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小桃坐在應琪的車上,感覺渾身都有點不自在。


    真是奇怪了,以前明明坐的也是這個位置,偏偏今天就覺得哪裏都不對勁。


    想想以前搭應琪的便車,她就跟搭自家姐姐的便車一樣,東摸摸西看看,開音響放歌,吃車上的零食,一路聊天傻樂,沒幾分鍾就到家了。


    不過,迴家之後那種空蕩蕩的滋味,確實有點不好受。


    所以,剛剛應琪說吃個飯再送她迴家的時候,於小桃鬼使神差的就跟著她上車了。


    算了,反正都是同事,吃頓飯也沒什麽。


    “應總監,我們吃什麽啊?”


    於小桃受不了車裏的沉默,主動找了個話題。


    應琪卻沒有直接迴答她,而是詫異的看了她一眼,說:“應總監?都下班了,沒必要這麽叫吧。”


    於小桃心髒狂跳,以她多年看偶像劇的經驗,這稱唿的變化都是第一步啊!


    什麽情況?難道真的讓顏以雲說中了,應總監請她喝咖啡,送她迴家,其實是在撩她?


    “呃,那個,那我叫你……應琪?”


    於小桃磕磕巴巴的說,她感覺這個名字像是一簇火,有點燒心。


    應琪隨意點了點頭,說:“行。”


    她打開音響,電台正好在放一首老情歌,夕陽的餘暉灑滿了城市,將道路染成一片金色。


    一個紅綠燈前,應琪停了車,問道:“你想吃什麽?”


    “我嗎?”


    於小桃正在胡思亂想,這下又被嚇了一跳,說:


    “我都可以,看你。”


    應琪點了點頭,綠燈一變,就開著車衝了出去,她說:“吃烤肉吧,你們年輕人應該喜歡這種。”


    “什麽叫我們年輕人,”於小桃忍不住吐槽,“說得好像你很老一樣。”


    應琪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說:“我都快四十歲了,怎麽不老?”


    於小桃聞言,偷偷看了她一眼,應琪保養得極好,臉上一絲皺紋都沒有,化著精致的妝,穿著合身的套裝,完全就是於小桃心目中職業女性的樣子。


    這哪裏老嘛?明明就很好看啊!


    她大聲的說道:“哪有!你看上去就跟我差不多大啊,而且什麽四十歲啊,快四十不就是三十多。”


    應琪被她逗笑了,說:“我又沒說你老,你這麽生氣幹嘛。”


    “那你也不能說你老,”於小桃聲音小下去,“我不要你這麽說。”


    應琪多看了她一眼,她真是不知道這小姑娘想什麽,她自嘲兩句,她倒是生氣起來,真是奇怪。


    她把車停在一家烤肉店門口,是最近的網紅店,木質的招牌,屋頂做成了茅草屋的樣式,看起來十分有趣。


    “走吧,”她熄了火,“去吃飯。”


    於小桃跟在她後麵,進了烤肉店。


    應琪進店後,第一句話就問:“有包間嗎?”


    於小桃嚇了一跳,又不是團建,兩個人下班吃飯,為什麽要坐包間,連忙拽了拽應琪的袖子,說:“幹嘛要坐包間?”


    “嗯?”


    應琪轉頭看了於小桃一眼,她喜好安靜,烤肉店裏吵吵鬧鬧的氛圍,她一見就皺眉頭,加上離婚後一個人呆慣了,沒想到要問問於小桃的意見,就按自己的習慣來了。


    “差點忘了,你們年輕人喜歡熱鬧點的吧?那就坐大廳好了。”


    於小桃有點手足無措,她覺得包間真的是太安靜太嚴肅了啊!除了陪顏以雲商務會談和團建,她都是坐在大堂吃飯的,見應琪這麽說了,隻好順水推舟的點點頭,和她一起找了個位置坐下,心裏卻覺得有點怪怪的。


    為什麽應琪這麽順著她啊?


    應琪將菜單遞給她,說:“愣著幹嘛?你先點。”


    “哦,哦,”於小桃接過菜單,“那我先點了。”


    她圈了幾個自己喜歡吃的菜,將菜單遞給應琪,應琪粗略的看了一眼,添了些搭配的菜,就將菜單遞給了服務生。


    應琪點完菜後,一邊按著手機,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於小桃聊天,有時候於小桃說了話,半天沒等到她的迴應,不免有點心浮氣躁,不知道應琪這是什麽意思,明明是應琪主動提出和她一起吃飯,為什麽吃飯的時候又一直看著手機呢?


