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北川繃著一張殺人臉,死死盯著他“腎虛”的猛男老婆,企圖製造一出眼神殺人事件。


    紀峋似是早已料到他的反應,坦然自若地拎著一盒白粥小菜走過來,對上他鋒利的視線,還吊兒郎當地笑了一下。


    “???”


    阮北川好氣,眉心緊皺扭過頭用眼睛四處搜索,妄想找到一件趁手的揍人工具。


    不過沒等他掃視完四周,他的額頭就貼上了一隻微涼的手掌。


    阮北川一愣,隨即怒上心頭,抓起這隻手啪地甩到一邊,整個人縮進被子裏,啟動後腦勺攻擊,渾身寫滿“不想說話”四個字。


    “還疼麽?”紀峋嗓音低沉,握了下他的指節。


    聞言,阮北川頓時火冒三丈,心說你自己幹的事,好意思問老子?


    “你說呢?”他繃著眼皮,語氣涼涼:“你心裏沒點——我操,我嗓子怎麽劈了?!”


    之前一直沒開口說話,現在冷不丁出聲,阮北川被自己沙啞的聲音嚇了一跳。


    他記得他昨晚沒叫啊!!!


    紀峋唇角勾起一點小弧度,趁亂把小學弟抓過來親了一口,才慢騰騰地開口:“我買了潤喉糖,喝完粥吃點兒?”


    “老子不吃!”阮北川眉毛擰成死結,對於紀峋偷親他的行為很是不滿,“同意了麽你就親?”


    紀峋很輕地笑了聲,俯下身來看他,悠悠道:“老公,可以親一下麽?”


    這聲“老公”瞬間把阮北川拉迴昨晚,並由此產生了輕微的ptsd。


    是的沒錯。


    昨晚這人就是這樣一邊叫他“老公”,一邊翻來覆去地炒他,哄騙他擺各種姿勢。


    天殺的!


    誰家老公憋屈到這份上?


    阮北川惡狠狠地瞪了紀峋一眼,被子一蓋,連後腦勺都不給紀峋看了。


    “別特麽叫我老公!”他蒙在被子裏,聲音有些悶悶的,“我沒你這樣的猛男老婆。”


    紀峋直接連著被子把他抱了起來,低聲哄道:“吃點東西再氣。”


    阮北川扒開被子露出一張臭臉,兇起來連自己都虧待,惡狠狠道:“不吃!餓死我算了!”


    紀峋被他的話逗笑了,彎著唇角道:“不可以呢,餓壞了我心疼。”


    “你心疼個屁!”阮北川越想越憋屈,“老子現在渾身跟散架似的,你做的時候怎麽就不心疼了?虛偽!渣男!”


    紀峋稍稍揚眉,手掌帶了下阮北川的後腦勺,拖著尾音道:“寶寶,是你讓我dong的。”


    阮北川一聽這個更來氣,我是讓你dong,可沒讓你反著dong啊!


    “滾!”他自以為兇狠地瞪了紀峋一眼,“你捫心自問,老子是那意思嗎?”


    紀峋想了想,若有所思地反問:“難道不是?”


    阮北川:“?????”


    他一口氣梗在胸口,恍惚間感覺自己看見了已經仙逝八十年的太奶奶駕著祥雲來接他。


    阮北川深深吸了口氣,懷疑再多看紀峋一眼,他爸媽和他哥明年就得去監獄探望他了。


    “紀峋你特麽的——”他盡量克製住自己,咬著牙關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能不能先出去玩一會兒?”


    阮北川做了兩個深唿吸,才把剩下的話說完。


    “我怕我,控製不住,犯罪。”


    話音剛落,天旋地轉的一瞬,阮北川就被壓在了床上。


    紀峋俯下身來,兩手撐在他身側,動作間t恤領口滑落了一截,露出裏麵的痕跡。


    阮北川本來還挺生氣,可他抬起眼,看見紀峋脖頸上緋色的吻痕,和順著吻痕往下的胸膛上的指甲痕,突然哽住。


    操,這麽娘唧唧的指甲印,居然是他弄出來的?


    難道他骨子裏就不是一個猛1?!


    阮北川心裏山崩地裂,麵上卻死死繃著,掀起眼皮兇巴巴地瞪著紀峋。


    就算他骨子裏不是一個猛1,罪魁禍首也是紀峋!!!


