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莉的父母一心期待解決女兒婚姻,沒想到當晚沈宣墨的求婚戒指卻被毛頭小賊偷走了,沈宣墨和米莉一晚上都在忙著抓小偷,米莉的父母根本沒機會開口說結婚的事。等一臉怨氣的米莉父母上了飛機,米莉立馬就取消了報案,說戒指找到了,原來沒被偷走,是自己疏忽了。接受完批評,米莉給鄔百靈打電話,打不通,很可能鄔百靈是躲到哪個沒有信號的地方去了。


    有伯正想通知全島的清潔工幫忙找人,沈宣墨手往花園一指,說小妹和小白,不,白白,不,伊麗莎白可能找得更快。他承諾給小妹和狗一人一塊小餅幹,他們就像領了任務的雇傭兵,可靠地出發了。


    最後是在一個被樹葉掩蓋的樹洞裏找到的他,小白,不,白白,不,伊麗莎白把樹葉刨開,挖出他的臉時,他笑得很高興,哪怕看見了沈宣墨這犢子也在,笑容依然絲毫不減,沈宣墨感覺這是他這段日子笑得最高興的時候,跟他真的偷到了戒指似的。


    從那之後沈宣墨沒有把戒指要迴去,戒指就一直留在鄔百靈那裏。


    等鄔百靈睡了一覺清醒了,卻後悔為了枚戒指高興成這樣,指不定沈宣墨心裏在怎麽想。當然,就算後悔,他也還是沒把戒指還給沈宣墨。


    在沈宅的日子順利得像夢,與他曾經過過的任何日子都截然不同。他知道了一些沈宣墨的秘密,比如沈宣墨因為小時候摔過一跤,所以頭上有一塊是禿的,沒有頭發;比如沈宣墨最喜歡的一首歌,是中森明菜的《oh no,oh yes!》,唱了一個年輕女孩的禁忌之戀,鄔百靈一度懷疑沈宣墨以前濫交是因為愛上過一個有婦之夫,後來又懷疑歌裏的年輕女孩其實是鄔百靈自己,沈宣墨喜歡的是勾引年輕男孩女孩陷入到多角戀之中;比如沈宣墨經常盯著他的臉失神;比如沈宣墨手抖,拿東西拿不穩;比如沈宣墨記性不好,常常說一句忘一句;比如……比如……


    無論沈宣墨怎麽問,甚至威逼利誘,都問不出鄔百靈時常的偷笑,究竟是在笑什麽。


    說起來,他們還見到了旅途中救的那位癮君子——路易的女朋友,著實嚇了他們一跳,就是羅絲奶奶,對,就是小妹花環的老主顧,加入了老年唱詩班,頭發花白,在八九十歲老人中算美麗大方的羅絲奶奶。這才是真的《oh no,oh yes!》,任何不比這段戀情更具衝擊力的,都不配叫禁忌之戀,鄔百靈和有伯在一起,那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沈宣墨表示別在一起哦,至少我活著的時候,不,我死了也不許在一起。


    哈哈,鄔百靈說他隻是驚訝,即便在都馬島活了十年,天天見到這些人這些地方,原來也還是會有不知道的。


    都馬島在狂歡節和祭祀節都舉辦了盛大的活動,但他們沒有去參與。他們對杯杯島那樣的原始節日文化更感興趣,見過了真正的祭祀舞蹈,就對“麵部彩繪”和“聖水洗手,也可采購瓶裝聖水迴家”這樣的儀式沒有興致了。在沈宅陽台看著遠處的盛典廣場,鄔百靈手捧著臉,喃喃自語一般問,十月十,祭祀節,九月九,狂歡節,八月八,什麽節?沈宣墨不知道他在說什麽,查了查八月八都夷斯沒有節,不過他記得,他們合約是八月八開始生效。


    “這也算是狂歡節吧,我的,”沈宣墨迴了房裏,說,“對你就不一定了。”


    “……”鄔百靈迴望他一眼,哎,幹嘛沒話找話呢,“他根本不可能記得我生日。”


    房裏沈宣墨叫他:“都夷斯大選要公布了,要看看嗎?”


    “來了!”鄔百靈應道,收起他對自我情感的關心,轉而投入到民生政治中。


    這樣的日子沒有什麽可憂慮的,好像他真的在無憂宮裏一樣。但他自己又充滿了矛盾,他和沈宣墨呆在一起,實話實說,毫無欺瞞的話,是開心的。可是他覺得這樣對不起十年前的自己。他焦慮到連占卜都做了,占卜說他過去的經曆仍然影響著他,噢,可真是一句準確無比的廢話!沒有辦法,他又不能說占卜不準。


    他真苦惱!他開心,又為自己開心而感到不開心。他笑,又隻許自己笑五秒鍾。他看沈宣墨和小妹一起玩,覺得沈宣墨像小孩一樣幼稚,比十年前還幼稚,又想起幼稚的沈宣墨,上過的人的畫像能填滿一整個速寫本。無論換成什麽樣的角度去想,他都是一半一半的,一半的他是好的,另一半就是壞的。他無法全然地投入,要麽頭在水裏腳在岸上,要麽腳在水裏頭在岸上。


    他真苦惱,charlotte,charlotte,i am lost!


