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世界。


    電視中,新聞主持人如往常一樣播報著時事。


    起先沒多少人注意,大多數人隻是習慣性地在這個時段播放著它,直到那道向來平穩的聲音突然間停滯了一刻,隨後它念出了一條最新的消息,並且連接上了畫麵。


    “現在插播一條新聞,幾分鍾前,北洲多地爆發一種新型未知傳染病,該病毒傳染性極強,發病迅速,我國駐北洲記者……”


    ……


    “哎喲我去。”


    書店裏,櫃台後方的小哥險險握住了他手中的手機——真是差那麽一點兒就被他的生理應激反應給甩出去了,但他的表情仍有些痛苦,原本算得上好看的五官現在擠成了一團,看上去有些滑稽。


    另一邊的鬆林迴過頭,看了眼自己的員工。


    鬆林手裏的遊戲機正切在將行的直播畫麵上,他剛剛從樓上下來,準備取點東西,就看見自家員工那一副雞皮疙瘩的模樣,彷佛極度不適。


    “怎麽了?”鬆林隨口問了句,注意力還在他自己的遊戲機上。


    直播畫麵中,江哥所在的那個區域,居然還有活人,隻是……


    因為在樓下,他並沒有投影直播,遊戲機的屏幕不大,但還是能看見那些人身上的怪異。鬆林皺著眉頭,看向畫麵中的頂樓天台,那些圍攏他江哥的人……


    畸形人?


    櫃台後方的小哥抬頭看向另一邊的年輕老板,在看到老板也拿著一台黑色手機皺眉觀看時,於是說道了,“欸,老板,你也在看新聞嗎,北洲這個傳染病,也太惡心了吧。”


    “什麽傳染病?”


    “欸,老板你沒看嗎,網上都炸開鍋了。北洲這傳染病,患者身上居然長出了……臥槽這也太嚇人了吧。”


    小哥說著說著又強忍著不適翻看起了那些不斷刷新的圖片和視頻。


    最後憂心仲仲地自言自語了一句,“這玩意不會傳到我們這來吧。”太突然了,毫無預兆啊。


    鬆林走到員工麵前,小哥立刻將手機屏幕遞給老板看了一眼,在看見圖片中的畫麵時,鬆林表情變了,“這是……”


    “是不是很惡心,老板你還是別看了。”小哥感覺自己斯斯文文的老板一定受不了這麽刺激的圖,結果就聽到老板問了句,“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啊?就剛剛啊。新聞裏麵也報了,也是奇怪,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突然就爆發了。北洲那邊還有人傳言說第一例患者也是突然發病,剛才送到醫院……不能吧,這種疾病應該潛伏很久了吧,怎麽可能突然出現……”


    員工還說了些什麽,後麵的鬆林沒怎麽聽進去,隻是視線迴到直播畫麵上時,神情變得更加複雜了。


    是巧合嗎……?


    北洲那些疾病患者身上的異變怎麽和江哥撞上的畸形人有些像。


    *


    江行所在的這片灰色區域,也就是副本世界數百年前的第十一區。


    他和雁亟嶽在通過那層邊境屏障後,不出所料,踏入外界的兩人瞬間恢複了力量。不過在進入這十一區後,江行再次感受到了限製,隻是在這十一區中,副本對他力量的限製沒有在邊境內那麽絕對。而他們一路上穿過的灰霧地帶,裏麵安靜的仿佛不存在任何東西,即使原本有,也在他們經過前退避的無影無息了。


    一路無驚無險的到了這裏。


    現在看著這些出現在天台上的朋友們,他大概知道為什麽他們在這十一區裏還能使用那麽一點兒力量了。


    “你們是這裏的居民?”江行說話時走到了雁亟嶽的前麵,視線看了一圈,最後停在了那個像是領頭人的身上。


    這些朋友看雁長官的目光仿佛想將人生吞活剝。


    敵意很大啊。


    這樣看來,隻是安全區域裏的人沒有這外界的消息,而這外界卻是知道裏麵世界動態的,顯然他們這是認出了雁長官。


    江行迴頭給了身後的雁亟嶽一個wink,男人在收到指示後,薄唇微抿,止住了腳步。


    領頭人發出一個局促的笑聲,他看向對麵的那兩人,從這兩位進入他們的地盤開始,他們的人就尾隨和監視著兩位稀客的一舉一動了。


    真是稀罕……


    領頭人的視線越過他眼前的年輕人,看向了被其護在身後的那位。這位x國的安全部長……今天早晨才成了那安全區域中的代理總統,現在居然出現在了他們十一區。再看向站立於前方的這個年輕人時,領頭人的目光裏帶上了打量。今早的新聞發布畫麵中也出現了這位保鏢先生的身影。


