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快晚上的時候, 還滯留在乾坤域的修士們又得到了一條傅靈均的命令。


    他仗著自己手裏有眾人的命火,讓所有乾坤域內的修士去尋找一塊氤氳著流光的骨頭。


    “我就說他會一直以命火為要挾讓我們做事!”有的修士不太樂意,索性往後一靠, “事情一件又一件, 他是使喚我們上癮了吧?”


    “……那你去嗎?”同伴已經準備出去了,畢竟對傅靈均, 他的忌憚多餘不耐煩。


    那位嘴裏說著不樂意的修士:“……”


    他不樂意歸不樂意, 終究還是要聽話的, 隻好痛苦地爬起來,和夥伴一起出去尋了。


    一塊氤氳著流光的骨頭, 這個概念著實有些玄。


    很多人認為是寶石,畢竟骨頭這種東西再怎麽變也不可能是流光溢彩的。


    除了賀夫人。


    她從江長遠的掌控中慢慢蘇醒以後, 又賀家主口中得知了一切的始末。


    賀家主在江長遠瘋魔那日, 也獻出了命火給傅靈均。先前沒有去尋找命骨, 也是想等著賀夫人醒來後, 說明情況再去, 害怕她醒來又一個人麵對一切,會感到不安。


    “他、他可說過,那塊骨頭有多大?”賀夫人聽完了賀家主說的一切, 忍不住問。


    賀家主喪著一張臉:“說是挺小一塊,大概和成人的手指差不多大。”


    賀夫人的表情變得有些不太自在。


    她知道賀暄青已經死了,徹徹底底的死了。就算從宋家偷出了瑞獸的命骨來,也沒有將他的性命救迴。


    如果傅靈均所要的東西是瑞獸的命骨,她知道在哪兒。


    就在賀暄青的體內。


    “南兒……的屍首, 現在何處?”她問。


    傅靈均沒料到,自己離命骨曾經那樣近。


    賀夫人醒來後,幾乎沒有猶豫的, 便將賀暄青體內的命骨剖了出來,由賀家主親自送去了浣雲宗。


    薑瑭吃補天丹的時候在睡覺,命骨迴到體內時依然在睡覺。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曾經麵臨了什麽危機,隻覺得自己太容易睡著了,偶爾醒過來一會兒,意識不足以支撐起整個身體,很快又會陷入沉眠。


    傅靈均是親眼看著木泛淵將命骨接迴了薑瑭體內的。


    可沉眠的小獸依舊沒有醒。


    “你在懷疑我的技術?”木泛淵難以置信地瞪著傅靈均,“我說它活了就是活了,它醒不過來和身體無關,是它的神魂不知因何之故損耗過大。等它什麽時候恢複了神魂之力,便會醒過來了。”


    鏡花水月能困住神魂強大的修士,薑瑭以凡人的靈魂強行進入其中救人,中途還吃了那樣多的毒草險些將自己毒死在夢境中,靈魂變得太過虛弱。


    靈力還可靠外力補充。


    神魂之力卻隻能慢慢養迴來。


    這一切薑瑭都不知道。


    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偶爾的時候醒過來,大佬一直都陪在他身邊。這就讓他有了一種,自己沒有睡很久的錯覺。


    如果按照睡一覺醒一次是一天的話,那他才睡了三天而已。


    可是,他的一覺並不是一天,而是整整一年。


    他安然睡去的漫長時間裏,傅靈均漫無目的地抱著他到處走。


    曾經變成人的薑瑭想要踏遍萬裏山河,卻不想自己莫名其妙在睡夢中,就已經達成了很大一部分目標。


    他上一次醒來的時候聽到了來自曠野的風聲,還有靠近傅靈均心髒最近的心跳聲,再一次醒來時,耳邊便是嘈雜又熱鬧的人聲。


    他們又一次迴到了乾坤域。


    三年時間,乾坤域已經在燕從西手下煥然一新。


    之前那一場大戰後燒毀的閣樓、破碎的長街全然重建成一切未發生過的模樣,甚至連長街兩側賣扇墜香囊、糕點靈果、靈器丹藥、妖獸材料之類的小攤也重新支了起來。


    傅靈均懷中揣著一隻睡得香甜的小白狗,頂著林聲那張平平無奇的臉走過了一個又一個熟悉的地方,然後聞到了一股子飄香十裏的肉香,鬼使神差地朝那邊走了過去。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熱心攤主。


    “誒?道友好久不見啦!”向來生意不錯的攤主剛剛擦幹淨桌上的油漬抬起頭來,便見到了一張可謂眼熟的臉。他認出了傅靈均,還朝他懷裏看了一眼,十分熱絡地問,“一位?”


    傅靈均抱著薑瑭坐了下來:“嗯。”


    “道友吃些什麽?”


