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顛簸得很厲害,葉慧儀麵色蒼白靠在窗口,陸展亭見她額頭沁出冷汗,連忙搭住她的手腕,隻覺得她的脈細弱、散亂。他不由得頭伸出車外,大吼道:「停車,停車!」


    馬夫籲一聲,勒住了馬頭,亦仁與葉慧明、葉慧蘭策怪趕了過來,急聲問:「出了什麽事?」


    陸展亭跳下車,平靜地道:「娘娘脈搏微弱,急需靜養,如此顛簸,隻怕會引起小產。」


    葉慧明急道:「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可如何是好,那些個地藏兵可擋不住亦裕一萬匹馬很久。」


    「我已經給娘娘紮了幾針,隻要這車子不再這麽顛,相信娘娘還是可以支撐到駐地。你們走吧,不用再帶上我了。我……已經很感激你們。」陸展亭微有一些沙啞地說,但是他的麵部表情卻是很從容,淡淡地微笑著與眾人道別。


    葉慧儀心裏微微一動,她微笑道:「你別傻了,你跟隨我們在一起,亦裕說不定還投鼠忌器呢,他若是擒了你……」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亦仁打斷了,道:「你們就不要再客套來客套去了。


    亦裕他們騎的是阿爾極木草原所培育的戰馬,我們騎的是江南飼養用來儀仗用的馬匹,就算我們這樣策馬狂奔,不出三炷香的工夫,他們也能追上我們。可通過這一條峽穀,我們至少還要四、五炷香的工夫。」


    「這可如何是好?」葉慧明搓手問:「不如我們再派一些人去阻攔?」


    「不必了。」亦仁淡淡地道:「經過上一次,亦裕他們肯定已經有了對付地藏兵的法子。」


    他四處打量了一下,道:「不如這樣,讓大部隊繼續向前,我們則藏於四周,等亦裕部隊經過,我們再想法子繞過龍牙灣。」


    「這太兇險了!」葉慧明咋舌道。


    「你有比這個更好的法子嗎?」亦仁轉頭對騎兵們喝道:「繼續策馬前行趕到駐地。」


    黑甲騎兵極其訓練有素,亦仁口令一出,立刻策馬狂奔消失在前方。


    葉慧蘭與陸展亭攙扶著葉慧儀,葉慧明與亦仁跟在後麵,五人撤向峽穀腹地。


    亦裕則正如亦仁所料那樣,在不到三炷香的工夫裏追上了亦仁的黑甲騎兵護衛隊,一萬騎兵對不到三百的騎兵,不過一陣煙的工夫,便被消滅得幹幹淨淨。那三百騎兵人數雖少,但卻頑強之極,一番惡戰,竟沒有生擒的。


    「皇上,沒看到福祿王他們,我們是不是要繼續追趕?」領頭的將軍小聲問道。


    亦裕掃視了地上的這些軀體,問:「可曾見過馬車?」


    「迴皇上,不曾見過。」


    亦裕冷笑了一聲,道:「福祿王妃據聞已經身懷六甲,她絕無可能策馬而行,必定是坐馬車。以馬車的速度,它也絕無可能快過單匹馬。」


    他若有所思地道:「這些黑甲騎兵看起來也不像是用來阻隔所用,亦仁狡猾得很,可別中了他的計。」他一揮手道:「派一隊人馬給我迴去,一路細搜。」


    亦仁閉目沉思了一會兒道:「慧明,你的副將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換防駐地的大營了吧,他們大約多久才會趕到龍牙灣附近?」


