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不管是高雅的人也好,粗俗的人也要,對幸福都會有本能的期盼。


    今日,展軍長的這股期盼,更是高漲萬分。因其高漲,所以總覺得時間過得慢,抬頭看著牆上掛鍾,那一分鍾一分鍾的,走得仿佛一個鍾頭般長久,竟有度日如年之感。


    幸虧昨天和白雪嵐立下的約定,除了晚飯之前要把宣懷風送過來外,還需中午送一碗藥過去。這種好事,他絕不肯假手於人,為著昨天嚐到那唇的香甜,就算送一萬次,跑斷了腿,他也願意。


    他便等著送藥的時候。


    可是在病房裏勉強挨了兩個鍾頭,就實在坐不住了,展露昭叫了一個護兵進來,吩咐去熬海關的宣副官的藥,那護兵說,「軍長,薑禦醫在的時候,都說到了正點才熬藥,現在還差著半個鍾頭呢。」


    展露昭說,「差一個半個鍾頭,有什麽要緊?病人早半個鍾頭喝上藥,病不是早點好嗎?別囉囉嗦嗦的,否則軍法處置。快去!」


    護兵不敢違逆,趕緊辦去了。


    過了一陣子,端上熱騰騰的藥來。


    展露昭腦子裏晃著宣懷風躺在床上,嬌柔無力的模樣,一刻也等不得,叫了崔大明來,讓崔大明端著藥走在自己身後,另有一隊牛高馬大的護兵帶著槍尾隨,十分威風。


    這送藥的事,就像勝利者到失敗者的焦土上巡視一番,很讓人得意。


    昨天他把宣懷風抱個滿懷,要摟就摟,要親就親,白雪嵐眼睜睜看著,敢吭一個字?一想到這,那充滿男性驕傲的興奮得意,就鼓脹著展露昭的胸膛,腳步也格外輕快。


    經過電話間時,更沒工夫留意裏麵響起的鈴聲。


    展露昭領著下屬下了樓梯,踏上三樓的走廊,遠遠看著那一邊海關的護兵們整整齊齊站著,正守在他快到手的那一位的病房門前,心髒便跳得更快活,那模樣,仿佛天底下最大的獎賞放在麵前,就等他去拿呢。


    宋壬等人在另一頭,看似尋常,其實神經早就繃緊了,彼此打個眼色,不動聲色地盯著一步步過來的展露昭。


    展露昭正在走廊裏走著,忽然身後咚咚地響起腳步聲。


    一個護兵從後頭追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叫著,「軍長,有電話,是要事!」


    展露昭聽見「要事」兩字,倒不能大意,站住腳問,「誰的電話?什麽要事?」


    護兵迴答說,「是宣副官的電話,他說是要事。」


    展露昭皺眉,問,「你不懂我說什麽嗎?到底什麽要事?怎麽不痛快說出來?」


    那護兵說,「報告軍長,宣副官在電話裏急得很,他就說,要攔住軍長,千萬別讓你過去。」


    展露昭聽了,眼神猛地一兇。


    心想,好你個宣懷抿,昨晚擅自隱瞞薑禦醫被撞死的消息,今早又話裏話外的諷刺本軍長,想著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本軍長寬宏大量,也不和你計較。


    怎麽現在打發你到外頭辦事,還要打個電話過來,壞本軍長的好事?


    這是存心和本軍長過不去了!


    如此一來,從昨晚到現在憋的一把火,竟轟地燃燒起來。若宣懷抿此刻在麵前,定然要把腰上皮帶接下來,劈頭劈腦狠抽一頓了。


    隻是宣懷抿不在,展露昭的怒氣便隻能轉移給報信的護兵,揚起手,刷地蓋了護兵一巴掌。


    那護兵隻是接了電話,盡著本分趕來報告,並不知道軍長哪裏冒出這麽大的火來,一點也沒防備下,被扇了一個大趔趄,撞到旁邊一個護兵身上,摸著火燙的臉,低頭不敢做聲。


    展露昭咬牙切齒,「你們這些人,以為本軍長要聽你們的話嗎?早晚拿鞭子把你們抽成碎肉條,你們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好好的喜慶日子,偏要攪和得人生大氣不可。誰再敢攔著,一概槍斃!」


    說完,丟下那挨了打的護兵,轉身大步朝宣懷風的病房的方向走去。


    可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又有人叫了一聲「軍長」,聲音帶了一絲怯,仿佛犯了什麽錯似的。


    展露昭一臉不耐地迴頭,目光很犀利地掃上那說話的人的臉。


    崔大明被他視線一刺,更加緊張起來,結結巴巴地說,「軍長,剛才……那藥……」


    說著便停了聲,手足無措地兩手捧著瓷碗。


    展露昭一看,眉都憤怒得糾結了。


    瓷碗裏的藥少了一大半,烏黑的中藥液淌了崔大明滿手,正從指縫裏滴滴答答地下來,地上一灘水漬,顯然是潑灑了。


    原來剛才護兵挨一耳光沒站穩,正好撞在崔大明身上,崔大明自己倒沒什麽事,捧著的藥卻撒了。


    這真是急什麽,錯什麽。


    展露昭惱得狠狠踹了那惹事的護兵兩腳,可畢竟無濟於事,這剩下的一點藥水,總不能就捧了去讓宣懷風喝。別的事情上馬虎一點沒什麽,關乎心上人的性命,展露昭也不敢莽撞。


    展露昭吼道,「愣著幹什麽?還不馬上再去煎一碗來!」


    說完,怒氣衝衝地轉身往迴走。


    宋壬等在另一頭繃得緊緊的等著,看他轉身,目光都有些古怪。


    海關一個護兵蹩到宋壬身邊,低聲問,「宋頭兒,要不要追上去?」


    宋壬一雙眼睛瞪著展露昭的背影,牙都快咬碎了,悶了片刻,晦氣地說,「追個屁,沒看見姓展的屁股後頭一群護兵嗎?總不能真把醫院當戰場幹起來。看看再說。」


    眼睜睜看著展露昭等人到了樓梯處,一轉眼就不見了。


    展露昭迴到四樓病房,又把崔大明狠狠發落了一頓,趕到走廊上去。


    中藥一時半會是煎不好的,他在房間裏坐等,越等越惱,對宣懷抿恨得牙癢癢,嘴裏罵著,「騷狐狸,為了纏男人,盡使下流招數。等見了麵,看老子怎麽招唿你!」


    正把牙磨得吱吱作響,忽然外頭一陣很重的腳步聲。


    房門一下子開了,宣懷抿狼狽地衝進來。


    展露昭霍然站起,喝道,「好,好,你這醋壇子浪貨,還敢來見我。」


    說完,便惡狠狠地要去解皮帶。


    不料手指還沒碰到皮帶扣,一個人影已經離弦箭似的直撲上來,兩手緊緊抱著他脖子,把臉埋在他胸膛裏,叫著,「軍長!軍長!你總算平安!我……我還以為再也見不著麵了……」


    說到後來,竟放聲大哭起來,眼淚鼻涕,糊了展露昭滿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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