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墓前。


    時蹤手背一震,收到了一段強製性的紅線劇情——


    月光如寒涼的煙與紗,將墳場一點一點變得更顯森然。


    薑婉兒抬起一張顯得有些茫然、有些淒然、也有些惶恐的臉。


    “二少,我、我……”


    她似是有些害怕,在站起身後,趕緊朝後麵退了兩步。


    卻見李二少陰魂不散地跟上她,兩隻手都朝她伸了去。“婉兒,跟我走。好不好?跟我走!來陪我!來地下陪我!!!”


    昔日愛侶變作了想要殺人的厲鬼,薑婉兒瞳孔縮緊,臉上流露出巨大的恐懼,立刻轉身朝河邊跑去。


    離開這片墓地就好了吧?


    我要趕緊逃到湖對岸去!


    未曾想,她剛跑出數步,又迎麵遇上一個熟悉的、身上散發著陣陣腐臭的人。


    ——那竟是她的第二任丈夫王誌恩!


    “你、你怎麽也……”


    薑婉兒腳步一頓,差點摔倒,整個人不可控地發起了抖來。


    “婉兒。我同意他的話。來地下吧,來地下陪我。


    “在人間的時候,我們認識的時機不對。我遇見你的時候,已經太晚了,那個時候你愛上了李二少。


    “所以婉兒,再給我一次機會,你先下來,在地下,我們三個會一起與你見麵,我們可以展開公平競爭……”


    三個?


    哪三個?


    難道……


    餘光瞥到什麽,薑婉兒渾身都出了冷汗。


    一個身材挺拔,西裝革履,同樣有著灰白臉色的人走了過來。


    那竟是李家大少李光榮。


    薑婉兒剛嫁給他不久他就生了病,此後兩人見麵,他要麽躺在床上,要麽坐在輪椅上。


    她太久沒有見過他能站起來的樣子,此刻不禁感到既陌生又熟悉。


    短暫的驚訝過後,薑婉兒的心中隻剩恐懼。


    大少李光榮,二少李光同,王家的王誌恩,看著這三個人的鬼魂,巨大的驚惶將薑婉兒徹底淹沒。


    然而除此之外,還有一種隱約的、類似於厭惡的情緒從她的心底深處湧起。


    這種情緒連薑婉兒自己都陌生。


    但她此刻顧不及不了太多,隻能拚出命來為自己搏出一條生路。


    這三隻鬼幾乎將薑婉兒圍成了一個圈。


    她知道自己無法強行逃離,於是裝出一副對他們餘情未了的樣子,與他們話起了家常,決定先放鬆他們的警惕,之後再趁機逃跑。


    李大少:“所以,婉兒,你到底喜歡誰?想和誰在一起?”


    王誌恩:“你也好意思問這種問題?對婉兒最無情的就是你!”


    李大少又道:“王少此言差矣,婉兒剛進家門的時候,我對她是很好的。後來我生了重病,不想耽擱她,這才裝作對她無情的樣子……”


    李二少忽然插話:“哥,那個時候你是真的傷了婉兒的心。你委實不該那麽做。”


    左右瞧了瞧這兩兄弟,王誌恩緊跟著道:“你們兩兄弟可別背著我算計什麽。這一迴,我一定不會輸!”


    ……


    趁這幾人因為自己爭吵起來,他們的情緒也逐漸變得暴躁,薑婉兒靈機一動,趕緊往火上添了一把柴。


    她道:“為什麽要去下麵選?我現在就要選。你們各自說一個理由吧。誰能說服我,我就決定跟誰在一起。”


    她這句話成功讓三人進一步陷入爭執。


    不消多時,他們居然打了起來。


    就是現在。我得趁現在逃跑!


    深深吸了一口氣,薑婉兒立刻轉身逃向河邊——


    片刻之後,四葉草河的河邊。


    被按頭強製演繹了一出“三鬼爭一女”戲碼的時蹤:“……”


    及至河邊,他手背上的紅色線條總算消失。


    左三丘跟著跑了過來,一時有點沒忍住笑出了聲。


    “臥槽,哈哈哈,一開始我還挺害怕的。可後來這……哈哈哈哈……


    “太遺憾了,王少爺怎麽沒說那句台詞——‘我不是來拆散這個家的,我是來加入這個家的’?


    “你說說,怎麽是你來演薑婉兒呢?這角色是乙女玩家的天堂吧?那三個男的都很帥啊……


    “哈哈哈,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鬼們為了一個女人打架……”


    時蹤淡淡看他一眼,以不帶感情的口吻打斷他。“你好像忘了,你差點成為我第四個老公。如果婚禮順利舉行,說不定你會和他們一樣。張郎——”


    “張郎”兩個字,成功讓左三丘閉了嘴。


    想到什麽,左三丘迴頭一看,遙遙看見那三隻鬼似乎這才發現薑婉兒逃了,於是默契地停止了打架,朝這處望了過來,並開始一步步朝這邊靠近。


    他立刻不敢笑了,趕緊站起來拍拍屁股道:“咱們趕緊走!”


