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附近調研。”


    鍾成說把紅眼黑貓抱在懷裏, 煤球在他腳邊張牙舞爪:“變迴去!你長得好怪!”


    “不,我得隱瞞身份。”


    現在愛意以為幼崽是鍾成說,這個狀態最方便。殷刃收了爪尖, 怡然自得地眯起眼。鍾成說懷抱的力度恰到好處,他有些昏昏欲睡。


    “我來弄點東西吃……等你們弄完了,我再下手。”


    煤球需要鍾成說身上的清心符咒庇護, 它有點畏懼地看了眼殷刃,嘴裏罵罵咧咧地繼續查看——


    一行人沒露氣息, 巨大半球表麵毫無動靜。無數臂膀軟綿綿地塌在表麵, 隻有圓球深處發出緩慢而沉重的響聲。


    咚。咚。咚。


    煤球用肉球小心翼翼扒開臂膀, 用額頭抵住半球表麵,不知在探查什麽。


    咚。咚。咚。


    鍾成說把殷刃緊緊摟在懷裏,他的注意力在臂膀本身。他會輕輕推開麵具, 湊近嗅聞那些死人似的手臂。嗅完之後, 鍾成說又會把鼻子埋進殷刃的皮毛,順道聞上兩下。


    他時不時皺起眉毛,捏捏死物般的臂膀肉,又捏捏殷刃的尾巴尖, 對比得很認真。


    咚。咚,咚。


    殷刃被鍾成說熱乎乎的鼻息噴著,專注用目光梭巡四周。他決定挑出一條最肥碩的手臂, 等煤球和鍾成說到達安全區, 他要叼了那段手臂就跑。


    “我可以順帶給你取點樣。”殷刃打了個哈欠,“你們倆盡快,我肚子餓了。”


    鍾成說:“等會兒‘滿足’會過來, 到時候我們乘著它離開。”


    說罷, 鍾成說有些猶疑地補了句:“你為什麽不去吃‘滿足’?”


    “考慮過。但人家走在路上好好的, 我上去割一塊,實在不禮貌。”殷刃說,“它沒得罪過我,還是算了吧。”


    鍾成說停住步伐:“你考慮過。”


    “嗯,對啊?”殷刃甩著尾巴,“畢竟它那麽大隻,看著也蠻好吃。”yushugu.


    鍾成說猶豫半晌,他從背包裏拿出一個小瓶,瓶子裏裝著小半瓶膠狀流質,看起來像是融化在一起的腦髓。那些流質在玻璃瓶中蜂蜜般晃蕩,泛出極淺淡的銀光。


    “滿足”的血肉。


    殷刃並不驚奇,這麽一小瓶,對於“滿足”的本體來說,還不如頭皮屑之於人類。


    “這是它自然脫落的血肉。”鍾成說拔掉塞子,輕輕放在黑貓鼻端,“你確定你可以吃它?”


    鍾成說的語氣有點奇怪。


    殷刃動動鼻子,瓶子裏的腦髓狀物質散發出淺淡的腥味。它聞起來像是山泉水泡幹淨的山雞肉,味道比那些淡而無味的小元物濃重許多。加上蒜蓉錫紙烤一下可能更好吃,可惜沒條件。


    殷刃:“嗯,聞著能吃。”


    鍾成說抿緊嘴唇,他打開瓶子,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沾了一點點,送到殷刃麵前。殷刃疑惑地看著鍾成說,尾巴不再甩了。


    “嚐嚐看。”鍾成說輕聲說,“理論上很安全,但如果你吃著沒味道,記得吐出來。”


