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結果了。”


    祝霜橋道, “張媽說,是阿鐵讓她這麽做的。我馬上讓另一個刑警朋友盯著阿鐵了。他照常在賀家幹活,並無異常。


    “那位刑警正要調查賀章之死的案子, 也就順口試探了阿鐵幾句。他表示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並不知道那繈褓的事。


    “張媽在這裏幹活很久了……阿鐵反倒是個年輕人。現在阿鐵又並沒有跑路。這麽看來,張媽的疑點反而很大。


    “她是年紀很大的傭人,搞不好當年勸韓湘去請送子觀音,還有處理死去孩子繈褓的人, 都是她!”


    幾人一邊商量著, 一邊離開了佛堂。


    其中要以左三丘和祝霜橋的討論最為激烈。


    在兩人看來,受鬼子母害的人非常多, 且時間也非常久, 一定有一個團夥在做這件事, 搞不好這個團夥就是鬼子母真正的崇拜者與信徒。


    在賀家的那個信徒,應該能夠近距離接觸孩子,從而拿到他們用過的繈褓。


    這個人很可能是個女人,有著諸如奶媽一類的角色。


    張媽年紀大、資曆深, 目前看來, 完全符合。


    此外,在賀家之外, 曆年來還有很多受害者,他們供奉鬼子母, 生下了畸形兒。


    孩子被殺, 鬼子母食其魂魄。


    在那之後,生下畸形兒的女人也死去了, 靈魂被鬼子母所囚禁。


    有時候是鬼子母蠱惑了他們的丈夫等親朋好友, 讓他們殺了自己的妻子;有時候是她直接蠱惑了這些女人, 讓她們自盡;還有的時候是幫鬼子母辦事的團夥出的手,為的是防止將這些秘密泄露出去。


    與此同時,這些團夥這麽多年來,一直搜集著所有受害者生下的畸形兒用過的東西,比如奶瓶、小衣服等等。


    在這種情況下,昨晚某個人才能將這些收集到的東西全部放在樹林裏,以便將那些厲鬼們吸引過來。


    討論到這裏的時候,左三丘忽然一拍手道:“嘶,我有一個腦洞啊。我忽然想到,這個團夥,有沒有可能是在跟鬼子母做交易呢?


    “我一直有個問題不解啊,那就是為什麽那麽多女人都會死?


    “賀家的情況特殊且不說。外麵那些成千上萬的厲鬼,背後代表著成千上萬的女人。


    “但最初把送子觀音請迴家的,與這女人一起供奉著觀音的,不一定單單是生孩子的女人啊,還有可能是這個女人的父母、丈夫、或者公婆。


    “可為什麽到頭來死的都是生孩子的女人?”


    “賀家也是一樣的問題。祝霜橋的妹妹,以及梅子等人,是探聽到了秘密,才被殺的。這可以理解。


    “但韓湘之前殺那麽多人,如果不是純粹出於嫉妒……那就是被鬼子母影響著殺人的。


    “鬼子母為什麽非要她們死不可?


    “現在我想到了,不是鬼子母要她們死,是那個團夥的人要他們死。我舉個例子啊——


    “父母希望自己的女兒生孩子,於是請了送子觀音迴家,但實際供奉的是鬼子母。後來這個女兒生了個怪物,他們不得不讓怪物死去。


    “這個時候,不管怪物是在醫院接受安樂死還是什麽,鬼子母的目的已達到,她可以吃新鮮的小孩靈魂了。


    “但為什麽鬼子母非要殺掉這個女人呢?


    “你們想,女人的父母隻是死掉了一個孫子或者孫女,並且那孫子或者孫女還是怪物,他們的傷痛程度有限。


    “換做女人的丈夫或者公婆,也是差不多的道理。畢竟生孩子的不是他們。隻有剛生完孩子,身體虛弱、精神也虛弱的女人,才會因為這種事受到最大的打擊。


    “也就是說,隻有生下怪物、又眼看著它死去的女人,才怨念最深,在死後化作厲鬼的可能性最高。


    “至少那個團夥是這樣認為的。所以他們才要求鬼子母幫助他們殺掉這些女人,並幫助他們控製她們的靈魂!


    “他們的真正目的,其實就是獲得厲鬼!”


    “這就是我的腦洞,那幫人在和鬼子母做交易!


    “鬼子母隻喜歡吃嬰兒靈魂,那個團夥的人呢,會給她牽線搭橋。


    “事成後,鬼子母能吃到自己喜歡的食物,那夥人也能得到各種女子化作的厲鬼!


    “於是這一係列設計,其實鬼子母和這個團夥,能各取所需!”


