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想把周燃丟路邊的,但覺得好歹是條人命,於是隻能委屈自己,把他先帶迴我家去。


    周燃醉醺醺的,下車的時候我不管他,他站都站不穩。


    我說:“周經理,為了這麽個破工作,值得喝成這樣嗎?”


    周燃那張嘴,惡心扒拉的,他說:“你都來接我了,這不就值了。”


    我突然就有點悲從中來,心說這要是幾年前,我還沒修煉成現在這種鋼鐵之心,他多說幾句這種話,我倆也不至於成今天這樣。


    我說他:“少跟我油腔滑調的,我沒喝酒都要吐了。”


    周燃把我當衣架似的,整個人宛若一件破衣服,掛在了我這個高貴的衣架上。


    本衣架拖著他走,心情十分複雜。


    周燃這次倒是聽話,沒再說惡心人的話。


    我把他連拖帶拽地弄迴了家,開門的時候剛好遇見鄰居,鄰居大嬸打量了一下我身上掛著的人,關切地問:“小夥子沒事吧?”


    “沒事。”我說,“還沒死。”


    “哎呦,大晚上的,不能說死不死的。”大嬸很激動,“呸呸呸啊,不能說的。”


    我忍不住笑:“好的,知道了。”


    我費勁地開了門,把人往屋裏拖的時候聽見大嬸又叮囑我:“給你朋友弄點蜂蜜水喝喝啊!”


    我瞥了一眼死豬一樣的周燃,笑著跟大嬸說:“這不是我朋友,就是普通同事,還搶了我經理職位呢。”


    “哎呦,這麽壞,那不管他了。”大嬸是個明白人,我很喜歡她。


    關上了門,看著躺在玄關地板上的周燃,我沒再搭理他。


    我唐樾人帥心善,但做好人也是有度的,今天我把他從紫荊飯店扛迴來已經仁至義盡,他別想再讓我多照顧他一下。


    於是,我就真的沒再管他。


    我進屋換了衣服,洗了澡,喝了一罐啤酒。


    再迴來的時候,周燃在那裏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睡吧,死不了就行。


    已經入秋,晚上挺涼的。


    我進屋拿了個毯子丟到周燃身上,然後去洗漱睡覺了。


    這一晚上我睡得不安穩,幾乎半小時就醒一次,然後支棱著耳朵聽外麵的聲音。


    臥室門鎖著,因為不想讓半夜醒來的周燃進屋。


    可我怎麽聽,外麵都沒動靜,偶爾有那麽幾秒鍾,也會擔心他是不是真的死在了我家門口。


    如果周燃死了,我還是會難過一下的,然後去他家找找遺囑,繼承他的經理職位。


    就這樣胡思亂想了一晚上,五點多才迷迷糊糊熟睡了一會兒。


    被鬧鍾叫醒的時候,我覺得特累,好像被鬼附身了一樣。


    每一個沒睡好的夜晚,都會伴隨著第二天的黑眼圈。


    我一直覺得,這種情況就不應該上班,但我覺得沒用,得老板覺得才有用,而老板,他覺得我們應該全年無休24小時待命。


    疲憊地坐起來,打了個噴嚏。


    緩了一會兒我才想起昨天晚上家裏還有一個鬼,也不知道現在是不是真的變成死鬼了。


    我下了床,開門,沒見著人。


    家裏空空蕩蕩的,周燃已經走了。


    一瞬間的事兒,我有點悵然,這不符合我的人設,於是我趕緊翻了個白眼,告訴自己關我屁事。


    我轉身進了洗手間,在秋天的早晨用涼水洗了個臉,手指尖都紅了。


    等我洗漱完,拉開門出來,杵在那裏竟然忘了自己下一步應該做什麽。


    “真他媽沒禮貌啊!”我還是沒忍住罵了起來,“滾了都不打聲招唿嗎?”


    就在這時,我家門竟然開了,周燃提著肯德基的早餐袋子走了進來。


    我愣了一下,也立刻察覺到,我心裏的冰山有一角瞬間被鑿了個洞出來,還被灌進了熱水。


    周燃看見我,十分自然地跟我說:“買了你最喜歡的皮蛋瘦肉粥。”


    上大學的時候,我最喜歡吃肯德基的皮蛋瘦肉粥,覺得比別家做得都好吃。


    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都好久沒吃肯德基的早餐了。


    他換了鞋,進屋,自在得就像是在自己家。


    我問他:“你沒死啊?”


    他路過我的時候隨手扒拉了一下我的頭發:“大早上的,說點吉利話。”


    “好啊。”我說,“周經理給錢,昨天去接你,我路邊停車被貼條,罰款你來交。”


    周燃看看我,笑得有點無可奈何:“這叫吉利話?”


    “你要是給錢,對我來說就吉利。”


    他把早餐一樣一樣拿出來,這個狗逼,竟然買了六碗皮蛋瘦肉粥,別的什麽都沒有。


    他說:“行,吃完飯我就給你錢。”


    我嗬嗬一笑冷酷地說:“陪你吃飯?那是另外的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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