    待馬不停蹄過了河,左三丘甩甩腿上的水,再瞥向河對岸,隻見那三隻鬼已經追到了河邊,正齊刷刷地望向這邊。


    三個長相各異,但都帥氣英俊的男人,就這麽頂著三張灰白的臉,齊齊站在月光下,用幽深的目光看向河這邊,臉上的表情皆是諱莫如深。


    不過他們似乎並沒有過河的打算。


    又過了片刻,他們統一地轉過身,重新踏入那片墳地,身形如藏進墓碑後的月光一般,全都消失了。


    左三丘長長唿出一口氣,癱坐在了草地上。


    他的腿被河水凍得冰冷,後背卻又被嚇出了汗,一陣熱一陣冷的,人都要分裂了。


    也是在這一刻,左三丘清楚地看見,這三個鬼的身份,居然都是玩家。


    “好奇怪啊……真的好奇怪啊。這個劇本到底怎麽迴事啊?”


    左三丘忍不住朝時蹤望去,“你不是說河對岸有真相嗎?你看出什麽來了?”


    時蹤問他:“不要光被那些狗血戲碼吸引注意,你有沒有發現哪裏不對?”


    左三丘想了想,迴答道:“嗯……他們喜歡你,應該都是因為‘情咒’,那個藥要定期服用才能維持效果。李二少剛死,且不說,另外兩個人應該早就不受情咒影響了,可他們在你麵前偽裝得很深情。”


    時蹤道:“拋開情不情咒得且不提,三個人都提到了一句話——想讓我去地下陪他們。


    “如果這真的是人鬼情未了的故事,如果鬼真的偏執到想殺了愛人,讓她去地下陪自己,那他會怎麽做?”


    左三丘道:“他會立刻殺掉愛人,而不是……對,這三隻鬼好磨嘰,演深情戲碼、演狗血言情戲,還打架……可是搞來搞去,他們就是不對你動手!


    “一個兩個不動手就算了……三個鬼都這麽磨嘰?這很奇怪。


    “誒等等……這是變格本,鬼應該也會些法術吧?可他們打架吵架的樣子……怎麽跟人似的?”


    “他們沒殺我,可能是因為不想殺,可能是因為殺不掉,也可能還有要利用我的地方。總之他們不打算殺我。”


    時蹤淡淡道,“不殺我,卻又口口聲聲讓我去地下,甚至我剛出現在墓地,他們就出現在我麵前,說出了這種話。你覺得這是什麽原因?”


    左三丘想了一會兒,想到了。“那就是他們故意嚇你。他們是想……對了,他們是想讓你受到驚嚇、趕緊逃離那片墓地!他們不想你繼續探索!”


    “對。”時蹤點頭,“所以這進一步肯定了我的猜測。河對岸確實藏著關鍵真相。隻不過我的三個丈夫還不想讓我知道。


    “不急,走吧,今晚得找個地方落腳。迴頭再來挖墳。”


    眼見著時蹤轉身往鎮子裏走,左三丘跟上他:“你想挖墳?你老人家應該不會親自動手,你該不會想讓我挖吧?”


    時蹤:“你願意嗎?”


    “我如果不願意,你又會喊我‘張郎’是麽?”


    “張郎聰明。”


    “……求你閉嘴!”


    “好的。”


    “誒,等等,你把我叫過去躲在灌木叢後麵是幹什麽?


    “我好像沒有派上用場啊?


    “你說,那三隻鬼,真的是鬼嗎?


    “其實我感覺我父母應該沒有想害我,他們讓我結婚,到底是要幹嘛?”


    左三丘拋出很多問題,時蹤卻不迴答了。


    忽然反應過來什麽,左三丘聲音小了一些,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讓你閉嘴,不是那個意思。


    “哎呀……不要那麽小氣嘛。


    “我隻是不想聽你喊我‘張郎’了。


    “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開開你的尊口吧。”


    時蹤把左三丘叫過來,其實是因為左三丘來靈堂接薑婉兒走的時候,曾對李家主母劉金花說過一句話:“三大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盡管還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麽。


