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圍的出現, 完全打亂了一眾人的計劃。


    昨夜,特調九組連夜摸遍了整個校園,將建築物的位置牢牢記在了心裏。出於謹慎,他們沒有立刻對鎖掉的建築下手。


    隨著天空亮起, 建築上的鎖鏈逐個消失。


    短暫的休整後, 眾人吃著早餐, 順著校園一圈圈轉——他們計劃趁白天調查建築內部, 尋找郭圍所在的校園廣播電台。


    校園不大, 一個白日夠用。


    誰能想到,郭圍就這樣提著兩個饅頭,來了個自投羅網。


    郭圍個頭不高,有種營養不良的瘦。他駝背含胸,本就肥大的校服顯得空空蕩蕩,身上帶著一絲廉價牙膏的辣味。


    不時有學生與他擦肩而過,其中有幾位還向他點頭示意。然而郭圍同學堅定地低著頭,攥緊饅頭袋, 努力讓它看起來沒那麽起眼。


    殷刃一個箭步衝上前,攔在郭圍麵前:“同學, 等一等!”


    郭圍差點一腦袋撞上殷刃。發現前麵有人, 他險險停下腳步,疑惑地抬起眼:“找我?”


    看見殷刃那張漂亮到有點不對勁的臉, 郭圍呆滯了片刻。


    殷刃則趁這個機會, 把對方從頭到尾掃了一遍。


    郭圍的額角和下巴都有很大的疤痕, 非常典型的燙傷和碰傷,都藏在不起眼的位置。他習慣深深垂著頭, 讓人尤其難以察覺。


    他膚色偏黑, 頭發偏長, 夾雜著零星白發,顯得比實際年紀老氣。那雙凸出的眼睛始終瞧向地麵,郭圍整個人看起來瑟縮而邋遢。


    然而那身校服被他洗得非常幹淨,不見半點汙漬。


    “我是新來老師的家屬,有點急事要出去。”殷刃笑得格外溫和,“我忘了大門在哪,你能不能幫忙帶個路?”


    其餘三人:“……”


    郭圍的表情終於動了動,他環視了一下鳥屎大點的簡陋校園,又震驚地看向殷刃。


    “老毛病了,我特別容易忘事。”殷刃繼續哄騙未成年死人,“幫個忙。”


    “不行,我們沒法離開這裏。”郭圍堅定地搖搖頭,“這是校規。”


    “那算了。”殷刃爽快地改口,“你知道校園廣播電台在哪嗎?我廣播一下,找找我愛人。”


    “我們學校沒有校園廣播電台。”郭圍老老實實地迴答,眼睛看著腳尖,“廣播都是錄好音直接放的,平時說事用大喇叭……找人的話,問老師比較好。”


    “這樣啊。”


    “還有其他事嗎?沒有的話我先走了,早自習快開始了。”郭圍繼續注視腳尖,努力不去看殷刃提著的零食包。


    “沒了,謝謝你啊。”殷刃拿出一包魚片和一包牛板筋,“給,拿去吃吧。”


    “我不……”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就拿著吧,可以分給同學。”殷刃笑容紋絲不動。


    “謝謝。”郭圍的聲音細若蚊蚋。他珍惜地接過兩包零食,有些不好意思地提在手裏,“那,呃,老師再見。”


    他再次抬起頭,小心地打量了一番殷刃,臉上流露出一絲隱約的感激。


    一眾麵目模糊的學生裏,這人的高分辨率鶴立雞群。


    “不是人。”黃今已然養成了某種條件反射,“也不是廣播電台的那個,這個人和其他學生沒區別。”


    隻是格外真實、能夠互動的某種“布景”。


    “我想也是。”殷刃目送著郭圍的身影離開,“他對我們完全沒有印象,不像演出來的。而且怎麽說呢,這孩子和廣播裏的樣子差太多了。”


    學生郭圍看著非常內向,完全沒有廣播郭圍那種怨氣與惡意。


    葛聽聽咬咬嘴唇,電子音響起:“現在怎麽辦?”