    明明是個保鏢,長得卻異常漂亮,露在衣衫外的皮膚白皙光潔,一看就是在極好的生活壞境下長大的人。


    不像他們,蜷縮在這十一區內,一出生就飽受病變的折磨。


    真是不公平啊。


    不過這兩人能夠穿過屏障進入到他們十一區,還是挺令人驚訝的。可以抓起來審問一下,說不定,他們返迴那安全區的機會就要到來了。哪怕這位安全部長抵達十一區的方法尚不明了,領頭人也並不擔心。在他們看來,安全區域裏的人,隻是一堆弱小的螻蟻,這個安全部長既然送上門來了,就不要想著還能安然無恙地離開這裏了。


    ……


    前方的畸形人們都不說話,江行默認他們就是這十一區裏的居民了。


    視線在最前麵那個領頭人的脖子上停留了片刻,對方脖子上那些轉動著的大小不一的眼睛著實很吸引人。


    “喜歡嗎?”注意到這個保鏢的視線,領頭人問了句,端詳起這人臉上的神色,而這位保鏢先生在看到他們身上的異變後居然還能保持著冷靜,這倒是讓領頭人高看了一眼,“留在這裏,你也可以長出它們。


    領頭人毫不掩飾自己語氣裏的不懷好意。


    ……


    在看見這些人身上的病變時,倒是和噩夢預視中的瘟疫對接上了,隻是場景似乎不太對,預視裏的那些人正在經曆病變,痛苦又脆弱。而他麵前的這些人,像是已經與病毒共生了很久,甚至從中進化出了力量。


    江行思考了一下,在對麵的人即將有所動作時,一把明亮的騎士劍憑空出現在他手中。


    “各位不要輕舉妄動,我們可以談談。”說完,揚了揚手中的劍,威逼利誘,“你們應該也知道我身後這位的身份。”


    剛剛係統已經提示了,今晚零點就會開啟邊境。邊境的屏障一旦消失,就沒有什麽能阻攔灰霧中的生物了。


    既然十一區也有這種屏障。


    那麽時間一到,一同開啟的恐怕就不止是x國的邊境了,還得算是這外麵六塊區域的屏障。


    不過這個區域裏還有人存活,倒是證明了這些灰色區域中確實還有人在等待救援。


    江行釋放精神力查探了一下這些畸形人的狀態。


    不難發現這些人的生命體征非常微弱。難怪他們的麵前隻有年輕人,哪怕是領頭的這個,年齡也絕不超過二十五歲。


    救援對他們來說似乎已經太遲了。


    十一區的人還是動手了。


    不過他們深知站在前麵的這人是個古怪的保鏢。


    畢竟對方憑空變出了一把長劍。


    好在他們的接受力早被這塊遺棄之地打磨得處變不驚。


    畸形人們很快就配合默契的對這兩位來訪者發起了攻擊,既然保鏢不好下手,那就先把後麵那個控製起來,反正這位安全部長才是他們的主要目標。


    想是這麽想的……


    分析得好像也沒錯。


    就是萬萬沒想到厲害的在後麵。


    ……


    江行看著一地被控製起來的畸形人,隨後側過身,瞅了眼雁亟嶽,輕描淡寫甩鍋,“雁長官,你下手能不能輕一點。”


    見麵揍一頓,這還怎麽談。


    顯然忘了地上還躺著幾位被他手中騎士劍的劍柄敲暈過去的朋友。


    雁亟嶽有些無辜,他本來沒有想動手,是這些人來勢洶洶,他才順手全給控製了起來。


    領頭人更是鬱結,哪能想到這個安全部長比那保鏢更難搞!


