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當晚的幾名毒販全部自殺,吸毒的還有好幾個久久沒有從毒品裏緩過來,不過連夜審問,案情還是基本明了了。


    宴采用的是會員預購製的方式交易毒品,每個人都擁有上線,在固定時間給自己的上線匯款十分之一的錢作為定金,對方收款以後,會在一周內約定一個交易時間地點,偽裝成快遞送貨,剩餘的資金走比特幣交易。


    其中有一部分人喜歡聚眾吸毒,宴也提供場地,昨晚就是其中之一,已經不是第一次聚會了,但最近才讓緝毒隊摸到地址。


    白檸檬不在低端市場流通,為了防止有人二手倒賣,甚至是限購的,每個人能買到的量都嚴格經過把控。這些“會員”說,這是宴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這樣確實一定程度上加大了緝毒隊的調查難度,也正因為這樣,楊豐慶才懷疑牽扯進來的人會非常的難搞。


    這種全部人員都掌握在宴手上的購買方式其實算是保質不保量,按他們估計,恐怕沒有從前十分之一的規模。但昨晚肖科長崩得太快,作為熱衷聚眾吸毒的成員,他一口氣爆出了十一個疑似吸毒的政府職員,案子夠大了。


    不光他,被抓的人裏還有各圈名人,一樣會引起震動,預計抓到更多人以後,動蕩還會進一步擴大。


    何銘材來,當然不是為了給吸毒人員洗白,他自己也不在名單之內。他的意思是,能不能到此為止,起碼警方不以肖科長的名義繼續追查。


    乍一聽要求極不合理,但仔細說說,也很正常。他們公安局也沒有空口無憑就去徹查十一位政府官員的權力,起碼不能光明正大殺上門取樣,現在何銘材的意思是,讓他們放棄這段口供,拿到證據再用證據完成調查。


    說白了,就是衛生局不背鍋,要查用實證去查。


    陸遠哲明白了,本來出這種事情,肖科長的下屬、上司、同事就都要接受調查,有一部分還要寫報告寫檢查,如果帶出更多人,被其他部門針對,更加不好過。


    聽完幾個人的簡短敘述,陸遠哲點點頭,表示明白情況了,隨後安慰地看了何銘材一眼:“我能理解,就算是我也不敢殺進各位領導家,揪著他的頭發讓他做檢查啊,肯定是要講證據的。”


    聽他這麽說,何銘材鬆了一口氣,直白地說明了自己的另一來意:“還有一件事,關於去年七月周隊參與的酒局,希望專案組也不要追著肖科長要名單了。”


    “哦?為什麽?”陸遠哲好奇地問。


    “那個酒局真的跟宴的案子沒有關係,要查也是耽誤專案組的時間。”何銘材告訴他。


    “是嗎?”陸遠哲皺眉嘀咕了一句,但沒有多糾纏,又給了何銘材一個台階下,“行,反正要查也得有證據,咱們專案組也不能不講程序啊。”


    “是是是,陸隊這麽說我們就放心了。”何銘材放心地拍了拍大腿,正準備喝一口茶,陸遠哲又提起一口氣。


    “但是……”陸遠哲說著,舉起手機給何銘材看,“最近我們可真得查查各個政府辦公機構,宴來邀請函了。”


    “嗯?”這下唐文坐不住了,湊過來一把奪過陸遠哲的手機。


    是萬弋發來的消息,說對方又給專案組寄快遞了,快遞裏就是這張邀請函——有仇必報,專案組和緝毒隊能帶人端我們,我們也能端了政府,要讓島城的政界地震,就震個夠。


    “這不是我們故意要查,也不是肖科長的問題,這是大事啊。”陸遠哲嚴肅地看著何銘材,“何局長不要想太多,我們不會去很多人,主要是安全檢查,不必擔心。”


    這迴何銘材懵了,發著愣就被請迴了,半晌都沒迴過神來。


    ·


    既然答應了下午就把肖科長的事情結案,上午陸遠哲就把他轉到了專案組。這個審訊室從他們隔出來就沒有正經用過,這還是第一次抓到跟宴有關的活人。陸遠哲親自審問,讓程墨坐在旁邊裝裝樣子、撐撐場麵。


    “肖科長好,不容易啊,我們專案組第一次等到活的貴客。”他特意強調了一句“活的”,等到了肖科長恐懼的反應,才轉而用輕鬆的語氣問,“喝咖啡嗎?”


    “不、不了……”肖科長低著頭,沒看他們。


    “那我們就開門見山地講正事了,緝毒隊的事情我們不插手,隻問問關於宴的部分,你對你的上線了解多少?”陸遠哲問。


    “不了解……”肖科長猛搖頭,“最開始是一起喝酒的朋友帶我玩,後來把上線‘螳螂’介紹給我,然後一起在外麵找地方玩。我沒了解過他們,我朋友說不了解的好,這樣大家都很安全。”


    這些陸遠哲和程墨已經在緝毒隊的筆錄裏讀到過了,他是被朋友帶進圈的,因為宴嚴格把控售賣量,要想拉朋友一起玩,隻能把人介紹給自己的上線。這個“螳螂”昨晚已經死了,在販毒的圈子裏沒人聽過,可見宴確實有自己獨立的白檸檬銷售圈。至於這個朋友,緝毒隊已經去逮捕了,不用專案組操心。


    關於這部分內容,能問到的楊豐慶已經問得差不多了,陸遠哲沒有多做糾纏,很快說到了他最感興趣的酒局:“聽說周隊出事的那天晚上,你也在酒局裏?”