    祝霜橋想了想後,看向左三丘道:“不得不說,你被遊戲鍛煉出來了。這腦洞很不錯。這是符合邏輯的——


    “這就能解釋,為什麽團夥的人一直在搜集著相關嬰兒的用具了。因為他們早就知道會用上這些東西。


    “這一係列事件可能已存在上百年了。團夥一直收集著嬰兒用具,並且掌握著讓鬼子母釋放厲鬼的辦法……


    “不妨大開腦洞,他們就是在為自己培養殺人武器。


    “一旦他們想殺誰,讓鬼子母解開一部分厲鬼的束縛,再把相關的嬰兒用具放在那個人的身邊,就能引厲鬼過去殺人。


    “事後,他們重新收迴嬰兒用具,讓鬼子母重新將厲鬼鎮壓,也就行了。


    “事實上……鬼子母也願意這麽做。這麽做對她來說是沒有害處的。她以靈魂為食,隻不過最喜歡吃小孩子而已。


    “但當沒有小孩子吃的時候,她就會從那些女人的魂魄裏隨便挑一個吃掉。這確實是一樁各取所需的交易!


    “而對於那個團夥來說,這也不是多麽複雜的事,將鬼子母像塗塗改改裝成觀音,等哪家人出事兒後,想辦法取走嬰兒的物品就行了。這並不難,裝成撿垃圾的人,撿走那家人扔的垃圾都可以。


    “隻可惜了,他們估計也沒想到,辛辛苦苦培養了這麽多年的厲鬼……一下子全折了進去!”


    祝霜橋看向時蹤。“我們現在先去找張媽?她的嫌疑確實很大。”


    “可以。不過我們可以兵分兩路。與其找張媽,其實我更好奇另外一個人。”時蹤道。


    “誰?”祝霜橋問。


    時蹤道:“我第一個懷疑的確實是阿鐵,我始終覺得我從他身上看見迴頭的無舌女鬼這件事,並不一般。


    “不管這是騎士徽章的警示,還是說他真的被鬼子母附體了,顯然都值得調查。”


    祝霜橋當即道:“可是阿鐵才二十來歲——”


    時蹤道:“我也下意識排除過他。不過這是個誤區。


    “既然這是個團夥性質的事情,既然它可能存在了幾十上百年……這種事,當然有傳承。


    “當年在賀家收集繈褓、蠱惑韓湘請送子觀音的人不是阿鐵,但現在他不一定沒有在幫賀家辦事。”


    “明白。我們可以從阿鐵查起,順藤摸瓜把其餘賀家有問題的人都查出來。包括韓湘那邊,等她身體穩定下來,誰帶她請的送子觀音這些,我們都會做詳細的問詢。


    “賀、韓是兩個大家族,包括韓湘娘家人那邊……真要一個個排查起來,十分不容易。如果除了阿鐵,還有其他切入點,是最好的。


    “你剛才說,阿鐵隻是你懷疑的第一個人?


    “那你懷疑的第二個人是……”


    “還不確定,隻是個猜測。”


    時蹤道:“我同意你們剛才的分析,厲鬼其實是團夥製造的武器,昨晚,他想趁機殺掉賀真、我、你,於是用上了所有武器。


    “在他的計劃裏,我們不會在這場壽宴上存活。這不是因為他孤注一擲,而是因為他勝券在握。


    “在不知道賀真的身份情況下,他敢放出手裏幾乎所有的厲鬼,就是以為我們一定會死。


    “我想,昨晚他與你一樣,在看到賀真對付了賀家的女鬼時,隻以為那是他騎士徽章的作用。所以他召來那麽多厲鬼,就是想把他的血耗盡,然後殺掉我們全部。


    “事實上……確實,如果不是因為賀真的這層身份,我們恐怕難以存活。這種時候,你覺得兇手有什麽心理?”


    祝霜橋道:“他是賀家人,一直跟著我們……如果是下人,也就算了。如果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他……他很可能會出現在我們麵前。


    “他有可能會炫耀,有可能會表現得非常高興。


    “我處理過很多這種類型的案子。殺人犯返迴案發現場,尤其是警察拉警戒線的時候,他們混入圍觀的人群圍觀,這種事並不罕見。


    “他們是在欣賞自己的作品,從為這件事忙碌的警察、為這件事害怕的普通人身上獲得一種奇異的滿足感。


    “你懷疑……有人有著類似於這種殺人犯的心理?在殺你們之前,他會故意出現在你們麵前?”


    時蹤點頭:“雖然大家聚在一起,是因為壽宴。但因為家產的紛爭,因為梅子的死亡,沒有人開心的起來。除了那個人。他一直在笑,活潑得過了分,像個天使。


    “可被鬼子母陰影所籠罩的賀家,居然出現了一個天使,這是違和的。”


    祝霜橋立刻明白了時蹤的意思,背脊不由有些發麻。


    時蹤再問他:“你母親的事情,你現在了解多少?她當時到底為什麽會離開賀家?”


