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川今天迴臨江苑沒提前和任何人說,出現得非常突然,以至於在看到穿著他衣服出現在客廳的尤問的時候,有幾秒鍾沒反應過來。


    這個打扮,以前隻有在床上尤問才這麽穿。


    尤問本來在和陳積玉一起做明天要用到的手工作業,聽到陳積玉問傅明川怎麽迴來了,才發現傅明川一直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看著他們。


    尤問眨眨眼,因為他的動作,衣服有些往下掉,傅明川下意識的想讓尤問迴房間去,還沒開口就聽到尤問喊他“傅先生”,還說:“我家裏有點事情,來叨擾幾天。”


    陳積玉趕緊說:“不打擾,明川又不住在家裏,以後你就好好住下。”暗示意味非常明顯,說這話的時候還看著自己兒子,她怕尤問還沒住就走了,現在的尤問根本無處可去。


    傅明川仿佛沒聽到她的話:“家裏什麽事?”


    尤問沒想到傅明川會這麽自然的搭話,他醞釀了一下才說:“鄰居家著火了,家裏住著不太方便。”


    尤問眼睛很大,看人的時候就顯得很天真很無辜,尤其他現在一副氣弱的模樣,更顯得可憐楚楚。


    以前,尤問在床上才這麽看他。


    傅明川麵色一凜:“你有事沒有?”


    尤問搖頭,迴答的很簡短,像是普通的寒暄:“沒事的。”


    想了想,似乎覺得不妥,又說:“謝謝關心。”


    然而他的禮貌並沒有得到傅明川的迴應:“叫醫生過來看看。”傅明川一副立刻要喊人叫醫生的模樣。


    尤問以前就不會照顧自己,傅明川說這話的時候完全是下意識的。


    尤問不想再麻煩陳積玉,有些著急的說:“我迴去的時候火已經滅了,不用叫醫生的。”


    傅明川將人仔細看了一遍,確認人無誤之後迴答了尤問前麵的話:“我不住這邊,你隻管住。”


    陳積玉心裏歎氣,這話的言外之意是不會再和尤問糾纏不清,她站起身喊侯琮招唿傅明川收拾下臥室,避免尤問不自在。


    傅明川看尤問垂下眼瞼扭開臉,收迴目光上樓。


    侯琮跟在他身後,路過第一個房間的時候傅明川忽然問:“尤問住哪個房間?”


    侯琮頓了一下才說:“盡頭東邊那間,太太說那間陽光好。”


    傅明川沒說話,侯琮本來要安排人幫他換下四件套,結果還沒來得及喊人,傅明川就又問:“是你把我的衣服拿給他的?”


    侯琮沒有立刻迴答,斟酌了一下,不明白傅明川這是在關心還是在責怪:“太太說的,家裏沒有合適的衣服了,所以就拿了您的。”


    侯琮是看著傅明川長大的,但還是看不太懂自家少爺在想什麽。


    小時候傅明川就經常不言不語的一個人待著,有一陣子陳積玉覺得他不正常帶他去看心理醫生,在那之後的很多年傅明川都會定時和心理醫生見麵,他做事的過程和結果從來都沒有聯係,以至於時間久了,連他身邊最親近的人都看不懂他。


    傅明川將外套脫下交給侯琮,吩咐道:“以後不要拿我的衣服給他穿。”他本是迴來拿東西,但是侯琮將他的房間收拾好之後他沒再想離開。


    侯琮本就拿不準他的意思,原本還以為他是關心尤問,這麽一看,好像又不是。


    也或許隻是提前問好,方便避過尤問的糾纏和打擾。


    *


    接下來一周傅明川果然如他所說沒有迴家,直到陳積玉給他打電話讓他安排人找一下尤問在哪裏。


    已經晚上九點半,尤問不但沒迴家,也沒在幼兒園,電話也一直無人接聽。


    尤問隻是電話沒電,因為幼兒園裏有個小團子的爸爸趕不過來要他幫忙送一下。


    幼兒園離小團子住的小區不遠,尤問將小團子送到了小區門口,結果他爸爸還是沒趕到,尤問就一直在小區門口等。


    小團子愛亂跑,尤問跟著他轉了大半個小區,然後在一個岔路口看到站在那裏的傅明川。


    小團子撞到傅明川身上,又摔了個屁股墩,仰著頭看傅明川,似乎等著傅明川扶他,但是傅明川沒看他,也沒扶他。


    傅明川隻是看著匆匆趕過來的尤問將小團子抱起來,小團子立刻抱住尤問的脖子指責傅明川:“哥哥,叔叔的腿撞寶寶。”


    尤問沒來得及問傅明川為什麽在這裏,隻安慰小團子:“那寶寶摔痛了沒有?”


