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銘實在不記得最後是怎麽跟鄭哲分開的。


    他在酒店的床上醒來,身上的衣裳板板整整的,連鞋都沒脫,這倒不是他的小弟伺候不周,而是昨晚上顧銘實在是打的有些魔障了,給人抱迴去的時候六親不認,誰動他他踹誰,那些人也沒辦法,幹脆不去管他,讓他穿著皮鞋睡覺。


    顧銘因為穿的多,所以睡的臉蛋紅撲撲的,還熱的出了一身的汗,他掀開被子,踢掉腳上的鞋,從床上爬起來後,將自己脫的赤條條的,正要去洗澡,結果房門作響。


    隨著門把轉動,門縫直接鑽進來一個大方臉。


    張春天看了看顧銘,趕忙自個兒擠進來,順便反手將門兒帶上,擋住了身後的一眾小夥。


    他昨晚上就聽說了顧銘跟人打架的事,說是兩人都喝多了,不知道是因為什麽打起來的,問誰誰都說不出個所以然,倆人就是往一起抱。


    老崔他們也不是無理取鬧的人,見打也打不出個結果,幹脆哥幾個聯手將顧銘從對方身上扯下來,隨便開了個房間抗進去,然而顧銘似乎真是有些醉,被送到房間裏後腦勺剛沾了床,沒撲騰幾下就睡著了。


    因為不是什麽大事,張春天早晨才趕過來的,其實顧銘沒醒的時候他就進來看過一趟,等到現在,眼看著中午他實在有些等不了,便又上來叫,誰知道一進來就看見顧銘這一身白肉。


    張春天雖然不是頭一迴見,但還是又讚歎了一下:“哎呀你這個小細腰啊……”


    說完他還扯著脖子往床上看了一眼,發現沒人後,又費解的望著旁邊走動的人:“你說自己你搞成這個樣幹啥?”


    顧銘也不覺得害羞,他跟張春天認識這麽久,彼此什麽樣都見過,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顧銘很自然的從張春天麵前走過去,看也沒看他,直奔洗澡間開水:“你把傻子送警察局去,他家人現在就在本市。”


    “啊?”張春天愣了一下“哦,我今早領著鄭言去警察局了,已經聯係上他家裏人了,但他媽好像不在本地,說是他大哥在這邊,也就是我說的那個老鄉,我都跟我老鄉說好了,他今天可能不太方便,說最晚明天來接。”


    顧銘浸在水流下洗了一會,一張臉濕淋淋的,見張春天還在洗手間門口站著,就抹了一把麵兒上的水:“你站這兒看我洗幹什麽,出去。”


    “行,我反正也沒事,就是來看看你好不好,那什麽,我在樓下等你,咱們等會一起去吃飯”張春天說完這話便抬手帶上了門,轉身出屋。


    顧銘把自己洗幹淨了出房間,正想去找張春天,結果崔茂銀半路殺出來,將顧銘攔到電梯口。


    “壞了,壞了,”因為年齡的問題,崔茂銀從不管這個小大哥喊哥,但也不好直唿其名,所以他幹脆就不喊,說起話從來都是單刀直入:“市南西邊那個工程,陳哥看上了。”


    顧銘沒什麽表情,他進了電梯,看崔茂銀按下按鍵:“這現在已經成了我自己的活,他看上什麽意思。”


    “之前不是禿子一直跟咱們爭麽,結果在你解決他前,他為了還賭債,把他那個工程隊和相關都賣給陳哥了,這事我現在才知道……”


    顧銘沒說話。


    這事說簡單了就是之前白玩了一趟,他並不是魯莽行動的人,他算準了時間,專門在王隊的轄區辦倒光禿子,而且一次到位,禿子就算不死也退層皮,而顧銘因為有人又有關係也好搪塞過去。


    可這姓陳的就不好辦了,都說他認識本市警察局的領導,那是王隊這個小基層領導比不了的,到時候顧銘真跟他對起來,就算是顧銘贏,也肯定免不了跑路,真跑個十幾年迴來,顧銘老了不說,老大都不知道換多少批了。