    葉慧明苦笑道:「他們趕來,隻怕怎麽也得一天的工夫,怎麽著也要到天大黑了才能到,我們可指望不上他們。」


    亦仁長長吐了口氣,道:「那我們可要好好找一個藏身之地,亦裕很快就會搜山的。」


    「報!」一探子翻下馬,跪在亦裕馬前道:「皇上,在峪穀處溝塹裏發現一輛推翻的馬車。」


    亦裕眼睛一亮,大喜道:「給我迴頭搜山,翻遍每一寸角落,也要把他們給我找出來!」


    葉慧蘭扶著葉慧儀,見一旁施針的陸展亭額頭不斷地沁出汗水,急道:「醜八怪,我姐姐礙事嗎?」


    陸展亭不答,他輕拍葉慧儀,微笑著問:「我久聞十王妃猜謎天下無雙,今今天我有一則謎語,煩請王妃猜猜。


    話說戰國時,文武雙才的伍子胥,初次上朝時,在殿前剛舉完千斤鼎,君主又傳諭,結果,滿朝文武都論不過他。


    這時國相就給他出了個字謎:東海有大魚,無頭無尾,丟了脊梁骨,一去到底。王妃倒是幫伍子胥猜謎底是什麽?」


    葉慧儀眼皮輕輕一彈,睜天了眼,微微一笑,澀然道:「伍子胥又何須他人解難,不如展亭幫著國相猜猜他的謎底:出東海,入西山,寫時方,畫時圓。」


    她話一說完,兩人同時笑了起來,葉慧蘭一頭霧水,道:「你們倆打什麽啞語呢?」


    葉慧儀偏過頭看著她的小妹,道:「展亭讓我猜了個日出東方的日字,我也還了一個他旭日東升的日字。」


    她迴轉頭歎道:「展亭不太會安慰人喲,什麽人不好舉,偏偏舉了一個伍子胥的例子。倒讓我想起一本閑書上一則謎語,展亭你來猜猜?有眼無珠腹內空,荷花出水有相逢,梧桐葉落流離別,恩愛夫妻不到冬。」


    陸展亭心頭一跳,不明葉慧儀為何陡然憂傷,他原意是想提一提葉慧儀的精神。正要想法說個笑話岔開去。


    葉慧儀卻又笑道:「看我,老大不小了,還要說一些喪氣話。有陸展亭這個天下第一的神醫在,我又怎麽會猶如風吹燈滅?」


    他們說著話,亦仁與葉慧明走了迴來。


    「天下第一的神醫又有什麽新創舉了?」亦仁微笑道。


    「我倆猜謎來著呢!」葉慧儀溫柔地笑道。


    「想必展亭猜謎也是第一。」亦仁眼望陸展亭笑道。


    「王爺說笑了。」陸展亭見葉慧儀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頗有一些尷尬。他轉頭問葉慧明:「找到藏身的地方了嗎?」


    葉慧明將寶劍往地上一插,道:「我與王爺在不遠處找到了一個山洞,洞口很小,外麵有藤蔓纏繞,但裏麵的洞內卻不小,足夠我們五個人藏身。亦裕要想在這一峽穀裏找到這麽一處地方,也不容易。」


