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胡隊長交代了幾句,陸遠哲拿著他的門卡,冒雨單獨進入了實驗樓。直覺告訴他,這裏還有問題,他們仍然不知道賀誌剛說的“有鬼”是什麽。


    他檢查了實驗樓的門禁,確實沒有什麽問題,隨後從小窗口鑽進值班室,看了一下各個房間的電表運行情況。


    雖然做的實驗各有不同,但所有房間的用電量都是有規律可循的,或者是跟實驗計劃對上、或者是隨節假日和休息時間變化。總之,都符合邏輯。


    隻有地下一層,寫的是雜物間,卻有不少不尋常用電,雖然總電量不高,但跟整棟樓的電量變化完全對不上。


    直白點說,就是這棟樓不能停電,說不定完全就是為了照顧這個地下一層。不過最近地下一層已經沒有多少用電量了,似乎原有的用電設備撤走了。


    一樓通往地下一層用的是機械鎖,不過沒有認真防賊,隻是普通的一字鎖,陸遠哲輕輕鬆鬆就打開了。


    哢嗒一聲響,隨後是推門巨大的吱呀聲,在空無一人還堆滿了屍體的大樓裏怪嚇人的。


    地下一層是筆直的構造,所有房間並排排列,幾乎都沒有鎖門,很容易搜查。陸遠哲一間間倉庫轉悠著,順手拍了不少照片,最後,停在了盡頭唯一一間掛了鎖的大房間前。


    用開鎖工具打開門,他打開燈,四下張望。整個房間已經搬空了,隻能從地麵的拖拽痕跡看出來,這裏好像之前停放了一些儀器。


    他其實也不是這方麵的行家,本來看不出這是一條生產線的,結果拉開各個儲藏櫃看了一下,全明白了。


    儲藏櫃裏還有幾包成品,寫著陸遠哲不會念的化學式,他雖然不會念,但知道這大概是什麽東西。


    還好這是個生化實驗室,讓他沒想過用力聞聞或者幹脆嚐嚐那些粉末,不然天知道他是會在這裏蹦迪,還是開幾槍把這裏搗毀。


    之前藏在這間倉庫裏的是一條毒品生產線,雖然占地麵積和大型製毒窩點還有差距,但看這個生產能力,規模也不算太小了。


    看到這些毒品,他知道那兩名又哭又笑的研究員是怎麽死的了,他們都攝入了過量的毒品,他覺得熟悉,可能是因為這跟宴當年的報道相似。


    這是宴建在這裏的生產線?為什麽要修在這種地方?這裏雖然遠離島城中心,但實在不算什麽隱蔽位置,還需要船隻來去,著實不方便。


    取了點樣品帶迴去,他又重新鎖好門,迴到宿舍樓。


    這麽大的事情,知情的人不會太少,他好像有點理解為什麽陶部長對蔣所長罵罵咧咧的時候總有點欲言又止了,這些人留在這裏,絕大多數都跟毒品扯上了關係。


    死了的人暫時無從查證,活著的那些,現在看他們的表情,除了曹智傑和胡隊長,都脫不了幹係。


    陸遠哲環視食堂,他沒想到小邱也參與其中了,自己的同事因為這事死在自己身邊,他就沒有一點觸動?不過販毒是死罪,他還想活命,就一個字都不能講。


    他還沒想到趙姐也摻和了一腳,不過稍微一唬就說了出來,不是販毒。


    “我沒販毒,我怎麽會販毒呢,我剛知道他們是販毒,我以為偷運什麽海外產品呢!”趙姐被懷疑涉毒,嚇了一跳,立刻跳出來辯解,“他們有時候偷偷搗鼓些什麽,就讓我稍微控製一下門禁,注意大家的動向。都是半夜,也沒什麽人突然出門,我哪知道在搞什麽!”


