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日常，時間線在出櫃前】
徐紹尋的嗓子有點啞。
會議室裏，林餘和其他人一起坐著聽徐紹尋講ppt，這樣想。
他神色嚴肅地在電腦記下要點，又低下頭，用手機給徐紹尋發微信：“喉嚨不舒服？”發完摁熄手機，神色依然嚴肅，活像是剛找下屬要進度。
徐紹尋是散了會許久才迴的：“喝水喝少了吧。”
林餘言簡意賅：“喝水。”
徐紹尋迴了個敬禮的表情。
過了半小時，林餘又發：“喝水。”
徐紹尋說喝了。
如是又重複了一次，徐紹尋發了個可憐的表情，說：“就是喉嚨痛。”
徐紹尋很快又說：“可能有點感冒，我美團上叫個藥。”
林餘想了會，還是不放心，拿著個文件夾假公濟私進徐紹尋辦公室看他。徐紹尋聲音啞了點，人還是精神的，看見他就露出一點笑意，低聲道：“我沒事。”
林餘碰碰他的臉，說：“嗯，我就是來看看。”
上班時間摸魚到底不好，林餘見過一眼，確認他還好，便沒有多說，又迴到工位。
等林餘再次進入徐紹尋辦公室已經是晚上了。這次真的是公事，他卻一眼看出徐紹尋低迷得多。林餘伸手摸他的額頭：“發燒了。”
“唔，”徐紹尋自已也摸了一下，有點無奈也有點乖的樣子，“我也大概感覺到了，但想著吃了感冒藥，也懶得動。”
林餘說：“迴家吧。不做了。有什麽著急的我幫你先做。”
徐紹尋自己算了算：“不用。不著急，迴吧。”
迴去是林餘開車，徐紹尋在副駕，人倦怠地靠著椅背，倒還有餘裕叨叨什麽“我生病都是來得很快，看著嚴重，其實去得也快”。
林餘說：“我隻是不想你難受。”
徐紹尋一下住了嘴。他偏過頭，從右後方看林餘的側臉，看著看著便笑起來。是有點疲倦的，但也安心而滿足。
等紅燈的間隙林餘一隻手握方向盤，另一隻手伸過去，想摸摸徐紹尋的體溫。但剛伸過去，就被徐紹尋牽住了，林餘便與他安靜地牽著。
林餘：“很難受？”
“還好。”徐紹尋說，“就是想牽。”
當晚他們睡得早，徐紹尋卻在半夜燒成高燒。林餘都有點想帶他去醫院了，徐紹尋自己說能扛住，所幸吃了退燒藥溫度慢慢降下來了，林餘心才終於放下。
他睡眠一向不好，心裏有事就很難入睡。林餘迷迷糊糊了半宿，鬧鍾響了。徐紹尋還在低燒。林餘去洗漱，再迴來的時候徐紹尋聽到動靜，掙紮著有點神智了，睜開一雙眼看他。
林餘走近，用手背碰碰他的下頜，不為測溫，就是碰碰。林餘輕聲道：“我幫你請假了。你繼續睡，我去上班。”
徐紹尋人還有點迷蒙，含糊道：“辛苦我們小餘。”
“不辛苦。”林餘說，替他掖好被角，“睡吧。”
一早上徐紹尋沒有消息來，倒讓林餘安心，說明還在睡，能好好休息。
到十二點的時候，林餘隨手在便利店買了個飯團，開車迴家。還好他們住得近，迴來這麽一趟，時間也不緊張。林餘早上出門前煮了粥，現在已經煲好了。
臥室徐紹尋還在睡，林餘摸摸他的額頭，沒在燒了。
徐紹尋迷迷糊糊道：“幾點了，你怎麽迴來了。”
“午休，我迴來看看你。”林餘說，“起來吃點東西吧。”
徐紹尋睡飽了，人狀態好了很多。他一邊喝粥，一邊讓林餘快去休息。昨晚就沒睡好，午休還迴來折騰。
“想和你一起待著。不想睡。”林餘說。
徐紹尋：“我陪你？”
林餘還是說不想。
他說這話有些少有的任性，讓徐紹尋心也軟了。徐紹尋道：“那就躺躺。聊聊天。”
林餘被徐紹尋圈著躺迴暖唿唿的被窩，有一種奇異的安心感。偌大的世界，這一角是完全屬於他的。
徐紹尋總是擔心他累，但林餘其實從來不怕累。
他喜歡被需要的感覺。
“我們以後早點睡吧。”林餘和他商量，“早點起。”
徐紹尋覺得有點難，但林餘發話了，他就想想道：“盡量吧。不熬那麽兇了。”徐紹尋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林餘的腰側，又說：“不想上班。也不想你上班。”