    她問出了四個人心裏共同的疑問。


    廣播郭圍的位置要找,建築內部要查,眼皮底下的“新鮮郭圍”也不能放棄。他們時間有限,誰都不知道“四次機會”指的是什麽。


    但這裏比外界還邪門,分開無異於冒險。自從失去盧小河的聯絡,他們的遠程通訊手段全部作廢,連微信通訊都用不了。


    眼看郭圍越走越遠,殷刃把空掉的零食袋子握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分開行動。”他散開馬尾,利索地扯斷一縷長發,“你們三個人,手伸出來。”


    葛聽聽、黃今:“?”


    “把它繞上手腕,我能感應到你們的位置和基本情況。”殷刃將它快速分成三束。


    某種意義上,這也算是另一種“同行”。就是事後要處理同伴的記憶,大不了一口黑鍋扣上郭圍的腦袋,殷刃深沉地想。


    黃今那種欲言又止的表情更明顯了,他狐疑地接過那根馬賽克,輕輕繞上手腕。


    興許是錯覺,黃今總覺得它在他的手腕上調整了下姿勢。


    這縷頭發看似截斷,斷麵卻拉出近似於無的細絲,直通殷刃腦袋。它生動地詮釋著什麽叫藕斷絲連,思維馬賽克在其上不住流動。


    黃今移開視線,決定不去深究這東西。葛聽聽不疑有他,她默默係好發絲,點了點頭。


    “黃今、葛聽聽,你們兩個執行原計劃,去找廣播室,順帶調查建築內部。‘校工’和‘學生’的權限不小,不至於像殷刃那樣被攔。”


    鍾成說把頭發塞進口袋,沒有係上手腕。


    “我與殷刃跟上剛才的郭圍。下午四點,我們高二三班前碰頭。”高二三班正是郭圍生前所在的班級,就在主教學樓內。


    黃今的表情僵了一瞬:“不妥吧?”


    到了這種時候,兩個怪物還要一起行動,怎麽看都分配不均。


    鍾成說看了他一眼,並未壓低聲音:“綜合評判實力、職業類別、校園熟悉程度,假設葛小姐有玄學方麵的戰力,我和葛小姐、你和殷刃搭配,的確可能更合適。”


    “但在這裏,葛小姐沒有戰鬥能力,我也沒有合適的武器。一旦她受到玄學攻擊,我很難妥善救援。”


    鍾成說的表達平靜而直接,葛聽聽沒吭聲,臉色有點發白。


    “的確,黃今能看到我的想法,我們更容易溝通。”半晌,成熟過頭的合成音再次響起,“我們時間有限,走吧,黃今。”


    她笑得有點勉強。


    殷刃的發絲隨著他們的離去逐漸拉長、細如蛛絲,猶如英雄進入迷宮後的線團。而殷刃本人有些擔憂地注視著她的背影,終究憋下了安慰。


    白永紀案裏,葛聽聽用特殊能力全力支持。這次事件中,她那特殊的探知起不到多大作用,這也是事實。


    她比誰都清楚這一點。


    ……


    下午四點,高二三班的教室外,鍾成說與殷刃一同貼在後門,等待與隊友匯合。


    主教學樓是整個校園最高的建築。透過走廊窗戶,校園外已然晝夜交替了四五迴。“怪物大包圍”不定時輪播,殷刃從心懷警惕看到心如止水。


    殷刃負責警戒周邊,鍾成說則化身一塊望門石。他像是黏在了後門窗戶前,薄薄的鏡片後,一雙眼徑直盯向教室內。


    盡管殷刃沒念過書,他總覺得這場景怪瘮人的。


    好消息有,目前看來,這個環境沒有他們所想的那樣危險。大半個白天過去,殷刃的發絲也沒有傳來異樣示警。


    糟糕的是,這裏的白天有點過於平淡。


    就像是普通校園的普通一天。虛假的藍天上白雲飄過,綿綿不絕的蟬鳴交織上零星鳥叫。花壇裏的石榴還在花期,橙紅的花朵綴滿枝頭。


    太陽在那一小片天空上緩緩移動,建築的影子徐徐旋轉。


    四點五分,特調九組再次匯合。除了眼底多了疲憊,眾人身上幹幹淨淨,沒有半點戰鬥的痕跡。


    “我們轉完了所有建築,醫務室和小賣部也調查過了。”黃今有些無奈地表示,“圖書館、實驗樓、食堂有些區域場景模糊,高三教學樓、女廁所、女生宿舍無法進入。”


