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裏的大家都站著,圍著地上口吐白沫的兩具屍體——老楊和老何。


    “沒有這麽快吧……”金部長一屁股坐到了身邊的椅子上,隨後看了華部長一眼,“下一個是你刷卡了吧?”


    一桌人這麽快速地減員,大家都怕了,哪怕聽不懂金部長在說什麽,也緊張得不得了。


    “我刷怎麽了?”華部長瞪了他一眼,雖然害怕了,但不想示弱。


    “怎麽迴事?”陸遠哲問胡隊長。


    “他們就……”胡隊長說了個開頭,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煩躁地撓了撓頭,“坐著吃飯,突然開始抽搐,然後又哭又笑,開始吐,最後就倒在地上這樣了……跟中了邪似的。”


    全場寂靜,目擊者都是一樣的感覺,所以沒有人反駁,也補充說明不了什麽。他倆仿佛突然發作了羊癲瘋一樣,時不時彈起來移動幾步,又趴在地上狂笑,最後終於倒在地上不動了。


    陸遠哲可以感覺到他倆發瘋的劇烈程度,帶倒了好些板凳,手骨甚至腫起來了,都是抓撓地麵導致的,像沒有痛覺一樣。


    “他們吐出來什麽了嗎?”陸遠哲問。


    胡隊長搖搖頭:“沒什麽,就這樣。”


    地上有一些零零碎碎的食物,大家都沒有心情吃飯,他倆也一樣,根本還沒吃進去什麽東西。


    “還有冰櫃嗎?”陸遠哲問。


    大家麵露難色,真的變不出更多了。


    “要不就……冰箱吧。”曹智傑本來在安慰已經嚇傻了的小邱,這時候提了一句,“放樣品的那種,也隻能那樣了。”


    不是辦法的辦法,隻能這樣,陸遠哲看了華部長一眼:“要不就借華部長的卡吧,先不要牽扯更多人了。”


    “好、好吧……”華部長應了一聲。


    於是曹智傑和華部長帶著他們一起去了三樓,勉勉強強又挪了兩個冰箱下來。屍體豎著靠在冰箱裏,還好不是透明的外殼,不然怪瘮得慌的。


    “真的再不能出事了。”華部長心神不寧地念叨著。


    “不會的。”陸遠哲拍拍他的肩膀,讓他跟胡隊長還是到門外去等一會。


    這一次的屍表檢驗他們足足花了一小時,愣是沒有發現針孔。程墨還想動手嚐試著做一次備皮,被陸遠哲攔住了:“不會在頭頂或者其他隱秘部位的,這是醒著襲擊的,跟躺著可不一樣。”


    “大家都一起吃飯,能投毒嗎?”程墨小聲問陸遠哲。


    “我覺得比較困難。”陸遠哲搖搖頭,“集體聚餐,人也不多,大家都很警惕,犯人到底是怎麽指定目標的?”


    “而且那到底是什麽毒物,為什麽會讓人又哭又笑?”程墨有點疑惑。


    “可能是神經毒物吧。”陸遠哲隻能這麽猜測。


    那可能不是又哭又笑,隻是精神紊亂的表現,他隱隱覺得有點熟悉,但又沒能想起來這個症狀在哪裏見過。


    從雜物間退出來,陸遠哲看了胡隊長和華部長一眼,他倆都心神不寧。尤其是華部長,看起來非常緊張。


    “走吧。”陸遠哲拍拍華部長的肩膀,“今晚你就留在我們那間,不會有事的。”


    “嗯。”華部長點點頭。


    陪同華部長去自己房間拿了洗漱用品和一些零碎物件,把自己的床讓給華部長,陸遠哲和程墨又擠到一張床上。


    “是不是不太方便?要、要不我去找個同事擠一擠吧。”華部長猶豫地問了一句。


    “沒事沒事,我們平時出外勤還未必有個床睡呢。”陸遠哲隨口迴話道,然後在手機上打字,遞到程墨麵前。


    程墨捧著他的手機,看到了一行提醒:注意睡姿,不然明早人家先醒可能會不太好看。


    讀完這段“好心”的叮囑,程墨把手機推給他,默默翻了個身,把被子卷走了一截。


    可惜這也沒有改變最後程墨擠過來的事實,天氣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冷,雖然他始終沒有翻過來,但整個人又慢慢挪迴了床中央,反正就非要擠到一塊就對了。


    陸遠哲貼著他的背,看著漆黑的房間,愣是想不出這樣一個封閉的空間,怎麽可能被人潛入。


    ·


    一夜無事,除了沒有暖氣,日漸滲透進房屋的潮濕導致夜晚越睡越涼,什麽動靜都沒聽見。


    陸遠哲倒是希望對方進來,一晚上都沒怎麽合眼,扛到五六點才小睡了一會。


    程墨也一樣,醒醒睡睡糊弄了一晚上,到六點半實在睡不著了,坐起來整理筆記。


    七點陸遠哲也又醒過來了,坐起來看程墨的筆記,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姓名和對話,還有一頁畫了好幾扇房門,探討了各種開門的可能。


    “這不可能吧?”陸遠哲小聲問,指著最後一種猜想,“隔著門裝一個全新的防盜鏈,那得多巧的手啊。”