林餘：“是不是太累了。”
“現在也還好，沒特別累，就身體有點不舒服。”徐紹尋想起什麽，笑了，“之前有一次是真累，不想幹了那種累。感覺一切都很沒意義。你猜是什麽時候？”
林餘說：“創業的時候麽？你有次也病得很重。”
徐紹尋說：“是你走了之後。”
林餘一怔。
“以前……也有累，也有不順，但是和你待一待，就平靜下來，睡一覺又跟沒事人一樣繼續幹了。”徐紹尋道，“你走了之後……那些情緒好像都積攢著，隻會加深，不會消減。”
“……我沒有想過。”林餘說。
他們之間，徐紹尋一直是更精力充沛能量十足的人，林餘被徐紹尋拉著走出自己的小世界，可是沒想過徐紹尋也會因為他獲得支撐。
“別說你，我自己也不知道。”徐紹尋說完，靜了一會，感慨道，“所以……你雖然這一跑，雖然跑得比較慘烈，不過也好，起碼讓我早點想清楚了。不然一直當朋友處著，還不知道要多久。”
林餘奇怪道：“什麽叫‘不知道要多久’……難道不是就一直是朋友，還能有後續嗎？”
徐紹尋不滿意了：“當然。我又不是傻的。”
“不是麽？”林餘說。
“……你變壞了，林餘。”徐紹尋戳戳他的腰，說，“我沒有找其他人的欲望啊，這很不正常。我遲早會想清楚的，就是可能真的要很久。所以現在這樣……就是最好了。”
林餘也笑了笑，認可道：“是最好了。”
兩人一時靜了些許，卻又十分安寧。林餘思緒散開，忽然想起一件已經許久沒有想到過的往事：“我本來應該有另一個名字。”
林餘說完突然有點後悔，但再想想，也沒什麽不能說的。
有些東西早就不在意不委屈了，但還是想聽聽愛他的人會怎麽說。
——這可以算他送給過去的那個茫然失措的小孩的禮物。
徐紹尋“啊？”了一聲，問：“叫什麽？”
“林思遠。”林餘說，“是我姑姑告訴我的。當時我爸媽商量的是這個名字。我姑姑說，是上戶口的時候，我媽和我爸吵架了，她一氣之下，改了我的名字。”
徐紹尋倏地坐起，下意識否認道：“你姑姑一麵之詞……”
林餘說嗯。他沒有說在小縣城裏，隨便說點什麽，閑話就跟長了腿一樣傳開了；也沒有說在他姑姑的嘴裏，那一次爭吵是因為他媽媽嫌貧愛富，又一次嫌棄林餘生父不給她買首飾衣服。
會是這樣嗎？
林餘沒有拿這件事問過林母，真相已經不可考了。
但那個女人確實將林餘命名為“餘”。
徐紹尋蒼白道：“就算是‘餘’……也可能是……年年有餘啊。”
林餘笑了一下：“是的。”
徐紹尋抓著林餘的手，隻覺得又心亂又心疼，可是那是徐紹尋無法改變的事情。他啞口無言半晌，突然憤憤不平道：“我不管，在我這就是年年有餘！別管其他人怎麽想，林餘這個名字已經和你有聯結了，我想到就覺得很可愛啊。小餘小餘，怎麽了嘛。名字給了你就是你的，你活成什麽樣都是你自己的事，她影響不了！”
徐紹尋說的都是林餘早就明白的事情。但隻要徐紹尋說出來，就夠了。
林餘晃了晃徐紹尋的手，說：“是，我明白。”
徐紹尋不說話，林餘又說：“已經過去很久了。沒什麽的，不需要糾結。”
徐紹尋想想還是不放心：“你真的不介意？”
“真的不介意。”林餘確認道，“你每次叫我，我都……很高興。”
正如徐紹尋所說，名字是他的，他要活成什麽樣，已經與當初那些人沒有關係了。
他現在有了愛他的人。
林餘小時候，羨慕同學唿朋喚友地過生日，也偷偷給自己過過生日。那時他的弟弟出生不久，林餘第一次見識到原來小孩子可以這樣被愛。
他當時點了根蠟燭當蛋糕，想……如果有一個人，可以看到他，隻看到他就好了。
是要等到他已經習慣不過生日之後，才想清楚，那時許下的願望其實是，想當一個人的第一選擇。
他終於遇到了那個人。
林餘漫長的童年裏，缺愛，缺自信，缺家人。
那時候的他沒有想到，所有他想要的東西，在未來都會因為一個人而得到滿足。
