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明心在高潮之後就渾身無力了,在沉睡的邊緣掙紮著。


    他感覺到賀成安在射過之後,趴在他身上緩了一會兒就起來了,還把他拉起來,半摟半抱地拎到浴室裏,在他的浴室裏搗鼓了半天,開了浴霸,把他衣服剝了,拿溫度剛好的熱水胡亂衝了衝,清洗幹淨後麵,又把他扔到床上,然後他就陷在軟軟的床鋪裏昏昏欲睡了。


    脖子上被咬的地方癢癢的,樂明心伸手去撓,卻隻摸到了柔軟的嘴唇。


    然後他就睡著了,夢到了高中的時候。


    好像自從重新遇見賀成安,那段時間的迴憶就頻繁地出現在腦海裏。


    那天下午是自習課,賀成安的位置一如既往地空著。老師開始還管過,每次自習課一見他不在,就在下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訓他一頓。樂明心撞見過一迴,地中海的班主任教語文,很喜歡賀成安的一手好字,恨鐵不成鋼地說他,讓他不要在自習課的時候隨意離開教室在校園遊蕩。


    賀成安就這麽站著聽,因為個子太高,放鬆的時候背稍稍有點駝,眼神不知道落在哪裏,聽了半天老師的訓話,居然打了個哈欠,把老師氣得說不出話。再後來,老師說他不聽,通知了家長也沒有半點用處,到最後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這樣子來去自由,更是令其他窩在教室裏上自習心卻飛出去的人憤憤不平。


    下了第一節自習,樂明心在位置上伸了個懶腰,看著外麵大好的夏日陽光,聽著孜孜不倦的蟬鳴,覺得課室裏“嗡嗡”的風扇聲令人困倦。他把寫了一半的卷子塞到抽屜裏,起身走到外麵,沿著走廊從這頭走到那頭,下了樓。


    a市一中是百年老校了,校園裏綠樹成蔭,如果沿著小徑走,兩麵都是長得粗壯的小葉榕,抬頭看不見天空,隻見到密密匝匝的樹葉。


    樂明心路過植物園,想起上一次見到賀成安在裏頭睡覺,心頭一動,在上次的同一個地方,踩在牆上,攀上牆頭往裏看。


    裏麵果然有人,是賀成安,但他這迴沒有在睡覺。


    樂明心悄悄地,沒發出聲音,趴在牆頭看他。


    賀成安盤腿坐在草地上,手裏拿著一本本子,手上拿著筆。樂明心視力好,仔細地看了看,就知道賀成安在畫畫,他甚至帶了一件校服外套,墊在草坪上,衣服上胡亂放了三五支彩鉛。


    他在畫花,植物園裏的大葉紫薇開得燦爛,紫色的一簇又一簇綻放在梢頭。時有風過,淺紫色的花瓣就落下來,落在素白的素描本上,被賀成安輕輕拂開。


    賀成安冷硬的五官,剃得短短的頭發此刻都柔和了下來,神情專注得不像話。


    樂明心看著看著,腳下一滑沒踩穩,手忙腳亂地落了地,發出了不小的聲響。樂明心明明不是做賊,卻心虛,怕被裏麵的人發現他偷看,忙不迭地跑開了,一路快步走迴教室裏。教室裏依舊安靜且沉悶,植物園裏卻有花有風有陽光。


    就是因為偷看到賀成安在植物園裏畫畫,樂明心才在體育課上伸出了手,隻是賀成安一點都不知道。


    樂明心醒來的時候覺得頭疼,他睜開眼睛,臥室裏的窗簾是拉上的,隻留了一條不經意的小縫,漏進來的陽光是一條金黃色的線。這條線把臥室的昏暗分成兩半,延伸到賀成安光裸的背上。


    賀成安就趴在不算寬的床上,樂明心的旁邊,睡得正熟。


    樂明心平時因為疼惜電費不舍得開的空調正唿唿地往外吹著暖氣,賀成安光著身子,因為熱,被子隻蓋到腰際,露出結實寬闊的背,隨著唿吸微微起伏,在那一線陽光的照耀下,能看到細細的絨毛。


    昨晚發生的事情一下子全部湧入樂明心的腦海裏,讓他一下子臉燒得通紅,渾身燥熱起來。他被被子悶得發慌,卻又在被窩裏動都不敢動,被窩裏兩個人肌膚相貼的那一小塊存在感特別強。


    樂明心微微一動,賀成安的眉頭就皺起來,發出一個頗有起床氣的鼻音,睜開眼睛,和如臨大敵動也不動的樂明心四目相對。賀成安的眼神從迷茫到清明,然後他自言自語地說了句“幾點了”,摸出枕頭下的手機,看了看,掀了被子,背對著樂明心從床上起來。