    於小桃偷偷看著應琪,應琪看手機的眼神很專注,沉浸在手機的世界裏,絲毫沒有注意到她在看她。


    於小桃膽子大了起來,仔仔細細的打量著應琪。


    她從來沒有這樣看過應琪,離得這麽近,連她的睫毛和唇線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大部分時候,於小桃看到應琪,都是應琪站在會議室的最中央做報告,而她坐在旁邊,仰望著應琪,在合適的時機將資料遞給她,就像是她身邊的影子。


    “你看著我做什麽?”


    應琪突然問道,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已經放下了手機,麵帶笑意的看著於小桃。


    於小桃被嚇了一跳,她連忙移開目光,低頭看著桌子,木質的桌麵上帶著幾道裂紋,顯露出一點歲月的痕跡,她的心怦怦直跳,像是做了什麽壞事被抓住了一樣。


    “是因為我一直在看手機嗎?”


    見她不迴答,應琪自己找到了答案,她將手機收進包裏,對於小桃抱歉的笑笑:


    “最近工作比較忙嘛,你也知道的,馬上又要出下個節目的策劃了。”


    於小桃總算找迴了自己的聲音,頗有幾分不自然的說:“嗯……下個節目是要我們獨立製作了吧,你們部門是不是要出人選了?”


    應琪點點頭,說:“視頻部剛成立,很多事不熟悉,所以我們先把藝人選好了,再一起討論節目主題。”


    最近顏以雲不在,於小桃全程跟著新項目的策劃,以便在顏以雲迴來之後給她匯報,這迴可不是打打醬油、理理資料就完事了,而是要實打實的知道整個項目的進程,要是事後顏以雲問起什麽來,她不知道的話,麻煩就大了。


    說到了於小桃熟悉的事情,她的話匣子也打開了,和應琪你來我往,聊得興起。


    “打擾一下,你們的烤肉。”


    桌子中間的炭火已經燒了一會兒,服務生才推著小車姍姍來遲,將她們點的菜一碟碟的放在桌上,對她們做了個請用的手勢。


    於小桃這才驚覺,剛剛她和應琪說的那些話,和平時她在會議室裏和應琪說的話有什麽區別!


    好不容易一起吃頓飯,幹嘛還說這些工作上的事……


    她抬頭看著應琪,應琪毫無所覺,還在和她討論著新節目的事情,一時間,於小桃心裏有些不爽了。


    都已經下班了,叫她一起吃飯,還討論工作的事,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應琪將五花肉鋪在烤盤裏,空氣裏頓時就響起了油滋滋的聲音,一聽就令人食欲大增,接著,她將蘑菇鋪在烤盤的四周,圍成一個圈。


    “蘑菇不好熟,放在旁邊多烤一會兒,”應琪夾起一塊肉,放進於小桃的碟子裏,“先吃肉。”


    於小桃有點不好意思,烤肉這樣的事,明明該兩個人一起來,結果,應琪一個人全做完了,讓她坐享其成了。


    於小桃一邊吃肉,一邊問:“應琪,你下了班,還會想工作的事嗎?”


    “嗯?”


    應琪猝不及防,手上動作頓了一下,沒想到於小桃會問這樣的問題,皺著眉頭想了一下,說:


    “會啊,不然我要做什麽呢?”


    她孤身一人,住在全城最好的公寓之一裏,開著頂級的車,已經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了,賺了錢也不知該往哪裏花;履曆上盡是輝煌,更上一層樓隻是自己挑戰自己,同行裏已經沒有了競爭對手;離婚之後,不說看透了男人,至少也明白了一大半,對小男生更沒興趣。


    下班之後,不說工作,要說什麽?


    於小桃跟著皺起了眉頭,問:“有很多事可以做啊,逛逛街,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唱唱歌,壓壓馬路之類的。”


    應琪笑了起來,一隻手撐著下巴,看著她:“朋友都忙著帶孩子呢。”


    於小桃梗住了,帶孩子,這個話題超出她的認知了。


    應琪搖搖頭,笑得更是肆意:“我都說了,我們不是一個時代的人。”


    “誰說的,”於小桃更不服氣了,“那你還坐在這跟我一起吃烤肉。”


    她就是不喜歡應琪這種調調,說得好像她們差別很大一樣,明明白天的時候,她們在同一個公司上班,在同一間會議室裏討論同一個項目,晚上的時候,她們在同一家店吃同一份烤肉,怎麽就不是一個時代的人了?


    應琪想說,這隻是一個巧合,但是她看著麵前這雙亮閃閃的眼睛,又不忍心說這種話了。


    她一時興起叫小姑娘一起吃飯,誰知道三句話聊不到一起去?應琪都有點後悔了,她又拿於小桃沒辦法,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人是她帶來的,總不能說一起吃個烤肉,也不代表什麽吧?