    殷刃瞧著送到麵前的指尖,那些腦髓狀膠質沒有像水一樣散開。它水銀般縮起,在鍾成說指尖顫顫悠悠。


    送上門的食物,不吃可太浪費了。


    殷刃舌頭一卷,那點血肉從鍾成說的指尖上瞬間消失。鮮美油潤的觸感在殷刃舌尖上爆開,像是上等的鵝肝配魚子醬,味道調配得剛剛好。


    吃了這麽久的沙拉元物,殷刃的淚水差點流下來——底層元物吃起來像是寡淡的果凍或沙拉;快樂和厭惡的滋味也就一般,和咬麵餅差不多,殷刃沒什麽特別的印象。


    恐懼……鍾成說的味道,他根本不想品味,當初隻是囫圇吞下去的。要不是想治傷,殷刃對元物們提不起食欲。


    “滿足”居然這麽美味,還真是讓人滿足的味道。


    隻吃了這麽幾口,他的傷口就有點發熱,恢複了薄薄一層。


    鍾成說專心地瞧著殷刃,連唿吸都停了:“怎麽樣?”


    “能再來點嗎?超好吃,我傷都好得快了。”殷刃眼睛濕潤,長籲短歎,“要是拋棄道德,待會兒我會按住滿足吃個夠,人為什麽要有道德呢?”


    屬於貓咪的圓眼裏,映出了鍾成說逐漸凝重的表情。


    他把剩餘的血肉全倒在手心:“吃吧。”


    “不留樣本?”


    “……吃吧。”鍾成說把手湊近。


    帶有倒刺的舌頭挖過鍾成說的掌心,三兩下就把那點碎末舔得幹幹淨淨。殷刃舔舔嘴巴,看向周遭臂膀的目光更熱切了。


    “我會叫上那些孤獨,一起多收集些。”鍾成說摸了摸毛茸茸的愛人,掌心有點奇異的汗濕,“但你要記住,絕對不要襲擊‘滿足’。”


    “為什麽?”


    “因為‘恐懼’不吃‘滿足’,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


    貓咪博士斜眼看著兩人,貓眼裏滿是不爽。


    “當年‘恐懼’和‘滿足’都沒有腦子。吞噬是‘恐懼’的本能,要是滿足這麽可口,鍾成說得天天和它打成一團。”


    “之前鍾成說也試過了,滿足在他的食譜之外,它甚至沒辦法幫他恢複傷口——彼岸能夠維持生態穩定,靠的可不是道德感。”


    殷刃:“……”


    自己不是正常的“恐懼”,殷刃早已知曉。不過世間僅有個鍾成說做參照,自己究竟不正常到了什麽地步,他就不清楚了。


    “我懂,我襲擊滿足,隻會讓愛意更警覺。”殷刃歎氣,“放心,我本來就不打算把事情鬧大。倒是你們倆——比起我的事,還是先把‘愛意’查清楚更好。”


    “嗯。”


    “愛意”的臂膀,殷刃“兇煞”形態的手臂,再次在鍾成說麵前晃動起來。


    在得到確切結果前,鍾成說並不想發表不負責任的猜測。他摸了摸殷刃的耳朵,沉默不語。


    哪怕變化成貓,殷刃的耳朵上仍留著細密的傷口。鍾成說低下頭,抿住了黑貓其中一個耳朵尖。


    殷刃:“?”