    「那太好了!」陸展亭喜道:「我們這就過去。」


    葉慧明苦笑道:「這可有一處不好,若是被亦裕找到洞口,我們五個就猶如那五隻大鱉,一隻也逃不脫。」


    亦仁淡淡地道:「富貴在天,生死由命,擔心過多,徒惹憂心,走吧。」他說著抱起葉慧儀,先行帶頭走了。


    葉慧明歎了一口氣,拿起劍與陸展亭、葉慧蘭一起跟了下去。


    盤龍東、西兩山均是呈直角的陡坡,偏偏兩山最陡處相對而立,才有了龍牙灣這道陝穀。由於這兩道峭壁陡直,幾乎無立足之地,因此這狹穀內杳無人煙,僅供路人穿越山穀之用。


    那山洞就在山腳下,五人挨個匍匐爬入洞中,葉慧明最後一個時來,他將洞口略略又做了一些掩飾,洞內漆黑,洞口那道窄口露出來的光芒原本不及盈尺,再加藤蔓遮掩,欲顯微弱。


    五個人挨著山洞坐著,隔了一會兒,亦仁笑道:「大家都別憋著,隨便說點什麽,閑聊也行啊!」


    亦仁雖然素來溫和有禮,但到底是一個王爺,一時間其它人也想不起來有什麽可同他講的。亦仁已經又笑道:「展亭,你還記不記得你來我畫會的事情?」


    黑暗中陸展亭嗯了一聲,然後道:「記得,王爺不是請了我一個人嗎?」


    「不……」亦仁笑道:「是隻有你一個人來,我自幼酷愛畫畫,那天展出的是我自認最拿得出手的,很期待別人的讚賞呢。」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陸展亭忽然發現亦仁的聲音非常好聽,極有磁性,即使低低地述說,也有有種說不出蠱惑力,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拉著你不斷向他靠近。


    「展亭,你還記得你給我的評價嗎?」


    陸展亭又嗯啊了一聲,這一次他絕對不是含糊其詞,他知道自己絕對不會給出什麽好的評價來。其它人則好奇不已,連連假問。


    亦仁笑著補充道:「展亭說我,原來可以是一個才子,可惜先當了皇子。」眾人一陣失笑。


    葉慧蘭哼了一聲,道:「我猜他也不會說什麽好話,這個人就是這麽討人嫌的。」她這話前音是狠狠、重重地,說到尾音卻幾不可聞了。


    亦仁像是沒有聽見他們的笑聲,接著道:「等展亭走了,我還在思量這一句話呢。」


    「迴頭再看看我的那些畫,忽然發現那些東西果真可笑,處處透著自怨自憐,我原來就是想當一個叱吒風雲的皇子,隻不過不如願,才被迫想去當一個才子。」


    陸展亭心裏一陣愧疚,他從來不羈,如今卻深悔自己當初說過那一句話。他喃喃地道:「我……我……」


    他還沒說完,亦仁已經笑著打斷了他道:「沒有關係,展亭,是你讓我明白了我想的……」他的語氣淡淡地,非常溫和,可細辨卻夾雜著一種常人難以察覺的霸氣,笑道:「以後我再來讓展亭鑒定我的成績!」


    葉慧明突然壓低聲音道:「噤聲,聽!」


    眾人連忙屏息細的,風中傳來了馬蹄聲,人聲漸漸嘈雜起來。山洞裏再也沒有人說話,有的隻是彼此的唿吸之聲。


    再過一陣子,風中又傳來了另一種聲音,這聲音幾乎使洞裏所有的人都麵無人色。


    「狗,是狗!」陸展亭悔道:「我怎麽忘了呢?我應該想到的。早知如此我應該帶一點敗醬草在身上。」


    葉慧明縱然沙場征戰多年,也從沒有過像此刻這般惶恐,他手足無措的時候,亦仁淡淡地問:「你的隊伍還有多久才能到這裏?」


    「至少一個時辰!」葉慧明搓手歎道:「但是騎兵會在半個時辰後先抵達這裏。」


    葉慧蘭鬆了口氣,道:「那就好了!」


    葉慧明苦笑道:「我的部隊都是以步兵為主,騎兵是極少數,否則騎兵又怎會在這非馬源地換防,他們加起來不過一千餘人。若是撤到王爺那兒,他那兒雖然隻有五、六千部隊,但是有防地可守,或者還能與亦裕兵強馬壯的騎兵隊一抗。」


    「人少,未必就不能贏了亦裕。」亦仁淡淡地道。


    他們說話間,那狗聲已經越來越近,葉慧明連反駁的心情都沒有了。陸展亭緊緊咬著自己的下唇,他聽到那些沙沙的腳步聲,幾乎可以看到亦裕冷酷的臉越來越近。他背靠著粗糙的山壁,連唿吸都不敢。


