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明心把手指輕輕點在那本素描本的封麵上,有種時空倒錯的失真感。他和賀成安真的認識了很久很久了,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他想得一時出了神,連浴室裏的水聲停了都沒發現。


    一隻還帶著水汽的手從他身後伸出來,按在那本素描本上。樂明心迴頭看去,賀成安赤著沾滿水珠的上半身,渾身冒著洗澡後的熱氣,麵無表情地將那本素描本拿起來,隨手擱在高處的架子上。


    樂明心本來是不打算偷看的,也確實沒偷看,但氣氛卻尷尬起來。


    他說道:“那個本子,我記得你高中的時候就在用。”


    賀成安渾不在意身上的水珠,撈起一件衛衣就套上去,含糊地“嗯”了一聲。


    “我好像還看過……”樂明心自顧自說道。


    賀成安的動作停了停。


    怕他誤會,樂明心連忙接著道:“不是偷看,不小心……”


    “行了,”賀成安打斷道,“走吧,時間不早了。”


    不等樂明心接話,他就已經穿好衣服,自顧自下樓了。樂明心坐在床沿上,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隻能撓撓頭,三步並作兩步地跟上去。


    時間的確不早了,等兩人坐在車上,往樂明心家駛去的時候,已經快要十點了。路上的車依舊這麽多,車龍走走停停。下過一場雨,整座城市都是濕潤而清新的,地麵上的淺淺積水反射著車燈路燈,五光十色。


    樂明心坐在副駕駛上,手裏還拿著自己的那個小花瓶,陶器上色之後的手感仍舊很粗糙,磨在手心裏癢癢的。那朵賀成安親手剪下來的月季花安安穩穩地插在花瓶裏,和修長細瘦的花莖比起來顯得格外大的花冠隨著車的行駛一顫一顫,樂明心不自覺地伸出手去護住,生怕花瓣掉下來似的。


    賀成安又不說話了,隻是沉默地看著前麵的路,時而幹脆利落地打方向盤,好像又迴到了樂明心第一迴坐他車的時候。


    樂明心有些泄氣,也不想講話了,緊緊抿著嘴,越想越生氣。


    這是幹什麽呀。


    等到下車的時候,車裏還是一派沉默。


    樂明心打定主意一個字也不說,自顧自解了安全帶,一手拿著花瓶,一手開車門,頭也不迴地下車往自家樓下走去。走出去好幾步都沒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樂明心借著夜色的掩護迴過頭去,見賀成安從駕駛座上小心地拈起一瓣散落的花瓣,動作輕柔地放在手刹旁邊。


    樂明心鼓起來的氣一下子都散了,像被針戳破的氣球。


    不生氣了,心裏卻空落落的。


    他迴到家裏,將花瓶和花放在床頭櫃上,挨在那張一家三口照片旁邊。


    等樂明心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時候,突然想起好一段時間沒見康宸了,摸出手機來給他發了個微信,問他最近是不是很忙,什麽時候聚一聚。幾乎是馬上,康宸的電話就撥迴來了,電話一接通就訴苦。


    “我媽最近不知道哪兒搭了條線,說要讓我跟姑娘相親,饒了我吧……”大概是康小芹已經睡了,康宸壓低聲音。


    最能夠紓解心情的莫過於聽到別人比自己更慘,樂明心精神來了,翻了個身,趴在床上,饒有興趣地說道:“哪兒的姑娘呢?”


    “聽說是你們學校的老師,”康宸歎著氣說道,“教音樂的,姓李,你認識不。”


    教音樂的李老師,樂明心認識,不算是姑娘了,年齡和康宸相仿,離了婚,沒有孩子,氣質沉靜身材窈窕,如果康宸不喜歡女的,兩人光看外表氣質也不失為良配。隔岸觀火,樂明心壞心眼地說道:“李老師啊,認識,漂亮的。”


    康宸恨不得順著電話爬過來揍他,說道:“漂亮成天仙我也硬不起來啊。”


    “你就說你已經有對象了不就成了。”


    康宸愣了愣,又說道:“我哪兒來的對象……”


    樂明心還待再說,康宸沒好氣地扔了一句“不跟你說了”匆匆掛掉電話。


    康宸最近實在是煩得很,他一直沒向家裏出櫃,離婚後這麽些年,都是虛應著家中二老,這迴他媽不知道哪裏七拐八彎的親戚關係,找到了這個堪稱良配的李老師,委婉地告訴康宸,說讓他和別人認識認識,就當交個朋友。


    不如幹脆出櫃好了。


    這個念頭就閃過一瞬,但他看到兩個老人家小心翼翼的樣子,又把話吞下去了,隻推說最近公司忙,遲點再說,沒把話說絕。


    其實他最近不算忙,忙的是邵之河,兩人快十天半月沒見麵了。


    要是邵之河知道了他要去相親會有什麽反應呢,大概不會有什麽反應,可能還會建議把平時習慣穿的那套休閑西裝熨一下。想到這裏,康宸不由得心裏一陣來氣,趴在沙發上。客廳裏隻開著一盞小壁燈,康小芹早就睡了,紅姨也睡了,隻剩他一個人趴著發呆。


    康宸用手背墊著下巴,無意識地在微信通訊錄列表上隨便滑動。


    他想起,邵之河好像總是這樣子進退得當的態度,不疏遠也不過分親近,惹人煩躁,令人不知道為什麽,就想看看他驚慌失措的樣子。


    小時候,即便是帶著康宸幹壞事,邵之河都是老神在在的。青春期,康宸趕時髦和隔壁班的姑娘談戀愛,邵之河還給他送電影票,等到班主任不知道為啥知道了他早戀,批評他們,幹預他們的時候,邵之河還冒認康宸的哥哥,到學校去聽老師訓話,邊聽邊點頭說,宸宸知道錯了,老師他再也不會早戀了,他一定會好好學習。


    康宸一直以為自己喜歡姑娘,直到大學畢業,謝師宴的時候,他喝多了,邵之河開車去學校接他,兩人不知道為什麽滾到床上。


    第二天一早,邵之河還是那副樣子,說,我給你買了藥,一天三次,塗後麵。


    弄得康宸都沒有不好意思的空間,好像和認識多年的同性竹馬上了床根本不算事。


    那段醉酒後的記憶康宸已經不太記得了,隻記得醒來之後後麵酸脹,然後還有糾纏的手腳,熾熱的體溫,低沉的喘息。想著想著,康宸羞恥地發現自己好像有些硬了,他再厚臉皮也不好意思在客廳裏自瀆,隻能夾著腿迴臥室去。


    他躺在床上,解了褲子,把衣服推到胸口,從慢到快地套弄起來,胯不自覺地往上頂。


    放在枕邊的手機亮了,是邵之河發來了語音,康宸舔了舔嘴唇,空出一隻手來點開了語音,邵之河略帶疲倦的低沉聲音從手機裏傳出來。


    “我給小芹買了矯正坐姿的椅子,上次看她寫字,總是彎著腰……”


    康宸根本沒認真聽他在說什麽,隻是喘著氣射了自己滿手。等反應過來那語音的內容,是這樣的家常而有分寸,又覺得臉紅,心底大罵自己不要臉。


    他把滿手的白濁擦幹淨,沒迴那句語音,拖著腳步走進浴室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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