【全文完】
徐紹尋的嗓子有點啞。
會議室裏，林餘和其他人一起坐著聽徐紹尋講ppt，這樣想。
他神色嚴肅地在電腦記下要點，又低下頭，用手機給徐紹尋發微信：“喉嚨不舒服？”發完摁熄手機，神色依然嚴肅，活像是剛找下屬要進度。
徐紹尋是散了會許久才迴的：“喝水喝少了吧。”
林餘言簡意賅：“喝水。”
徐紹尋迴了個敬禮的表情。
過了半小時，林餘又發：“喝水。”
徐紹尋說喝了。
如是又重複了一次，徐紹尋發了個可憐的表情，說：“就是喉嚨痛。”
徐紹尋很快又說：“可能有點感冒，我美團上叫個藥。”
林餘想了會，還是不放心，拿著個文件夾假公濟私進徐紹尋辦公室看他。徐紹尋聲音啞了點，人還是精神的，看見他就露出一點笑意，低聲道：“我沒事。”
林餘碰碰他的臉，說：“嗯，我就是來看看。”
上班時間摸魚到底不好，林餘見過一眼，確認他還好，便沒有多說，又迴到工位。
等林餘再次進入徐紹尋辦公室已經是晚上了。這次真的是公事，他卻一眼看出徐紹尋低迷得多。林餘伸手摸他的額頭：“發燒了。”
“唔，”徐紹尋自已也摸了一下，有點無奈也有點乖的樣子，“我也大概感覺到了，但想著吃了感冒藥，也懶得動。”
林餘說：“迴家吧。不做了。有什麽著急的我幫你先做。”
徐紹尋自己算了算：“不用。不著急，迴吧。”
迴去是林餘開車，徐紹尋在副駕，人倦怠地靠著椅背，倒還有餘裕叨叨什麽“我生病都是來得很快，看著嚴重，其實去得也快”。
林餘說：“我隻是不想你難受。”
徐紹尋一下住了嘴。他偏過頭，從右後方看林餘的側臉，看著看著便笑起來。是有點疲倦的，但也安心而滿足。
等紅燈的間隙林餘一隻手握方向盤，另一隻手伸過去，想摸摸徐紹尋的體溫。但剛伸過去，就被徐紹尋牽住了，林餘便與他安靜地牽著。
林餘：“很難受？”
“還好。”徐紹尋說，“就是想牽。”
當晚他們睡得早，徐紹尋卻在半夜燒成高燒。林餘都有點想帶他去醫院了，徐紹尋自己說能扛住，所幸吃了退燒藥溫度慢慢降下來了，林餘心才終於放下。
他睡眠一向不好，心裏有事就很難入睡。林餘迷迷糊糊了半宿，鬧鍾響了。徐紹尋還在低燒。林餘去洗漱，再迴來的時候徐紹尋聽到動靜，掙紮著有點神智了，睜開一雙眼看他。
林餘走近，用手背碰碰他的下頜，不為測溫，就是碰碰。林餘輕聲道：“我幫你請假了。你繼續睡，我去上班。”
徐紹尋人還有點迷蒙，含糊道：“辛苦我們小餘。”
“不辛苦。”林餘說，替他掖好被角，“睡吧。”
一早上徐紹尋沒有消息來，倒讓林餘安心，說明還在睡，能好好休息。
到十二點的時候，林餘隨手在便利店買了個飯團，開車迴家。還好他們住得近，迴來這麽一趟，時間也不緊張。林餘早上出門前煮了粥，現在已經煲好了。
臥室徐紹尋還在睡，林餘摸摸他的額頭，沒在燒了。
徐紹尋迷迷糊糊道：“幾點了，你怎麽迴來了。”
“午休，我迴來看看你。”林餘說，“起來吃點東西吧。”
徐紹尋睡飽了，人狀態好了很多。他一邊喝粥，一邊讓林餘快去休息。昨晚就沒睡好，午休還迴來折騰。
“想和你一起待著。不想睡。”林餘說。
徐紹尋：“我陪你？”
林餘還是說不想。
他說這話有些少有的任性，讓徐紹尋心也軟了。徐紹尋道：“那就躺躺。聊聊天。”
林餘被徐紹尋圈著躺迴暖唿唿的被窩，有一種奇異的安心感。偌大的世界，這一角是完全屬於他的。
徐紹尋總是擔心他累，但林餘其實從來不怕累。
他喜歡被需要的感覺。
“我們以後早點睡吧。”林餘和他商量，“早點起。”
徐紹尋覺得有點難，但林餘發話了，他就想想道：“盡量吧。不熬那麽兇了。”徐紹尋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林餘的腰側，又說：“不想上班。也不想你上班。”
林餘：“是不是太累了。”
