一周後, 又到了進遊戲的時間。


    明月這周六倒是沒有進遊戲。


    他用了一個頗為昂貴的、可以讓自己休息一輪、不參與這次遊戲的道具。


    周六這日,晚上9點15分,大家在梅竹公館集合。


    由於遊戲要求每個人進入遊戲的時候不能被人看見, 他們被安排在了不同的房間內。


    明月端著一本書坐在古式長廊上, 背後是一方池塘,身前則是走廊裏的一個個房間。


    四個房間同時亮起了白光。


    明月沒抬一下眼皮,繼續看書。


    兩分鍾的時間很快過去。


    祝霜橋、左三丘、周律相繼走了出來。


    三人一起站在走廊上,看向了張琦君的房間。


    連明月也放下了書, 朝那緊閉的房門看了過去。


    那房門一直沒有被打開。


    不過張琦君的聲音從裏麵傳了出來。“我沒事, 我就是頭暈得厲害,我躺會兒!”


    “沒事兒。你先好好休息吧。”周律拿起電話, “我找人給你送些水和吃的。”


    而後周律長長唿出一口氣, 用一臉劫後餘生的表情對祝霜橋、左三丘道:“都活著就好, 慶祝一下?我已經安排了夜宵,吃一頓?”


    側頭看向明月。“你上次……說的那種酒和藥,我也找人弄好了,喝下後你能暫時恢複嗅覺味覺, 一起吃?”


    明月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留下了。


    祝霜橋的妹妹祝霜芸也從迴廊盡頭的另一個房間走了出來,算是和大家正式見了麵。


    這次祝霜橋帶著妹妹過本, 難度被降低了,稍微輕鬆點。


    左三丘、周律、張琦君三個人一起帶了兩個比祝霜芸資曆深一些的公會成員, 難度不算低, 過程也就頗為驚險。


    席間,他們熱火朝天地講述著彼此的經曆, 明月隻是靜靜聽著, 並不多言語。


    夜宵的場所選在周律那裝潢雅致的水榭內, 每寸裝修都是用錢砸出來的,處處都彰顯著不俗的品味。


    此刻大家講述的都是極度驚險恐怖的經曆。


    然而坐在這樣的水榭中,看著外麵的湖水與月光,身邊又有值得信任的友人相伴,幾杯酒下肚後,大家臉上有了笑容,漸漸放鬆了下來,仿佛所有的恐懼都無所遁形。


    明月坐在靠近水邊的地方。


    已至冬季,湖麵吹來的風讓他有些冷。


    但他在這樣的光景裏,在這樣放在他從前會覺得吵鬧的夜晚,居然感到了某種平靜。


    這幾乎是他從前的生活裏從未有過的。


    高中時期和母親針鋒相對,創立themoon後被組織索取、與無數人為敵,初入地獄後帶著極大的好奇心在遊戲裏肆意妄為,通關遊戲後麵臨長久懲罰的不甘與痛苦……


    這些歲月仿佛已經徹底離他遠去。


    現在的他身邊的人都待他很好。可他們其實並不是真的在向他索取什麽。


    他覺得平靜,好像不必再不甘、再憤怒、再非要去爭取什麽。


    大概這不止是來這個世界的“時蹤”的經曆所致,也有新宇宙經曆的影響。


    當然,好似也不是全然的、徹底的平靜。


    側過頭看向湖麵的時候,他想起了一個人。


    天上一輪月,水裏再一輪。周圍岸上埋著的燈發出暖黃色的光,與月色遙遙相和,整片湖仿佛都盛滿了月光。


    某次大家在這裏聚會的時候,周律多喝了點,對當時坐在明月此刻這個位置的賀真說道:“對了,我們初次見麵,就是在這裏吧?我還記得,我跟你說話,你都不怎麽答,對女孩子也不敢興趣,就隻是盯著月亮看。月亮到底有什麽好看的啊?”


    賀真是怎麽迴答的來著?


    明月不記得了。


    他很認真地把自己代入時蹤,很仔細地想了想,還是想不起來。


    不過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那是兩周前剛從《畸形秀》副本出來的那晚。


    他的身體陷入了昏迷。意識世界裏,他的兩半靈魂則在融合。


    徹底融合之前,兩半靈魂靠近、糾纏在一起,就像在擁抱對方獨自走過的那段人生。


    那一刻,明月讀到了時蹤的所有記憶。


    時蹤也讀到了他的。


    他們沒有時間做過多的交流,便完成了真正的融合。


    不過明月知道時蹤那個時候在想什麽——


    獲得了明月的全部記憶,時蹤感到像是附身在他身上真切地經曆了一百年的時光,在新宇宙裏漂泊了一百年,再跟著他一起去另一個世界找到自己的另一半靈魂,以及一具可以暫時依托的身體。