    於小桃見她不說話,得意的一揚下巴,說:“好啦,都一起吃飯了,你就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應琪哭笑不得,怎麽她還被一個小姑娘教育了呢?


    她有心堵住於小桃的嘴,看於小桃吃得開心,自覺的問:“還想加點什麽嗎?”


    “我都可以,”於小桃毫無所覺的說,“你呢?”


    應琪平時吃得清淡,烤肉這樣油膩的東西,吃上兩塊就不想吃了,現在隻偶爾吃點蘑菇,基本就是她在烤肉,於小桃在吃,就這樣,於小桃竟然還問她想加點什麽?


    現在的小孩,都這麽不懂眼色的嗎?


    應琪竟然覺得挺有意思的,她一邊在心裏感歎,真的是老了,什麽都看著新鮮,一邊拿過菜單,遞給於小桃,說:“吃這麽多肉不膩嗎?要不要喝點什麽?”


    於小桃深有同感的點點頭:“我也覺得膩,喝點飲料吧?你開著車,又不能喝酒。”


    說罷,她頗有些惋惜的說:“可惜了,吃烤肉就是要喝啤酒。”


    說她不懂眼色,偏偏這種事情上,又挺貼心的,應琪看著菜單暗自嘀咕,本想好好看看有些什麽飲料,卻覺得那些小字在她眼前跳動個不停,一種多年未曾有過的溫情在她心裏湧動,讓她覺得有些期待,又有些恐懼。


    可能有個小朋友在眼前晃一晃,感覺也還挺不錯的。


    於小桃對著菜單念念有詞,問:“有黃桃、西瓜、草莓果汁,你想喝什麽?”


    “我喝酸奶,”應琪麵不改色的說,“你想喝酒嗎?想喝就喝吧,我送你迴去就是了。”


    “也是,”於小桃毫無戒心,“反正你知道我住哪兒,不過,你看著我喝,會不會覺得很沒勁?”


    應琪搖了搖頭,她平時愛喝葡萄酒,對啤酒這種喝了發胖又沒什麽度數的飲料已經沒有興趣了。


    於小桃點了兩瓶啤酒,一邊烤肉,一邊等著啤酒上來,說:“你平時也不喝酒的嗎?”


    她迴憶了一下,最近幾次的公司團建,應琪也是不喝酒的,每次都幽幽的站在角落裏,一臉欣慰的看著自己部門的員工笑鬧,一副要得道成仙的樣子,當時覺得美麗不可方物,現在想一想,倒是挺氣人的。


    她又開始懷疑起來了,顏以雲說,應琪沒事就給她買星冰樂,讓她多想想是什麽意思,但是,有什麽意思呢?


    應琪這種團建都不和人一起玩的人,會對她有興趣?


    應琪看著於小桃臉上表情變來變去,一下子欣喜,一下子失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但用膝蓋想,都知道和她這個喝不喝酒的問題沒關係。


    應琪說:“自己在家會喝一點,在外麵不會喝。”


    “為什麽?”於小桃問。


    “在外麵喝酒不安全,”應琪瞪了她一眼,“傻裏傻氣。”


    於小桃差點跳起來,應琪竟然還會說這種話?她目瞪口呆的看著應琪,問:“你說什麽?”


    應琪慢條斯理的說:“我說你傻裏傻氣,連在外麵喝酒不安全都不知道。”


    於小桃的兩瓶啤酒上來了,她卻不敢去開瓶蓋了。


    她眼巴巴的看看酒,又看看應琪,說:“那我剛說烤肉就該配啤酒的時候,你為什麽說想喝就喝呢?”


    “很簡單,和我喝酒不會不安全。”


    應琪淡淡的說:


    “我不算外人……”


    於小桃的心狂跳起來,以她多年看偶像劇的經曆,這句話的後麵跟著的,一般就是“我喜歡你”之類的了!


    難道顏以雲真猜對了?


    她聽見應琪繼續說:


    “我和你一個公司,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要是你和我喝酒喝出了事,明天你就能去告訴老板,毀了我的生活,所以,你和我喝酒不會不安全。”


    “哦……”


    於小桃說:“就這樣?”


    “就這樣啊,”應琪笑著給她開了一瓶酒,倒在玻璃杯裏,推到她麵前,“放心喝吧,我會保證你安全的。”


    “哦,”於小桃喝了一大口酒,想起顏以雲說的話,頓時心中滿是惆悵,“我還以為你要說你喜歡我呢。”


    應琪撲哧一笑,驚訝的看著她:


    “我為什麽要說我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顏以雲:猜到了開頭沒猜到結尾.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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