    小團子歪著頭靠在他懷裏吃手:“寶寶痛痛。”完全是撒嬌,一點看不出有痛的模樣。


    尤問哄著小團子:“哥哥幫寶寶吹一吹。”


    小團子看著傅明川,用小孩子特有的天真語氣說:“叔叔看你。”


    尤問這才看向傅明川:“這麽巧,傅先生。”說這話的時候他看著傅明川,路燈照在傅明川臉上,一半的五官藏在陰影裏,讓他的五官看起來更加立體冷峻,看向你的時候讓你覺得他的目光黑冷冷的。


    傅明川也看著尤問,他知道尤問的耐心一向很好,也一直知道他喜歡小朋友,但因為他自己不喜歡,尤問從不往山水居帶親戚家的小孩。


    “不巧,我來找你,媽媽說你不接電話。”


    尤問愣了愣,傅明川說“媽媽”,仿佛陳積玉還是兩個人的媽媽。


    “手機沒電了,送完人馬上就迴。”


    “馬上是多久?你已經在這個小區待了一個小時又二十分鍾。”傅明川不太讚同尤問的話。


    尤問幾乎是立刻問:“你怎麽知道?”語氣有些驚詫。


    傅明川覺得尤問是在懷疑自己調查了他,他很平靜的解釋:“之前你用軟件給我開了隨時查看定位功能。”


    尤問“哦哦”兩聲:“抱歉,我馬上關了。”


    傅明川薄唇抿了一下:“不用道歉。”


    團子的家長急匆匆的跑來,一邊擦汗一邊道歉:“尤老師對不起,路上出了點小事故,麻煩您等久了。”


    尤問隻說沒關係,又和對方家長說了幾句雙方才告別,安靜昏黃的路燈下又隻剩下了尤問和傅明川。


    尤問不想和傅明川同行:“我還要迴家一趟,有些東西要拿。”


    他本來想接著提議讓傅明川先走,結果就聽傅明川說:“走吧。”


    再次坐上傅明川的車,尤問覺得又熟悉又陌生。


    兩個人剛在一起的時候一直是司機開車,直到有一次尤問喝多了非要坐在傅明川身上,惹得傅明川差點擦槍走火,那之後每次接送尤問傅明川都親自開車。


    後視鏡上掛著一個轉經筒,是尤問旅遊的時候幫傅明川買的,隻花了四十塊錢。


    他俯身拿儲物箱裏的濕巾的時候頭不小心碰到轉經筒,轉經筒響起來,引來傅明川的目光,尤問就順口問:“怎麽還沒丟掉啊?”


    傅明川似乎不理解尤問的邏輯:“為什麽要丟掉?”


    尤問也不明白,難道傅明川不應該像丟掉他那樣將他送的東西也都丟掉嗎?


    見尤問不答話,還將頭扭過去不看他,傅明川又問了一次,這次尤問迴答:“不好看。”


    起碼不符合傅明川的審美,也不符合傅明川的品位。


    傅明川用手碰了下古銅色的轉經筒,說:“還好。”


    話題結束,尤問不再像以前那樣隨時隨地找話題,傅明川不說話,他便也不說,漫不經心地想著自己買來放在車窗上排排坐的小木頭人去了哪裏。


    “小木頭人也在車屜裏。”傅明川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替他解答。


    小木頭人是尤問的叫法,傅明川不是會給某種物品加形容詞的那種性格,但小木頭人是尤問每次坐他的車都要提起的。


    上車第一件事先將臉上帶數字的木頭人的腦袋扭向自己,一邊扭一邊和他說小木頭人多可愛,全部扭過來之後司機的電話號碼就是倒著念,以至於尤問倒背司機的號碼比順背他的還順溜。


    尤問將濕巾扒拉開,小木頭人果然在裏麵,他沒忍住拿在手裏轉小木頭人的腦袋,聽傅明川又問:“路口哪邊拐?”