    關鍵這人一開始還躲在後麵!害得大家掉以輕心,挑錯了目標。


    江行走到了領頭人的前方,低頭詢問道,“外麵發生了什麽?”


    雖然能夠猜出一二,但他想聽這些人怎麽說。


    “現在才關心,不覺得太遲了嗎。”領頭人不屑地頂了句。


    幾百年前把他們的祖輩留在外麵等死的時候,也不見安全區裏的人有這麽好心。


    不配合沒關係,江行繼續問道:“你們身上的病變,是生來就有?”


    說著青年便傾下身,更仔細地觀看了一下那些眼睛。


    領頭人不說話了。


    “這個地方,最近兩天有沒有異常?”


    等他問完這句時,領頭人抬起了腦袋。


    兩人視線一對上,江行就明白了:哦,那就是有了。


    “知道灰霧裏麵有東西嗎?”這一次,他的聲音刻意放慢壓低,江行看著這一堆抗拒的眼,麵不改色地繼續說著,“今晚零點,屏障會消失,你們準備怎麽辦?”


    領頭人的表情變了,身上的無數雙眼睛同時看向江行,充滿懷疑和審視,還有一點對屏障外生物的恐懼。


    “不過你放心,x國邊境的屏障也會一起消失,很快大家就能團聚了。”江行安撫道,語調輕緩柔和。


    眼睛們呆滯了一瞬。


    “別害怕,我們真的是來幫助你們的。”


    雖然雁長官剛剛打了你們。


    數百雙眼睛望向了說話那人,對方臉上笑容和煦,神情也格外真摯誠懇。


    但是眼睛們奇怪地抖了抖,尤其在青年身後那位靠近時。


    “合作嗎?”江行微笑提議。


    手中長劍在領頭人前方空地上點了點。


    領頭人沉默了。


    總覺得如果不同意,這鋒利的劍刃下一秒就會落在他的脖子上。


    這樣一想,眼睛們又抖了抖。


    ……


    晚上八點。


    東區聯賽副本直播間,隨著十一區內畸形人的屈服,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這些人身上的病變。


    【你們看那個畸形小孩身上的玩意……是不是跟北洲的傳染病很像】


    【我正在一邊看直播,一邊看新聞,我媽給我說了這事之後,這才過了多久,北洲連首都都亂了啊】


    【我也刷到視頻了,搞得跟生化危機似的】


    【剛剛發現好多往返北洲的航班都被取消了,他們那邊是要變成重大災區了嗎】


    【哎,這有什麽,反正每個世紀總有那麽一場大瘟疫,好好看直播吧,這跟我們又沒啥關係】


    【也是】


    ……


    【欸,噩夢……噩夢在做什麽?】


    【我操】


    【那個特、特階大佬怎麽還跪他麵前了?】


    【雞皮疙瘩起來了】


    【這是在做什麽……?就算是投誠也不用行這麽大禮吧……?】


    【而且對方也是個大佬啊】


    直播畫麵中,傅靖言收迴手時,跪在他麵前的人力量瞬間解封,不僅如此,無境中那道隻在金色稱謂降臨時出現的法陣瞬間結起。


    投誠的這位,腳底法陣凝聚,流動起伏的能量直通天際。


    許久之後,獲得賞賜的這人還跪在那原地,臣服地低著頭,而那位賜予他新力量的人早已轉身離開了。


    直播間炸了:


    【這是什麽這是什麽這是什麽啊啊啊啊啊】


    【我的眼睛好像看到噩夢收手時……地上那大佬就激活新稱謂了?】


    【我好像也看到了同樣的事情,但是看到歸看到,我不太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麽】


    【迷茫】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想】


    【地上那大佬好像能使用技能了?】


    【解除限製了嗎】


    【沒吧,其他大佬還是受限狀態,你們看西區榜一,真慘,他是在徒步嗎?】


    ……


    直到第二個人跪在了傅靖言麵前後。


    直播間中,短時間內看見了兩次金色稱謂降臨的眾人:


    【……】


    【如果下跪就能得到金色稱謂……我覺得我、我也可以】


    【……噩夢到底是什麽?】


    【他真的能給玩家金色稱謂?】


    【有目共睹,不是嗎】


    【我從來不知道有一天金色稱謂會變得如此……尋常?】


    【金色稱謂啊!!!獨一無二的金色稱謂!!!每一個都自帶頂級逆天技能的金色稱謂啊!!!】


    【仿佛變得唾手可得】


    【讓我跪,我可以】


    【我願意】


    【我已經跪下了,噩夢大人看看我】


    【……】


    【不不不,下跪的可都是大佬,我覺得我們恐怕連跪的機會都沒有】


    直播間的眾人將視線停留在噩夢人的直播界麵,關注著他的動向,但也時不時瞅向另一個界麵,十一區裏,將行和那血盟老大正跟著那些畸形人前往荒廢城市的中心。


    【噩夢的眼睛……好像是金色的?】


    【剛剛沒注意,現在一看還真是啊,他這瞳色是什麽時候變的?現在玩家能力變強還送眼睛顏色了嗎?】


    【倒也不是不可能,之前那個美區榜一,還有這個南區榜一,不就是在得到稱謂之後給他們的眼睛附帶美眸效果了?】


    【那你覺得噩夢這是得了個什麽稱謂?】


    【……我覺得他那不是得到了什麽稱謂】


    【我覺得他是製造稱謂的……人?】


    直播間裏,眾人小心謹慎地敲著彈幕,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但暫時都還不敢將那個字給打出來。


    副本中,新的提示響起後,被困在公寓內的玉雪再次嚐試離開這個地方,也再一次以失敗告終。


    他的力量仍舊受限,公寓內的能量屏障沒有撤除,玉雪走到窗戶邊,想到剛才的提示,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外麵天色已經全黑,但整座城街市如晝,縈繞在流光溢彩中。


    得趕快離開這個地方和其他人匯合才行。


    這樣想著就聽到了公寓門開啟的聲音。


    雖然聽到了聲音,但是玉雪站在窗戶邊一動不動。


    腳步聲從門口一路抵達客廳。


    等了很久,才最終停在了他的身後。


    玉雪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心裏盤算著好好說話能不能讓這人放自己走,結果敏銳的直覺就察覺到了危險靠近。


    窗戶邊的人飛快轉身,抬起的手擋在了身前,做出了一個防禦的姿勢,另一隻手迅速出擊的同時,視線也撞入了一雙熟悉的眸子。


    “你做什麽?”傅靖言問道,視線下移了幾分,落在眼前這隻就要打到他身上的拳頭上。


    玉雪警惕的神色鬆下了一分,剛剛的危險感已經消失不見,但心底仍感到一絲怪異。


    收迴手的同時,他尷尬地往後靠了靠,再看向眼前這人,注意到對方的眸色,玉雪疑惑道:“你的眼睛怎麽了?”


    “什麽?”


    玉雪看著這人瞳孔中最後一抹金色褪去,忽然有些不確定了,難道是外麵城市燈光折射的光線?


    搖了搖頭後,他對著來人開口道:“我要離開這裏。”


    玉雪都做好死纏爛打的準備了,結果沒過幾秒他就聽到了一聲。


    “好。”


    聽到這聲迴應時,玉雪驚訝了。


    這人怎麽突然這麽好說話了?明明中午離開前還一副絕不放人的態度,擺明了在報複他,還找了那一堆搪塞的借口,他才不信呢。


    不過這不重要了,隻要能離開這裏就行了!