    他漸漸害怕變化了,因為他不知道變化會讓他的一半一半的天平偏向哪邊。都夷斯大選,主張民族平等,以改善民生發展經濟優先的聯合派勝利了。他們雷厲風行,都馬島很快就建設起了一批新的酒店和基建設施,原本隻在唐人街普及開來的移動支付也很快普及至全島,手機信號也變得更好了,這些是鄔百靈樂於見到的,而他不樂於見到的,就是聯合派為了讓都馬島節奏更快,氛圍更好,把島上的老年居民遷到了旁邊專為康養打造的小島上。那座小島打造得很好,據說隻是給老人們安排了一趟康養小島的五天五夜旅行,迴來後他們就全部簽署了拆遷同意書。從今以後都馬島就沒有需要他幫忙跑腿的老人了。就連老飛中餐館也變了,要裝修得“更有中國特色”。


    這樣一來,他在都馬島上最熟悉的,就隻有沈宅了。小妹,小狗,有伯,沈宣墨,是他在島上最深的迴憶了,他三十二歲的最深的迴憶裏,也有沈宣墨了。二十二歲的迴憶裏的沈宣墨是壞的,三十二歲的迴憶裏的沈宣墨,暫且還不一定是壞的,是好是壞要他抉擇。他決定不了,是二十二歲的鄔百靈的迴憶更重要,還是三十二歲的鄔百靈的迴憶更重要?


    charlotte,charlotte,i am lost!


    一直苦惱的他久違地要遇到高興的事了,一半的他和另一半的他都期待著著名調香師——依蘭來都馬島舉辦的沙龍會。有一種香料花卉,以都夷斯產的品質最好,這種花也是依蘭本人最喜歡的,喜愛到將它用作自己的名字。依蘭沙龍會在下午舉辦,就在盛典廣場,還不用支付費用。他精心打扮了一番,他別的本事沒有,就是很受短視頻歡迎,要是這場沙龍會能因為他而上 tik tok 熱趨,那也算他為自己的愛好做出了微小的貢獻。


    就在他數著秒針等待時機出門時,下午從沒傳喚過他的沈宣墨突然交代,要他去機場取東西,東西很多,要搬兩趟,沈宅和機場剛好是都馬島的兩個角,走最快的路,要兩個小時,一來一迴是四個小時,兩趟一來一迴是八個小時。


    也就是說他要忙到入夜了。


    也就是說他參加不了依蘭沙龍會了。


    到了機場他發現要搬的東西是沈宣墨的畫,可是他也隻高興了那麽一點點,畢竟他天天都見得到沈宣墨的畫。搬東西他開的沈宣墨的車,為了報複他在沈宣墨的車上狠狠播放土味歌曲,還給車窗開了條縫,讓島上的人都知道這輛精致奢華黑色中透著暗光有著極致品味的車的車主喜歡聽土味歌曲。


    拉完第二趟天都黑了,有伯和他一起把包裹拆了,鄔百靈看見了畫的內容,有些是他十年前見過的,他一眼就能認出來,因為畫上畫的就是他自己,他倚在椅子上的背,他隱在光線裏的懶腰,他被極簡線條勾勒出的身體。另一些他就沒見過了,畫的要麽是風土人情,要麽是表現主義,大膽創新的作畫風格和畫鄔百靈時的細膩手法截然不同。


    哎,看看,看看,怎麽能不叫當年的鄔百靈誤會他對他是真心愛戀的呢。


    拆完包裹,鄔百靈拖著疲憊的身子去找沈宣墨,他還得幫沈宣墨洗澡。沈宣墨沒在房間裏,畫室和醫療室也不見人影,他下樓後遇到了有伯,有伯說來客人了,正好,宣墨叫你過去。


    靠近會客廳,鄔百靈聽見了他們交談的聲音,來的客人是位女士,他們在寒暄,女士說很期待在您的生日會上見到您的畫作,沈宣墨說作為生日會的主人公,我需要噴上世間最獨特最優雅的香味,得好好麻煩您了,女士說那是自然,我這次來都馬島就是為了您這事的。


    在會客廳門口,鄔百靈愣愣地看著正在說笑的沈宣墨和依蘭,廳裏沒有輪椅,想來沈宣墨不願意以那樣的麵貌見人。看見鄔百靈來了,沈宣墨對依蘭說:“我的朋友很敬仰您,所以我讓他來見見您,還希望您不要介意。”依蘭笑著說:“我怎麽會介意。”


    在這一天即將結束的時候,依蘭給鄔百靈一個人開了一場單獨的沙龍會,盡管這一天鄔百靈疲憊,焦慮,矛盾,還接到了突如其來的工作,可在給這一天畫上句點時,鄔百靈發現這是不錯的一天。


    他看了一眼日曆,驚覺時光飛逝,他八月八來的這裏,現在已經到十二月了。


    “……”鄔百靈想到了什麽,不禁笑了出來。他輕點手機日曆上的十二月十二日, 添加了一條待辦事項:沈宣墨生日會。


    “我還打聽沈宣墨記不記得我生日,其實我也不記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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