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眼睛,  沒有手腳,沒有五感。外界的事物於他,隻是一圈又一圈大大小小的漣漪。


    殷刃感受過這樣的狀態。


    他與狙擊手——不,或許該叫“仇先生”——纏鬥時,  化作純粹的本體後,  對外界的感知與當下一模一樣。倒不如說,  他現在的感知,  比當時還要純粹些。


    就像一片沒有生命的海水。


    外界猶如細雨,  激起接連不斷的漣漪。除此之外,  世間萬物全是一片虛無。沒有顏色、冷熱、重量,  殷刃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


    龐大的孤寂中,  思維像是被投入水中的糖塊,  一點點飄蕩稀釋,變得疏鬆而模糊。哪怕是在封印下沉睡,  殷刃都沒有感受過這般恐怖的空虛。


    如同一場永無止境的墜落。


    難道識安的記憶術法失敗了?


    不,  不對。


    那個記憶術法,李念和符行川讓他親自確認過。無論是術法本身的設計,還是作為輔助的地下兇煞,  都不存在問題。就算出了大問題,也不至於讓他這麽大一隻兇煞進入未知環境。


    他一定得到了那個時代的某個“角色身份”。


    可如今這個狀態,殷刃壓根猜不出自己變成了什麽東西。


    殷刃竭力保持著清醒,試圖挪動。隻是四下半點知覺沒有,他不知道該怎麽用力,也不知道力氣該往哪裏使用。撲騰了幾個時辰,  鬼王大人精神上一癱,  開始沮喪。


    這到底是個什麽角色?他總不會變成了哪個岩洞裏的苔蘚了吧。


    喪氣歸喪氣,  殷刃給自己的癱倒來了個倒計時。萎靡不振了五分鍾整,  他重拾精神,繼續嚐試掙紮探索。


    鍾成說還是名義上的“肉俑”,就算那人能隨機應變,能做的事情也非常有限。


    他得趕緊歸隊才行。


    就在思考對策時,一片格外紛雜的的漣漪吸引了殷刃的注意。那漣漪與其他的不同,與他近在咫尺。


    【好想迴家……】


    一點外來思緒湧入了殷刃的腦海。


    這種感覺十分奇妙,那段思緒明明不包含任何語言,可他就是能夠明白。對方傳過來的,是最為基礎、最為單純的“想法”。


    【好想迴家……】


    那個未知思緒可憐兮兮地反複思考。


    【你是誰?】殷刃腦袋裏反複思考這一個問題,試著將它投往思緒傳來的方向。說實話,他也不知道這種做法是否能夠奏效。


    【……】那東西的思維短暫地空白了幾秒。


    【siren。】它迴應道。


    是狗東西。


    殷刃吃了一驚,他確實把手機放在了枕頭底下。可他的本意是將狗東西帶在身邊,省得節外生枝。他沒想過,這個連邪物都不算的玩意兒也能受到術法影響。


    【你是誰?這裏是哪裏,你在這裏做什麽?】沒有了語言與表達的阻隔,狗東西的思緒來得暢通無阻。


    這種感覺十分奇怪,它就像變成了他的一部分。


    【我是殷刃,術法出了點小故障,我們被困在記憶幻境裏。】一片空虛裏突然有了聊天對象,殷刃的精神頭頓時好了不少。


    他在腦海裏大概過了下自己關於術法的猜測,向狗東西一股腦兒砸過去。正如殷刃所料,他不需要費心將它們整理成語言,狗東西就順暢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你太強大,我可能被判斷成了你的一部分。】狗東西努力思索,【就像複製手機軟件時帶了垃圾數據。】


    【原來如此,挺好的,這樣好歹不會太無聊……】


    想到一半,殷刃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讓我看看你的記憶!】他送給狗東西一串思維連擊。


    狗東西無法與他們好好交流,最大的原因就是表達。如今他倒黴……不,好不容易有了直接感受“思維”的機會,必然不能放過。


    【不!】狗東西很堅決,【那樣你就不需要我了,你會吃掉我的!】


    奇異的是,殷刃與狗東西交流的過程裏,思維裏漸漸有了模糊的輪廓——


    那是一隻小而黑,長有四條腿的圓柱體生物。它的形象朦朦朧朧,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模糊的影像裏,那東西瘦骨嶙峋,像是蝙蝠幹癟的屍體。它蜷縮著身體,全身抖個不停。