    漸漸地,似乎人聲都匿去,但那瘋狂的狗吠聲讓油裏所有的人明白,那些人沒有遠去,而是正在逐漸靠近。


    陸展亭突然覺得有人搭住了自己的肩頭,他聽亦仁說道:「是不是因為不喜歡聽狗叫?其實我也不喜歡。」


    陸展亭覺得那隻手攥住了自己的手腕,他縛在手腕上的針袋被取了下來。然後,隻看見幾道銀光射出洞外,那幾隻狗立刻嗚咽吠叫了幾聲,便不再有犬吠聲,倒是人聲大嘈,道:「他們就在這裏,就在這裏。」


    針袋雖然拿走了,但是陸展亭的手腕還是被亦仁握在手中。陸展亭自幼除了蘇子青便不喜歡與任何人接受,但被亦仁溫熱的手握著,卻沒有常有的反感之意。


    「展亭,我們之中,隻有你在亦裕麵前有活命的機會,如果你現在出去,正是時候,省得他們攻上來,會誤傷了你。」


    陸展亭心頭一熱。哽咽道:「你當我是什麽人?你被我連累至此……我怎麽會?」


    「你聽著……」亦仁淡淡地道:「我今天做的事,完全與你無關,亦裕與我遲早一戰,他隻不過在找一個借口,你剛好是這個借口而已。」


    「陸展亭,我覺得有的時候,你還是該聽聽旁人的意見。」


    洞外傳來了亦裕冷冷的聲音,他道:「你這個人永遠也學不會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幫。有的時候不妨聽聽聰明人的意見,這樣你也可以活得久一些。」


    驟然聽到亦裕的聲音,陸展亭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亦仁輕輕撫摸著他的手背似乎在安慰他。


    良久,陸展亭突然爽朗地笑了一聲,大聲道:「亦仁,你還記得十七年前,你在你的畫會上問我的一個問題?」


    「嗯?」亦仁似乎一愣。


    「你問我,可不可以做你的朋友,我說讓我考慮一下。」陸展亭笑道:「如今,我考慮好了,我很願意做你的朋友。」他迴轉頭對著黑暗中目的地不見亦仁的臉笑道:「真朋友都是能共生死的,對嗎?」


    「展……展亭……?」亦仁似乎有一些激動,他在陸展亭的身邊重得地唿吸著。


    亦裕俊美的臉抽搐了一下,他眼中光芒陡盛,一時間那裏交織的,說不出來是傷心、憤恨、嫉妒與瘋狂,他用力握著寶劍的手,骨節處都泛出青白色,他大聲道:「來人!「指著洞口,冷冷地道:「給我放火,我成全你!」


