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下午, 錦水大劇院。


    這裏正在舉辦一起別開生麵的戲曲類選秀。


    不少業界造詣高的大師、以及資深的戲曲迷都對此嗤之以鼻,認為這種節目辦得不倫不類,簡直在侮辱戲曲。


    讓人詫異的是, 德高望重的京劇大師張琦君居然答應了節目邀約, 並擔任了評委工作。


    接受采訪的時候,張琦君還特意提到:“為了吸引流量,這種節目確實伴隨著劇本、炒作、作秀的爭議。但流量並不一定與惡俗掛鉤。


    “有機會讓更多年輕人關注到我們的傳統文化,我們為何不試一試?”


    “那麽對於這些參與了選秀的選手, 你有特別關注誰嗎?”


    “有。”


    “請問是誰?”


    “他叫李融景。”


    看這段報道的時候, 時蹤正和周律一起坐在汽車的後駕駛座上。


    手機屏幕上,張琦君還是時蹤認識的那個張琦君, 不過氣質還是有所不同了。


    也不知道徹底扭轉“身份”的時候, 他本人會是什麽樣的感覺。


    坐在時蹤身邊的周律麵容上有著無盡的疲憊。


    看得出他這次副本的經曆並不愉快。


    跟著時蹤看完了張琦君的相關報道, 周律再看向窗外,商業區水泥高樓林立,繁忙的白領們匆匆而過,這一切卻有如浮光掠影, 也許下一刻, 就都不存在了。


    周律不無感慨地說道:“昨天我在期貨市場損失了一個億。當時建議我搞這玩意兒的理財規劃師見到我的時候腿發軟,生怕我炒了他。


    “我沒告訴他, 損失了一個億,我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你看, 就好比這張琦君和李融景現在的地位……也許我的比喻有點誇張, 但我真的有種,一閉眼一睜眼, 就滄海桑田的感覺。


    “我覺得我現在努力投資、掙再多錢, 好像都沒有意義。


    “可是你看, 外麵那些忙碌的人……


    “他們中大多都不是玩家。他們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我有時候覺得,他們很愚昧。誰知道這個世界被什麽把持著?搞不好設計這遊戲的係統會突然把我們人類團滅。


    “然而我現在又忽然覺得,他們反而是幸福的。


    “不知道真相的人很幸福,因為他們有盼頭,而不是像我們,頭上隨時懸著一把劍,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劍就會落下來。”


    “你倒也不必這麽憂慮。”


    時蹤看他一眼,倒是從包裏拿出平板電腦,打開後展示了一張表給他看。“看出什麽來了嗎?”


    周律盯了片刻。“我們之前做了挑選玩家的程序……你從這個程序倒推出了全國玩家的數量?”


    “對。當然,我的預測結果與實際情況有差異。但差異不會太大。”


    時蹤道,“全國13億人,然而通過我們程序的大數據捕捉計算,這個遊戲的玩家不過5千人左右。


    “按錦寧市的人口分析,估計這個城市的玩家人數連40個都不到。


    “其實這遊戲的玩家比我們想象中要少很多。”


    眯了一下眼睛,想到什麽後,時蹤修改了措辭。


    “至少近一年來是這樣。


    “其實這才相對合理。錦寧市內,每次不過40個玩家在玩遊戲,這個城市同時開啟的副本數量僅僅是個位數而已。


    “那麽綜合來看,每兩周的周六晚上9點15分,遊戲會開啟。兩分鍾後,遊戲結束,並同時伴隨著時間線的重置。


    “但就拿錦寧市舉例,其實這不到40個的玩家裏,使用【剝奪】這種道具試圖掠奪其他玩家身份的人,少之又少。


    “最近的一次遊戲,當係統重置時間線的時候,可能也就張琦君和邀星的舉動,導致了相關玩家的命運發生了扭轉。


    “但這相關玩家也無非就這幾個人。這個工作量對於這麽龐大的係統來說,並不大。所以相對合理。”


