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淩晨,夏涼還在睡夢中,便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他迷迷糊糊地接聽了電話,幾秒鍾之後,瞬間清醒了過來。


    一旁的周朔扒開夏夏不知什麽時候壓在他胸口的兩條腿,轉頭見夏涼拿著手機呆呆坐在床邊不出聲,於是半支起身子問道:“涼哥,怎麽了?”


    “小臨打來電話,說奶奶病重……”夏涼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空洞,卻依然保持鎮定,迴過頭對周朔道,“我得盡快趕迴b城去。”


    周朔立即翻身下床:“我陪你一起去。”說著,他又低頭去喚夏夏。


    夏涼原想讓他留下來陪夏夏,但轉念一想,聽夏臨那焦急的語氣,奶奶恐怕沒有多少時間了,夏夏……得帶迴去給奶奶見上一麵。


    夏夏畢竟還是個孩子,才睡下沒幾個小時,根本叫不醒。於是周朔便直接將夏夏往背上一扛,連同他們不多的行李一同扛出了門。


    三人驅車上了通往b城的高速,此時夏涼才發現,黎明前的高速公路上寂靜無人,然而卻有一輛轎車始終綴在他們後麵,保持著十幾米的車距。


    周朔察覺到夏涼頻頻看向後視鏡的視線,一手按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別擔心,那是我的人。”夏涼先是一怔,隨即很快明白過來,這恐怕就是夏夏口中的“爸爸手下的叔叔們”了。


    先前他就有些奇怪,即便周朔加入了abo族籍,即便周朔主動肩負起監督夏夏的責任,但以納威爾家族的作風,又怎會當真放心讓這父女倆單獨迴來探親。


    而後麵這輛轎車裏的人,雖說是周朔的手下,恐怕同時也兼顧著監督他們父女二人的職責。抵達b城時,天色已經大亮。


    周朔發現夏涼下高速之後,並沒有往夏家老宅的方向去,而是直接往宋延別墅的方向去了。“怎麽,老夫人現在不住在老宅了嗎?”周朔問。


    夏涼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爸……兩年前突然腦溢血,走得很倉促。”他頓了頓,“奶奶一時受不了打擊,心情鬱結,身子骨也漸漸大不如前了,夏臨便將她接去與他們同住,也好有個照應。”


    周朔吃了一驚,沒想到一別四年,夏父竟已離世。如今夏老太太若是也跟著撒手人寰,夏家本家就隻剩下夏涼和夏臨兩兄弟了。


    隻聽夏涼繼續道:“上個月,奶奶下樓梯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一一老人家最怕磕磕碰碰的,當時醫生就診斷出她的腦血管不大好了,恐怕跟我爸是同一個毛病。我得知消息後,就趕去醫院和小臨輪番照顧她,她卻吵著要出院。我原以為她這毛病發現得早,若是悉心看護,至少還能再拖上一陣子,沒想到才一個月……”


    周朔知道此時勸什麽都是徒勞,隻是緊緊握著他的一隻手,沒有再說話。車子駛入別墅區,夏臨和宋延已經在門口等著他們了。


    見一輛車裏同時下來兩個人,夏臨愣了一下,當看清周朔麵貌時,-時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倒是宋延反應快,上?前兩步將周朔打量了一番,問道:“你什麽時候迴來的?”


    “昨天晚上。”周朔說著,將夏夏從車裏抱出來,讓她跟眾人打招唿。夏夏剛睡醒,揉著眼睛迷迷瞪瞪地道:“舅舅、舅父好。”


    “……突然之間就做了舅舅的夏臨一時沒反應過來。


    周朔輕輕拍了拍夏夏的腦袋,提醒道:“又忘了嗎,該叫叔叔、叔父。”


    “哦,叔叔、叔父。”夏夏十分乖順地改了口。


    “原來是夏夏啊!”夏臨總算反應過來這個小女孩的來曆,也不在乎自己究竟是“舅舅”還是“叔叔”,伸手便去:抱夏夏。


    他和宋延結婚多年,還沒有領養孩子的打算,家中關於小孩的玩具和零食一概沒有,宋延翻箱倒櫃了好半晌,才摸出幾顆糖果塞給夏夏。


    夏夏倒也乖覺,雖然覺得幾顆糖果並不稀罕,卻還是老老實實接過去道了聲謝。四人簡單寒暄了幾句之後,夏臨便帶著他們上了二樓老太太的臥室。此時夏老太太已經躺在床上,氣若遊絲。


    夏臨湊到夏老太太耳邊,低聲道:“奶奶,哥來看你了。”夏老太太眼皮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夏涼在她床邊坐下,輕輕握住了她微微抬起的一隻手。


    “……啊,”夏老太太艱難地開了口,“奶奶現在……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啊。”


    夏涼眼眶一熱,就要流下淚來。他閉了閉眼,強行把眼淚逼了迴去,扯出一抹微笑道:“奶奶, 您看,我把您曾孫女帶來了。”


    他說著,牽著夏夏的手往床邊帶。


    夏夏也是個機靈的孩子,見了夏老太太,脆生生道:“太奶奶好,我是夏夏。”


    “咦?”夏老太太吃了一驚,將夏夏上下打量了好半晌,眼瞳裏明顯綻放出異樣的光彩,“ 這……這是小涼的孩子嗎?”


    “是的,奶奶。”夏涼道,“之前孩子流落在外,最近才讓周朔給尋了迴來。以前一直沒有告訴您,對不起。”夏老太太又問:“這孩子的母親是……”


    夏涼尚未開口,便聽夏夏道:“太奶奶,我沒有媽媽,隻有爸爸……和叔叔一——這後半句她沒敢說。


    然而夏老太太卻理解為孩子的母親因故去世了,頓時握著夏夏的手好一-頓憐惜,眼中含著熱淚喃喃道:“好,找迴來了就好……這模樣跟小涼還真有些……也真是難為孩子了,在外頭受了這麽多苦……奶奶想多陪陪夏夏,可惜太奶奶時間不多了……”


    這話不知如何觸動了夏夏,竟伏在床榻上一陣嚎啕大哭。


    她這一哭,倒惹得夏老太太手忙腳亂地安撫她,也無心再追究孩子的母親究竟是什麽身家背景了,心想自己臨到終了竟還能見到曾孫女,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如此一想,老太太心中的牽掛去了大半,迴光返照了一段時間,於這天午後,在睡夢中安然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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