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公寓,是晚上七點。


    還沒走到門口,就能聽見屋裏震耳欲聾的音樂聲。


    言祈打開門,看見譚傑拿著麥克風在連接點歌台的電視機前又蹦又跳地嘶吼,把家裏搞得跟卡拉ok一樣。


    地麵到處是空掉的啤酒罐,秦博遠、顧野和沈青三人圍坐在地毯邊,湊了一桌鬥地主,臉紅撲撲的,喝高了音量也跟著往上飆:“一對三!”


    言祈抬手叩了叩門框:“聲音小點,我不想被鄰居投訴。”


    喝懵的幾人這才看見他倆,興高采烈招手:“你們迴來啦!”


    兄弟多年,這幾個玩嗨了就這德行,言祈也習慣了。


    他和葉揚換好拖鞋,稍微收拾了一下客廳,在地毯邊坐下來。


    沈青打出一張牌,抬眼看看他們:“馬上,這局打完我們就換別的,一起玩兒。”


    言祈嗯一聲,拿出手機打開外賣軟件,點兩份鹵料和花生米,又挑了家口碑不錯的燒烤店,把手機遞給他們:“要什麽自己點。”


    秦博遠接過去,喝得暈乎不小心把屏幕按滅了,再按亮起來,上麵浮現出某人睡著的臉——葉揚的身材照言祈留著自己收藏了,屏保還是那張睡著的偷拍。


    顧野在旁邊正好瞥見,汪汪大笑:“祈哥這屏保很有品味嘛!”


    葉揚橫了他一眼。


    譚傑吼完一首歌,還舉著麥克風,跑過來問他倆:“您二位幹嘛去了迴來這麽晚!”


    言祈捂了下耳朵:“你把麥拿開說話。”


    譚傑把麥扔到一邊。


    客廳裏安靜多了。


    葉揚隨口解釋:“我們下午去白大研究院,參加一個專項實驗。”


    “臥槽?”兄弟們酒都有點醒了“白大研究院,這麽牛,什麽實驗啊。”


    “現在還在保密階段,不能說。”


    “噢……那你們給白大的研究院做實驗,有好處嗎?我聽說他們研究院會給寫推薦信啊。”


    言祈揚了揚手裏信封:“葉揚的。”


    “牛哇牛哇。”沈青歎為觀止,湊過去圍觀研究院的推薦信長什麽模樣“會長你沒有嗎?”


    “我沒有,他跟項目,我隻負責提供樣本。”


    “沒有也一樣。”沈青道“我們會長高考肯定也能考上。”


    “嗯。”葉揚點點頭“而且我還不一定能過,要看自主招生考試的成績。”


    “害!”譚傑道“我們葉哥什麽實力,那不是妥妥的嗎?”


    幾個喝高了的兄弟舉起酒罐碰到一起:“提前慶祝葉哥保送白大!”


    “幹杯!!!”


    “woooooooo——”


    客廳裏又群魔亂舞鬧成一團。


    沒有當爸的會去管一群傻兒子,言祈和葉揚對視一眼,拍了拍衣服起身進衛生間。


    因為實驗需要,言祈下午持續輸出了很長時間的信息素,現在皮膚和襯衣上都還殘留著海鹽柑橘的味道。


    葉揚從背後抱住他,鼻尖磨蹭著腺體,寬大的手掌摸到前麵去。


    言祈察覺這人在後麵又拱又蹭,提醒他:“你注意點,他們在客廳。”


    葉揚權當沒聽見,沉默地咬他後脖子。


    “還記得你以前說過什麽嗎。”


    “……什麽?”


    “你和陸一城打架那天說——一個alpha,連生理本能都控製不住,和禽獸有什麽區別?”


    言祈轉過臉,洗過手還殘留泡沫的指尖懟著葉揚高挺的鼻梁指指點點:“你看你現在這樣,和禽獸有什麽區別?”


