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明一進屋就感覺到一股熱氣。原來屋中放置了一個巨大的浴桶,浴桶中熱氣騰騰。魏昭明心緒平靜了不少,便褪下衣物梭進水中。


    他在熱水中放鬆四肢,隻覺熱氣拍打在肌膚上很是舒服,又撫上勃起的欲望,草草套弄起來。


    他的腦子裏不禁浮現出容鈞的臉。魏昭明覺得自己真是魔怔了,自從見過容鈞以後,就老像個畜生似得隨處發情……


    不過,容鈞是他什麽人來著?


    心亂如麻地疏解後,魏昭明感到一陣疲憊,便兩臂支在木桶邊小憩起來。迷迷糊糊中,他覺得身下的水變得有些粘膩冰冷,闔上的眼皮也透出一股怪異的紅,魏昭明便隙開條縫往下一瞄。


    這一瞄把魏昭明嚇得魂飛魄散。他竟泡在一桶血紅色的水中!


    魏昭明想起身,身體卻仿佛鬼壓了床,根本使不上力。他看著桶中的血水開始咕嚕咕嚕地冒氣泡,每一個破裂的氣泡中又生出幾隻血紅的蛆蟲。漸漸地,血水被那些密集擁堵的肉蟲取代,它們細小的觸角貼近魏昭明的身體,又用尖細的嘴喙戳進魏昭明的肌膚,一個個吸滿血的身體變得膨大肥碩,撐得透亮的外皮裏還能看出褐色腸管。


    惡臭熏天。血腥氣和屍臭味交融在一起,魏昭明忍不住幹嘔起來。他晚上沒吃什麽,隻能吐出又苦又酸的膽汁。正在這窮途末路之際,他突然想起從前貪圖好玩背過的心經,急忙磕磕巴巴地默念起來:


    “菩提薩陀,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


    他在心中默念不過兩句,突然就感覺食指指尖跳動了一下,瞬間身體騰地彈了起來。魏昭明跨出一隻腳想出去,哪知另一條腿卻一軟,整個人都不平衡地向前倒去,帶動著木桶也掀倒在地上。木桶的水嘩啦一聲鋪開來,瞬間侵占了整個房間。


    那種萬蟻啃噬的感覺突然消失了。


    魏昭明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身子也沒擦便胡亂套上衣服。他抱著兩膝蜷坐迴床上,緊緊裹住被子,眼圈猩紅。


    地上是冰冷而平常的水,在燭光下泛著昏昏的波光。這寂靜卻帶著一絲詭異,仿佛何處罅隙裏蟄伏著陰魂。


    好可怕……好可怕……


    救命……救命啊,誰來救救他……


    魏昭明的腦袋像開了一個大口子,唿啦啦被風吹得攪成一團。


    突然,他看見了槐樹下坐在藤椅上看書的容鈞。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狂奔到藤椅邊。容鈞慈悲的臉頰被白光鍍上了一層絨絨的佛暈,他把魏昭明牽起來,眼裏一片柔情。”明兒,做噩夢啦?“”救我!容鈞,求求你,救救我!“他語無倫次地喊著,把容鈞的手腕都要捏碎似得,生怕他丟下自己。”別怕明兒,“容鈞心疼地用金指套梳了梳魏昭明淩亂的額發,循循道,”你要我怎麽救你?“


    怎麽救


    魏昭明呆滯了一下,又神智混亂地搖起頭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總之你別走,千萬別走,我們待在一起好不好……不要離開我“


    容鈞輕聲笑了起來,他的另一隻手捧上魏昭明的臉,寬大的袖袍裏藏著花與蝴蝶,飄出的和煦香風拂過魏昭明的臉頰,仿佛也帶走了一切陰暗不詳。”如你所願。“他聽見容鈞說。


    “——咚咚咚。”門外突然傳來了有節奏的敲門聲,魏昭明從幻覺中霍然脫離,怔怔地看向門的方向。


    他聽見了采雙的聲音,像是被風吹散般模糊不清,“少………沒事吧我幫你……去收拾”