    “沒什麽。”鍾成說咕噥道,把殷刃吃空的瓶子丟迴挎包。


    “數值我記得差不多了,撤。”貓咪博士說。


    按照約定,今天是鍾成說幫他采集愛意數據的日子。接下來它會幫助鍾成說分析殷刃的數據,煤球舔了舔爪子,心下快速安排接下來的計劃。


    他們的時間控製得剛剛好,貓咪博士剛在原地洗了個臉,滿足便從遠方漫了過來。它美麗依舊,壯觀如同晨昏線,輕輕衝刷過彼岸的一切。


    它很快就到了白網之前。


    貓咪博士高高豎著尾巴,準備像以往那樣鑽入滿足,搭順風車離開。鍾成說也鬆開了殷刃,還順手摸了兩把貓咪暖唿唿的背。


    殷刃剛想再蹭一把戀人的體溫,他陡然發覺哪裏不對勁——


    咚咚咚。


    爪下半球內的震動,陡然快了幾個倍數。


    咚咚咚。


    掃過半球時,滿足似乎有點不適,它驟然擰動身體。刹那之間,鍾成說被白色的漩渦絞進深處,身上的清心符咒被甩了出去。


    咚咚咚。


    沒了鍾成說的庇護,煤球周遭無數臂膀瞬間醒來。它們子彈般彈射向貓咪,其中一根臂膀力道極大,瞬間洞穿了煤球的腹部。


    一切不過瞬息。


    就在貓咪小小的身體要被揉爛之際,殷刃飛快地衝上前,一口咬住煤球後頸。他也不顧著狩獵手臂,直直朝鍾成說衝去。


    鍾成說極快迴過神,竭力穩住身體。滿足體內猶如發生故障的洗衣機,一切都在瘋狂旋轉。鍾成說抱緊兩隻貓,在深不見底的滿足之中弓起身子。殷刃則在身周布出一層紅紗,他們正和滿足體內的其他元物一同撞來撞去,姑且能當個緩衝。


    滿足的異樣,足足兩分鍾後才平息。這會兒它已將眾人帶離白網老遠,殷刃看都沒看周圍情況,他剛恢複平衡,便用血肉法術迴歸據點。


    “哎,今天怎麽這麽早?”


    符天異好奇地抬起頭,看清殷刃懷抱的一刹那,他的笑容瞬間消失了。


    “煤球——?!”


    貓咪博士奄奄一息地躺在殷刃懷裏,它柔軟的腹部消失大半,隻剩黑紅的截麵和散亂的內髒。換做外界,它恐怕早已咽了氣。但在彼岸,它也隻是以更慢的步子走向死亡。


    殷刃沒空搭理符天異,他把煤球輕輕放在地上:“孟懷!”


    “情況不理想。”孟懷神色微動,“損傷病變還好。它的內髒徹底缺失,這是致命傷。治療拖延隻會讓它痛苦,更何況它是科學崗……”


    她沒有說下去,可是大家都能聽明白潛台詞。


    符天異不管手上沾著的肉沫,他跌跌撞撞衝到了煤球跟前——就在幾個月前,他失去了搭檔,而現在,他又要失去他的後方指揮。


    “怎麽迴事?”符天異的眼圈刷得紅了,他抬起頭,直愣愣地看著殷刃。“它不是和鍾成說組隊行動嗎?它不是和你一起迴來的嗎?你們兩個都在,你們明明都在……”


    殷刃蹲坐在黑貓旁邊,麵無表情。孤獨貓咪們擠上前,又不敢挨得太近,哆哆嗦嗦地看著。


    黑貓軟綿綿地躺在原地,它動動胡子,聲音很輕。


    “不怪他們……”煤球細聲細氣地說,“高危調研……總會有意外……這是我的課題……”


    “反正是……早晚的事……”它半闔眼睛,腹部的缺口血流不止,“但我的數據,我的數據還沒……”


    “都讓開些,我要治療。”殷刃突然開口。


    孟懷不語,她隻是歎了口氣,配合地退開一點。鍾成說卻站在原地,他一會兒瞧向殷刃,一會兒看著軟倒在地上的煤球,眉毛緊緊皺起。


    以他的判斷,煤球確實救不了。


    但以他的判斷,殷刃也絕不會放棄。


    果然,殷刃也不顧身份暴露不暴露,他紅衣飄動,當即施放起給自己治療用的血肉術法——


    元物版本的治療法術,沒用。


    黑貓艱難地喘息,尾巴和四肢抽搐不停,身下的血泊又變大了。


    殷刃仍然不死心,他轉而念誦起積攢千百年的各種治愈術。他雙手沾上血肉,臨時更改,以極快的速度捏訣。溫和的波動如同細雨,在室內激起連綿不斷的白色漣漪。


    孤獨貓咪的幼崽們用軟肢去撥拉那些漣漪,又被年長的孤獨按下。


    孟懷目光漸漸轉向殷刃,目光中的欣賞化為驚訝,驚訝又變為震撼。她之前隻知道殷刃與元物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後來他救了所有人的命,孟懷便決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又是什麽情況?