    尤問看了眼路口:“左邊。”


    車子很快開到真日花園,尤問又想讓傅明川先走,傅明川卻跟著他一起下車:“哪棟?”


    尤問實在不會拒絕人,隻得迴答:“4棟。”


    才剛走到樓下,傅明川質疑的聲音又傳來:“怎麽住在這裏?”


    尤問看著有些年頭的入戶門,還有已顯斑駁破舊的入戶大堂:“什麽地方都有人住,住哪裏都一樣。”


    他不懂傅明川為什麽和陳積玉一樣這麽在意他的住宿條件,不過到了樓上後,傅明川的表情明顯比在一樓的時候還要冷峻一些,因為他甚至在樓道裏看到了一個光膀子的男人。


    尤問看他實在疑惑太大,隻得再次解惑:“老小區是有這種情況的。”


    傅明川不太滿意的“嗯”了一聲:“你住哪裏?”


    尤問已經停下來:“到了。”


    傅明川目光落在鎖著的房門上,大概是因為大火的原因,門被新換過,門口周圍刷了白漆,和周邊色彩界限明顯,他示意尤問開門。


    尤問開門後,沒邀請傅明川:“你在這裏等一下,我馬上就好。”


    傅明川沒強人所難,但尤問沒鎖門,他站在門口將屋內的布局一眼望到盡頭,半屋子的物品都被燒毀了,雖然收拾過,但已經不能用破舊來形容了。


    尤問不知道在找什麽,一直在翻東西,直到房東過來,要求尤問承擔一半裝修費用,並咬定房子被燒和尤問有直接關係。


    尤問和他講道理:“警察已經結案了,是隔壁先起的火,對方房東也願意負責,這些情況你已經都了解……”


    房東打斷他:“他隻肯出一半,剩下那一半難道要我來付?那我是不是太冤枉了,我都沒在這裏住。”


    “如果你一點錢都不肯出的話,這房子就不租給你了,押金……”


    傅明川沒讓他說完:“他不租了,”又補充,“押金如果你不退的話就和我的律師談。”


    那房東長得五大三粗,一副不好惹的樣子,但看到傅明川一副更不好惹的模樣,到底沒敢硬剛:“不租就不租,今天就把東西都收拾走,明天我就裝修重新租出去。”


    傅明川黑沉沉的目光看著他,他沒敢再說話,心裏罵了聲被人操的小婊子,轉身離開。


    傅明川踏進尤問的房間,不太高興的問:“怎麽連他都欺負你?”


    尤問不大在意:“租他的房子嘛,便宜。”說完想問問傅明川覺得房東會不會給他退押金,忍住了沒問。


    如果以前遇到這種事,他肯定要先給傅明川告狀,然後一天監督傅明川八遍看他有沒有幫自己報仇。


    現在就算了。


    傅明川不言語,近距離打量這幾個月尤問生活的地方,房間和客廳甚至廚房都連在一起,空間逼仄,窗戶都隻有一扇。


    以前尤問的房間是很明亮的,窗子有很多扇,他喜歡開著窗吹風,有時候還會坐在窗台上,把腳晃來晃去。


    傅明川說了他幾次他也沒改,後來傅明川就不準他總開著窗子了。


    尤問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是他爸爸媽媽留給他的一些物件,別的他都沒要,拿好後就和傅明川說可以走了。


    傅明川抿著唇,表情有些外放,想問他別的都沒有需要的嗎?比如一些有紀念意義的。


    不過最後他沒問,這裏的東西被損毀的差不多了,不要也罷。


    當時尤問離開山水居的時候也沒帶什麽東西,穿著身上的衣服帶了個背包就走了。


    印象裏的尤問似乎不是這麽幹脆的人。


    迴去的路上,傅明川沒忍住和陳積玉說了一樣的話:“以後不要住這種地方。”


    尤問隨便應他一聲,不接他的話,也不順他的意。


    傅明川又說:“把小木頭人放儲物箱裏。”——


    真的是少發了劇情……對不起大家重新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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