    周律略作思忖,明白了時蹤的意思——


    這個遊戲目前每隔兩周開啟一次。


    玩家在遊戲中的輸贏,與他們在現實的命運息息相關。


    比如【剝奪】這種道具,可以為其餘玩家指定副本和角色。


    如果這個玩家死在了副本裏,他在現實生活中的社會身份,將被道具使用者所擁有。


    屆時,這個人可以將他掠奪的身份用到自己身上,也可以送給其他人。


    最初第五團的陳立將時蹤送進《長命鎮》,並給他安排了薑婉兒這個角色,就是想讓他死在遊戲裏。


    陳立為的是獲得“迷藏客棧老板”這個身份。


    不過時蹤活了下來,於是陳立受到了道具的反噬,反而入獄成了階下囚。


    在這遊戲裏,類似【剝奪】的道具還有很多,本質都是通過讓其他玩家死在遊戲裏的方式,掠奪他們在現實生活中的身份。


    隻是不同道具的具體使用方式、使用場景各不相同。


    當然,道具的反噬效果也不同。


    這次李融景用的就是有追隨功能的道具,名叫【顛倒】。


    陳立用的【剝奪】是強行給其他玩家安排副本角色,且使用者不需要進副本。


    【顛倒】則不同。使用者需要追隨某個玩家進入某個副本,並給自己安排角色。


    這次,李融景先用偷窺道具看到張琦君抽取到的副本和角色,發現自己可以憑借晚星族強大的戰力殺掉他。


    於是他決定使用【顛倒】跟著他進副本,並為自己指定了晚星族神殿司的身份。他為的就是親手殺掉張琦君。


    然而李融景失敗,死在了遊戲裏。


    他在現實生活中也會遭到道具的反噬,且這反噬效果不同於【剝奪】,以至於他和張琦君的社會身份、地位,徹底進行了調轉。


    總而言之,在這遊戲裏,五花八門的、可以用來獲得其他人身份的道具確實很多。盡管如此,時蹤通過程序計算發現,遊戲的玩家相對很少。


    再考慮到,這種道具全都需要花費高昂的積分,不難得出結論,每次遊戲開啟時,使用這種道具的玩家其實非常少。


    這也就意味著,盡管每兩周,係統都會根據遊戲結果重置一次整個世界的時間線。


    但真正受遊戲改變了命運與身份的玩家,其實並不多。


    所以每次世界重置波及的範圍非常有限,不會真的出現巨大的變數,不會出現滄海桑田的情況。


    時蹤再對周律道:“因此我認為,係統嚴格控製著玩家的數量,並在挑選玩家的時候,對他們的社會身份做了嚴格的篩選,這才能確保這個世界大致的走向是既定的。


    “換個說法,玩家改變‘身份’,隻會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好或者變得更差,隻會影響他們是否有資格參加‘國王的晚宴’。


    “但這不會對整個世界的走向產生巨大的影響。關於這點,係統一定做了嚴格的計算。


    “蝴蝶扇動一雙翅膀,會引起巨大的海嘯。《蝴蝶效應》電影講的是,一個人做出的微小改變,會對周圍一切產生不可估量的後果。


    “然而在我們這個世界裏,係統做了整體控製,不會讓‘不可估量’的情況出現。另外——”


    時蹤合上平板電腦,看向周律道:“這個遊戲一定已經存在很久了。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最近一年才這麽點玩家?”


    聽到這話,周律麵上的頹廢一下子消失了。


    “如果這些人不是全都死在了遊戲裏。那麽他們中的一部分人,就是通過合理的方式退出了遊戲!


    “所以,退出遊戲這件事並非遙不可及!我們、我們退出遊戲,結束這一切的希望,要比我們想象中要大!”


    “對。參與遊戲一段時間後,玩家有退出的機會。並且我認為,他們會失憶,不記得自己玩過這場遊戲。


    “又或者,係統會對他們的行為做出限製,要求他們不得泄露任何跟遊戲有關的消息,也不允許他們上網搜索。


    “所以他們不會再在網上搜索相關信息,也就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不會被我寫的程序在這段時間內通過大數據捕捉到。”


    時蹤道,“我之前跟祝霜橋聊過,甚至跟李融景、張琦君都深入做過溝通。多端信息綜合起來,我們可以知道,‘國王的晚宴’,是定期舉行的。


    “與此同時他們告訴我,隻要在‘晚宴’上通過了國王的考核,我們的身份就會固定,無法再被玩家掠奪。所以——”


    要不是還在車裏,周律簡直快直接站起來了。


    他有些激動地說道:“所以,事實上,如果我們通過‘國王的晚宴’的考核……是不是就算走到了遊戲的終點,可以離開這場遊戲了?!”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時蹤道,“成為玩家的人,可以通過遊戲改變命運,給自己帶來身份地位、權勢財富的巨大改變。