    那絕不是邪物或者元物該有的水準。若是治療對象是個修行者,這些術法足以活死人肉白骨。其中不少艱澀又古老,孟懷連辨認都艱難。


    可惜他的治療對象是一隻不屑於人類鬼神的貓。


    ……還是沒用。


    符天異目光中的希望徹底熄滅,他靠牆撐著身體,雙拳越握越緊。


    殷刃抿起嘴,動作微微停了片刻:“鍾成說。”


    “我在。”


    “帶我們去你的想象據點。再帶上符天異和高夢羽的貓。”


    鍾成說眉毛動了動,他瞥了符天異一眼,沒有多說半個字。他摘下眼鏡,閉上眼睛,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屋中“人”數驟然少了五個。


    煤球被放在地下室桌子上時,已然奄奄一息。


    腹部的疼痛過於劇烈,這麽久的時間過去,劇痛反而變成了一股冰冷的麻木。


    貓咪博士躺在冰冷的桌麵上,不禁想起了從前——要不是幾年前意外接觸到了汙染源,此刻它說不定正在哪條路上遊蕩。從前,它也曾見過被軋死在馬路上的流浪貓。


    那模樣,和現在的它恐怕差不了多少。


    橫豎都是在異類的旁觀下,孤零零地死去。


    彼岸的死亡真是漫長,猶如人類口中的淩遲之刑。要不是總惦記著它的數據,煤球恨不得給殷刃一口,叫他給自己一個痛快。


    連治療地點都要特地換一個,何苦呢?


    “七七,你看著眼前這些,把畫麵都記住。接下來,我恐怕要十分集中才行。”


    它聽見殷刃的聲音。


    “喵嗚。”高夢羽的貓飛快迴應。


    “還有一個法子沒試!鍾成說,你用過那個方法——你曾把力量打入我的體內,也曾把力量打入你的肉身內。這種物理改造不受認知限製,教我。”


    荒謬!煤球在腦內頓時思考出幾篇小論文。


    鮮活的元物血肉比兇煞之力更強悍,殷刃這無疑是要貓命。


    “你最好先試一點。”鍾成說卻沒有反駁,“它身體太虛弱了,這方麵的研究還是空白。來,先摸著它的傷口……”


    下一刻,一點力量流入煤球的體內。


    痛!!!


    血管裏的血液如同被換了強酸,別說融合,煤球的痛苦瞬間強了千百倍。它在桌麵上尖叫扭動,幹嘔不止,抽搐地像是剛剛觸了電。劇烈扭動間,它腹部的傷口裂得更大,內髒碎片被甩得滿桌都是。


    “……別折磨它了!”符天異的聲音模模糊糊鑽進它的耳朵,“我知道你們是好意,可是煤球它——”


    “煤球,我知道你還能聽到。”殷刃迅速撤迴那點要命的力量,他的聲音挨得極近,“你不想放棄,就喵一聲,想放棄,就喵兩聲。”


    很痛,煤球心想。


    可它的課題都過半了……


    “喵嗚。”它小聲哼叫。


    “術法體係完全無效,隻能走身體改造。”殷刃嚴肅喃喃,“當初我能活下來,鍾成說的身體能活下來,其中一定……”


    “力量差。”鍾成說突然說道。


    “什麽?”


    “我融入嬰兒時,有意識地壓製力量,所以那具肉.體沒有崩潰。”鍾成說的聲音帶著慣常的平穩,“但是當初塞給你的力量,我沒辦法控製,你是怎麽處理它的?”


    緊接著,鍾成說小聲補了句:“當時我不是故意要害你。”


    殷刃:“什麽時候了還提這個……唔,我當時是用自己的力量全力壓製。”


    說到最末,殷刃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意識到了什麽。


    煤球的耳朵突然支棱起來。


    它聽鍾成說提過,當年老恐懼分出去的力量,剛好是自身能力的一半……看來那一半力量,被屬於殷刃自己的力量壓製住,這才沒有當場殺死殷刃。


    完蛋,它可沒有當年大天師鍾異那般的力量。


    “力量差。對,力量差。”殷刃的語氣卻喜悅起來,他用手蓋上煤球的傷口,“煤球身體弱,恐懼的血肉對它來說力量過強……七七,過來。”