    祝霜橋道:“早上那會兒,我去醫院看過老爺子。他精神倒算是恢複過來了。我問了他這件事,他說……


    “當初他們的確和我母親鬧得不愉快,但他確實有送我母親走的意思。一方麵,韓湘確實精神已經有問題,她害了太多女人,以至於看見任何女的,都會覺得她是來殺自己的。


    “老爺子擔心她會真的把我母親殺掉。


    “另一方麵,老爺子看見二伯、三伯都已經間歇性出現不對勁的征兆。但我母親還沒有。他就想,幹脆讓她徹底離開賀家,也好。


    “他沒有繼續逼迫我母親嫁人,算是良心發現。”


    “你家大伯娶妻後,算是自立門戶,在外麵有自己的房子。他的妻子也很少迴來,對麽?”


    時蹤再問。


    這迴點頭的是賀真。“是這樣不錯。”


    時蹤淡淡道:“所以……在人人都被汙染被影響的賀家,存在這樣一個小天使,就太奇怪了。尤其是在她性別女的情況下。


    “精神不正常、把所有女人都看做要害自己的韓湘,連自己的女兒都辱罵過,為什麽偏偏沒有對付她?就因為她是小孩子?


    “或者說,就算韓湘沒有對她下手,但總不會一直對她有好臉色,更不會把她寵成公主。


    “事出反常必有妖。”


    左三丘有些不可置信。“可她、她才12歲,對吧?你們之前是這麽說的對吧?


    “12歲的姑娘……就算她跟這團夥有牽扯,她總不會是第五團的那個吧?照這麽看……還是從阿鐵這條線出發找找?”


    “先找誰都可以。”時蹤道,“既然張媽招供了阿鐵,那就先去找阿鐵吧。”


    瞥見時蹤的表情,左三丘眨了幾下眼睛:“哇,我怎麽覺得你在算計什麽?你又算到了哪一層?”


    時蹤走到他前麵去了。“少問,多想,你就能跟上我了。”


    左三丘:“……”


    賀家東邊有一片專供下人住的平房,阿鐵就住在這裏。


    然而當時蹤他們走到這裏的時候,恰好看見祝霜橋的某位刑警朋友跑了出來。


    這人叫山康。


    隻聽他看向祝霜橋道:“你怎麽來了?”


    祝霜橋問他:“阿鐵呢?”


    “我正要找你呢。我才發現他翻牆跑了。”山康道。


    “知道我們要找他,他就跑了?這顯然有問題。”祝霜橋道,“等等……他怎麽知道我們來找……”


    時蹤倒是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所以他確實有幫手。那人看見我們過來,於是通知了他。賀家涉及這件事的人,比我們想象得還要多。”


    “那我們……”祝霜橋看向時蹤,“難道我們去找你懷疑的‘第二個人’?”


    時蹤卻道:“不。就去找阿鐵,我們都去,搞得聲勢越浩大越好。從他祖宗十八代查起都可以。


    “既然有人要我們去找他,我們就去找他。”


    祝霜橋:“你這……”


    時蹤看向他道:“之後我和——”


    瞥身邊的人一眼,時蹤道:“我和他再偷偷去一個地方。但你要找人扮演我們,營造出我們一直都在的假象。”


    祝霜橋思忖了一會兒,點點頭:“我知道了。”


    10分鍾後,祝霜橋憑借他檢察官的人脈,和幾個刑警聲勢浩大地把阿鐵的住處、乃至賀家都翻了一遍,勢必要找到阿鐵相關的線索。


    之後他再帶著時蹤一行聲勢浩大地去到警局繼續調查,惹得不知情的賀家傭人們以為阿鐵是殺人兇手。


    兩個小時後。


    時蹤和賀真卻是悄悄去了第一小學。


    他們注視著年僅12歲的賀茵從校門出來,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然後坐上了一輛黑色商務車。


    賀真開著剛借來的、並沒有登記在他名下的車,小心翼翼地跟蹤,最後跟著那輛商務車去到了一個叫天使月子會所的地方。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走過來,從車裏接走了賀茵。