    哪怕身為“女學生”的葛聽聽試圖進門,也會被門衛以各種借口攔下。


    “你們那邊怎麽樣?”黃今匯報完情況,葛聽聽主動發問。她表情認真,合成音聽不出情緒。


    殷刃捂住胸口,大歎一口氣。


    郭圍七點半走進教室,之後再也沒出來。


    他與鍾成說想象中的碰撞、戰鬥或救援,一概沒有出現。後門窗戶看去,郭圍不是認真聽課,就是在課間讀書,最多朝窗外看看。


    郭圍甚至沒有在午休時間去吃午飯,那兩個饅頭配上熱水,一個成為了他的早餐,一個被他當成午飯。他沒有動殷刃送他的零食,隻是將它們小心地放進書包。


    普通的學生,平凡的行為。


    ……卻無疑是整個教室的中心。


    以郭圍為圓心,越靠近他,周圍學生的麵孔越清晰。大到書包樣式,小到課桌劃痕、窗台浮塵,此處與真實世界別無二致。


    講台上的老師也宛如活人。


    此刻正在上數學課,那位數學老師看起來四十歲出頭,嗓音有些尖利。他們甚至能看清她卷發中的白發、淡青色紋眉和鼻尖的黑痣。


    “郭圍,我跟你說了得有一百來遍吧。”


    她敲了兩下郭圍的桌子,把他的作業拈在手裏,朝周圍抖了抖。


    “你這寫得什麽玩意兒?有人能看懂嗎?等明年高考,人家閱卷看都不稀罕看,給你個零蛋散夥。”


    教室裏響起幾聲輕笑。坐在郭圍身邊的女生側過頭,看了郭圍一眼。後者隻顧埋著頭,耳朵和脖子有點發紅。


    殷刃不知道郭圍的數學成績如何,但他記得很清楚,郭圍的班主任正是這位數學老師。


    雷秀榮,43歲,二十年來一直在十六中教授數學。


    “這迴的重抄一遍,明天我單獨檢查。下次再寫成這樣,我直接扣你十分卷麵分。”雷秀榮高聲說,“我就不信治不了你這臭毛病。”


    郭圍低低地“嗯”了聲,悄悄看了眼鄰桌女生。可惜女孩早已收迴視線,正在認真看錯題。他背後的男學生戳了戳他的背:“又看李小婭呢?小心老妖婆發現。”


    郭圍縮縮肩膀,整張臉全紅了:“我沒看。”


    那男生嘿嘿一笑,用課本遮住臉:“我有兩本字帖懶得寫,要不你拿走唄?化學筆記借我抄下就行。”


    “……嗯,好。”郭圍揉了揉耳朵,開始一筆一劃地重寫作業。


    這時雷秀榮剛迴到講台,她鼻孔噴了口氣,撥弄了下卷發:“今天晚自習有小考……”


    課堂繼續,兩個小組交換工作。這迴換葛聽聽與黃今監視教室,鍾成說與殷刃去校園內巡視,尋找廣播郭圍的氣息。


    很快到了晚餐時間。


    郭圍沒吃晚飯,他從宿舍裏拿出臉盆,一個人去澡堂洗了個澡。除此之外,他沒有做任何特殊的事。


    他那三個麵目清晰的室友勾肩搭背,提了一袋子鹵味,說說笑笑迴了宿舍。


    與此同時,殷刃的發絲潛入磚縫,在整個校園內快速流淌。遺憾的是,它們仍然沒有返迴任何可疑的力量波動。無論是“廣播郭圍”還是“郭來福的病因”,仿佛都從這個校園裏徹底蒸發了。


    ……


    一眨眼的工夫,天就黑了下來。


    晚上九點半,校園內的燈光熄滅,所有建築上長出鐵鏈鎖。平平無奇的一天過去,氣氛和平到讓人焦躁。


    眾人簡單吃了點東西,又迴到戶外,時間離零點隻剩不到三個小時。


    葛聽聽的唿吸有些急促,黃今把靈器捏得哢吧直響,目光時不時看向殷刃和鍾成說。


    “那個混賬小子不是說讓我們離開學校嗎?”黃今煩躁地踢了腳垃圾桶,“至少搞些怪事出來,弄這麽正常,我們去哪找線索?”