    某人低低笑了聲,貼在他耳邊很不要臉地說:“禽獸就禽獸。”


    *


    暑假結束的前一天,言祈返迴學校。


    每學期的返校日,新生報到,他作為學生會長總有很多工作要做。


    上一屆的高三學生已經畢業離開學校,這一學年迎新、校園指引、錄入新生信息等工作都落在他們肩上。


    把宿舍打掃幹淨後,言祈就去了一趟教務處,從許主任那裏領迴來一堆橫幅,組織幾個提前返校的學生會男生一起掛到高三各個教室黑板上方。


    “距高考還有260天。”沈青退後半步,抱臂打量著嘖嘖搖頭“這橫幅貼得,我都給搞緊張了。”


    “可以。”另一個男生道“知道緊張,說明還有救。”


    “我主要是怕到時候考不好,被我爸媽混合雙打。”他說著忽然想起“欸會長,葉神那個保送的考試咋樣了?考完沒?”


    言祈抬手看表:“四點考完。”


    “今天考啊?”沈青微微睜眼“會長你不去陪考嗎?”


    “我又不是考生家長。”


    “不是家長,家屬也可以去啊。”


    言祈抬手一指橫幅,還有撂在桌上的一大疊迎新傳單:“我倒是想去,走得開嗎。”


    新學期伊始,這工作量可真不是幫忙分擔分擔就能解決的。沈青也想不出招,隻好一攤手:“唉,這可能就是大佬戀愛吧,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言祈已經邁開腿往門外走:“快點,還差兩個教室。”


    忙完這一天的工作,第二天就是新生報到日。


    一中校門外,新入學的一年級生排成一條長龍。校門隻開了一道小門,門前擺張木桌,言祈坐在那,襯衫工整,冷白手指間轉著筆,詢問新生:“姓名?”


    “盧修文。”


    他視線掃過新生名單,找到這個名字打鉤,然後從旁邊拿一本入學手冊遞過去:“高一四班,進門左轉第一棟教學樓。”


    “謝謝學長!”盧修文小心翼翼地接過手冊,往校門口走,邊走邊迴頭。


    直到旁邊忽然蹦出個戴著學生會袖標的男生,嚇了他一跳。


    “學、學長。”


    沈青朝他剛才頻頻迴頭望的方向一抬下巴:“帥嗎?”


    新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帥,沒想到重點中學也有這麽帥的學長。”


    “那是我們高三的學生會長,校草,帥是應該的。對了你哪個班的?我帶你過去。”


    “高一四班。”


    盧修文覺得這個學長好像很樂於助人的樣子,大著膽子問:“那個、那個會長單身嗎?”


    “怎麽,想追?”沈青拍拍他肩膀“晚了學弟,我們會長已經被人追走了。”


    盧修文表情微變,忍不住歎氣:“也是,這麽帥的學長怎麽可能單身。”


    “偷偷告訴你,會長的男朋友也很帥。”


    “是嗎?”盧修文好奇地問“長什麽樣啊?”


    “想看照片嗎?”沈青狗狗祟祟掏出手機“我們有個cp粉群,裏麵全是他倆照片,什麽籃球賽、話劇、運動會應有盡有,怎麽樣學弟?絕美cp入股不虧啊!”


    ……


    中午飯點,言祈被換下來休息,輪學生會另一個男生替他的崗。


    他也沒急著走,倚在校門邊,漫不經心打開手機看了看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開學,今天小號加的那個cp粉群特別熱鬧,隔三差五就一陣瘋響。


    言祈點進去看,發現全是諸如此類的信息——-


    哇哇哇歡迎新人!-


    青青你從哪裏拐來這麽多新的姐妹?-


    大家好我新來的,請問我現在補課還來得及嗎?


    言祈:“……”


    他點進群成員,看見人數比原來翻了快一倍。


    今天報到的一年級新生,恐怕有一半都被沈青忽悠進去了。


    言祈覺得自己有必要敲打一下這個借引導新生的工作發展cp粉的家夥。於是點開沈青聊天框,給他發了條消息:你不去幹傳i銷,可惜了。


    *


    接到保送通過的通知,是在開學一個半月以後。


    升到高三,學業繁重,加上學生會的工作,這段時間言祈都很忙,葉揚也就沒告訴他,自己去白城廣場的郵局取通知書——現在郵寄包裹已經很便利,但畢竟是錄取通知,保險起見,白城大學還在沿用這種古早的郵寄方式。


    從郵局出來,葉揚坐在廣場邊漆成墨綠色的長椅上,隨手灑一把穀物。


    五六隻白鴿被食物吸引,停棲在他腳邊。


    葉揚低頭拆開信封,忽然聽見男人沉悶的嗓音在背後響起:“葉揚。”


    他動作一僵,沒迴頭去看,起身就要走。


    “你給我站住!”