    旁邊的將軍咽了一口唾沫,輕聲道:「皇上,不再考慮一下?」


    亦裕突然嘴角一彎,露出個僵硬的微笑,用一種令人毛骨聳然的聲音道:「我們亦家祖先家訓裏就有一條,得不到的,就要毀去,以免掛念。」


    火箭猶如一條條靈蛇般準確地射入洞內,劃亮了洞內四壁,長滿青苔泥的洞壁在火光下閃爍著水光的亮澤。


    「退後!」


    亦仁用劍拔打*箭,喝道,除了葉慧明上前與他格打火箭,其餘的人都紛紛挪至山洞最深處。


    火箭越來越多,那被亦仁格走的火箭,準確地插在左、右兩壁上,一時間洞內燈火通明。


    苔泥燃燒的味道彌漫在這個狹小的山洞裏,陸展亭他們用袖子捂住口鼻,仍然覺得嗆得厲害。


    一支箭拖曳*光直奔陸展亭而去。亦仁喝道小心,他翻身將陸展亭按倒在地,那支箭深深地沒入陸展亭後壁的苔泥中。


    陸展亭隻覺得一陣暈眩,他見亦仁伏在他的上麵,兩人口鼻相對,亦仁眸中似乎還有火箭跳躍的火光。


    陸展亭一陣心慌,剛想道聲謝,想要撐起身體,卻發現左手撐了個空。


    他摸了摸,發現身邊左後方那塊青苔泥塌陷了,他慌忙側過身,湊著燈光見洞壁的底部露出了一個小洞口,亦仁拔過火箭湊過一看,見過洞的底部似乎又是一個山洞。


    亦仁用劍狠狠敲擊洞口的四壁,隨著泥沙一陣脫落,露出了一個雖然不大,但足夠讓一個人通過的洞口。亦仁低聲道:「我先下去!」他說著縱身躍下。


    陸展亭見他不由分說跳下去,不由得有一絲緊張,低頭一看,見他平安到達地麵,似安然無事。亦仁衝他比了個手勢,道「一個個跳下來。」


    陸展亭迴頭與葉慧蘭幫助葉慧儀通過洞口,然後一個挨一個跳下去,亦仁在下麵將他們接住,最後葉慧明擄了一把火箭,一個後躍,飛身跳入洞中。


    借*光,那個洞似乎遠遠大於上麵那個小洞,綿延不絕。


    亦仁攙扶著葉慧儀,五個人沿著路向前走去。走不了多時,突然一囝囝哄響,洞壁上的沙石也震得紛紛脫落。


    「怎麽迴事?」葉慧明用手遮住泥沙脫口道。


    「我的炮兵到了。」亦仁淡淡地道。


    「炮?」


    「是,前兩年,我向西邊的洪夷購買了幾尊炮,這種炮因為射程不完,又笨重,推動不便,你皇覺得無甚用處,我買了幾尊拿來打獵用的。」亦仁語氣淡淡地。


    葉慧明卻是心頭一跳,那幾尊若是放在平原,即使是攻城,或者用處不大,但放在這道狹穀卻是天衣無縫,亦裕非死不可。借著手中火箭跳躍的光芒,葉慧明忍不信瞥了一眼亦仁,見他神情平和,看不出絲毫端倪。


    這個亦仁,葉慧明第一次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他對亦仁唯一有印象的一次,還是在葉家參加選秀的一次,太平山腳下,紫微湖邊。那個時候,葉家的目標根本不是這個草根王子,而是更具有顯赫背景的十一皇子。


    皇室為了正當婚齡的四位皇子,特地在紫微湖邊舉辦了一次盛大的選秀花會,當時十皇子母妃剛過逝。葉慧明對那位總是低頭垂目、唯唯諾諾宮女出身的皇妃有幾分印象。


    雖然都說這位皇妃是不慎失足跌入湖中淹死,但人私下都道是這位飛上枝頭的麻雀終於不堪重壓,投湖自盡。


    那一天的亦仁一箭射下花壇一角的雛菊,並在瞬息間飛身接住還不及跌入塵埃中的花中君子,微笑著送給了最惹人注目的秀女葉慧儀。


    他當時一身白色的孝服,眼部似還略有些浮腫,卻在那些華服皇子中顯得風華絕代,無人能比,令人難忘。很多人都道是亦仁一句落花無言,人淡如菊,挑了葉慧儀,恐怕無人知道,其實是葉慧儀挑了亦仁。