    “放心,我們還沒到絕路上。”


    為防止“失敗懲罰”冷不丁從天而降,殷刃的視線時不時掃過操場,他開始計算防護法術布置在哪裏比較好。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力量,就算對方能力奇詭,總歸不會比兇煞還強。


    他已經有了點想法,可惜,如果能更理解對方能力的本質……


    “其實今天我們收獲不錯。”


    鍾成說突然開了口。他提著一兜子爆破靈器,語氣異常平靜。不得不說,這人的語氣有時很氣人,而在狀況混亂的時候,這種態度莫名讓人安心。


    “願意陪我做個試驗嗎?我有個想法需要驗證。”小鍾同誌認真地詢問。


    三分鍾後,眾人停在了高三教學樓前。


    它是一棟獨立出來的老舊建築,比主教學樓還要老舊。它的大門纏滿鎖鏈,玻璃門內一片漆黑,正是這個校園中“無法進入”的區域之一。


    殷刃抱住雙臂:“你想強行進去看看?”


    “也不算。”鍾成說微微歪頭,“我要把它炸成平地。”


    殷刃:“……”


    殷刃:“……啥?!”


    “我一個人布置靈器太慢,你們幫我放去指定地點。”鍾成說扶了扶眼鏡,絲毫不覺得自己剛才的話有什麽不妥。“校園外天快黑了吧,我們必須快點,我待會兒再解釋。”


    盡管鬼王大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還是乖乖照做了。


    布置完靈器,鍾成說直奔校園大門口。報廢的拉門仍陳屍原地,見他們靠近,門衛老頭斜眼看過來,目光裏滿是警惕。


    屏障還在。


    校外的夜色快速降臨,怪物潮水般湧來,再次包裹在屏障外。


    “五、四……”


    背對著門外無數怪物,鍾成說低頭看向手機屏幕。


    “三、二、一。”


    鍾成說吐出最後一個數字的瞬間,校園一角亮起衝天火光——


    一連串巨響中,兩層小樓的輪廓消失。它徹底坍塌,周遭升騰起濃濃黑煙。校園其他部分卻保持著詭譎的平靜,沒有任何反應,仿佛這場爆炸發生在另一個時空。


    最後幾絲煙霧融入夜色,大地似乎震顫了一下。


    “哢。”


    大門外不遠處,非常輕微的一聲響。眾人立刻掃視周圍——在靠近天空的某個位置,一條細小的蜘蛛腳穿過障壁。它疑惑地動來動去,活像禿子頭頂碩果僅存的最後一根頭發,紮眼到讓人難以忽視。


    興許是嗅到了校內的氣息,怪物們的湧動瞬間激烈了幾分。


    “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有點好奇。”


    蠕動的怪物之前,鍾成說嗓音平穩,黑色的眸子裏看不出喜怒。


    “葛聽聽在校外,她的校服上並沒有準確的校名,郭來福根本不記得兒子的學校名稱。”


    “可在這裏,‘郭圍’非常準確地報出了‘慶江市第十六中學’的名號。校園內部的景象也清晰過頭了,如果不是長期生活在這裏,不可能記得這樣清楚。”


    “封閉的高三教學樓、女生宿舍、女廁所,都是郭圍本人沒接觸過的場所。而模糊的區域,則是學生不會經常去的地方——越靠近郭圍本人的人或景,細節越真實。”


    葛聽聽吃力地看著屏幕,黃今還一臉懵。


    殷刃卻快速反應了過來:“這都是郭圍的記憶。”


    “是的。”鍾成說微微勾起嘴角,“那個廣播郭圍,似乎能將記憶實體化。”