    考慮到在白城廣場這種人多的地方,葉遠洲不會明著來,葉揚才停了停腳步,迴頭看他。


    多日不見,男人仍是那副冷硬的模樣,西裝革履,看起來半點也沒有因為兒子私奔這件事受影響。


    “有事嗎?”葉揚問。


    葉遠洲視線落在他手裏的錄取通知書:“拿給爸看看。”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


    不然也不會特地在這裏等著。


    葉揚低頭把通知書妥帖地折好塞迴信封,並沒有要給葉遠洲看的意思。


    葉遠洲轉開臉,深深吸了口氣:“你是打算,以後都不迴家了?”


    “迴去再被你關起來?”


    “你找什麽樣的omega,哪怕是beta,我都不攔著,偏要犯渾找個alpha。我不關你,難道由著你胡來?”葉遠洲朝他伸出手“聽話,跟爸迴去,隻要你和言祈不再來往——”


    “那不可能。”


    葉遠洲皺起眉:“你這倔脾氣是和誰學的?聽我的安排,以後葉家產業都是你的,難道這些比不上一個言祈?”


    一隻白鴿停在葉揚寬大的掌心,啄食著穀物。他指了指,問葉遠洲:“你說,我給它一輩子吃不完的食物,它會願意被我關進籠子嗎?”


    “你……”


    葉家家大業大,到葉揚這卻成了個籠子。


    葉遠洲用力閉了閉眼,指著他一點頭:“行,那你就別迴來,我倒要看看你一個人在外麵能混成什麽樣子。”


    他在兜裏掏了掏,把一張銀行卡和一串鑰匙扔到葉揚麵前:“這些錢你拿著,車在公寓底下車庫裏。”


    葉揚一怔。


    “言家也不是什麽小門小戶。”葉遠洲道“別讓人看不起,以為我兒子是個窮光蛋。”


    撂下這句話,他沒給葉揚反應的時間,轉身上了停在廣場邊的轎車。


    轎車揚長而去,很快消失在車水馬龍間。


    一張銀行卡、一棟公寓和一輛車,對葉家來說是個小數目。但葉揚沒想過葉遠洲會做出這樣的退讓。


    廣場邊的大教堂響起鍾聲。


    他站起身,放飛了掌心的白鴿。


    *


    迴到宿舍已經天黑,桌邊隻亮了一盞台燈。


    言祈坐在那兒寫作業,有點無聊地一手托腮轉著筆。


    聽見葉揚迴來,瞥一眼,又把視線移迴去:“去哪了?”


    葉揚朝他晃晃手裏的信封:“錄取通知。”


    言祈相信他能考過,這會兒看見通知書也不覺得多意外,把筆一放,托腮看著葉揚勾了勾嘴角:“我也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是什麽?”


    “現在還不能說。”言祈站起身,把他往浴室裏推“你先洗澡。”


    葉揚失笑:“這是什麽需要幹幹淨淨才能聽的好消息嗎?”


    言祈竟然還點了點頭。


    借著台燈的光,葉揚看清他黑發還有點兒潮濕,身上穿的也不是今早出門那身,顯然放學迴來已經洗過澡了。


    言會長總是在這些令人費解的方麵有著古怪的儀式感。


    葉揚對他向來百依百順,這次自然也不會忤逆,找出身換洗的衣服,就進浴室洗澡。


    出來前順便把冒出來的胡茬刮了一下。


    等他擦著濕發坐到床邊,言祈也放下筆,起身過來。


    葉揚一手拿毛巾擦著濕發,一手攬住言祈後腰問:“現在可以說了嗎?”


    言祈按住他肩膀,把人往床裏推:“你趴下。”


    “……?”


    “趴下。”


    葉揚猶豫片刻,還是聽話地轉過身去,趴在了床上。


    言祈也上來,覆到他背上,貼著他的耳朵:“戴教授說,我們可以通過咬腺體互相標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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