    她收錢辦事,隻當是什麽走私的勾當,跟她扯不上半點關係的,天知道是在製毒。


    難怪門鎖要設計成這種極不合理的樣子,從一開始這個宿舍就是按牢房建起來的,不需要方便研究人員,方便自己就好。


    “蔣所長,你看看是更想到公安局交代,還是先給我們說說,好讓我跟他們說一聲,讓他們客氣一點?”陸遠哲看著蔣所長。


    蔣所長跟他對視片刻,頹然鬆口。


    ·


    這故事比陸遠哲和程墨想象得簡單——蔣所長他們一開始創業的時候,華部長就已經是一名毒販了,所以手上有大把的錢,做了大家的起步資金。


    當時華部長沒有拉他們一起幹,隻是持股份額比較大,所以大家雖然對他有所提防,但反正自己不販毒,事業又終於起步,就誰都沒有多說什麽。


    研究所成立之後,開始運營得不錯,後來卻因為缺乏競爭力,資金漸漸周轉不開了。最初華部長還能為大家填補一點,後來大家沒有辦法了,不得不開賣公司的成果。


    這是個餿主意,不能挽救研究所的頹勢,最後華部長把大家召集過來,一起開了個會,說不然做一單生意吧。


    “我們也知道這是個一去不迴頭的事,但還是答應了。”蔣所長歎了一口氣。


    他們要不是一條船上的人,最開始也沒有辦法做什麽合夥人了。


    “開始的生意不是這樣的。”他坦白道,“我們一開始真的覺得可以抽身。”


    剛開始華部長隻說,有個組織委托他們研發一種合成毒品的提純技術,他們隻要做成就可以拆除設備了,賺來的錢起碼能讓研究所渡過難關。


    後來他們知道這是宴那邊委托的項目了,雖然有點畏懼這個曾經在島城肆無忌憚犯案的組織會惹出麻煩,但相安無事半年,他們也收不了手,隻能咬著牙把它做完。


    他們接到手,十幾個人一起琢磨,花了兩年突破技術難關,終於真的把它拿了下來。


    錢到位了,就可以拆除相關設備了。然而搞研發的這些年,他們靠成品掙了不少錢,現在突然要斷了這條路,實在有點舍不得。


    華部長反對拆除,他反正是販毒的,要給大家處理產品一點問題都沒有,也不需要大家牽扯進來。就這樣賺點外快,研究倒不倒閉都不會過不下去,不是很好嗎?


    陶部長堅持拆除,大家總靠歪門邪道的路子掙錢不是辦法,正好有政府幫扶的項目,不如從這裏重新起步得了。


    蔣所長一向沒有什麽主見,就組織大家一起投票,少數服從多數吧。


    大部分人傾向於收手,這個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了,陸陸續續運走東西。剛開始沒什麽問題,但畢竟任務完成,大家都有點鬆懈,就讓賀誌剛發現了地下一層的秘密。


    這麽大的事情,他發現了也不敢告訴其他人,就找到了蔣所長,沒別的目的,就想訛點錢。這一訛,直接就送了命。


    蔣所長說到這裏,看向沈秘書:“都是她策劃的!她還說跟她沒有關係。”


    一發現死者,大家就一起開了一次會。所有人都堅持認為跟自己無關,蔣所長信了大家,才按邀請函說的打給唐文,希望他悄悄派人上島查看。


    他們隻拆除了設備,地下一層還沒有打掃幹淨,如果立刻告知家屬,家屬鬧起來,警方徹查之下恐怕會露餡。但他們先報警,找人來看看,拖延時間,最好再讓警方排除他殺,說不定就能反過來說服家屬。


    沈秘書一直跟蔣所長住在一起,他就以為真的跟她無關,她隻是宴派來的監督員罷了,誰知道她才是主謀。


    “甩鍋給我也沒有用,大家都是死罪,分什麽主犯從犯呢?”沈秘書這時候坐下了,優雅地翹起了二郎腿,“我是宴安排過來的,那又怎麽樣?活是研究所接的,技術是研究所研發的,誰還能脫罪不成?”


    陸遠哲不關心他們是怎麽自己人坑自己人的,隻想知道少爺引他來的目的是什麽:“少爺沒有讓你帶話給我?”


