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城並沒有去北京而是連夜坐飛機迴了廣州的老家。林母看見他很是驚訝,反倒是才六歲的林田田十分高興,一直“阿哥”前“阿哥”後的在他身邊轉悠。


    林一城沒有迴北京一方麵是因為不想跟肖白解釋自己為什麽一天都沒到就迴去了,另一方麵也是希望能從他母親那裏得到一些啟發。與林一城不同,林母是個搞了大半輩子音樂的人,年輕時便進了文藝團,年紀大了也是老年藝術團的主幹,林一城的鋼琴就是被林母逼著學的。


    這一天的時間林一城關掉手機專心跟林母一起彈琴,關於片頭曲的事卻隻字未提。林母倒也沒有問他怎麽會突然迴來,隻是在閣樓閉目養神聽兒子彈奏那些從兒時便一直在彈奏的曲子。


    期間肖白曾經往家裏打過一通電話,令林一城意外的是林母似乎與他心照不宣的隱匿了他迴家這件事實。臨行時,一家人送他到飛機場,林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寬心,才能走得遠。”


    林一城點了點頭,瞬間感動的渣都不剩了,林母繼續說道,“沒天賦就別白費力氣了。”


    林一城:“…………”


    林一城迴到家時已經是深夜了,剛推開客廳的門便被沙發上閃閃發亮的手機屏幕嚇了一跳。


    黑暗中肖白露出一個殺氣騰騰的諂笑,掐著嗓子道,“老佛爺吉祥,您這兩天跑哪微服私訪去了?這後宮都亂成一團了,您好歹出來冒個泡啊!”


    林一城聞言有些尷尬的輕咳一聲,摸著鼻梁道,“皇後何在?”


    “早他媽被你氣死了!”肖白隨手抓起沙發上的抱枕砸了過去,“怎麽過個年把你過成發光體了?走到哪都能出事?去人家簽售會都能攤上砸鞋的事!我告訴你!我不管你是怎麽因緣際會、陰差陽錯、因果報應!你……你憑什麽關機!”


    “啊?”林一城一下子沒跟上肖白這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肖白便已經抄起抱枕對著他的屁股打了過去。林一城撒腿就跑,肖白罵罵咧咧的在後麵追,兩人圍著客廳打了好幾圈,碰倒了幾盞台燈,扔的滿地都是抱枕才“酣暢淋漓”的背靠背坐到地板上。


    林一城把簽售會現場發生的事解釋了一下,肖白沉默許久從口袋中拿出一根手鏈遞給他,林一城接過來一看是一根紅繩,上麵掛著一隻金色的小豬。


    “這是什麽?”林一城好奇的擺弄著手鏈。


    “轉運豬。”肖白淡定地道。


    “我們南北方的文化差異這麽大嗎?”


    肖白望著天花板眨了眨眼睛,生硬的轉移話題道,“不過這次的事你倒不用擔心,媒體也不是沒長腦子,沒人相信你會蠢到單槍匹馬跑到人家簽售會上砸鞋,隻是楚峭的歌迷情緒還有些激動,關鍵是歌詞你想的怎麽樣了?人家陳紹陽那邊早就寫好曲給你了,張亮催的緊著呢!”


    林一城從地上爬起來跑到沙發後麵,在一堆抱枕中找到自己散落在地的包,獻寶似的從包中拿出一張文件紙道,“當當當!迴來的路上小人思如泉湧,在飛機上就做好了。”


    “還思如泉湧,我看你是屁滾尿流還差不多!”肖白雖然麵上嗔怪著,但還是笑眯眯的難掩喜色,一把把他手中的歌詞搶了過來。


    “您老慢著點,這可是我陣亡了多少腦細胞才拚出來的東西。”林一城興致勃勃的在肖白身旁坐下,跟他一起看了起來。約莫肖白也看完了,便狀似不經意的問道,“感覺怎麽樣?”


    肖白這才慢慢抬起頭看向林一城,兩人對視了十秒鍾,肖白咽了口口水道,“這……我也不懂啊……”


    林一城:“…………”


    無論多麽的艱辛曲折,這份歌詞還是成功的在第二日交到了張導手中,因為楚神的簽售會屢經風波,還要再拖幾日才能迴京,這份歌詞便先寄存在了張亮手中。


    此時電影《逆光》也已經開拍了半個月了,老實說這部電影並沒有什麽難的地方,走的也都是中規中矩的路線,有林一城在自然拍的順利。


    就這麽過了三天,楚峭便迴來了。


    張亮是趁休息的時候親自把歌詞和曲送到楚峭手上的,林一城聽聞這個消息不禁嗔之以鼻。雖然表麵鎮定,但那不停翻頁的劇本還是透露了他的心思。


    張亮迴來時林一城刻意等了一會才去找他,“張導,怎麽樣?楚神對歌詞還滿意嗎?”