    他很快就消失在了大樓裏,時蹤隻看清了他的側臉。


    張媽是遞給沈初夏繈褓的人,時蹤他們一定會找她問詢。


    這是可以被幕後者算到的。


    資曆淺的阿鐵真能指揮張媽辦事嗎?未必。


    那麽張媽很可能撒了謊,並沒有把真正的幕後者說出來。


    這個時候,幕後者也並沒有安排阿鐵逃走。


    他在觀察時蹤他們的動態,也可以借阿鐵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


    等發現他們去找阿鐵了,他再安排阿鐵逃走,然後繼續觀察。


    阿鐵一走,暴露出他有問題,時蹤他們就會去全力追查。


    而阿鐵身上確實有一點跟幕後者所在團夥的關聯,所以時蹤會繼續深入調查下去。


    然而恐怕真相是,阿鐵對團夥的了解有限,時蹤他們順著他那條線深入,卻根本調查不出來什麽。


    到時候對他們來說,這條線就斷了。


    如此一來,等時蹤他們真的去花大代價查阿鐵時,幕後者會認為自己利用阿鐵這步棋轉移他們注意力的計策成功了。


    屆時,他可能會有別的舉動,比如向其他同夥詢問下一步怎麽辦。


    畢竟他這次耗盡了幾乎所有厲鬼,他捅了大簍子。就算他不去找同夥或者上級,恐怕也會有上一級找他算賬。


    時蹤懷疑在賀家操控一切的幕後者是賀茵,在推測到她可能會有的行動後,讓祝霜橋配合自己演了一場戲,與賀真前來跟蹤賀茵。


    現在他覺得自己猜對了。


    將車停在月子會所後門街對麵的隱蔽角落,賀真抬眸看向招牌,開口道:“對上了。”


    “什麽對上了?”時蹤問他。


    賀真道:“我聯係過青龍。他已經完成了對那些靈魂的審問。”


    “這倒是省了祝霜橋很多功夫。他不需要逐個擊破順藤摸瓜了。”


    時蹤瞥賀真一眼,“你之前沒有對他們說,是不能讓他們知道你的身份?”


    對此,賀真不置可否,旋即又道:“她們之中很多生活在近幾年的人,都去過這家月子會所。並且,這裏有位姓龔的醫生,表示可以幫他們為那些畸形孩童執行安樂死。


    “這些孩童並非常規意義上的畸形,而真的可以用怪物可以形容,有的甚至長得不是人的五官。否則他們的家人們不會輕易選擇將之殺掉。


    “這種事太過不尋常。他們不敢殺,這個時候龔醫生向他們提供了幫助。他們也顧不上會不會違法了。”


    “先引誘普通人供奉鬼子母,讓她們懷上怪物,再介紹她們進這家月子會所,讓她們在裏麵生怪物,並讓這裏的醫生殺掉怪物,順便可以收集相關的嬰兒物品,以便未來用它們操控厲鬼……嗯,這是一個完整的閉環。”


    時蹤道,“我同意左三丘的看法,他們這麽做,是在利用鬼子母收集厲鬼,以備不時之需。隻不過……


    “雖然這一次,厲鬼們的確被用作了武器。但他們真的隻想拿厲鬼當武器用嗎?”


    “不清楚。”賀真搖頭,“可以先盯一下這位龔醫生。”


    時蹤點點頭,迅速給祝霜橋發了信息,讓他查龔醫生的事。


    在等待賀茵出來期間,祝霜橋快速查到消息,並迴複給了時蹤——


    他找到了龔醫生和韓湘的聯係。


    這家醫院的大股東正好姓龔,叫龔常。


    龔常的母親居然是韓湘的親姐姐。


    “這個龔常不簡單。張媽是表麵上的第一層,然後是阿鐵。阿鐵是給賀茵打掩護的。可賀茵背後才是他。”


    賀真麵容冷峻,平靜地注視著醫院方向。


    但即便如此,他身上已流露出幾分沉穩霸道的氣質,有著不容人忽視、不敢讓人小覷的氣場。


    他道:“他恐怕跟第五團有深度的牽連。”


    看了賀真幾眼,時蹤收迴視線。


    他想到了他第一次在監獄裏陳立的情景。


    陳立向他坦白了,他之所以用道具把時蹤拉進遊戲、並試圖奪取他的身份,是因為他要把這個身份獻給一位大人物。


    隻要他這麽做了,這位大人物就會治他的弟弟。


    既然這位大人物能治療他的弟弟……


    他的身份會不會是醫生?


    雖然月子中心的醫生,也許隻是產科醫生。


    但事情跟遊戲、第五團、晚宴、以及騎士徽章牽連上,就不同尋常了。


    醫生這個身份獲得的騎士能力是什麽?治療嗎?


    可他為什麽要在現實世界掠奪這麽多女人的靈魂?


    他既然被陳立看得那麽高,又做這事兒做了好幾年了……


    他會不會已經脫離了玩家的身份?


    他通過了國王晚宴的考驗?


    如果是這樣,國王為什麽會需要這樣一個“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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