    可那之後,亦仁就變得麵目模糊起來,他很少在熱鬧的地方出現,過著清淡,深居簡出的生活,為人溫和處事謙讓。


    事實上,那一天當他觸到尚未成年、排行十七的皇子亦裕陰冷兇狠的目光時,真是一身冷汗,有好幾次念及都是脊背發涼,也有些許後悔,不該由著大妹任性,非要要嫁了亦仁。


    但是那都是後話,從葉慧儀成為十王妃,他便與亦仁有了密切的關聯,在某種程度上同命運,這無論他是否與亦全有著多少頻繁的聯係。


    可是到底有幾人明了真正的亦仁?炮擊聲轟隆不已,似乎順理成章,卻又處處巧合。


    「大哥,照看一下展亭。」亦仁突然迴過頭來說了一句,葉慧明才迴過神來。


    炮垢震得洞中的人搖晃不已,陸展亭武藝最差,所以比其它人更加晃得厲害,有好幾次都差點撞上一邊的洞壁。


    葉慧明走過去扶住他的肩膀,葉慧蘭迴了一下頭,想要轉身,被葉慧明推了一把,隻好迴轉繼續跌跌撞撞前行。


    他們走了不知道多久,火箭光早已經燃燒殆盡,但是前頭卻有影影綽綽的亮光,眾人一陣興奮,等出了洞口,葉慧蘭更是忍不住歡唿了起來。


    陸展亭就近采了一點藥草,讓葉慧蘭嚼爛了喂給葉慧儀。不多一刻,葉慧儀也似乎迴轉了神,眼裏有了些亮光。陸展亭提議讓她好好休息一下再上路。於是眾人找了一條小溪,洗去臉上的灰燼,就地休養。


    亦仁坐到陸展亭的身邊,笑道:「展亭的醫術真是天下第一呢。」


    陸展亭拿出嘴裏咬著的草根,笑著搖頭道:「我如何敢稱天下第一?不用說天下了,即使是內醫院,也有人的醫術在我之上。」


    亦仁不信地搖搖頭,道:「我不信,莫非你不敢說你強過陸老大人嗎?別忘了是你醫好了慧敏皇太妃,陸老大人可是對她束手無策呢。」


    陸展亭爽朗,笑了起來,他做了個鬼臉,道:「你有所不知,內醫院醫術最高的其實是一個總考不上太醫的人。他的名字叫宗布郭,是一個金人。」


    「慧敏皇太妃的病症,最早有研究的就是此人,我有一次瞧見他將病死的屍體剖開細查,所以碰上了慧敏皇太妃才心中有數。也因如此,他才肯提供一些東西給我醫治皇太妃,就是要讓我佐證他的見解。」


    亦仁驚歎不已,隨即笑道:「你這下可害苦了他,我聽說他被責打了四十大棍,攆出了太醫院。」


    陸展亭吃了一驚,隨即苦笑道:「看來我這個人晦氣得緊,誰遇上我都是厄運連連。」


    「展亭,既然這位宗布郭醫術如經高超,卻又為何總是考不上太醫?」


    陸展亭搖了搖頭,向後一倒躺在草地上,道:「他的手法過於詭異,有的時候他想驗證自己想法的欲望遠大於醫治病人的,醫者父母心,他就差了一點父母心,所以他的醫術雖然高明,卻不能是一名大夫。」


    亦仁若有所思了一下,轉頭對陸展亭溫和的笑道:「醫者父母心,所以展亭才能是一名神醫。若是你與他鬥醫,我也相信他不會是你的對手。」


    陸展亭聽了哈哈大笑起來,他半側過頭笑道:「醫者,不是武者,隻有鬥武,沒有鬥醫的,醫者救死扶傷,目標是一致的,沒有高下之分。」他說著打了一個哈欠,頭一歪就此睡了過去。


    亦仁半撐著身體俯視著那張坦蕩、毫無芥蒂的臉,表情很溫柔,隻是眸子的深處卻混和了更為複雜的東西。


    眾人直到天蒙蒙亮才動身,走了不多久,就看到亦仁的黑甲騎馬兵在巡山。


    亦仁翻身跨上駿馬,一夜的休養使他看起來精神弈弈,晨曦裏他眼亮如星,微笑淡定地看著雲集的眾將士道:「從今天起,你們再不是飽受人欺侮的、受盡委屈的一些福祿王的家兵,你們將是一個聖大皇朝最值得信賴的勇士,你們將見證……我亦仁與你們的輝煌!」


    他振臂一唿,那些士兵高聲迴應,包括葉慧明的部從。葉慧明看著那些訓練有素——哪怕激戰了一夜,還鬥誌昂揚的黑四騎兵,忽然明白了一點。那就是在對亦裕的這一場戰中,亦仁是早有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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