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煙抽,戚時雨又迴頭看了看商店裏一直用警惕的目光觀察自己的大姐,決定換家便利店買煙。


    順著街走,路過一家藥店時,他停住腳,進去買了一盒止疼藥和一罐藥膏。


    其實宿醉遠不如今晚的家宴更讓他頭疼。


    昨天他接到小安的電話,對方告訴他自己在和新男友逛街時遇到了他的父母。沒過多久他就接到了二老今天要來店裏吃晚飯的通知。


    他知道,好不容易維持了將近兩年的微妙平衡又要打破了。


    九月份的天氣還是很熱,他走進一家便利店,買了煙和水,先用水灌下去一顆止疼藥,又點燃一支煙。


    他想起昨晚那人抽煙的樣子,他的眼睛藏在嫋嫋升起的煙霧後頭,睫毛微垂,夾著煙的手指修長,咬著過濾嘴的那雙薄唇也特別好看。他坐在酒店昏黃燈光下,整個人性感得不像話。


    特別斯文,但也特別性感。


    戚時雨一瞬間有些後悔沒有跟他交換一個聯絡方式,不過下一秒他又義正言辭地否定了自己:交換個啥,這是躺下躺上癮了嗎?


    一路胡思亂想,在巷口的小菜市場買了幾個雞腿,拐進了百花巷。


    百花巷六號,既是地址,也是店名。兩進的小院,倒座房臨街的牆麵上有“百花巷6”字樣的塗鴉,他走進靠東開的大門,就看見一個紮著馬尾的姑娘正拿著掃帚掃地。聽見腳步聲,姑娘抬頭一看,露出個燦爛的笑容來:“掌櫃的,我放假迴來啦!今兒怎麽這麽早?”


    “少東家上小學了。”戚時雨打了個哈欠,“以後工作日七點半送,下午三點半接。小姑娘,想擁有健康的生活作息嗎?養個崽兒吧!”


    倒座房的門衝著前院門開,裏頭走出個肌肉健碩的剃著青茬兒頭的男人,戚時雨把手裏的雞腿遞給他,道:“晚上我爸媽過來吃飯,賀哥,你給小朗燒個雞腿。”


    賀東接過塑料袋,試探著問:“在店裏吃?”


    “店裏吃吧,這邊人多還好點兒。”戚時雨接過姑娘手裏的掃帚,“小西,你去歇會兒,我來掃。”


    賀西笑著迴屋裏去了。院子裏就剩下兩個男人,賀東一邊擺弄著店門口的兩顆桂花樹,一邊道:“叔叔阿姨怎麽想起過來吃飯了?”


    “昨天老太太出門逛街,遇見小安了。”戚時雨有一搭沒一搭的掃著地,“也是趕巧,小安和他男朋友在一塊兒。”


    “……”賀東手一頓,“然後呢?”


    “然後我媽就打電話說今天要來吃飯。”戚時雨把清理好的灰塵倒進垃圾桶,“你還不了解我媽?手上姑娘的照片攢了得有一打兒,總算被她逮著機會,肯定又要勸我‘試試’。”


    “你們家這個態度也確實是……”賀東半天沒能想出個合適的形容詞,“奇怪。”


    戚時雨露出個無所謂的笑容:“這個事兒,能接受的家庭態度大同小異,不能接受的態度才真的是千奇百怪。”


    賀東不知道說什麽好,從院子裏拿了個搪瓷盆,默默摘著桂花。戚時雨把掃把放迴原位,搓了搓胳膊,換了個話題:“別說啊哥,你這紋身貼質量還真是好,洗澡都洗不掉,跟真的似的。”


    “貴著呢。”賀東道,“貼一個禮拜都能以假亂真,你昨天貼上,今天就得洗了,浪費。”


    戚時雨使勁搓著胳膊:“我媽要瞧見我紋這一大花臂,非得梗上不可……欸,哥,這玩意兒怎麽洗啊,搓都搓不掉。”


    賀東一拍他的手:“別搓了,去找小西要個卸妝水,一擦就掉了。”


    戚時雨應了,剛準備迴店裏,卻被賀東叫住:“對了,你昨天去哪裏鬼混了?聽這意思,還在外頭洗了個澡?”


    “……”


    “你別看我,剛才李阿姨出來溜蘑菇的時候說的,你昨天一晚上沒著家。”賀東摘桂花的手勢極為嫻熟,隻不過這件事和他這個猛男形象確實不太搭調,“李阿姨說她昨天九點多看著小朗睡下,自己迴屋看電視看到十二點半,你都沒迴來。”


    “要我說李阿姨當保姆真是白瞎了,她就該去克格勃。”戚時雨撇嘴,“說是照顧戚朗,其實就是我爸媽放在這兒的眼線。昨天我媽打電話的時候跟我說‘別以為我不知道,小安已經半年沒跟你迴過家了’,你說我該不該給李阿姨加份兒工資?”


    “你們家的事兒我也管不了,慢慢熬吧。”賀東摘完了一棵樹,又換了另一棵,“今天的甜品你來做,等會兒我做點兒糖漬桂花。”


    “行。”


    戚時雨迴到店裏,先去找賀西借了瓶卸妝水。賀西是賀東的親妹妹,現在在本市上大學,平時沒課會到店裏幫忙,火鍋店的營業時間總是會晚一些,有時候遇見聊上頭的客人,一兩點關門也是常事兒,兄妹倆有時候會留宿在這裏,賀西也有些生活用品留在這兒。


    聽到戚時雨找自己借卸妝液,她忍不住笑:“哎呀戚哥,你總算是開竅了?我早就說讓你來我們社團活動試一試女裝大佬……”


    “打住打住,我拒絕。”戚時雨雙手在胸前交叉,擺出了一個拒絕的手勢,“我要擦紋身貼。”


    賀西把卸妝液和化妝棉遞給他,看他笨手笨腳的,又忍不住搶過來幫他擦。手臂上大片的浮世繪風格紋身被擦掉,邊上不一會兒就扔了一小堆化妝棉。


    賀西又換了一張,女孩子手勁兒輕,但戚時雨的胳膊仍然有些擦紅了,賀西一邊擦一邊道:“戚哥,你可真白,皮膚也好。”


    戚時雨被這小姐妹之間交流護膚心得的語氣嚇得一哆嗦,賀西的卸妝棉已經擦到了他的手腕內側,那裏是戚時雨身上唯一一處真的紋身,紋著一條栩栩如生的繩結,繩子向兩邊延伸,逐漸變細,最終變成一條類似心電圖的細線。


    賀西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悲傷,她喃喃道:“戚哥,你明明什麽都沒做錯,為什麽這麽難呢?”


    戚時雨垂下目光,看著賀西紮著馬尾的後腦勺,伸手揉了揉她的辮子,像是安慰。


    下一秒,揉辮子的手不輕不重地拍在她的後腦勺上,溫情一幕畫風突變:“有功夫想這些,趕緊去洗個手,來幫我做蛋糕。你看某眾點評上給咱們店的評論了嗎?‘b市蛋糕最好吃老板最英俊咖啡超好喝的火鍋店’,妹妹,傷春悲秋沒有用,立住咱們店的人設才有錢掙,underst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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