    “一切皆有可能,我一會要去那幾間房看看。”程墨還很堅持。


    陸遠哲無奈地笑了笑,然後被程墨比的手勢壓住了笑聲。


    華部長還沒有醒,他倆好像不應該大聲說話,於是無聲地又望著筆記坐了一會。


    和陸遠哲想法一樣,程墨也想再找蔣所長談一次,陸遠哲把他的筆拿過來,對著這一條打了個勾,最好吃了早飯就去。


    其他就等華部長醒來,聊完之後再作打算吧。


    坐著坐著,陸遠哲突然直起了身體,程墨不知道怎麽了,睜大眼睛望著他。


    “不對。”他從床上下來,走到隔壁床,推了推還在睡夢中的華部長,“華部長,華部長。”


    程墨也從床上下來了,一掀開被子,被屋子裏的溫度激得一哆嗦。


    “華部長。”陸遠哲掀開了華部長身上的,搖了搖他的胳膊。


    華部長身體冰涼,已經僵硬了。一時間,陸遠哲和程墨都沒有說話。


    最後程墨先打破了沉寂:“怎麽發現的?”


    “沒聽到唿吸聲。”陸遠哲迴答。可能不光是因為少了一個唿吸聲,是死亡的寂靜觸動了他。


    簡單屍檢,沒有針孔,死亡時間昨晚12點,那時候他倆幾乎都是醒著的,半點動靜都沒聽見。


    程墨把羽絨服遞給陸遠哲,自己也穿好衣服:“走吧,去見蔣所長。”


    ·


    蔣所長剛睡醒,他們要進屋,他支支吾吾半天,最後是房裏的沈秘書出聲問“怎麽了”,才不好意思地從門口讓開。


    現在不是關心這段八卦的時候,陸遠哲領著程墨進門,單刀直入地問道:“我們跟華部長聊了一夜,他都招了,你說說吧,到底是怎麽迴事?”


    程墨夾著從華部長房裏帶過來的電腦,平靜地看著蔣所長,沒有說話。


    蔣所長的眼神始終在那台電腦上,似乎在估量他們話的真偽,最後輕歎一口氣,坐迴了床上:“你們不都知道了嗎?還問我做什麽。”


    “坦白從寬,我覺得你還是主動說一下比較好,你是所長,華部長自首還會放過你不成?”陸遠哲問。


    這話奏效,蔣所長動搖了,怯懦地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又低下頭。


    “研究所實驗進度不好,白花了很多錢,大家都知道這個資金有點周轉不過來了,但畢竟是政府的項目,又不能停下來。”他頹喪地坦白道,“所以我們賣掉了一些專利,花了點錢維持運作。”


    “哪些?”程墨問。


    “……”蔣所長又猶豫片刻,但最後還是沒有耐住這段熬人的沉默,從自己手機把賬目調出來給程墨看。


    陸遠哲也不知道程墨到底能不能看懂,總之程墨翻閱了一下這筆賬目,拍下了做交易的企業,然後把手機還給了蔣所長。


    “賀誌剛的事情是怎麽迴事?”陸遠哲繼續問。


    “我不知道……”蔣所長痛苦地搖搖頭,“他可能知道了什麽,有好幾次想問我,但都沒有開口,我也不敢問,就這樣僵持了好幾天,然後他就死了,真的不是我。”


    “有哪些人知道這次成果倒賣的事?”程墨問。


    這次蔣所長沒說話,看來不想做主動出賣同伴的人。


    “沈秘書知道嗎?”陸遠哲看向沈秘書。


    沈秘書攥著被子,想把自己摘出去,又實在不敢否認,最後隻能說:“我知不知道又有什麽用,我能左右他們的決定嗎?”


    “但你負責研究所所有項目的文案工作,應該很清楚吧。”程墨沒有放過她,又看了一眼手機裏剛拍下來的單子,“給我們說一下有哪些項目吧。”


    “那怎麽記得清?”沈秘書皺起眉頭。


    “賀誌剛負責的項目相關專利賣了嗎?”程墨問,“是哪一個專利?”


    “……賣了。”沈秘書猶猶豫豫地點點頭,“一個自動進樣的前處理技術。”


    “還有呢?”程墨問。


    沈秘書又結結巴巴說出來幾個,對倒是能對上,但不是太全。


    陸遠哲多看了一會,有點看明白了,項目跟留下來的人做的研究無關,還是沒能解釋為什麽要留這麽多研究員在島上,他想了想,詐了蔣所長一下:“華部長說人是你殺的。”


    “怎麽可能?”蔣所長攥緊了拳頭瞪著他,“我是所長,出了事怎麽都跑不掉,我不如給他點錢讓他閉嘴,不行就開掉,一個普通人還能撬動一個政府幫扶的研究所嗎?無非就是我辭職,哪怕坐牢,起碼也不是死罪。”


    這是實話,陸遠哲和程墨又停頓了一下。


    “為什麽指名讓我來?”陸遠哲又起了一個話頭,在蔣所長迴話之前插了一句,“不是唐局推薦的,我最了解他了。”


    “……”蔣所長剛提起的那口氣憋了迴去,過了一會才自暴自棄地迴答,“因為有人給我遞了信紙進來,讓我一定要讓你來,不然整個研究所的事情都會被抖出去。”


    “信紙呢?”陸遠哲問。


    他從自己的床頭櫃裏翻出了紙條遞給陸遠哲,陸遠哲看了一眼,遞給了程墨。


    印刷出來的手寫體,確實是少爺的字跡。


    “華部長死了。”程墨也交出了底牌。


    蔣所長震驚地坐直了,迴頭去看沈秘書。兩秒鍾以後,沈秘書的眼眶紅了,伸手來抱他。


    陸遠哲和程墨對視一眼,不知道應該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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