    聽見熟人的聲音,魏昭明也顧不上地上的水,急忙跳下床,一邊淌過去一邊大聲叫道:”采雙,采雙!“一把拉開了門。


    然而門外空蕩蕩的,根本就沒有人。


    一陣陰風吹過,魏昭明眼皮猛地一跳,突然想起灰褂子男人的話:


    “夜間無論聽見什麽聲響,都不要開門窗。“


    後悔已晚,魏昭明亡羊補牢似地關上了門。他貼緊著門謹慎地掃視房間,身子卻忍不住戰栗起來,那些漆黑的罅隙他根本不敢細看,唯恐瞧見什麽驚心動魄的髒東西。


    等了半晌,房間裏依舊一片死寂。魏昭明這才試探著走向床邊,他赤腳走在水裏,發出嘩嘩的細微水聲。


    躺上了床,魏昭明也不敢熄燈。他心中惡寒,恨不得立即逃離這古怪的屋子,卻又忌憚再次開門會遇見邪崇,隻好雙手合十平躺在床上,不斷地默念著心經,期盼著白日的到來。


    許是累極了,魏昭明居然就在這細細碎碎的重複中又漸漸睡了過去。”啪嗒——“


    一滴水砸在魏昭明臉上,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窗外居然還是黑夜。他將臉上的水漬抹開,嘟囔道:”樓上水也打倒了麽“


    魏昭明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猛然反應過來自己是頂樓的房間。


    他鼓起勇氣往上一瞄,便看見頭頂上空懸著一雙裹著舊纏布的小腳。那腳滴答滴答地落著血,不少已經浸進了魏昭明的被子裏。魏昭明驚唿一聲,手忙腳亂地滾下床,一抬頭,竟在鏡子裏看見了自己血色全無的臉。


    這鏡子白日不是叫人搬走了,何時又迴來了?


    透過這鏡子,魏昭明還看見了別的東西。


    他看見自己的床下,趴著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躲在黑暗裏,紛亂的頭發仿佛無邊的蛛絲,擠滿了整個床下。她一雙發紅的眼睛透過重重疊疊的發絲直勾勾地盯著魏昭明,烏黑的指甲連在腐爛的手上,從床下一點點往外挪。她的姿勢很奇怪,似乎隻能依靠上半身的力量前行。魏昭明仰頭一看,才發現屋頂上掛著的是一個女人的下半身,從腰部位置,被生生切斷。


    “魏昭明”空氣裏傳來細細碎碎的低語,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高高低低的聲音都在叫著同一個名字——


    魏昭明!


    “啊——”魏昭明死死堵住耳朵,兩手抖得像篩糠,腦中有無數錯亂的光影掠過。他一邊嚎啕一邊喊道:“冤有頭債有主!你們你們為什麽要找我!我做錯了什麽……我又做錯了什麽啊……”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縱使厲鬼索命,不應該也要有個理由嗎?


    “啊啊啊——”


    “嗚嗚嗚嗚"


    魏昭明的耳邊響起了眾人撕心裂肺的哭喊,他的雙耳竟慢慢流出了黑紅的血,伴著一股撕心裂肺的刺痛。他聽見咒罵聲越來越近,幾乎要震破耳膜。”是你,都怪你!“”少爺……好痛啊,我好痛啊!“”魏昭明,你這個晦氣玩意兒“


    正當魏昭明即將失去意識時,他胸前的玉觀音突然爆發出一抹刺目的金光,金光過後,萬千鬼哭狼嚎和鬼影都消失不見了。


    但魏昭明胸前的玉觀音從未有過得劇烈震動起來,像是吸進了所有陰邪詛咒,再也承受不住般——”喀“一聲碎了。


    裂成幾瓣跌落在地上,暗沉沉得,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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