    在撤除屏障後,傅靖言看著白毛的身影頭也不迴地消失在了公寓門口。


    真是迫不及待地想離開。


    客廳內,還站在窗邊的男人神色不明地笑了一聲。


    *


    十一區。


    夜幕降臨後,畸形人的力量似乎變弱了,除了還在帶路的領頭人,以及他的幾個手下,其他的畸形人都蜷縮進了黑暗之中,休憩養息。


    “你叫什麽名字?”江行問道,他和雁亟嶽並行著,略落後於領頭人。


    “名字對我們來說不重要。”領頭人迴了句,他脖子後方的眼睛們正看著這個青年,隨後不知想到了什麽,慢吞吞補了句,“你可以叫我198。”


    屏障出現後,存活下來的人逐漸開始使用簡單的數字給後代命名,然後一代代傳下來。


    江行點了點頭,對那些眼睛露出了一個無害的笑容。


    198沉默了一會,繼續帶路,但沒多久,他主動說起了,“最開始我們可以活動的範圍不止這一座城。”


    江行聞言挑眉,溫和的目光鼓勵對方繼續說下去。


    “幾百年來,那個屏障在不斷縮小。”大概用不了多久,十一區就徹底不複存在了。沒想到在這之前,等來了這兩個人。


    198的步伐變快了,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全憑著對這座荒廢城市的熟悉前行。


    沒多久,他停下了腳步。低頭看了一會前方地麵,又轉身看向他身後的兩人,“到了。”


    哪怕這個地方實際一點光線也沒有 ,但是江行改善後的視力能夠清晰地看見198的正前方,是一片從地底深處延伸出的黑色漩渦。


    江行側身與雁亟嶽對視了一眼。


    雁亟嶽隨即施展了一個小法咒,明亮光芒在黑暗中升起,猶如明燈,懸於上空。


    198已經默認這位安全部長不是普通人了,這會兒再見到對方施展出怪異的能力,也不出聲,就默默看著,反正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論武力,他們所有人都不是這兩人的對手。198的視線又迴到了那個保鏢身上,不如等等看這人說的是不是真的,如果屏障真的消失……他們得想辦法保命才行。


    不過屏障每次縮小時,他們都能感受到外界的危險生物逼近……沒有屏障的保護,他們還能活下來嗎。


    198眼中閃過一瞬的茫然。


    零點剛好是他們一天中最虛弱的時候。


    江行抬頭看了眼熟悉的明燈,溫暖光芒下,清雋的麵容神色柔和,不過他很快收迴視線,踏向了黑色漩渦的邊緣。


    觀察了一會後,江行問道:“這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幾周前。”198迴道,看著眼前地麵已經有足足十米寬的漩渦,“一開始沒有這麽大,雖然這東西一直在變大,但是突然瘋長起來是在昨天。”


    在這之前,這個黑色漩渦隻有不足一米寬。


    而就在他們說話的時間裏,漩渦似乎又開始膨脹了,江行往後退了一步,看著黑色的邊緣向外蔓延,他抬起頭,看向一旁的雁亟嶽。


    漩渦深處……似乎有些熟悉。


    雁亟嶽收迴探查的手,神色嚴峻。


    “這個漩渦出現後,我安排了人輪流守著它,如果出現異況,守衛會立刻通知所有人。”198說著,眼中思慮變重,“之前看守的人發現,漩渦中會出現一些東西,但是難以看清,而且毫無規律可循,但就在昨天,還有你們到來之前,裏麵的畫麵變得清晰了。”


    他們都看見了。


    江行看向198,198對著兩人說道:“漩渦裏出現了城市的虛影,還有正常的人類。”


    “一開始我們以為是安全區……”198說到這裏時停頓了下來,他們甚至猜測過這個黑色漩渦就是前往那安全區域的通道。


    但是當畫麵變得更加清晰時,十一區的人發現了,漩渦另一頭的世界恐怕不是他們憎恨又向往著的安全區域。


    江行再次轉身看向漩渦。


    那就沒錯了。


    “我感覺它連接著的是我們的世界。”青年再抬起頭時,對身邊的雁亟嶽說道了,然後不意外地看見男人對著他微微點了點頭。


    召出遊戲機看了眼時間,江行嚐試對著漩渦施展了一道隔離屏障,但是散著白色光芒的屏障很快就被那團黑色吸收了。


    雁亟嶽抬手按住了青年的肩膀,江行看向他,“噩夢預視裏的災難發生在我們的世界。”


    當時他在那扇門內所見畫麵已是終結,根本無法再看出受災地域的原貌,而最後的畫麵又迴到了這個副本的中心區域,他自然推測之前的場景可能是這副本中的未知區域。


    198在這時出聲了,“我們可以去到漩渦裏麵的地方嗎。”


    “活物大概是過不去的。”江行與198對視上時,看著對方眼中那道明顯不信任的神情,也不想打擊對方的積極性,“不信你可以跳下去……試試?”