    電梯到了地方,兩人一前一後的出了電梯,崔茂銀看著迎麵過來的張春天,隨手將煙丟進走廊的垃圾桶:“要不這樣,咱也不好跟他硬著來,談談吧……”


    張春天本來坐在大堂沙發上發呆,見兩人出來,忙起身上前:“走,就在對麵,菜都點好了。”


    崔茂銀的意思正合顧銘的意,顧銘衝他點點:“好的,你去約,先吃飯。”


    因為飯店就在對麵,一小撥人沒兩分鍾就到了地方,這是一家東北菜館,顧銘進去的時候皺了一下眉,細微的表達了一下不滿,他昨天剛見了個惡心東西,好容易給忘了,結果今天就來吃東北菜,實在是讓顧銘有點睹物思人。


    但實際上顧銘並不討厭東北菜,還覺得很好吃,所以也沒說什麽,隻挺痛快的坐下來,挨著崔茂銀邊吃邊聊。


    張春天開了兩桌,顧銘平時身邊的人不多,就幾個人,可那幫小弟也不知道怎麽的,從來沒人願意跟顧銘一張桌子上吃飯,都說跟他吃壓力大,吃不好,所以張春天每次都是開兩桌,顧銘一桌,大家一桌,顧銘對此也沒意見,他怎麽著都能吃下去,沒那麽多講究。


    顧銘起初沒注意到自己的旁邊多了個人,他看也沒看,光顧著跟崔茂銀說話,還以為旁邊隻是新來的一個什麽家夥,直到鄭言開始沒完沒了的給他夾菜,他才反應過來。


    鄭言是個不記仇的。


    即使那天顧銘那麽使勁揍他,他再看見顧銘也不生氣,他本來默默的在一邊吃,吃了很多好吃的,等他吃夠了就開始四處張望,發現顧銘光顧著說話,一點好吃的也沒吃找,就有點替他可惜。


    鄭哲的筷子在麵前菜盤裏扒拉半天,翻出一塊偏瘦的紅燒肉來,夾給顧銘:“你吃這個,這個肉好吃!”


    顧銘強忍住一腳把他踹開的衝動。


    他知道鄭言不是鄭哲,倆人根本就是兩迴事,而且鄭言還傻了吧唧的,沒必要跟他一般見識,但就這麽安慰自己,顧銘一看見這張臉還是反射性的想發火:“離我遠點,別讓我看見你。”


    鄭言沒聽見似的,又給他夾了一筷子翠綠小黃瓜絲:“你吃完肉再吃一口這個菜,這樣就一點都不膩了,你試試。”


    顧銘神情平淡,眼睛卻是瞪著鄭言。


    飯桌上的氣氛一時有些奇怪,因為老崔在打電話,所以沒察覺,張春天可是都看在眼裏,他本來帶著鄭言去警局,因為答應鄭哲幫著先照顧一下,便很自然的帶在身邊,一起吃飯也是很自然的事,不料竟惹的顧銘發毛,張春天也很怕打起來。


    隻是鄭言毫無察覺,依舊該幹嘛幹嘛,對著顧銘大獻殷勤。


    顧銘發現不奏效,也有些泄氣。


    但隻要不是有要命的事,顧銘基本上都會等吃完飯再發火,所以眼下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碗裏的菜,他本來也很餓,又跟崔茂銀說的饑腸轆轆,便沒跟鄭言計較,拿起筷子就開始吃。


    醬香濃鬱的五花肉和爽滑的米飯刺激味蕾的同時,也讓顧銘心情好了許多,甚至好到覺得身邊那個冒牌的惡心東西也沒那麽惡心了,他給自己夾的東西是真的很好吃,還不用自己動手,很是不錯。


    鄭言唆著自己的筷子頭,看顧銘吃的開心也很高興,他吃飽了飯,就坐顧銘旁邊斷斷續續的給他夾菜,甚至還站起身,抻著胳膊從東勾到西,給顧銘搭配出葷素相當的一個組合來。


    “你吃這個,這個也好吃,我就喜歡這麽吃……”


