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燃定的蛋糕上還寫著幾個歪歪扭扭的醜字:慶祝唐樾當上甲方。


    我說:“這幾個字兒你寫的吧?”


    “可以啊,這麽了解我。”


    周燃平時寫字挺好看的,但是往蛋糕上寫,沒練過的估計都得翻車。


    我說他:“你這慶祝得有點早,我還沒當上甲方呢。”


    “遲早的事。”周燃說,“不光當李小偉的甲方,還當我的甲方。”


    “什麽意思?你創業的公司跟這家也有合作?”


    “大概率沒有,至少現在沒有。”


    “那你湊什麽熱鬧。”


    周燃說:“咱家的甲方,壓製我唄。”


    我突然就樂了:“你這都從哪兒學來的?”


    周燃蹲局子這段時間,其實是去上進修班了吧?


    “自己鑽研的。”周燃說,“我這幾天一直在想,到底怎麽才能讓你覺得我是愛你的。”


    我盯著他看,覺得這樣的周燃讓我很陌生。


    我熟悉的是天天和我鬥嘴吵架的他,是什麽事兒我說了好幾遍也記不住的他。


    是隻有在床上我們才格外和諧的他。


    我說:“所以,根本就不是不會愛人,而是從前沒用過心。”


    周燃沉默了。


    “當然了,我也不是埋怨你,咱倆彼此彼此。”


    我們以前都是這樣的,不敢對對方表現得太過殷勤或者說,真誠,生怕自己的真誠成了對方拿捏自己的武器。


    如此看來,因為過去不夠真誠,所以也無法擁有好的愛情。


    周燃告訴我:“我這兩天一有空就做筆記,清算以前咱們倆互相欠下的賬。”


    “我可沒欠過你什麽。”我說。


    “你怎麽沒有呢?”周燃竟然真的拿出了他的小筆記本。


    我笑他:“你怎麽跟小姑娘似的?”


    “小姑娘怎麽了?小姑娘什麽事兒都一五一十記得清清楚楚,比你這個稀裏糊塗的臭男人強多了。”


    我吐槽他,他還喘上了。


    “周小姑娘”把他那個本子給我看,一頁列著他答應我卻沒做到的事,另一個寫著我承諾他結果說完就像放屁再沒提起的事情。


    我說:“我什麽時候說要和你去冰島看極光了?”


    這麽矯情且價格昂貴的事情,我不可能幹。


    周燃說:“你別裝傻,有一次咱們倆做完,洗澡的時候說的。”


    “我不記得了。”


    “不行,不能賴賬。”周燃說,“我費這麽大的勁把這絕版蛋糕都給你弄來了,你也得說話算數。”


    我靈機一動:“行吧,那就帶你去漠河。”


    “我去漠河幹嘛?”


    “看極光啊。”我勸他,“那事兒重點是咱倆一起看極光,在哪兒看不重要。你說,咱們祖國就有,何必跑那大老遠,把錢給外國人賺呢?”


    周燃笑了:“你他媽就嘴皮子溜。”


    我也笑:“行,這事兒就這麽定了。”


    我合上他的本子:“眼看著到年底了,咱去漠河跨年看極光。”


    說的時候,其實我沒放心上,畢竟這些年在周燃麵前說話不著調、順嘴胡咧咧的次數實在太多了,我倆經常都是說了什麽壓根兒不會當迴事。


    可是沒想到,周燃記住了。


    什麽狗屁追求我。


    我看他就是算計我。


    我意料之外地順利入職了那家牛逼的公司,這事兒讓我覺得自己真的開始走上狗屎運了。


    到了大公司,雖然還是個專員——連主管都不是了,但工資漲了,工作氛圍也特別好。


    自從有了新工作,我整個人都意氣風發的,像是返老還童了,周燃都說我不再那麽苦大仇深,跟他說話也不夾槍帶棒了。


    周燃創業沒那麽順利,磕磕絆絆的,不過他跟學長倆人在這方麵還挺有韌勁兒的。


    有時候我問他要不要幹脆別創了,去找個工廠擰螺絲得了。


    但周燃說:“我這顆螺絲釘,隻能往你屁股裏擰。”


    太賤了。


    我罵他,然後用枕頭蒙住他頭,揍他。


    冬天來得特快,我還沒注意到樹上的葉子是什麽時候徹底落光的,第一場雪就下起來了。


    周末的時候,我跟周燃一起去商場給福利院的孩子們買衣服。


    今年我沒攢下什麽錢,但周燃提出他要入股,所以這次的衣服比過去每年買的都貴,還很好看。


    我倆買完一起開車送去了福利院,院長看見我的時候還說:“怎麽覺得你比去年帥了?”


    我說:“旁邊有個醜八怪給我襯托的。”


    我說的醜八怪,是周燃。


    院長拍我後背:“人家小夥兒多俊!你別胡說。”


    我笑著支使周燃把衣服拎進去,院長問我:“這是你朋友啊?”


    我想了想,點了頭。


    也算是朋友吧。


    朋友,舊情人。


    準男友。


    其實我跟周燃分不開這事兒我早就認了,但又覺得我倆之間還是得磨。


    不是說今天一個矛盾,他讓半步我退半步,就能成的。


    慢慢來吧,我反正是不急,畢竟我倆雖然沒成新情侶,但該做的事兒倒是一件都沒落下。


    吾日三省吾身的時候,我也覺得自己這樣挺賤的。


    可是生活啊,我自己過著舒服就行了。


    這是我第一次帶周燃迴福利院來,以前我都沒告訴過他我是在這兒長大的,如果不是有人走漏了風聲,還讓他知道了我當年被校園霸淩的事情,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想告訴他。


    我自傲又自卑。


    但現在我發現,有些事情是該說的,應該讓值得知道我來去何方的人看到我的一切。


    就像我跟著周燃迴他家,他告訴他爸媽他是同性戀一樣。


    那天我倆一起挨了揍,把我氣壞了,我說周燃:“你他媽明知道今天要挨揍,還帶著我過去!”


    周燃臉還腫著,被他媽扇的,聽了我的怒罵之後,嬉皮笑臉地說:“這不是要跟你培養一下革命友誼麽。”


    “滾你媽的。”我說,“你就是想害我!”


    周燃就是想害我。


    先是害命失敗,又開始謀財。


    因為臨近年底的時候他對我說:“走啊,漠河看極光去啊。”


    我:“去個屁,我沒錢。”


    周燃:“你有,我看見你收工資的短信了。”


    就這樣的人,我能跟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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