    “對、對……”肖科長明顯緊張了一下。


    “那天在場的都有誰?發生了點什麽?”陸遠哲問,一看見他抗拒的神情就先發製人地補了一句,“這時候落到專案組手裏,還是坦白從寬吧。”


    “……我記不清了。”肖科長還是支支吾吾地拒絕迴答,“都過去這麽久了……”


    “我們有的是時間讓你想起來,到時候雙方都不體麵。”陸遠哲盯著他,看他抬起頭來,給了他一個上道的笑容,“我隻是問問,你要不想作為呈堂證供,我們可以不記錄,你說說,我們當參考就好,不會真拿你的一麵之詞去質問那些領導。”


    “你也不打算問了……為什麽還要追究這個名單,大家也沒在酒桌上說什麽,就你們周隊問了一句閑話,也沒人知道啊。”肖科長語無倫次地解釋著,“吸毒的你們還能抓,難道一起吃飯的也能抓迴來嗎?而且這是周隊組的局,還反過來怪我們不成?”


    “周隊自己組的局?”陸遠哲皺眉疑惑道,這是他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周隊問了什麽?”


    “……”感覺到他語氣突然嚴肅,肖科長警惕地僵住了。


    “周隊在酒桌上問什麽了?”他又問了一遍,扶住了程墨的筆記本電腦。


    程墨立刻會意,合上筆記本電腦,把雙手放到桌上。


    “他問……大家都認識柳醫生,他有個養子,後來怎麽樣了?”肖科長皺眉迴憶道。


    “什麽柳醫生?”陸遠哲詫異地問,從來沒聽周隊說過這人。


    “柳毅……柳醫生是我們從前的私人醫生,過世很多年了,我們互相之間都不怎麽熟,也不知道周隊是怎麽查到他的。周隊問我們,他有個養子,我們見過沒有。”肖科長終於理順了思路,一口氣介紹道。


    “然後呢?”陸遠哲追問道。


    “養子在柳醫生過世前就夭折了,我們還覺得柳醫生是因為這個悲傷過度心梗的呢。”肖科長繼續迴憶道。


    “再然後呢?”陸遠哲對這個答案仍然不太滿意。


    “然後就沒有了,酒局就散了,周隊就出事了。我們什麽都不知道,互相之間也不熟,事後隻簡單聊過幾句,都覺得不要接觸公安局的好。”肖科長想抱住頭,奈何被鎖著,隻能局促地抓住扶手。


    “那到底有哪些人?”陸遠哲問。


    “說吧。”程墨補充了一句,語氣比陸遠哲柔和,“周隊能查到,我們也能查到,你現在坦白了,起碼專案組願意給你爭取一個從寬發落。”


    肖科長把視線轉到他身上,他又單純地笑了笑:“我不知道我爸能不能起作用,反正他在當市長,總比沒人保你好吧。”


    肖科長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程墨的身份,跟程墨對視幾秒,被程市長這個名頭震住了,支支吾吾地念出了名單。


    “我代表他爹謝謝你。”沒想到這麽順利,陸遠哲無奈地調侃了一句,看來程頌的名號比他想的還有用。


    “你們別說是我說的。”肖科長膽怯地叮囑道。


    “放心吧,你當你說了,他們就願意見我們嗎?”陸遠哲聳聳肩,“還有沒有什麽能補充的,一起說了吧。”


    肖科長低頭沉思,半晌抬頭,但欲言又止,憋了迴去。


    “到底什麽事?”陸遠哲挑眉問。


    “也沒什麽事。”肖科長說到這裏,頗為忐忑,語氣比念出名單的時候更猶豫,“主觀判斷就不說了,但是我們那天去的人裏麵,好像有人說,那個養子是溺死的,是誰我真的想不起來了。”


    關於他究竟覺得是誰說的,陸遠哲問了好久也沒問出來,隻有放棄,讓緝毒隊把他領走。他離開審訊室好像也鬆了一口氣,總算都說完了,可以解脫了。


    “口風不是很緊啊,難怪楊隊說一下子就全交底了。”陸遠哲還有點意猶未盡,第一次在專案組審人,審的就是這麽個平庸的癮君子,太不過癮了。


    “可能就是昨晚嚇怕了,今天才沒什麽心理防線吧。”程墨把錄音筆掏出來檢查了一下,滿意地收迴口袋裏。


    “也可能是吸毒的人腦子真的不太好。”陸遠哲笑了笑,關上專案組的門,知道大家都旁聽了審訊過程,滿懷激情地鼓動大家調查起來,“來吧,讓我們看看,這個柳醫生究竟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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