    紀峋抬手撥了下他的額發,撩起眼皮迎著他的視線,嗓音低柔:“寶寶,我說過,我是你的。你想幹什麽都行。”


    阮北川有點繃不住了。


    這男的好會。


    他撇開眼睛,梗著脖子硬邦邦道:“少特麽挑釁我,別以為老子不敢。”


    “沒挑釁。”紀峋唇邊卷起點笑,指腹輕輕蹭了下阮北川仍然發紅的眼尾。


    阮北川不由得攥緊被子,轉動眼珠偷偷瞥了紀峋一眼,揚眉道:“那我想幹/你。”


    “幹/我?”紀峋聞言,勾了勾唇,溫柔卻堅定地道:“這個不可以。”


    阮北川瞬間炸毛:“那你說個屁!我特麽——操!紀峋我操你大爺!”


    果然猛男的嘴騙人的鬼。


    “你老實交代!”阮北川揪著他男朋友的衣領,磨牙道:“你那腎特麽根本不虛?是不是!”


    紀峋莞爾:“嗯,不虛。”


    聽見答案,阮北川竟然不覺意外,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解脫感。


    他覺得自己氣到失智了。


    “哈。”阮北川冷笑一聲,掌心摁住紀峋的胸口,猛地一推,涼涼道:“給老子滾蛋!從今天開始,咱倆微信互刪!勢不兩立!”


    話音落下,他自己卷著被子翻過身,留給紀峋一個冷硬且自閉的後腦勺,仿佛在宣誓他阮北川勢必要達成冷戰的目標。


    於是從這天起,阮北川和紀峋進入了熱戀期的第一次冷戰。


    雖然這戰是阮北川單方麵挑起,紀峋願意投降議和,但最終結果大差不差。


    而夾在中間的陳橋,顯然成為了夾心餅幹一樣的存在。


    迴程的路上仍然是紀峋開車,但坐副駕駛的人卻變成了陳橋。


    陳橋不明白自己兩個兄弟明明昨天還是親親熱熱小情侶,為什麽今天就搞起了冷戰。但冷戰就冷戰吧,幹嘛要把他當夾心餅幹。


    這些話陳橋也隻敢心裏吐槽兩句,不敢多嘴,畢竟他兄弟阮北川揍人可是很疼的。


    一路上,陳橋主要充當傳話筒的存在,例如他峋哥給他兄弟買了瓶水,直接給他兄弟又看也不看一眼,便隻好折中到他這裏,讓他代為轉達。


    陳橋:心好累,想江迴的第一天。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下車前。


    國慶假期還剩三天,本來紀峋是應該和阮北川一起迴家的,但因為阮北川正在單方麵和他冷戰,紀峋隻好迴自己家。


    而陳橋家就在阮北川家隔壁小區,於是三人在阮北川家小區門口分手,各迴各家各找各媽。


    當天晚上,阮北川收到一條微信好友請求。


    這個人的頭像和阮北川新換頭像的一模一樣,名字卻叫“老公我錯了”。


    阮北川反應了一秒,恍然意識到這是紀峋的微信。


    可是這名字?


    沒等他捋清楚,陳橋就發了張截圖過來。


    阮北川點開一看。


    好家夥,紀峋這個詭計多端的猛男,居然把他所有社交賬號的名字,甚至是王者榮耀的遊戲昵稱,全都改成“老公我錯了”。


    陳橋大受震撼,並表示“你們城裏人真會玩.jpg”。


    阮北川卻莫名臉熱。


    盡管他和紀峋的關係沒有公開,其他人也不知道紀峋的“老公”是誰。


    但


    操。


    阮北川承認,這種隱秘卻高調地被一個人公然偏愛的方式,他很喜歡,也很受用。


    因為他從來不是父母的偏愛,即使是一份平等的愛,他也無權擁有。


    阮北川點開紀峋的微信資料,盯著那幾個字看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沒通過。


    哼,誰讓紀峋騙他又炒他!