    但綜合目前的線索來看,三大家族讓族中的四個男人因為情咒喜歡上薑婉兒,並在術士龔長老的主持下,依次為他們舉辦了結婚儀式。


    其中,結婚儀式上有個必不可缺的東西——薑婉兒的真心。


    所以三大家族的長輩們表麵嫌棄薑婉兒、不斷出言侮辱她,但其實都在演戲。他們越反對,男人們越反抗,也就顯得他們越深情。


    總之,這出戲是三大家族共同出演的。


    李家二少頭七剛過,他的母親劉金花在兒子下葬的同一天,就願意參加薑婉兒與張野的婚禮,這也足以說明問題。


    時蹤之前猜測,這四個男人全都已經死了。


    那麽一旦過河,他有可能會遇見那三個男人的鬼魂想害自己。


    這種情況下,他就可以把左三丘扮演的張野叫出來,讓他告訴那三個男人,他們還沒有真正結婚,張家對薑婉兒的利用還未完成。


    那麽那三隻鬼想必是不會殺她的。


    說白了,他帶上左三丘,無非是為了自保。


    路上,時蹤簡單解釋了心中所想。


    左三丘徹底聽愣了,反應了好半天後,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啥玩意兒?我已經死了?你是什麽時候做出這種判斷的?”


    時蹤很誠實地迴答:“下午和你聊完天之後。”


    左三丘快跳腳了。


    如果自己早就死了,怎麽會再死一次?


    這是變格本,他以鬼的身份玩遊戲也沒什麽問題。


    時蹤為什麽不告訴自己真相?


    他是不是擔心,如果我知道真相,就不會盡心幫他?


    時蹤的心眼怎麽那麽多?


    他怎麽那麽不願意相信其他人?


    越想,左三丘就越有點生氣。


    盡管他對時蹤有所不滿,但總體上還是對他這個老板心懷感激的。


    換做一個陌生人,他都不會見死不救,何況這個人還是他認識的人?


    看來時蹤是一點都不信自己的人品。


    不但如此,他還把我當成了純純的工具人。


    左三丘瞪向時蹤,髒話都醞釀好了,卻聽他道:“鬼也可以再死的。畢竟副本裏有術士,而術士可以除鬼。”


    左三丘立刻反駁:“可你下午算計這一切的時候,還不知道龔長老是術士呢!你就是騙……”


    時蹤打斷他:“我隻是為了求生,順便帶你找到真相。


    “係統設計這麽複雜的故事,肯定有用意。我死了,很多線索就斷了,這可能會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本格推理。可有我帶著你還原故事,我們大家最後獲得的獎勵才高。我幫我自己,其實是在幫你。”


    左三丘:“……”


    ——等等,這不是重點啊,重點是你侮辱我的人品!


    “再說。”時蹤忽然道,“其實過河這一趟,我改主意了。我覺得你們四個人,也許其實都沒有死。”


    到底啥意思?


    左三丘還想問,忽然感覺手背一震——


    係統有新的劇情安排!


    淩晨2點半。


    薑婉兒和張野找到了一個叫永葬旅館的地方住了下來。


    旅館非常大,像是由古園林改造而成,有湖泊、草坪,也有亭台迴廊,房間非常多,占地麵積極為寬廣。


    不過奇怪的是,客棧一個工作人員都沒有。


    好在房間還算幹淨,他們隨意挑選了兩間,簡單打掃了一下,便住了進去。


    在房間裏住一整晚,是時蹤收到的不可違逆的紅線劇情。


    他不由猜測這個副本的兇案就發生在今晚。


    從遊戲設計的角度,玩家扮演的角色在故事進行的階段,可以有高自由度的活動,這沒有問題。


    可是兇案需要抽絲剝繭的推理,每個細節都牽一發而動全身。


    這個期間,係統限製了玩家的自由,這是可以理解的。


    時蹤料對了。


    他作為薑婉兒醒來的時候,是上午8點40分。


    洗漱完畢,走出門,他在走廊上遇到了左三丘扮演的張野。


    看向他,左三丘說了句台詞:“我剛想上街給你買點吃的,卻發現所有人都不見了……我隻得迴旅館,去廚房自己做了點。之後我被告知……龔長老死了!”


    時蹤腦中浮現了係統發來的文字——


    【[故事線2]成功開啟,這條故事線中的死者是“龔長老”】


    【龔長老之死,導致副本的兇殺案被觸發,玩家需要找到殺死龔長老的真兇】


    【龔長老死在洞仙福居,這是他的住所;他的起居室裏有一張紙條——“薑婉兒在永葬旅館”】


    【經全鎮排查,昨晚不住在永葬旅館的人,全都不可能是兇手,初步推測昨晚住在永葬旅館的六個人中存在一個兇手,他們是薑婉兒、張野、李光榮、李光同、李招娣、王誌恩】


    作者有話說:


    小時的副本之路——遇到boss,讓boss愛上我,boss死了。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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