    “……”


    “你以後吃飯的時候別說話,我看你剛才一個勁聊天,少吃了多少好吃的啊,菜都涼了……”


    “……”


    “你吃飯歸吃飯,瞪那麽大眼睛幹啥?當心給油星子迸著,我給你夾菜,用不著你伸手啊……”


    “……”


    “對了,這就是了。”


    顧銘悶頭吃飯,隻偶爾迴一句閉嘴。


    他發現這個鄭言雖然腦子缺弦,但是他倆的興趣愛好卻很一致,至少在吃的方麵是,用當下比較時髦的話講,就是有著同樣的大腦結構。


    想到這裏顧銘不太開心,鄭言是個傻東西,自己要跟他的大腦結構一樣,那不也成傻子了。


    鄭哲醒了酒,迴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也覺得做夢一樣。


    這顧小紅每迴都是從天而降,跟演戲似的,上次是從蘋果車掉下來,這次一迴頭就這麽突然的站自己身邊了,還拉著小手,要是後來沒動手,也算能給他倆的事畫上一個好句號了。


    好聚好散麽。


    可搞成現在這樣,鄭哲是驚喜又惱火,如果他沒喝酒,肯定不會跟顧銘打起來,鄭哲現在有點看不得顧銘,覺得之前的事過去就過去了,鄭哲沒想跟他計較,能遇見是倆人有緣,不能再一起是沒分,鄭哲現在不想強求。


    結果他差點被顧銘推下樓,雖然沒受什麽大傷,可被右腳扭傷了,這不上醫院來處理,警察還打電話說鄭言找到了,鄭哲踮著腳尖,一邊接電話處理鄭言的事,一邊給自己掛號治療,因為暫時過不去,鄭哲便麻煩張春天幫著照看一下,等他弄完了就過去接。


    吳江舟到了的時候,鄭哲已經弄完了。


    他迴頭土臉的找到鄭哲,臉上貓撓了似的,好幾個大道子,血色尚且新鮮。


    吳江舟先過問了一下鄭哲的傷,發現沒事就在他身邊坐下,掏出煙來:“你怎麽搞的,怎麽昨晚上我一眼沒照顧到,你就成這樣了?”


    鄭哲接過他的煙,想起來醫院不讓抽,又塞迴去:“我沒事,倒是你,你這臉怎麽了?”


    吳江舟歎口氣:“在家打架了唄……唉……怎麽辦,我家那老娘們最近實在是有點瘋癲了,這不昨晚上喝酒喝多了麽,在酒店住的沒迴家,你看看她把我臉撓的?不止這事,這娘們現在越來越愛動手了,你說我怎麽辦?可愁死我了……”


    鄭哲不以為然:“這有什麽難的,你抗揍些不就得了。”


    “啊?抗揍?我他媽在外頭像頭驢似的賺錢養家,我不揍她不錯了。”


    “你哪能打女人呢,”鄭哲搖搖頭,小心翼翼的挪了腳:“我小時候找過一個對象,天天揍我,那下手真是狠到一定境界了,但作為一個爺們,哪有跟自己對象動手的道理?他揍我,我就讓他揍,隻要打不死,第二天該吃吃,該喝喝,一點事不耽誤。”


    “呀,你這麽好?吹呢吧?”吳江舟滿臉懷疑:“我怎麽不信呢,一次都沒動過手?”


    “我就是跟他動手,也是阻止他別打我,也就極個別的情況我可能扇扇他,那也是他實在太不像樣了,我不得不管教。”


    “小鄭啊,你們東北男人就是爺們!”


    “嗨,還行吧。”


    “哦,還在一起麽?你女朋友找你這樣的,也算是有福氣,哪個男的能受得了愛動手的女人。”


    “啊……我倆分手了,是我踹的他,”鄭哲挑挑眉,微微一笑:“就那脾氣的你說我要他幹啥?我直接告訴他滾,那是相當瀟灑了。”


    吳江舟讚歎不已,頻頻豎起大拇指:“這才對麽,老弟!你厲害啊你!真是我們男人的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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