    “然而這種改變並非可以按照他們的心意隨意進行。


    “並不是說,我在遊戲裏殺了遊戲世界首富,我就能在現實成為他。


    “這得有個前提條件——世界首富也是玩家。


    “不過現在我們知道,光有這個前提條件也還不夠。


    “如果‘世界首富’這個身份,不在‘國王的晚宴’的賓客名單上,那麽即便獲得這個身份也沒有用。


    “因為玩家無非憑借這個身份參加晚宴,也就無法結束遊戲。他會繼續遊戲,隨時活在有可能死在副本中的恐懼裏。”


    其實時蹤也是在分析完數據後,才能確認這場遊戲的真正規則——


    成為玩家後,擺在明麵上的任務,是在副本裏避開死亡風險、順利通關。


    然而隨著遊戲的深入,玩家會從係統那裏獲取到跟“國王的晚宴”有關的情報。


    每隔一段時間,國王就會設置一次“晚宴”,擁有一定社會身份的人,才有資格參加晚宴。


    如果玩家所擁有的社會身份,恰好能參與晚宴,那他要做的事,是防止被想要掠奪自己現實社會身份的人暗算。


    如果他沒有這樣的身份,他就得想辦法獲取。


    為此,他可以在現實裏積極努力,比如通過某場資格考試,或者通過某次麵試贏得某份工作。


    當然,他也可以走捷徑,直接在遊戲副本裏殺人、掠奪其他人的身份。


    玩家不得不這麽做。


    否則他就要將遊戲持續下去。


    可副本會越來越難。越往後,他死亡的風險就越高。


    因此,無法參與晚宴的玩家,隨著遊戲難度和死亡風險的提升,他們中大多死在了這場遊戲裏。


    對於能夠參加晚宴的玩家來說,如果沒有通過國王的考核,他們有可能會直接死亡,也有可能會繼續遊戲,但最終下場恐怕也好不到哪兒去。


    而如果在晚宴上通過了國王的考核,玩家就能徹底退出這場遊戲,並永遠將自己在現實社會中的“身份”保留下去。


    既然已經退出遊戲,他的社會身份當然不會再被遊戲道具強行掠奪。


    總之,在“晚宴”的特殊規則下,這個遊戲的玩家總量始終維持在一定範圍內。


    一批玩家進入遊戲後,他們或死亡,或退出遊戲。等這批玩家數量因此減少到一定程度,係統才會篩選新的玩家入場。


    每周六進入遊戲的玩家總量始終差不多,這個世界也不會因為遊戲結果而產生巨大的改變。


    係統通過精密的計算,嚴格控製著一切。


    捋清思緒後,周律不由道:“這就是第五團的人想獲取你‘身份’的原因。


    “並不是迷藏客棧老板本身有多重要,但它至少是晚宴的入場券,能讓第五團中的某個人有機會結束遊戲,恢複到正常人的生活!


    “這麽看來……成為玩家後,我們努力做的事,其實也就是退出遊戲。”


    話到這裏,周律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成為玩家,我們努力爭取晚宴資格,最終其實是為了退出遊戲……這個規則也……


    “隻不過‘騎士徽章’又是怎麽迴事?”


    兩人談到這裏,車已經停了下來。


    時蹤靜靜坐著,瞥了一眼窗外的夜色。


    燈影模糊了他的輪廓。


    他淡淡道:“我今天剛收到提示,三天後會有新的道具商店開啟。”


    周律附和道:“我也有。對了,係統還說,三天後,我會一並收到一部分跟‘晚宴’相關的情報。


    “現在聽你這麽一說,我非常希望,我現在的社會身份有資格參與國王的晚宴。


    “可我又不免擔心,如果真的是這樣,有人會為了得到我的身份,而設計殺我。


    “係統這麽設計,真是喪心病狂。


    “每次晚宴的名額就那麽幾個,為了盡早結束遊戲,玩家們可不得自相殘殺!”


    時蹤點點頭:“確實如此。不過參加遊戲有風險,也有收益。係統之前說過,積分可以換取到很多有用的東西。


    “現在我們的積分很多了,三天後的係統商店,也許會提供一些不凡的東西。甚至可能真有長生不老一類的藥品。


    “所以,玩家參與遊戲的最終目的,確實是通過晚宴考核,退出遊戲。


    “但在這過程中,玩家也可以憑借遊戲積分,換取到有用的東西,比如美貌、壽命、健康的身體。


    “其實從這個角度看——”


    時蹤看向周律,表情有些莫測。“你覺不覺得,玩家們像是在通過遊戲,爭取這個世界的‘入場券’?