    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這裏的人泯滅在漩渦中,但他們身上的東西卻可以通向另一端。


    江行和雁亟嶽都已經察覺到副本裏的物質在流向他們的世界了。


    反向刺激之後,198果然猶豫了。198感覺那個保鏢的神情仿佛在告訴他:你可以試試,但是大概率會死,我已經提醒過你了,一切後果你自己承擔。


    198不想說話了。


    漩渦邊安靜了一會。


    沒幾分鍾,立於邊緣的幾人再次退後了一些。


    “屏障真的會消失嗎。”最後還是198先開口了。


    江行被打斷了思路,但還是迴道了,“會。”


    零點副本完全解封後,他可以用道具送這些人進入安全區域,隻是到了那時候,這個副本內還有安全區可言嗎。


    忽然就想到了之前躺在安全部監禁室裏的南區人——


    召出遊戲機看了眼地圖,這人果真是一動未動。


    明明雁長官已經命人放了他們。


    在看完其他人的位置後,江行收起遊戲機時看向了雁亟嶽,“以後……有機會的話,副本能出一個舉報投訴類的功能嗎。”


    像這種消極劃水的玩家,直接給他舉報掉,扣他積分,罰款,道具迴收。


    讓他劃到最後一無所有。


    雁亟嶽的嘴角似乎動了動。


    “零點時我會搭建一個防禦屏障,把你的人聚起來,你們呆在裏麵。”江行迴身對198說道,”其他的我們會解決。”


    198皺了皺眉。


    想到對方之前的那句話,懷疑道,“你真要保護我們?”


    “別想太多,順手而已。”江行迴道。


    不過……那堆眼睛們是認真的嗎,全都疑神疑鬼的模樣,竟然還真有些看喜歡了。


    青年唇邊出現了一個笑容,“能解決掉,大家就能團聚,解決不掉,大家一起赴死,也很圓滿,不是嗎?所以你們也別有壓力。”


    198:“……”


    你說完之後我壓力好大。


    雁亟嶽抬起的手放在了青年的後腦勺上,輕輕揉了揉。


    被rua了的江行衝著男人無辜地眨了眨眼。


    198咳嗽了一聲,最後說道了,“其他五個區也有這種漩渦。”


    “嗯?”江行的視線再次轉向了眼睛們。


    “我們和安全區域沒有聯係。”但是和同被遺棄的另外幾個區域,他們的聯係從來沒有中斷過,“雖然沒有辦法前往那幾個區域,但是無線電還是能使用的。”


    隻是與那安全區域的聯係被徹底切斷了罷了。


    198沉默了片刻,“他們那邊也不好,那些區域總在反複經曆天災。”


    這幾百年來,十二區到十六區裏麵的幸存者也都異化出了各種適應惡劣環境的能力,但是跟他們十一區的幸存者情況差不了多少,大家都隻是在苟延殘喘,隨時可能喪生。


    就在幾人對話間,全球冒險者直播間都炸了。


    就在剛剛,現實世界,各洲各國,陸續出現預視中的天災。


    那個東區騎士看見的畫麵,悄無聲息的在各地上演,或許早已存在,隻是現在,它們生長到了再難以忽視。


    東區直播間:


    【臥槽!將哥在說什麽!】


    【那個漩渦連接著我們的世界?無境要把副本的災難傳送到現實世界去?!為什麽啊?瘋了嗎!】


    【是他們瘋了還是無境瘋了】


    【你們快看新聞,真的突然間好多災難發生】


    【之前就有了,但是沒怎麽注意,現在全部一起來……就很誇張】


    【操,我就知道這個血盟的老大出來之後一定沒好事!】


    【?】


    【怎麽辦!怎麽辦!現在怎麽辦!】


    ……


    還好在邊境之外沒有限製。


    把十一區的人安排好後,江行和雁亟嶽走出了隔離屏障,重新踏入那一片灰霧之中。


    天黑之後,屏障之外更加空寂詭異。


    兩人使用道具卡將這外界的消息傳遞給了安全區中的各位。


    等副本的限製徹底解除後,可以先試試封印外麵的這些漩渦,就是不知道零點時,這些通道又會變成什麽樣了。


    *


    邊境內。


    玉雪剛見著寧明修,就收到了他們大人傳來的指令,白毛喜極而泣。


    寧明修收到指示之後,立刻調動了x國的軍備力量,給邊境增加一層守衛,隨後才看向玉雪,“你去哪裏了。”


    玉雪被對方的眼神搞得呆毛都豎起了幾根,眼珠子一轉,正要開口,就聽到寧明修語調平緩地說道了,“你又去見那個人了。”


    玉雪:“……”


    他是被抓了!雖然是他先闖進去的。


    “我警告過你多少次了,不要去招惹他。”寧明修放下手中通訊器,走向玉雪,“大人剛剛傳來的信息收到了吧。”


    玉雪點頭。


    這個副本連接著現實世界,必須將兩個世界之間的通道關閉。


    “小心這個人,副本出問題,跟他脫不了幹係。”


    玉雪聞言皺了皺眉。


    寧明修見狀語氣沉下幾分,“有什麽問題?”


    “不是。”玉雪視線閃躲了一下,隻是想到了這個副本可能會導致他們的世界出現災難……


    玉雪收斂得很快,但他的情緒實在太好懂了。


    “你隱瞞了什麽?”寧明修往前走了一步,逼近玉雪。


    玉雪看著這人一副審叛徒的模樣,當即炸了,不可思議道:“你在想什麽!我永遠不可能背叛大人!”


    然後在對方的目光下,聲音又逐漸變小了,最後慢吞吞說道了,“噩夢在現實世界還有一個弟弟。”


    “繼續說。”


    玉雪氣結,但還是交代了,並且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他們倆兄弟小時後出過一場事故,他弟弟為了保護他變成了植物人,現在還在醫院裏麵躺著,他很重視他弟弟。”


    第一個副本自己能那麽容易騙到對方的信任,肯定是他弟弟的身份加持了。


    傅靖言這麽在乎他弟,怎麽可能對現實世界下手。


    空氣安靜了一會後,寧明修才再次開口:“你知道的還挺多。”


    玉雪:“……”


    難道不應該誇誇他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嗎。


    不過玉雪看著陷入沉思的寧明修,立刻警告道了,“你可別打什麽壞主意。”


    寧明修抬眸,“你以為我是你嗎。”


    玉雪:“……”


    隨後寧明修走迴指揮室後方,“我留在這裏,你去邊境支援。”


    大人說了,外麵有魔物。


    “……行吧。”白毛領了任務,走之前看了眼寧明修,“那你也小心一點。”


    *


    安全部,走進監禁室的海恩斯看著躺在單人床上的法瑞爾,有一刻失語。


    明明東區的人早把他們放了。


    “外麵的世界出事了。”海恩斯對著床上那人說道,這人應該也收到了將行傳迴的訊息,“起來,你家那小島還等著你出手救援。”


    法瑞爾坐起了身:“你們才是小島?”


    海恩斯笑了一下,“是,我們是小島,你們是一群小島。”


    隨後西區榜一收起神色,說道:“那兩位的意思,外麵已經有六個區域打通了與我們世界的連接。”


    之後可能還有更多。


    “無境在將這個副本裏的災難送往現實世界。”


    海恩斯說到這裏時停頓了一下,“它想滅世。”


    為了創造末日,無境準備多久了?


    這對它有什麽好處?


    “反正無論怎樣,那個世界都要走向滅亡,沒什麽意外的。”


    海恩斯驚異地看了南區人一眼,“沒想到你在這件事上這麽消極。”


    法瑞爾聳了聳肩,視線看向灰暗的地麵,那上麵一層不染,仿佛沒有一粒灰塵,意外的幹淨。


    過了一會後,海恩斯沉聲道:“那你要跟它一起滅亡嗎?”