“現在也還好，沒特別累，就身體有點不舒服。”徐紹尋想起什麽，笑了，“之前有一次是真累，不想幹了那種累。感覺一切都很沒意義。你猜是什麽時候？”
林餘說：“創業的時候麽？你有次也病得很重。”
徐紹尋說：“是你走了之後。”
林餘一怔。
“以前……也有累，也有不順，但是和你待一待，就平靜下來，睡一覺又跟沒事人一樣繼續幹了。”徐紹尋道，“你走了之後……那些情緒好像都積攢著，隻會加深，不會消減。”
“……我沒有想過。”林餘說。
他們之間，徐紹尋一直是更精力充沛能量十足的人，林餘被徐紹尋拉著走出自己的小世界，可是沒想過徐紹尋也會因為他獲得支撐。
“別說你，我自己也不知道。”徐紹尋說完，靜了一會，感慨道，“所以……你雖然這一跑，雖然跑得比較慘烈，不過也好，起碼讓我早點想清楚了。不然一直當朋友處著，還不知道要多久。”
林餘奇怪道：“什麽叫‘不知道要多久’……難道不是就一直是朋友，還能有後續嗎？”
徐紹尋不滿意了：“當然。我又不是傻的。”
“不是麽？”林餘說。
“……你變壞了，林餘。”徐紹尋戳戳他的腰，說，“我沒有找其他人的欲望啊，這很不正常。我遲早會想清楚的，就是可能真的要很久。所以現在這樣……就是最好了。”
林餘也笑了笑，認可道：“是最好了。”
兩人一時靜了些許，卻又十分安寧。林餘思緒散開，忽然想起一件已經許久沒有想到過的往事：“我本來應該有另一個名字。”
林餘說完突然有點後悔，但再想想，也沒什麽不能說的。
有些東西早就不在意不委屈了，但還是想聽聽愛他的人會怎麽說。
——這可以算他送給過去的那個茫然失措的小孩的禮物。
徐紹尋“啊？”了一聲，問：“叫什麽？”
“林思遠。”林餘說，“是我姑姑告訴我的。當時我爸媽商量的是這個名字。我姑姑說，是上戶口的時候，我媽和我爸吵架了，她一氣之下，改了我的名字。”
徐紹尋倏地坐起，下意識否認道：“你姑姑一麵之詞……”
林餘說嗯。他沒有說在小縣城裏，隨便說點什麽，閑話就跟長了腿一樣傳開了；也沒有說在他姑姑的嘴裏，那一次爭吵是因為他媽媽嫌貧愛富，又一次嫌棄林餘生父不給她買首飾衣服。
會是這樣嗎？
林餘沒有拿這件事問過林母，真相已經不可考了。
但那個女人確實將林餘命名為“餘”。
徐紹尋蒼白道：“就算是‘餘’……也可能是……年年有餘啊。”
林餘笑了一下：“是的。”
徐紹尋抓著林餘的手，隻覺得又心亂又心疼，可是那是徐紹尋無法改變的事情。他啞口無言半晌，突然憤憤不平道：“我不管，在我這就是年年有餘！別管其他人怎麽想，林餘這個名字已經和你有聯結了，我想到就覺得很可愛啊。小餘小餘，怎麽了嘛。名字給了你就是你的，你活成什麽樣都是你自己的事，她影響不了！”
徐紹尋說的都是林餘早就明白的事情。但隻要徐紹尋說出來，就夠了。
林餘晃了晃徐紹尋的手，說：“是，我明白。”
徐紹尋不說話，林餘又說：“已經過去很久了。沒什麽的，不需要糾結。”
徐紹尋想想還是不放心：“你真的不介意？”
“真的不介意。”林餘確認道，“你每次叫我，我都……很高興。”
正如徐紹尋所說，名字是他的，他要活成什麽樣，已經與當初那些人沒有關係了。
他現在有了愛他的人。
林餘小時候，羨慕同學唿朋喚友地過生日，也偷偷給自己過過生日。那時他的弟弟出生不久，林餘第一次見識到原來小孩子可以這樣被愛。
他當時點了根蠟燭當蛋糕，想……如果有一個人，可以看到他，隻看到他就好了。
是要等到他已經習慣不過生日之後，才想清楚，那時許下的願望其實是，想當一個人的第一選擇。
他終於遇到了那個人。
林餘漫長的童年裏，缺愛，缺自信，缺家人。
那時候的他沒有想到，所有他想要的東西，在未來都會因為一個人而得到滿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