    “遊戲前,不管他們的身份是通過何種方式所努力得到的,這個身份隨時會被剝奪,他們的命運隨時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遊戲後,他們則可以永久保持著自己的身份,不會再以任何方式、被任何人竊取……


    “換個角度看,其實就是擁有這樣身份的他們,被這個世界‘錄取’了,‘認可’了,以至於有資格留在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中人們的存活規則,恐怕和我們從前的認知有巨大偏差。”


    時蹤的話簡直讓人有些細思極恐。


    周律越聽越皺緊了眉頭,以至於長時間地沉默了下來。


    下車走向劇場的時候,他才對時蹤開口:“那麽我有疑問。人的夢想可能是會變的。就比如你。如果你通過了晚宴的考核,永久保留了客棧老板的身份,沒有人能再通過遊戲剝奪你的身份。但如果……


    “如果你自己不想當這個老板,改當其他的……比如某個飯店的廚師了呢?


    “其他人也是同樣的道理,因為夢想的變化,因為家庭的變故等等,他們改變了自己的工作,以至於換了身份……那會怎麽樣?”


    時蹤目光頗為深邃地看了一眼劇院大門的方向,再道:“這個問題,或許我們可以問李融景。”


    “他應該要死了吧?他肯對你說實話?”周律問。


    “試試吧。但按我的猜測。我們無法輕易改變既定身份。如果我通關遊戲,定下客棧老板這個身份,卻忽然想當廚師了……


    “那麽,為了獲得在這個世界生活的資格,搞不好我會重新被係統拉入遊戲,從初級副本開始再來一迴。”


    時蹤淡淡道,“另外,你剛才提到了騎士徽章。我想,在晚宴之後,徽章有特殊的用處。


    “說不定擁有它,意味著可以成為係統的人,真正了解這個世界。


    “你聽說過‘亞瑟王的12圓桌騎士’嗎?”


    聞言,周律嚴肅了神色。“所以,如果不成為騎士,我們即便通過晚宴的考核,也無法得知這個世界,以及係統的真相。


    “我們甚至無法按自己的心意隨意改變身份。否則我們又會成為玩家。我們終其一生……都擺脫不了這遊戲的陰影!”


    “對。我是這麽猜測的。”


    時蹤又道,“也許收集到足夠多的徽章後,我們最終會有資格成為騎士。而騎士是負責保護國王的……


    “在我們這場遊戲裏,國王是係統的主宰。


    “所以,通過晚宴考核,隻是意味著退出遊戲。


    “但成為騎士,或許就能去到國王身邊,得知所有真相,然後……幫他一起維護係統、設計遊戲、坑害其他玩家。”


    進劇院後,周律把時蹤的分析轉述給了其他公會成員。


    時蹤由他去。


    然而有一件事,是他沒有告訴周律、而打算直接告訴李融景,看看他反應的。


    坐在靠張琦君獲得的vip觀眾席上,時蹤和周律一起觀看了一場學員們的演出。


    李融景是在中間出場的。


    這是時蹤第二次看他唱戲。


    上迴他是雍容華貴、美豔無雙的楊貴妃。


    這一次他是絕望失意、即將自刎的虞姬。


    然而這兩次的差別不止於此。


    上一次李融景的身段、唱腔、扮相、氣質……無一不驚豔。


    可現在的他資質平平、不過爾爾。


    他隻有一分半的登台時間,他無法再收獲觀眾的掌聲與注目,隻能收到評委的辛辣點評。


    等李融景唱完,將由三個評委為他亮燈。


    如果三個評委中有兩個亮了綠燈,便算他通過。


    張琦君遲遲沒按燈,而好巧不巧,在他麵前的兩個評委,一個亮綠燈通過,一個亮紅燈不予通過。


    於是李融景的最終命運,就交給了張琦君。


    台上台下,兩人隔著燈火遙遙相對。


    曾經張琦君是在台下崇拜李融景的那個人。


    現在他卻成了評委席上決定他命運的那個人。


    對於李融景來說,命運造化,不過如此。


    他頂著虞姬那種臉笑了,笑得有些淒涼,但目光居然是坦然而淡定的。


    靜靜注視他片刻,張琦君終於伸出手,按下了紅燈,就這麽將李融景淘汰了。


    李融景年紀不小了,在這行混了這麽久都沒混出名堂來,這次選秀是他最後一次機會。如若失敗,他再也無法登上京劇舞台。


    麵對這樣的結果,他沒有再對張琦君多說什麽,水袖一拋,做了個臥魚的動作,最後享受了一下站在舞台上的感覺,也就離了台。


    他離開的時候,時蹤跟上了他。“聊聊?”