    然後時蹤竟然感覺到了一些遺憾。


    對賀真、或者說餘欽最終選擇離去的遺憾。


    “發生雷暴的時候,我正乘坐著小七親手打造的飛行器,從蓬萊的雲層中經過。那一刻,冰與水的結晶體拋向天際,與氨水碰撞,讓整個厚重的大氣層都通了電,那是塵世的萬千星火匯聚在一起,都無法比擬的閃耀與明亮……


    “被無數閃電包圍的時候,我以為我會死在那裏。


    “可奇怪的是……那個時候我並不覺得遺憾。”


    這是明月曾通過漱玉對時蹤說過的話。


    他沒有說完的後半段話是——


    看到那樣的風景,他好像覺得一切都夠了。他可以迴家了。盡管他不知道家在何處。


    那段非比尋常的星際旅行,讓他看到了許多人、甚至神都無法看見無法想象的事物。


    那場雷暴的發生,則讓一直試圖找到有關於生命本源、生命意義、以及時間意義的他頓悟了什麽。


    算上受罰的那段漫長歲月,他幾乎算是花了一千年時間來為自己博得了一次徹徹底底的、無拘無束的漂泊。


    然後他明白,漂泊的意義其實在於結束。


    閃耀的、絢爛到極致的、最無可比擬的雷暴終會歸於寂滅,那顆被他命名為“蓬萊”的星球也將徹底黯淡下去。


    離開蓬萊的時候,明月曾迴頭朝它望去,親眼看見它像燃燒的火把一樣,等時間到了,材料燃盡了,就那麽在漫漫宇宙中熄滅了,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


    所以,其實所有一切都會被歲月帶走。


    這場漂泊也終歸會結束。


    而所謂結束,要麽意味著死亡——他的身體會化作塵土,再融入土中,成為這片黑暗宇宙不可見的一部分;要麽意味著他可以主動選擇一個終點,那應該是一個他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


    他想迴家了。


    如果他沒有家,那他就造一個。


    意識相融前,時蹤感受到了明月曾感受到的全部。


    那一刻他的念頭是,他想把這一切告訴賀真、或者告訴那個餘欽。但是晚了。餘欽已經走了。


    這就是他感受到的些許遺憾。


    “人家說,看月亮的時候,是在思念某個人。


    “其實現代人很少這麽幹了,大家有手機,有互聯網,想誰了,可以發條微信馬上告訴那個人。但古人沒辦法,隻能看月亮。


    “嘖,古詩寫得好啊,‘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這是左三丘湊過來說的話。


    他給明月遞來了幾串烤土豆。周律不讓他們在水榭裏燒烤,他是拜托梅竹公館的廚師烤的。


    然後他看見明月側過來看向了自己。


    他的側影染了一層朦朧的月光,漂亮得人不敢逼視。


    “如果那個人在一個‘月華’照不見的地方呢?”


    左三丘一愣,似是被問住了。


    很快他聽見明月恢複平時那副逗弄自己的表情。“很有心得嘛,你思念過誰?”


    “那可多了呢。”左三丘掰著手指,“我爸爸媽媽,鄰家阿婆,還有……小學的時候送過我花的姑娘。”


    “還有小姑娘送你花啊?”


    “是、是啊!我小時候長得比現在帥的!”


    “記掛一個應該都麻煩,你記掛那麽多人,累不累啊?”


    “不累啊,其實思念一個人,有時候挺幸福的!”


    明月淡淡笑了。


    恍然間他想起,他還欠了賀真一朵花。


    嘖,似乎暫時沒有辦法還呢。


    那就先欠著吧。


    過完這個周末,明月作為“新賀真”,迎來了考試周。


    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參與的考試周。


    他去了自習教室,還真花了三天時間,把這學期所學的內容都掃了一遍,認真正經到了自己都感到了驚訝的地步。


    顧良那邊還沒有發來確切的消息,於是他一邊等待消息,一邊等待周六進入遊戲的那刻。


    這次他遲遲沒有收到係統本該提前發來的副本信息,正感到奇怪,就在周四收到了這樣一條消息——


    【賀家現任家主賀真,恭喜你,你擁有參與晚宴的資格】


    【現在國王正式對你發出邀請,請於周四下午8點前往無涯山莊參與晚宴,稍後係統會將去往無涯山莊的具體方式告訴你】


    【國王會以某個身份參與晚宴,也許找到藏在人群中的國王,你會贏得額外的獎勵】


    【期待在晚宴上見到你,也期待你能有讓我們驚豔的表現】


    現在明月已在迷藏客棧長期包了房。


    收到這條信息後不久,左三丘跑來敲了他的房門。


    “我我我要參加晚宴了,你有沒有收到什麽消息?


    “我問了張琦君他們,他們還會正常參加副本。你要是能去,我們還能有個伴兒!”


    明月沒有迴答左三丘的話。


    他在想一個問題——


    那個國王,到底是誰呢?


    《最後的晚宴》(本格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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