    “你給我一截肉肢,我幫你治療,再給你十倍的食物。”


    “喵嗚!”高夢羽的貓興高采烈。


    又有什麽流入了煤球的身體。


    還是很痛,但這迴的疼痛似乎可以接受——在殷刃的控製下,它溫順和緩,以一種近乎臣服的姿態,緩慢融進了它的身體。不知道是不是殷刃有意為之,整個過程慢到令人發指。


    疼痛之後,是怪異而綿延的酸痛。


    不知過了多久,煤球的視野突然一陣眩暈,它的身體感覺古怪非常。那種麻木似的劇痛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怪異的不協調感。


    它終於失去了意識。


    ……


    “……煤球、煤球。”


    殷刃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煤球博士,聽得到我說話嗎?”


    “喵……”煤球擠出了幹裂的一聲。


    它朝某個方向伸出爪子,它聞到了一股難以描述的香氣。那裏有食物,而它幹渴又饑餓,還眼暈。


    有什麽被送到了它的嘴邊,煤球慌忙吞咽起來。


    軟軟的,微微冰涼,美味極了。像是喝下了一大碗熱羊奶,它連尾巴尖都是暖的。煤球又有了力氣,它掙紮著從桌子上爬起,勉強看清了麵前的東西。


    一截小小的肉肢殘片,而肉肢的主人正站在不遠處,十四隻眼睛好奇地看過來。


    “喵嗚。”高夢羽的貓友好招唿。


    煤球搖搖頭,自從恢複意識,它的視野十分別扭——比如此刻它沒有歪頭,就看到了旁邊的符天異、殷刃和鍾成說。前兩位表情欣喜而微妙,最後一位若有所思。


    它艱難地控製視野,看清了自己桌麵上的倒影。


    模糊的倒影裏,赫然是一隻長了十四隻眼睛的黑貓。


    煤球:“……”


    它活下來了,可不再是一隻正常意義上的貓。它的無量能力還在,甚至變強了些,不過幅度著實有限。


    煤球無視了抱著自己嗚嗚落淚的符天異,用盡力氣分析現況——


    人世的生物,融合了元物的鮮活血肉,他們擁有元物特性,卻不完全是元物。某種意義上,這稱得上“兇煞之力汙染”的升級版。


    這迴它算是走了狗屎運,要不是殷刃在一邊幫忙壓製,它連孤獨的血肉都未必能承受。無論怎麽說,就結果上看,殷刃的嚐試非常成功。


    當年,如果殷刃也是如此存活下來的……


    煤球艱難地轉向鍾成說,後者察覺到了它的多重視線,緩緩點頭。


    不久之前,殷刃的種族疑點,剛被它和鍾成說歸類整理過。


    為什麽殷刃沒有通過滿足降生,形態、能力和習性與“恐懼”差異較大?


    為什麽殷刃沒有融合任何身體,就能做到正常行走人世?


    ……什麽恐懼幼崽,什麽特殊個體。他們的思考方向,恐怕最初就是錯的。


    大天師鍾異,在娘胎裏便被兇煞之力汙染,堪稱行走的活邪物。千年之前,他隻不過是憑借自身撐過了更恐怖、更強悍的元物血肉汙染。


    他始終是個“被彼岸嚴重汙染”的人類。


    不過隻是個人罷了。


    凡人被大量兇煞之力汙染,如若不死,可能成為“卡戎”“共鳴”“無量”……邪物被兇煞之力汙染,如若不死,可能成為“兇煞”。


    那麽如果一個人類,一個活生生的人。不知為何,那人撐過了兇煞之力汙染,又撐過了更純粹、更強悍的元物血肉汙染。


    那人被迫馴服那股力量,將其收為己用,並且還在不停成長……


    這樣的特殊現象,至今無人發覺,因而也沒有名字。


    ……看來這迴,他們能帶出去一個重量級發現。


    煤球緩緩在桌上團起身子,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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