    李融景靜靜看他一眼,把他帶到了自己的住處。


    命運更改,他沒有再住大別墅,而窩在一個狹小的單間裏。


    這房間小得連兩個人進來都顯擁擠。


    時蹤倒是自在,隨意坐在了地上,看向麵前的李融景。


    他把之前對周律那番話都告訴了李融景,然後又道:“在遊戲裏死亡的玩家,在現實也會死。你會怎麽死?


    “祝霜橋查了你的消息,看了你的微博,分析你會自盡。


    “可我想知道,你的自盡到底是係統的強製還是……”


    李融景淡淡開口:“是係統強製的。包括張琦君會淘汰我,也是係統規定好的。我們會按照劇本規定的那樣死去。那是係統賦予我們的命運。


    “不過,就算沒有係統強製。我也會自殺。


    “沒有舞台,我的人生將沒有半點意義。


    “沒法唱戲給人聽,那我寧可死。”


    時蹤立刻眯起眼睛。“所以我可不可以認為,這是一段‘強製性劇情’?就像在副本裏,我們手背亮起紅線那樣?”


    意識到什麽,李融景哆嗦了一下,他的臉色變得格外白,眼角的皺紋都像是一下子深了很多,哪怕隔著緋色的胭脂猶可看得清楚。


    “看來我沒判斷錯。”


    時蹤嘴角勾了一下,眼眸卻一下子深了沉了。


    “係統給我們開啟商店的時候,我們就在現實世界。我們使用騎士徽章,也是在現實。


    “遊戲和現實缺乏明顯的媒介,係統可以隨意進入我的大腦給我們指令……我早就覺得不對勁了。


    “現在看來,其實我們眼裏這所謂的現實,隻是相對副本來講的現實。


    “那麽其實我們現在所處的整個世界……都可能隻是一場遊戲?”


    李融景低著頭,雙肩哆嗦著,整個人一言不發。


    時蹤又道:“在我看來,所謂的‘晚宴’,可能隻是一場劇本殺而已。我們拚命努力爭取的‘身份’,其實隻是這場劇本殺裏的角色。


    “拿到這個身份,就像拿到了角色卡,有了進入這個劇本殺遊戲的資格。”


    嘴角勾起輕嘲的微笑,時蹤問李融景:“你機關算計、最終付出生命也想要維護的‘京劇大師’身份,隻是這個巨大的遊戲世界裏的一個角色而已。


    “你後悔嗎?會覺得自己可笑嗎?”


    沉默了整整三分鍾,李融景抬起那張慘白的臉看向時蹤。


    “這個世界隻是一場劇本殺遊戲,這隻是你的推測。你不過才玩了三個副本。你遠不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就我知曉的情形而言,真相並不完全像你猜的那樣。


    “再者,就算我們的生活隻是一場遊戲,那又怎麽樣?


    “在這場遊戲裏,我的體會是真的,感受也是真的。我不當它是遊戲,它就不是遊戲。最後……在副本裏的時候,你就問過我後不後悔……”


    李融景抹了一把嘴,對著時蹤笑了。


    胭脂紅從他的嘴角往上蔓延,覆在慘白的臉上,像鮮血染成的奇異微笑。他的眼裏掛著淚,那淚將落未落,像某種懸而未決的宿命。


    “時老板,我不後悔。我做這一切,是因為我有清晰的目標。


    “如今我失敗了,那也就失敗了。至少我努力爭取過。我隻是在為我想要的東西去努力。你呢?


    “你有什麽想要做的事情呢?


    “比起我來說,你這樣的人……會不會連目標都沒有?


    “如果你連自己真正的所求所想都無法捕捉。你這樣的人,智商再高、再會謀算,贏了遊戲,玩弄了所有人又怎麽樣?


    “也許你比我還要可悲。”


    作者有話說:


    小賀在趕來安慰老婆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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