    張亮聞言有些心虛的別開目光,皺著眉頭,一張苦瓜臉不知隱藏了多少訊息。林一城的臉部肌肉頓時就繃緊了,艱難的扯出一個笑容道,“咱也是老朋友了,有話還不能直說麽?”


    張亮聞言歎了口氣,搖頭道,“好像不大滿意。”


    “好像?”


    “我也不清楚,總之楚神讓你去找他。”


    林一城一皺眉,張亮見狀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楚神這人對音樂太苛求認真,最差也不過是重寫,你們既然是好朋友,就請教請教他,免得到時候寫出來又不稱他心意。”


    林一城心裏這小火苗啊,早就騰然而起,此時張亮一番話無異於火上澆油。一咬牙問道,“他在哪?我這就去。”


    “誒?現在麽?”張亮說到一半轉過頭看見林一城那殺氣騰騰的眼睛便立刻改了口,“他要出新專輯了,暫借了北藝的錄音室。”


    “好。”尾音還未落人就已經消失在了遠方。


    林一城本想一路狂飆到北藝,可惜路況不允許,正是下午上班的時候車堵的好比春運。平時半個小時不到的路程愣是開了兩個小時才到,霎時把林影帝這點所剩不多的耐心給磨沒了。


    怒氣衝衝的衝進北藝的錄音室走廊,透過明亮的落地玻璃一眼就看見了帶著耳麥的楚峭。


    楚峭的小助理硬著頭皮迎上去道,“林、林影帝,您有什麽事?”


    林一城扯出一個滲人的笑容,“我要見楚神。”


    “楚神錄歌呢,不喜歡被人打擾,要不您等等?”


    林一城深吸了一口氣一瞪眼睛,那助理連忙改口道,“我、我、我這就進去給您問問。”說罷便衝進錄音室。


    楚峭似乎對自己助理突然衝進來十分不滿意,擰著眉頭臉色也不好看,聽助理說了什麽才緩緩解開眉抬頭望向窗外。四目相對,林一城驕傲的挑眉揚起下巴,一副“有種你出來”的表情。


    楚峭又一次擰起眉毛,低頭和小助理說了些什麽,然後便旁若無人的帶上耳麥跟樂團比了一個開始的手勢。


    小助理跑出來帶上門,林一城見狀挑起漂亮的眉角道,“怎麽?楚神不見?”


    “額…不是,楚神問您能否等他錄完這首歌……”


    林一城身邊的氣壓頓時更低了,小助理嚇的心都在顫抖,半響才聽見這位大爺陰笑道,“好,不就是一首歌麽!我等!”說完雙手環胸地坐到了走廊的椅子上,靠著牆,目光灼灼地盯著錄音室裏的楚峭。那眼神簡直已經透過隔音玻璃,將楚峭掃射的體無完膚了!


    媽媽咪啊,太恐怖了,周舟姐,快來救我啊!!小助理嚇的跑到一旁拿出手機給周舟發短信。


    這一次,林一城又料錯了。他本來以為一首歌不過四分鍾,就算多來個幾遍,半個小時也差不多了吧?再不濟一個小時也夠了吧?結果他足足在外麵等了三個小時!等的他眼睛都瞪幹了,交叉的雙臂更是不耐煩的攥緊了拳頭。


    “林影帝~”周舟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林一城轉頭露出一個咬牙切齒的笑容,伸手指著落地窗內的楚峭道,“你去把他給我拖出來!”


    “這是不可能的。”周舟幹笑著擺著手,“不過我可以偷偷給你把門打開。”


    我要打開門做什麽!林一城話還未來得及說,周舟便小跑過去偷偷摸摸的把門打開一個細縫坐了迴來。


    “嗬嗬,你是覺得我能順著這個縫鑽進去?”