    【你看起來不好吃,我不差這一口。】殷刃誠懇地表示,【而且這不是我的身體,我也沒有辦法找到嘴吃你。等我們離開這裏,你肯定會迴到手機裏,我更不會去吃。】


    【真的?】


    【我還會給你兇煞之力做答謝,如果不放心,我可以讓你看看我的思維。】


    【……】狗東西權衡了很久,【好。】


    【但我要一個保證,你要保證送我迴家。】它最終這麽說。


    【別,我可不知道你家在哪裏。】


    【你會迴去的。】那個瘦小的身影思緒異常堅定,【強者都會迴去的。】


    殷刃:【……】


    仔細一想,他的追求似乎沒有太大變化。等搞清楚元物與兇煞之力的謎團,他會第一時間向識安尋求特批職位——身份爆都爆了,不如多拿點錢。


    鍾成說既然不是人,他們能有更多時間研究真相,徜徉路邊,分食同一份點心。往後生活平坦也好,崎嶇也罷,不過都是人世的酸甜苦辣。


    殷刃對所謂的強者之路興趣寥寥。


    不過隻是送狗東西迴家,也不是不行。殷刃揣摩片刻,把自己的思考過程打包扔給狗東西,以示誠意。


    而狗東西說到做到——


    厚重的迴憶瞬間淹沒殷刃。


    ……


    接觸到那些迴憶的瞬間,殷刃便明白了狗東西的溝通難度。


    它還在“家”裏時的感知,真的很難用語言形容。


    假設人類沒有眼睛,關於顏色的名詞不可能存在於世。狗東西就像一個生命中隻有聽覺的人,在試圖與僅存有視覺的人溝通。語言的含義、名詞的定義全部錯位,最基本的對話都會變得無比艱難。


    看來不是這東西腦袋不好使,之前與他們的對話,它應該竭盡全力了。


    殷刃“看”到了另一個世界。


    如果一定要用人類的形容來說,數不清的震動與波動席卷而來。他明明沒看見顏色,卻能感受到世界的繽紛。外界信息就像方才的思緒交流,將最本質的含義打入他的身體。


    無數信息紛至遝來,殷刃的思維一片混亂,差點停掉。


    而在這片純粹的信息海洋裏,殷刃以狗東西的視角暢快“遊動”。


    直到二十八年前的某天。


    信息之海內的信息猛然狂暴,震動與波動幾乎要將狗東西的身體擠碎。狗東西連忙跟著同類大批逃跑,數團信息在它的族群中拋來拋去。


    它們說,那隻“厭惡”在移動。


    剛接收到這份情報,狗東西的迴憶裏迅速生出對應信息——“厭惡”是最近一兩千年才成長起來的捕食者,也是此處最不愁食物供給的。


    那是個表麵覆蓋滿人類手部情報的龐然大物。


    迴憶裏的狗東西或許是走神太久,逃跑速度有點慢。很快,那隻巨物移動到了它的麵前——


    那東西表麵探出一隻人類巨手,朝某個方向瘋狂轟擊。與此同時,遙遠處也傳來模糊的撕扯動靜。


    殷刃集中精神,本想仔細體味這段迴憶。誰想這場“裏應外合”,一演就是二十二年。而狗東西不敢動彈,它在


    極近的地方躲避,二十來年一動不動。


    殷刃無話可說。


    幸虧這是迴憶,他隻需要瞬間接收一切。


    六年前,在外部配合下,“厭惡”終於撕開了一條不該屬於這個世界的空隙。它第一時間探出一條“手臂”,身體還是留在信息的海洋之中。


    就是苦了辛苦躲避的狗東西。


    空間扯裂下,外界的信息也湧了進來。其中摻雜著一份非常誘人的波動,如同自助大餐之於餓死鬼。


    狗東西本就因為躲了二十多年而衰弱,這下徹底沒了理智。它也不顧那條裂縫通向哪裏,徑直朝縫隙衝去。


    殷刃身為曾經的大天師,能辨認出那條裂縫,那是人世間稱為“間隙”的事物。


    而他身為曾經的人類,同樣能夠品嚐出那份波動代表的信息——那是名為“不安”的情緒,異常濃烈。


    衰弱的狗東西撲向那份情緒的源頭,全然不知自己已然通過裂縫,到達了另一個世界。


    狗東西率先撞上一隻飛鳥。可惜那隻鳥似乎承載不住狗東西這麽一隻奇特的“生物”。那隻鳥兒摔下天空,瀕死的雙眼短暫一瞥,下個瞬間,它小小的頭顱整個炸開,身體也散落成幾塊碎肉。


