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的溪流聲漸遠,有什麽東西在蹭蔣南暉的腿。蔣南暉猛然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瞪著正向它吐舌頭的薩摩耶,整個人都是蒙的。


    狗主人在遠處高聲喚,「絨絨」,薩摩耶衝蔣南暉歪了下腦袋,吐著舌頭轉身朝主人奔去。


    周遭事物的輪廓在視野裏逐漸清晰,蔣南暉先抬手檢查嘴角,還好沒失態,他居然睡著了。扭臉去瞧岑寒落,對方仍保持原有的姿勢不動,好像也睡著了。


    蔣南暉正猶豫要不要叫醒他,放下的手臂不小心壓到了耳機線。耳機從岑寒落耳朵裏滑落,那人同時清醒過來,對著黯淡的天空眨眨眼睛。


    揉捏脖頸坐直身體,岑寒落不顧形象地打了個哈欠,眼角掛淚,問:“我打唿嚕了嗎?”


    蔣南暉說:“不知道,我也……剛醒。”


    “是不是挺助眠的?”岑寒落繞起耳機線,“我特別喜歡聽白噪音。”


    瞄了眼手機上的時間,至少睡了有十分鍾,岑寒落履行承諾,如實告知蔣南暉搬來這裏的原因。


    “首先聲明,我不是跟蹤狂,也沒有偷/窺/癖,我隻是想找一間性價比高一點的房子。”岑寒落側歪身子麵朝蔣南暉,用椅背架著臂肘,右手支著腦袋,姿態放鬆,“我諮詢過安然姐,她推薦我來這邊看看,我原本看中的是對麵那個小區,合租是真便宜。


    可我生活上太「不拘小節」了,經常把家裏弄得一團亂,如果能有個一居室、單獨住,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這個小區雖然建房早,破舊了些,但其他方麵都非常符合我的心意。”岑寒落道,“一居室,五層能曬到太陽,一趟地鐵直達上班地點,最重要的是……”


    等了半天沒等來後文,見岑寒落勾起唇角望著自己,蔣南暉問:“最重要的是什麽?”


    “離你近啊。”岑寒落說,“有朋友在身邊,互相也好有個照應啊。”


    蔣南暉覺得岑寒落的話沒什麽毛病,因而對此深信不疑,半晌,點頭道:“你說得對。”


    “不過你放心,即使離得近,我也不會天天打擾你的。”岑寒落道,“我剛入職,工作挺忙的,每天都很累,迴家一般倒床就睡。”


    蔣南暉習慣性客氣地說:“沒事,不打擾。”


    岑寒落立馬道:“好的,那我有事就不跟你見外了。”


    蔣南暉:怎麽感覺好像中套了。


    岑寒落站起身,抬手示意蔣南暉也站起來,然後彎下腰,伸直手臂去夠腳麵:“做做拉伸,不然腰會酸的。”


    “哦。”蔣南暉學著岑寒落的樣子,跟著他一起舒展身體。


    “我住八號樓三單元五層,502。”岑寒落說,“出於禮貌,我應該請朋友上家裏坐坐的,但我今天去商場買了一堆新衣服新鞋子,還有亂七八糟的生活用品,等我把屋子打掃幹淨再邀請你吧。”


    “不用這麽客氣。”蔣南暉道,“也歡迎你有空來我家做客。”


    七、八兩棟樓單元門相對,兩人道別後各自迴家,蔣南暉進了家門脫下西裝,換好睡衣,如常坐在沙發上放空自己。


    和岑寒落的兩次相遇,都帶著一種微妙的、難以琢磨的感覺,很神奇。蔣南暉拾起幹果盤中的開心果,剝了一顆吃進嘴裏,而後愣了一下——他已經很久沒有在夜晚獨處的時候動過茶幾上的幹果了。


    盡管和岑寒落同住一個小區,蔣南暉也並不是經常能夠遇見他。七月初,距離上次見麵過了快兩周的時間,蔣南暉忽然有點懊悔沒問岑寒落要聯係方式,他們住得這麽近,欠的那頓飯還不還,對方該怎麽想他。


    “我沒有岑寒落的手機號啊。”安然在電話裏說,“我們之前一直是用qq聯係的。”


    蔣南暉站在辦公室外的走廊上,迴道:“這樣啊。”


    安然問:“你不是也有他的qq嗎?當時是我先加的他,後來你們倆也互加了。”


    蔣南暉捏著鼻梁,說:“我就沒怎麽用過q.q。”


    安然提議:“我幫你要他的微信吧?”