    接著又是安靜的幾秒鍾。


    “你在開玩笑嗎?”


    法瑞爾從單人床上站了起來,他走過海恩斯身邊時,沉重地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笑道:“我最怕死了。”


    ……


    直播間:


    【他們是認真的嗎】


    【我們的世界真的要完蛋了?】


    【我已經躲迴無境了,對不起了各位】


    【再見】


    【別慌!看我將哥都沒有慌!一定不會有事!】


    【你是沒聽到你將哥剛剛說‘解決不了,大家一起赴死’嗎!!!】


    【不!我不想死!!!】


    ……


    【我現在就在一個風暴的正前方!他們說的是真的!現實世界的天空也有一個漩渦!普通人好像還看不見!真的和他們副本裏麵看見的那個玩意兒一模一樣的黑色漩渦!!!】


    【……前麵的你確定普通人看不見嗎?】


    【看新聞,所有人都看見了】


    【好幾個全球城市上空都出現了黑色漩渦,但是那些還沒有動靜】


    【完了】


    【將哥你快想想辦法啊!】


    【他也不是萬能的神,你喊他有什麽用】


    【噩夢你快想想辦法啊!!】


    【我看噩夢都沒有要行動的意思……一直坐在那公寓裏】


    【還不如求將行,至少他動了】


    【哎,血盟那兩人剛剛是不是在說噩夢對副本動手腳了?】


    【滾】


    【胡說八道!我看是他們動手腳還差不多!】


    【別黑我的噩夢大人】


    【想要金色稱謂】


    【肯定是血盟老大帶來的災難】


    【他出副本的那一天就有預兆了】


    【血盟的還想汙蔑噩夢】


    【嘖】


    【低級低級】


    【……說實話,血盟的那位確實一直跟著我將哥在幹活,你們非要說這是他製造的,我也不知道你們的邏輯能不能說服自己】


    【所以你想說什麽?】


    【就因為他現在做的這一點點事,就想抹掉他之前做那些的事?】


    【將行的瘋批粉可以閉嘴了,無境裏死在血盟手裏的人還少嗎】


    【那跟我將哥有什麽關係?我將哥可沒有那麽大權利影響副本,你們自己看看那個噩夢人,他一直都有特權,還沒看出明白嗎?要說對副本動手腳,難道不是他最有可能嗎!】


    ……


    直播間又吵了一會。


    【別吵了,我們的世界都要沒了,你們還有心情在這裏吵這些?】


    ……


    【不管是誰!快把那個通道給我關上啊!從此以後你們都是我的爸爸!】


    【將哥,你快想想辦法吧……】


    【我覺得,都這種時候了……】


    【朋友們,很高興和你們認識一場,我們有緣下一個世界再見】


    【前麵的別自盡!放下你的手!】


    【……你想多了,我隻是在安詳地躺死而已】


    【快零點了……】


    ……


    就在這時,亂成一團的東區直播間中,一個金色的名字在那一片片滾動的白色彈幕中閃過:


    【淳於經亙】求人不如求己吧。


    十分醒目。


    *


    實在不行,就暴力摧毀吧。江行這樣想著,眸子微微眯了起來,轉身瞅了瞅雁亟嶽。


    “怎麽了?”


    雁亟嶽往他身邊靠來,江行順勢抬起一隻手,搭在了男人的肩膀上,感歎道:“灰霧裏的生物真的很怕你。”


    明明應該充滿危機的死亡區域,結果裏麵的東西反倒躲了起來,根本不敢靠近他們。


    哎——


    不然的話現在都不知道能宰多少隻了。


    雁亟嶽麵色沉靜,星眸中映著眼前人,薄唇輕啟:“牠們怕你。”


    江行聞聲揚了揚嘴角,雁長官居然會甩鍋了,不過下一秒,他就快樂地往男人懷裏靠了靠,貼在對方耳邊說道:“中心區域上空的那個東西。”


    雖然還沒有出現,但看上去很難摧毀。


    雁亟嶽被耳畔的溫熱侵染,神色緩和了一些,低聲安撫,“我們一起。”


    江行抬眸,一笑承諾,“我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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