    傅靈均自然是不需要進食的。隻是今日故地重遊,他忽然聞到了熟悉的香味,忍不住想起薑瑭饞的口水直流的樣子。


    “炙烤焚魂冰眼蛇、爆炒銀月兔丁、霧絲草烤雞、清湯餛飩。”他沒有看掛在攤位上的那一大片木牌,報出了四個薑瑭喜歡吃的菜。


    “好嘞!”攤主高聲吆喝了一聲,火起,倒油,調料滾入熱油爆香,食材一股腦倒了下去飛快翻炒起來。


    香味陣陣,吸引了很多過路的修士駐足,客人陸陸續續增加。


    傅靈均旁邊那一張桌子被三位看上去有些局促的年輕人占了。他們看上去對乾坤域不太熟悉,點菜和觀察四周時眼神裏都帶著新奇。


    “周兄,你今日這頭發怎又是歪著的?”與他同座的好友瞧那位周兄的頭發梳得不太整齊,便忍不住笑他。


    那位姓周的修士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的笑,摸了摸自己梳歪的發髻,有些不好意思。


    “周兄這頭發一瞧就是弟妹的手藝。”另一人喝了一杯免費的茶水,頗不留情地笑著說,“自從周兄找了位道侶,頭發沒一日是整齊的。”


    “哈哈哈哈,還不如周兄當初自己梳得的。”


    周姓修士被好友輪番調侃也沒惱,反倒是和他們一塊說笑了起來。


    大家挨得近,傅靈均便看到周姓修士明顯有些淩亂的頭發許久,一直等著菜都上齊了,這才收迴了視線。


    他還記得少年人用筷子夾了一塊裹滿了醬汁的兔丁湊到他麵前的模樣。可那道菜是什麽味道,他竟然忘記了。


    傅靈均從一旁的竹筒內抽出一雙筷子,將四道菜嚐了一遍。


    薑瑭偏愛口味重一些的菜肴,傅靈均向來不吃,或偏愛清淡一些,這幾道菜入口確實算不得喜歡。


    熱心的攤主之所以記得傅靈均,便是他從來都不吃。這次終於見他嚐了菜,笑著問了一句:“道友覺得如何?”


    傅靈均想了想。


    “好吃。”他說。


    他一直不理解薑瑭的口腹之欲會那樣重。到了今日,才理解了一些。


    吃完後,他留了靈石離開了。


    因著天色漸晚,小攤上都掛出了燈籠。


    賣糕點的攤子旁邊恰好有一個賣簪花穗子、香囊首飾的攤子。


    賣首飾的攤主抱出了一隻胖乎乎的燈籠掛了起來。


    燈籠上糊著細膩的宣紙,上用狼毫筆畫了樹枝嬌妍的桃花,桃花下則趴著兩隻圓滾滾的兔子,通體雪白又軟又胖,倒是像極了懷中綿軟的小團子。


    “買兩枚同心結吧!”從長街對麵過來一男一女兩位修士。嬌美的女修拽著男修的袖子晃了晃,“我聽說這家的同心結賣得可好啦,隻要與心愛之人係上,不止這輩子,下輩子也會在一起呢!”


    女修倒是躍躍欲試,站在她身旁的男修表情就有些勉強。他在那兩枚看著就十分普通的同心結上瞧了好幾眼,說:“不過是凡人信的小物件,你為何會信這些?”


    見女修的眉頭皺了皺,像是要反駁他的樣子,男修又十分認真地補了一句:“輪迴之說哪有那般巧,又能恰好和係了同心結的人再續前緣?這些小玩意都是凡人編出來哄騙自己的,我們又何必當真呢?”


    他的本意是想說,大家都是修士,與其相信輪迴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還不如好好修煉,好好的在一起千年萬年。


    誰料聽了他的話,女修有點不高興了,雙手叉腰,仰頭看向自己的愛人:“那你是不想和我係嗎?不買就不買,我不和你買了!”


    說罷轉身就走。


    “我也不是那個意思……”男修見她真的要走,連忙向攤主買下了兩枚同心結追了上去。嘈雜的夜市中隱隱約約能聽到他小聲哄人的聲音。


    傅靈均仿佛沒有目睹一場尋常到再尋常不過的道侶鬧別扭,而是一直在看著那盞掛起來的燈。


    守著攤位的攤主是一位年輕貌美的女修。她瞧傅靈均在在自家那盞燈上看了好一會兒,不知他究竟想買還是不想買,索性開口問了一句:“公子,可要買首飾送給心上人啊?”


    畢竟不想買的話,有這樣高大的一個人杵在這裏,是很耽誤她做生意的。


    傅靈均的視線從那盞燈上挪到了攤位上擺的琳琅滿目的小東西上。


    方才賣出了一對的同心結的位置,現在又很快補了一對新的上去。


    他瞧著那兩枚同心結,不知想到了什麽,從納海珠內掏出了一枚中階靈石,放在了同心結旁。


    攤主眼睛都亮了!


    她許久未見過這樣闊綽的客人,怕傅靈均要走,那雙敏銳的眼睛在傅靈均身上狠狠地打量了幾圈,最終停在了他的發髻上。


    這位客人渾身都透著貴氣,唯有頭上那支簪子樸實無華,還是純木的。


    “道友要不要買一支新簪子?”


    她熱情地將自家貴重的簪子都挑出來給傅靈均看:“瞧瞧這兩支,顏色通透吧?這可是我從北水大陸弄來的好東西呢,也就剩下這兩支啦。”


    傅靈均的視線在那兩支色澤清潤的玉簪上掃過。


    “不必。”他說著,拿上同心結轉身走向人潮。


    一枚係在了自己腰間,一枚係在了薑瑭毛絨絨的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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