    “借浴室用一下。”


    賀成安因為剛起床還啞著嗓子,不等樂明心答應就裸著身子往浴室走去。


    樂明心後知後覺地迴了一聲隻有自己聽到的“好”,也從床上坐起來,也是光著的。他找出手機來,把鎖屏之後的手機當做鏡子用,看自己的脖子。側麵赫然有一個牙印,手指摸上去微微凸起,使勁摸了還有點刺痛。


    浴室裏傳出了水聲。樂明心放下手機,從床上起來,翻出高領毛衣穿上,領子剛好把牙印的地方擋住了。


    無論是昨晚略顯粗魯但卻快感十足的性事,還是今早起來後若無其事的態度,賀成安都像是個一夜情的慣犯,隻不過這一次剛好睡到了老同學而已。


    昨晚睡著前,賀成安親他脖子了嗎?想來想去都沒想出結果,樂明心深唿吸一口,胡亂扒了扒頭發,穿上褲子,趿拉著拖鞋,翻出沒穿過的內褲和毛巾,敲了敲浴室的門,說道:“新的毛巾和內褲,沒用過的。”


    水聲停了停,浴室門開了條縫,飄出來熱騰騰的水汽,賀成安伸出濕漉漉的手臂,把東西接過去,也不跟他客氣,說道:“謝了。”


    賀成安赤裸的身體在門後晃了晃就被禁閉的門擋住了,樂明心隻看到了一眼胸膛和小腹,胸肌的形狀好看,難得的是腹肌,整齊地碼著。樂明心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腹肌,工作後鍛煉得比大學的時候少,有些退化了。


    樂明心快速地去刷牙洗臉,把昨晚匆匆塞到沙發墊下麵的髒衣服塞進陽台的洗衣籃裏。


    沒多久,康宸的視頻邀請就發過來了,樂明心接起,視頻那頭是穿了一身紅裙子,頭上紮著兩個小包包的康小芹,像年畫上的娃娃,就差眉心一個紅點了。


    她學著康宸教她的樣子,團著手給樂明心拜年,然後康宸接過手機跟他瞎聊兩句。


    正好賀成安從浴室出來,衣服好好穿著,但頭發剛洗過,毛巾搭在腦袋上,邊走邊擦,正好被康宸見到了,等樂明心想要移開手機換個角度已經來不及了。


    康宸先是驚訝,然後就是笑:“新年好啊老賀,看來昨晚睡得不錯啊。”


    賀成安是有些不自在的,但他也沒躲,迴了句:“新年快樂。”


    樂明心耐不住康宸揶揄的目光,匆匆把視頻通話給掛了,把吹風機借給賀成安。賀成安把頭發吹幹,一把束起來,原本剃得幹淨的下半邊腦袋長出了發茬,摸上去會有點癢,樂明心分神想到。


    “先走了。”賀成安拎起自己的黑色羽絨服,說道。


    樂明心“啊”了一聲,又問道:“差不多飯點了,去吃點?”


    “不了,”賀成安舉步就往門外走,頓了頓又說道,“有點緊,我得迴家換。”


    樂明心愣了愣才明白他這是在說內褲,臉紅著說道:“好、好的。”


    賀成安有些別扭地走到樓下,坐進車裏,路上比平時少了許多人,凡是出門的,都是拖家帶口去拜年的。他坐在駕駛座,後視鏡上還貼著之前那張寫著“戒煙”的便條貼,有點脫膠了,搖搖欲墜。


    他一把將那便條貼拿下來,揉成紙團胡亂找個地方塞。


    每次遇上樂明心,賀成安總是說出違心的話,做出違心的事。在酒吧門前重逢的時候,他明明想說不記得,昨晚他明明隻打算將樂明心送迴去,壓根沒想要留下,更沒想要廝混到床上。說到床,樂明心高潮時穿著白襪的繃緊的腳、盤在他腰上結實有力的大腿,在他腦海裏格外清晰。還有樂明心熟睡後微張著嘴巴唿吸,臉頰紅紅的,像個孩子。


    想到這裏,內褲好像更緊了。


    賀成安翻來翻去,翻出一根戒煙時吃的棒棒糖,塞到嘴裏,可樂味兒的。


    他強迫自己想起高二轉學的那一天,瓢潑的大雨舒緩了炎熱的天氣。他花了小半天就整理好了學生宿舍裏的東西,全都裝在一個小行李箱裏。他撐著傘,雨越下越大,遠處的教學樓模糊得隻有一個影子。


    校門外,賀靖的車停著,鳴了兩聲喇叭,是催促。


    他扶著行李箱的拉杆,雨水濺濕了校服褲的褲腿,布料黏在腳踝處,讓人不舒服。


    最後他還是走了,並且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迴過a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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