    “讓你聽聽聲音以解思念之情。”


    林一城嗬嗬一笑,“我的鞋十分思念他。”


    周舟:“…………”


    托周舟的福,這次終於有聲音從裏麵傳出來,總算是有個盼頭,坐著也沒那麽難熬了。電吉他伴隨著管弦樂的聲音順著門縫飄蕩出來,不一會樂聲戛然而止,便聽見楚峭說,“吉他手,剛才□□時的音再高一些試試。”


    毫無怨言的,又從頭來了一遍。這次林一城從開始一直聽到了結尾,這首歌講的是男孩十分喜歡女孩,但兩人從性格到想法都相差甚遠,在一起也是無盡的爭吵。可分手後男孩仍舊對女孩十分迷戀,他既想挽迴這段戀情,又不忍看女孩強顏歡笑的跟他在一起,於是寫下了這首歌,希望有一天兩人能夠彼此遷就、殊途同歸。


    楚峭的聲線十分好聽,歌曲的開頭是沉沉的低音,他一開口便似乎直達靈魂深處,震懾了人心。從開始的低音到□□的聲嘶力竭,再到結尾處淡淡的期盼,餘音繚繞,意猶未盡。


    林一城似乎都感覺到了那份心痛,沉浸在歌聲中,連心情都變得有些壓抑起來。楚峭卻忽然出聲將林一城從剛剛那首歌的餘韻中拉了出來,“抱歉,結尾再來一次,我剛剛換氣的點錯了。”


    林一城略有疑惑的轉過頭看向周舟,周舟聳了聳肩道,“雖然這麽多歌星中,楚峭給音樂團隊開的價錢最高,但其實跟楚神合作是很痛苦的。”


    “苛求任性,恣意妄為。”林一城冷哼一聲撇過頭。


    周舟隻是笑了笑,半響才說道,“我想林影帝應該能理解,那是因為音樂是他的生命。對他來說,唱歌,唱好歌,就像唿吸一樣必不可少。所以每一個音節、每一次換氣都是他為自己所熱愛的音樂貢獻出的全部熱情。”


    林一城沒有說話,但心底卻似乎有什麽東西變了。那雙倔強的一直不肯正視楚峭的眼睛也似迷途知返,一個挖空心思,將全部的精力投入事業中的人,任何時候都應該得到人們的尊敬。尤其是他所擁有的,正是自己不能達到的。


    又過了半個小時楚峭才錄完這首歌,林一城的氣已經消了,他尾隨楚峭來到休息室,楚峭先開口問道,“你是因為歌詞的事來的吧?”


    林一城點了點頭,“不知楚神對我寫的歌詞哪裏不滿意?”


    “哪裏都滿意。”楚峭坐到沙發上翹起腿,麵部曲線繃的緊緊的,他突然勾起嘴角笑了,林一城的心都跟著抖了一下,“隻是,我不會唱粵語歌。”


    林一城愣了,楚峭又道,“你寫的是粵語歌,對吧?”


    其實並不全是,那首歌從字體到表述上都是國語,但他無形中還是在用母語的思維去寫,這首歌如果用粵語唱出來的確效果會更好一些,但這一點,他以為除了他以外沒人能看得出來。


    林一城很快便反應過來道,“國語也不是不可以唱,觀眾又聽不懂,隻要你唱得好,何必在一個片頭曲上這麽較真!”林一城剛說完就發現自己這話似乎觸了楚峭的雷區,果然,楚峭的麵容瞬間冷了下來,冷聲道,“你這是對我的侮辱!”


    隔著茶幾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僵了起來,周舟連忙倒了兩杯茶遞過去道,“林影帝等了三個多小時也累了,來喝點水大家坐下來慢慢說。”


    楚峭聞言麵容緩和了下來,似乎還有些不好意思的別開頭。林一城喝了口茶,見他這樣又想到剛才在錄音室外麵看到的一幕也平靜了下來道,“我的意思是,這首歌用國語唱出來,以你的唱功也能有不錯的反響。如果你不願意,就抓緊時間換詞吧。”


    楚峭看向他目光有些閃動,半響開口道,“我隻想給聽眾聽我力所能及的最好的歌,在這一點上,我沒辦法接受退而求其次。”


    “那你想怎麽辦?”


    楚峭目光堅定地看著林一城,“你教我唱粵語歌吧!”


    林一城愣了,想起楚峭在錄製節目時說他“不懂音樂”的張狂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他一連笑了好幾聲才斂起笑容,漂亮的眼睛眯起一半,露出星點的美眸,微微挑起嘴角道,“抱歉,你沒那個天賦。”說完起身,心情甚好的離開了北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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