    “假設這些學校,這些人,全部都是‘郭圍本人’的實體化記憶。規模較大,按照規律自行發展組合的記憶,我想它可以被稱之為一個‘意識’。”


    鍾成說笑意裏的興奮愈發明顯。


    “記憶物品損毀50%以上,這段記憶就會被‘遺忘’。而記憶缺失會造成意識不穩。看來這個規則,對郭圍本人也通用。”


    殷刃饒有興趣地唔了聲。


    的確,這個理論可以解釋很多問題。


    比如盧小河突然失聯,比如他們感受不到廣播郭圍的存在,再比如那來路不明的詭異攻擊——倘若他們就在郭圍的意識裏,作為意識主人,郭圍有著極大的主場優勢。


    黃今的關注點卻在其他地方,他使勁搓了幾把臉:“事不宜遲,咱們趕緊在這裏大炸特炸一通,趕快逃出去。”


    “不行。”鍾成說收了笑容。


    “為什麽?還剩不到兩個小時了!”


    “因為線索不夠。”這次迴答的卻是殷刃,他看向鍾成說,目光裏有幾分凝重,“鍾成說,你炸最無關緊要的記憶,也是為了測試這點吧。”


    為什麽郭圍死了,意識還在,卻沒有鬼煞?


    為什麽他要把他們困在自己的意識裏,逼他們玩這個荒唐的遊戲?


    ……如果他們還在意識內部時,這個意識徹底崩潰,他們真能安全逃離嗎?


    黃今:“要不然一個個炸,總有辦法。”


    “我不能拿所有人的命來賭。”鍾成說從口袋裏拿出單邊耳機,戴迴耳朵,“一旦判斷失誤,我們會全軍覆沒。”


    黃今沉默了。


    “難道我們要等著看,所謂‘四次機會’是怎麽被消耗的?”片刻後,他有些艱難地開口。


    “這是最優選擇。”鍾成說坐在炸毀的鐵門上,背對著校園外的血色晨曦。


    “沒事,我們也可以見招拆招。”殷刃將自己的發梢繞在指尖,看向漆黑的校園,“對方隻是個小孩,哪怕是被兇煞之力汙染的小孩,我們也對付過。”


    “不用怕。”最後這句話,殷刃是衝著葛聽聽說的。


    然而葛聽聽並沒有迴應他。


    她注視著校園外退去的怪物,不知在想些什麽。


    很快,零點的上課鈴聲響起——


    “歡迎來到慶江市第十六中學。”郭圍的聲音陰冷如常,“歡迎來到人生的最後一天。”


    “各位沒有成功離開學校。教師、家屬、校工、學生,請選擇剔除名額。”


    啪。


    眾人想象中的襲擊沒有來臨,虛空中掉下一把手.槍。它外形粗糙,安安靜靜地躺在四人麵前。


    “打出你最美好的記憶,留在這裏。”噪音中的聲音重複道,“留在這裏。”


    “否則,四個人一起留在這裏。”


    “去除最美好的記憶……看來還是誘導意識不穩,引發精神崩潰的路數。”


    鍾成說撿起那把手.槍,在手裏掂了掂。


    “我來。”黃今歎著氣上前,“你說過,記憶隻是被壓抑了。隻要人能出去,識安一定有辦法。”


    “是的。”一個合成音響起。


    葛聽聽手覆上那把槍。她的手微微顫抖,動作卻異常堅定。


    “黃今是靈匠,還能繼續支援。你們三個留下來,最有可能逃離。”


    “小葛?!”


    “各方麵來說,這都是最合適的選擇。”葛聽聽沒鬆手。


    “我們有可能救不了你。”鍾成說平靜地陳述。


    “我沒有那麽弱小。”


    柔和的合成音在空氣中迴蕩。葛聽聽側過頭,看了眼殷刃。


    “……我也沒有那樣害怕。”


    她的話語還沒播完,手上猛地一使力。


    一切隻在一瞬。葛聽聽沒給他們再開口的機會,她就著鍾成說的手,太陽穴湊上槍口,徑直扣動了扳機。


    “呯!”


    槍聲響起,寂靜打碎一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兇人惡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年終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年終並收藏兇人惡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