    “有,他讓我問你,實地體驗暴風雪山莊連環殺人案,好不好玩?”沈秘書笑道,“他說,反正輪到我問你,一定是我們輸了,所以沒有告訴我引你上島的理由。”


    “少爺的企圖就是跟我們玩玩?”陸遠哲皺起眉頭。至今為止,他們還沒有從宴的行為裏得出任何目的。


    “不好嗎?專案組失業的那段時間,聽說你們也很無趣。”沈秘書調侃道。


    “那不如讓他親自來專案組跟我們講故事,可能我們會更開心一點。”陸遠哲一點不覺得人命當籌碼很有趣。


    ·


    不敢熟睡,陸遠哲跟程墨輪流看守這些家夥,胡隊長也加入進來,三個人守了一晚上。


    這天後半夜,台風和暴雨終於停了,比預期晚了一天。不過電話信號沒恢複,不知道周邊的基站出了什麽問題。


    還好上次的駕駛員按研究所預定開小艇過來了,本來隻是例行接人,看到大家戴著手銬都驚呆了。


    “你們是警察啊。”他驚訝地打量著這麽多低著頭、戴著手銬的研究所領導,“全……全是犯人?”


    “嗯。”程墨點點頭。


    “還好你的船核載有二十人,不然一船還載不下。”陸遠哲笑道,“開船吧。”


    “這犯人也太多了吧……”駕駛員一邊感慨,一邊把船駛離碼頭,想了想,還是八卦了一句,“是什麽案子啊?”


    “報紙上見吧,我們就是基層打工的,不能亂說話。”陸遠哲不打算講。


    “你們就兩個人,能把這麽多人一網打盡,那肯定是精英了,怎麽能叫打工的呢。”駕駛員跟他客套道,“我小時候也想當警察,可惜沒當成。”


    “巧了,我現在想學開船,你還來得及教教我。”陸遠哲說著,湊過去些許,好奇地打量著他的舵,“這個難嗎?”


    “不難啊。”駕駛員筆直往前開,還有空跟他閑聊,“學兩次就會。”


    “我剛好學過兩次,能不能借我開著玩玩?”陸遠哲問。


    “啊?”駕駛員愣了一下,發著愣點點頭,“可以啊……真會嗎?別亂來啊,一船人呢。”


    陸遠哲是真會,這種規格的小艇他坐過很多次,也因為好奇跟他那些狐朋狗友學了好幾次,走直線一點不難。


    確定gps定位沒問題,他接手了這艘船,平穩地行駛在海上。


    “可以吧?”他得意地瞥了駕駛員一眼。


    “真會啊,厲害了。”駕駛員由衷地鼓著掌。


    就在這一瞬間,程墨掏出槍瞄準了駕駛員:“往後退,靠牆,雙手抱頭,不要亂動,不然我開槍了。”


    “嗯?”駕駛員懵了,被他的眼神震懾,半點不敢動,慢慢挪到了牆上。


    “反轉玩多了真的沒意思,不過還是不得不提防一點。”陸遠哲單手扶著舵,扭頭拋給他一個得意的眼神,“這次少爺又讓你給我帶什麽話?”


    “沒話!”駕駛員的眼神一下子轉為兇狠,聲音也沉了下去,“怎麽發現我的?”


    “我怎麽想都不可能沒有後招,少爺要想讓他們帶我走,總得有條船吧。上船以後我覺得更可疑了,台風剛過,船上反而沒有救生服。”陸遠哲盯著他,“覺得我們在島上反轉完了就該鬆懈了是吧?想得美,人在海上,更要警惕一點。”


    駕駛員咬著牙,有好幾秒都沒說話,到程墨打算走過去把他銬上,才突然大笑:“那你們還是不夠警惕。”


    伴隨著他這句話,船艙裏爆發了劇烈的爆炸聲,聲音大但沒有明火,隻是迅速折斷,往海底墜去。


    “沒把你帶迴去太可惜了,就應該讓少爺整死你。”沉船前一瞬間,沈秘書握著上船時候趁他們不注意交接的引爆器,最後咒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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