    晾著吧。


    不知道什麽原因,晚上睡著後,阮北川再一次夢見了紀峋。


    夢裏,他和紀峋在巴厘島舉行婚禮。


    在親朋好友的祝福和歡唿聲中,他們站在夕陽下,交換了戒指,親吻了彼此,至此便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愛人。


    這實在是一個美夢,以至於阮北川被家裏的開門聲吵醒的時候,嘴角仍然掛著淡淡的笑容。


    然而下一秒,他的房間門被大力推開,一個帶風的,力氣十足的巴掌,狠狠扇在他臉上。


    阮北川懵了下,感受著臉上火辣辣的疼和耳朵裏的嗡鳴聲,他慢慢抬起眼,看向站在床邊的男人。


    他的父親,阮康。


    夢醒了。


    阮康麵帶怒意,拳頭憤怒地握在身側,好像下一秒就要砸到阮北川身上。


    阮北川沒什麽表情地坐起來,阮康那一巴掌扇得很用力,他有點頭暈,因此動作有些遲緩。


    但阮康對他向來缺乏耐心。


    他抬手指著阮北川的鼻子,冷聲命令道:“跪下!”


    阮北川一言不發,在阮康身前跪下。


    “我怎麽會養出你這種小孩?”阮康眼神陰冷,帶刺的話一句句紮在阮北川心上,“我教給你的禮義廉恥,你有哪點做到?帶個男人迴家做那種事,還被小區的保安知道,你簡直讓我們阮家蒙羞!”


    阮北川安靜地垂著頭,沒有辯解也沒有頂撞。


    從那一巴掌扇向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阮康為什麽生氣。


    他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


    這天的s市陰雨重重,雨聲敲打玻璃的聲音,和阮康近乎歇斯底裏的怒吼,一齊向阮北川襲來。


    阮康說:“我有沒有告訴過你,這個家不能再出現第二個同性戀!你想讓阮家絕後嗎?!”


    阮康又說:“你哥是同性戀就算了,為什麽你要學他?你睜開眼睛看看自己,你有哪點比得上你哥?你有什麽資格學他做事!”


    阮北川精神有些恍惚。


    為什麽阮南參就算了?


    為什麽阮北川不可以?他是什麽樣子?他很差勁嗎?


    為什麽從小到大的很多事,阮南參可以,阮北川就不可以。


    阮北川突然頭很暈,可阮康還在說話。


    他說:“你調開監控看看你和那個男人糾纏的樣子,你不覺得惡心嗎?”


    阮北川閉了下眼,原來是監控暴露了啊。


    他想說不惡心,但他張了張嘴,卻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仿佛溺在海底的死屍。


    “阮北川。”阮康叫他,說:“我把你養大,不是為了看你和男人親嘴,更不是為了讓你變成一個惡心人的同性戀!”


    “是嗎?”


    努力了很久,阮北川終於浮出水麵,他沒什麽表情地抬頭看著阮康,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同阮康頂嘴。


    “那你把我哥養大,是為了讓他變成一個惡心人的同性戀吧?”


    阮北川扯了扯嘴角,嘲道:“我哥也會和男人親嘴,我哥也會和男人睡覺。爸,你不覺得惡心嗎?”


    “夠了!”這些話一瞬間點燃了阮康的另一隻炸藥桶。


    他像個喪心病狂的瘋子,一腳踹上阮北川的肋骨,怒吼道:“你有什麽資格這樣和我說話?你哥是你哥,你是你,你們沒有可比性!”


    阮北川被踹得身子偏了偏,很疼,他低著頭,捂住被踹到的地方,有一點想哭。


    他突然覺得很累,這些話和他初中開始叛逆逃學的時候阮康說過的那些相比,根本不算什麽。


    他隻是有些難過,為什麽同樣是父母的小孩,阮南參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而他卻不行。


    可是再爭辯下去又有什麽用呢?


    他永遠叫不醒裝睡的父母。


    阮北川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聽著窗外的雨聲,聲音很輕地說:“爸,你們當初為什麽要生我?”


    s市的陰雨在中午時徹底停了,躲在烏雲後的太陽終於肯露出臉來。


    金燦燦的陽光普照著大地,紀峋卻在小區門口的垃圾箱旁邊,看到了他淋濕的小狗。


    他的小狗一個人抱著膝蓋蹲在垃圾箱旁邊,像一隻無家可歸的,被人拋棄的流浪狗。


    紀峋心尖像被掐了一下。


    他很沉地唿出一口氣,慢慢走過去,蹲下身,輕輕把他的小狗摟進懷裏。


    片刻後,紀峋忽地感到,有什麽冰涼的東西砸在了他的肩窩裏。


    他的小狗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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