    “不用特地去要,那樣太刻意了。”蔣南暉道,“反正住得近,沒準什麽時候就遇上了。”


    實習期間,蔣南暉工作積極,髒活累活苦活總是搶著幹,每次交的新聞稿都讓劉組長十分滿意。轉正文件提前下達,實習期間的工資到賬,蔣南暉收到短信提醒,總共有六千多塊錢。


    這天下午,蔣南暉跟隨劉組長去市中心跑新聞。坐在出租車副駕駛位上,蔣南暉望著窗外飛速劃映的街景,一直在思考,現在的手機用了五年多了,要不要換一部新的,再換個新手機號。


    還是會有高中同學不停地發來信息,向他詢問沈溪珂的近況,偶爾還有電話打進來。這些人其實都沒有惡意,隻是以為他們還在一起,上高中時玩得比較好的朋友,甚至還在計劃同學聚會的事情。


    蔣南暉是絕對不會去同學聚會的,但又不擅長拒絕別人的好意,思來想去,逃避是最好的辦法。


    無論是信息還是電話,蔣南暉都沒迴應,沈溪珂如今已經出道了,任何迴複都有可能對他造成負麵的影響。


    況且,蔣南暉也不想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閑談,不想一遍遍地去跟人解釋分手的原因,更不想麵對別人的關心,這會讓他活得特別累。


    第二天睡醒,蔣南暉洗漱完,早餐吃的是麵包夾煎雞蛋,配一杯兌了牛奶的速溶咖啡。離上班時間還早,他把昨天買的新手機拿出來,插/入新卡,開機連接家裏的無線。


    下載好自己常用的軟件,創建新的微信號,蔣南暉開始添加好友。安然、樸燁,蔣南暉認真權衡,暫時隻添加了這兩個人。


    然後再是同事、領導和房東,已添加的好友總共才二十一人,蔣南暉反複檢查兩遍,確定該加的人都加上了。之前已經清空了朋友圈,蔣南暉決定將相冊中剩餘的照片也全部刪除,哪怕是與沈溪珂無關的那些印跡。


    清除幹淨過去發生的一切,蔣南暉深深地吸了口氣,慢慢吐出來,發覺內心輕鬆了不少。隻是有件事依舊讓他惦記,方才在想身邊有哪些朋友是需要添加微信保持聯絡的時候,蔣南暉有一瞬間想到了岑寒落。


    也是怪了,半個多月沒見,對這人的印象非但沒模糊,反而越來越清晰。那日傍晚看見的美好畫麵,偶爾在想起這個人時會一並浮現在腦海,蔣南暉收好新手機邁去窗邊,停在窗前望向對樓,岑寒落是住幾層來著?


    三單元,五層,502,右邊這扇窗戶應該就是岑寒落的家吧?還沒找清楚位置,蔣南暉突然對自己的行為感到驚訝,他這是在做什麽?這算不算是在偷/窺?


    趕緊出門工作吧,蔣南暉這樣想著,卻沒挪動腳。岑寒落家的窗戶上好像貼著什麽東西,幾乎占滿了一整麵玻璃,蔣南暉眯起眼,對自己行為的驚訝迅速演變成對對方行為的震驚——那是一張奧特曼的海報,太陽一照,奧特曼像是在發光。


    下麵似乎還印著一行字,蔣南暉忍不住好奇,實在想要看清楚。他拿出新手機,點開相機拉近焦距,那行文字印的是:讓我來維護正義!


    怔愣幾秒,蔣南暉難以自控地大笑起來。


    作者有話說:


    感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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