    狗東西附身的飛鳥一瞥,險些讓殷刃思維停滯。


    那個瞬間,尚未消失的間隙之內,一隻巨大的“人手”探了出來。雪白的骨殖,黑灰的金屬,縫隙中填滿蛆蟲般蠕動的各式文字,泛出死肉般的暗沉灰紅。


    他曾與它纏鬥過。


    那是狙擊手,或者說,仇先生的部分身軀。


    巨手的輪廓在空氣中消散,方向直直指向建築密集的城市——那是海穀市人民醫院的方向。狗東西見勢不妙,想要扭頭迴家,誰想間隙早已閉合,它無處可去。


    它隨著鳥屍落地,像條脫水的魚那般瘋狂掙紮。然而狗東西並未找到另一個合適的“載體”,就隨著鳥屍落到地上。


    殷刃能清晰地感知到,狗東西在伴隨著這隻鳥一同消散。鳥兒的細胞在死亡,全身神經在停擺,而狗東西隨之奄奄一息。


    直到一邊有人經過。


    那個年輕人正拿著全新的手機,哼著歌玩遊戲。他並未看向旁邊的鳥屍一眼,可有什麽“看見”了他。


    狗東西掙紮著撲向那個人。


    在它的視角看來,那個人的大腦散發著致命的誘惑力。那個瞬間,它的思緒一片空白。這個行為沒有經過思考,更像求生欲下最基本的反應。


    可惜奄奄一息的狗東西撲歪了。


    迴憶的視角裏,那人突然一個停頓。狗東西撲得太急,一頭撞進亮著屏的手機內部。


    下個瞬間,它仿佛又能唿吸了,就是比較艱難。如果把狗東西比作一條魚,“彼岸”像是營養物質豐富的原生態海水。一朝進入手機,它像是被丟進了蒸餾水缸,水缸本身可能還不夠一個巴掌大。


    勉強能活,但很難受。


    單薄的聯結,微弱的波動,密度極低的信息。除了環境模式有點像,其餘一概天差地別。


    狗東西不敢再挪窩,鳥類爆炸對它造成了不大不小的心理陰影。它不知道再去襲擊活物,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囫圇著迴來——畢竟這次進入手機,它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能存活。


    保持著這樣的狀態,它一點點學習那些陌生的信息。狗東西依舊記得那天誘人的力量,如果在那裏吃飽喝足,變得更強,它一定能夠迴家!


    再不濟,如果找到了其他同類,將它們吞食下去,也能解解燃眉之急。


    可惜它努力錯了方向,在人類麵前瘋狂作死後,狗東西被當做“靈器”送進了識安雜物堆。


    離它的目標大餐“兇煞”近是近了,就是咫尺天涯,終不得見。


    粗略感受下來,這不過是一隻傻乎乎小動物的受難記。要放在之前,殷刃準會給這玩意兒點播一首《小老鼠上燈台》。


    可殷刃現在沒這個空閑。


    電光石火間,過往的破碎線索猶如珍珠,此刻連接成串——


    【它們能帶動人的情緒,帶著人大叫大笑……】


    這類東西對情緒似乎分外敏感。間隙彼方,它們並不會用“仇先生”之類的人類稱謂稱唿狙擊手。


    它們叫它“厭惡”。


    【之前有老人說,走到了不存在的地方,會看到它們。夢得太深,會看到它們。】


    它們生活在間隙彼端的“彼岸”。“間隙”裏的過渡空間,算不算不存在的地方?而“檔案館”這種以瘋子人腦為舞台的環境,算不算“深夢”?


    【貿然接觸它們,心靈會被毀壞……我們那邊的老一輩叫它們“元物”。】


    如果他們之前的推測無誤,“神降”是大型元物的肉塊散落人世……


    “肉塊”所轉化的兇煞之力,能給人帶來類似於“卡戎”這種幹涉彼岸的能力,以及“共鳴”這種支配情緒的力量。那麽這些元物本身,擁有更強的能力也不奇怪。


    殷刃細嚼慢咽完狗東西的迴憶,用念頭戳了戳那個瑟縮成一團的小影子。


    要不是沒找到嘴,殷刃想要苦笑。


    這樣看來,凡人並不在這群東西的直接食譜上。那麽一群生活在遙遠彼岸,以情緒為食的元物,到底為什麽要瞄上人世?


    為了塞過來一條胳膊,仇先生就硬生生刨了二十二年,可見彼岸也不是篩子。血肉橫飛的“神降”又到底是怎麽出現的?兇煞和其他邪物又是怎麽產生的?


    殷刃試圖再詢問些“強者”和“弱者”的區分,以及彼岸所謂的“食物鏈”層級。可一旦涉及這種接近本能判斷的事物,狗東西連清晰的思維都傳不過來。


    看來狗東西身上的情報到此為止了。


    彼岸和元物的本質,殷刃眼下還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果然,這種深入研究的事情,就該找他的無辜共犯來鑽研。


    殷刃果斷停住了思考。


    要是把這些情報當禮物送給鍾成說,那家夥會相當開心吧。想象那張認真臉上要怎麽露出“驚喜”,殷刃已經開始期待了。


    他在內心世界裏大擼袖子,順便精神上給了狗東西輕輕一腳。


    狗東西:【?】


    【一起找出路。】殷刃說,【我跟你不一樣,我不是‘想迴家’,我‘絕對會迴家’。】


    ……


    符行川端坐在木椅子上,看著盧小河和符天異忙裏忙外。


    這迴他可不是擺架子,主要是狗爪子能幹的事情著實有限。兩位後輩忙的事情,他還真不能插手。符行川用爪子撥拉桌子上的旱煙,不時上嘴啃兩下。


    遵循識安的優良傳統,兩位三下五除二,將這間房子改造成了臨時據點。


    完事之後,符天異憂鬱地坐在凳子上:“麻煩,好不容易變成了化吉司大佬,連個部下都沒法指揮。”


    為了盡量保持記憶環境的“邏輯通順”,符天異對化吉司給出的理由是“和大學者李河晏一起進行危險研究”,沒讓任何人跟來。


    這直接導致他們的有生力量隻有一男一女一狗。


    “再收拾收拾,下午和村民打聽點消息。最好晚上前動身,現在可是鞏朝末期。夜裏碰不上邪物,遇見流寇和野獸也很麻煩。”


    盧小河已經準備好紙筆炭條,這會兒正努力把炭條包成好用的臨時筆。


    “實在不行,召一點點人幫忙也可以,別弄出亂子就好——這個村子的景象這麽鮮活,肯定不是殷刃的記憶。那隻兇煞把這裏記得這樣清楚,它八成


    在附近,早走早平安。”


    他們是來調查混亂的,不是來混亂中心裸泳的。


    鞏朝末年,戰火四起、邪物橫行。人類戰爭自有曆史學家研究,生物博士盧小河並不想當見證者。況且眼下最高戰力是一條狗,她也完全不想近距離感受兇煞散步。


    “這兩天還好吧。”符天異努力背對那條土狗的視線,“剛才我看外頭人弄鮮果糖瓜之類的東西,說是要九月初九拜祭,得提前幾天準備——這麽有餘裕,估計戰爭離這裏還遠。”


    符行川突然猛地從凳子上蹦下來,大叫兩聲。


    隻見那狗一口咬斷旱煙杆,將半根煙杆叼在嘴裏。術法點燃煙草,青煙在狗嘴邊迅速繞出一個問句。


    【今天是農曆九月初幾?】


    “初……初七,怎麽了?”符天異呆呆地看著叼煙狗,有點大舌頭。


    【這個村子叫什麽?】


    “殷村。”


    說完,符天異像是意識到了什麽,麵色驟然青白。


    “應該是巧合吧,鞏朝末年殷是大姓……”


    【你自己說的屁話自己信嗎?這可是兇煞的記憶!】符行川恨不得吐了煙杆,身體力行地給符天異腿肚子一口。


    盧小河停住自製鉛筆的動作,臉色漸漸難看下來。


    符天異則慘白得像個雪人:“九月初七晚,佝羅軍奇襲鞏朝腹地。他們先一步占領易守難攻的山地,妄圖建立大營……殷村、何莊、陳家口率先被血洗。”


    “初八淩晨,兇煞誕生。在場的無論是佝羅軍還是當地百姓,無一生還。”


    【初九,大天師鍾異歸鄉,將兇煞封於故土。】符行川幫他補充完了故事結局。


    盧小河:“不,不對。”


    她繃著屬於李河晏的嚴肅麵孔,額頭上冒出一層汗水。


    “我來之前看過資料,不少村民在大軍襲來前就進山了。根據他們的說法,九月初七,殷村的各種犬類從一早就瘋狂吠叫。這些人心下不安,這才離開。”


    “可是我們來了這麽久,一聲狗叫都沒聽見過。”盧小河聲音幹澀地補充道。


    所有人都沉默了。


    盧小河與符天異行事還算低調,沒有影響既定記憶的能力,況且他們也不是一大早來的。符行川也隻是變成了一隻尋常土狗,沒有左右大環境的手段。


    【時間沒錯,地點沒錯,那麽一定是“人”錯了。】


    大黃狗又噴出一排煙圈字。


    【我們先不走了,就留在這。】


    “為什麽?留下不是更危險嗎!”符天異張大嘴巴。


    盧小河卻沉默不語,她摩挲下巴,眉毛漸漸皺起。


    【首先,受到幹擾的是兇煞記憶,大天師的記憶裏,他多半還是會在九月初九前來——大天師是我們的首要觀察目標,殷刃本人肯定也記得這件事。我們正好在這裏匯合。】


    【其次,我編寫的術法不會出現這種漏洞。角色錯亂已經讓我想不通了。現在我可以確定……】


    符行川垂著尾巴,煙吐得越來越急。


    【現在我可以確定,這是敵襲。】


    同一時間,殷村祠堂內。


    瘦削的黑狗站起身,抽抽鼻子。它的脖子拴著精細刺繡的絹帶,毛發和爪子幹幹淨淨,一看就被照顧得相當好。


    它不屑地瞟了眼碗裏的豬頭肉,眼中閃過一絲屬於人的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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