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寧遠打開書房的門,請陳川進來。


    書房的布置明顯與外麵大不一樣。在外麵從客廳到樓梯,處處鋪了柔軟的地毯,布藝家具的顏色都是柔和的。而書房裏則空曠的多,隻有一些必備的用具,色調冷硬,簡約大方。


    陳川進來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還在同顧寧遠說著閑話,比才來的時候要輕鬆許多,“我才來顧先生的家裏的時候,還有些吃驚,沒料到是那樣的布置,直到現在看到了書房。”


    陳伯遞上一盞茶,替兩人各倒了一杯,又退下了。


    顧寧遠坐在她的對麵,笑了笑,“是不一樣。沈約小時候眼睛受傷,看不到外麵的情景,家裏的布置便隨著他改了,隻希望他不要受傷。時間久了,看慣了就沒再變了。”


    陳川輕輕地抿了一口茶,歎了歎,“顧先生對弟弟還真是,照料體貼呢。”


    顧寧遠沒再接這句話,而是沉默了一會,語氣再不同方才的輕鬆,已經鄭重起來。


    “我這次請陳小姐來,是有一件事同你商議。”


    陳川不自覺的挺直了腰背。


    終於,這才是正事。


    若說她在來之前,還抱有什麽不切實際的幻想,可在顧家這麽久了,她也不是會被愛情和幻想衝昏了頭腦的人,倒也看清楚了。


    顧寧遠大約是別有用意的。


    “有什麽要緊事?竟然能同我有關?”


    顧寧遠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已經完全冷淡下來,甚至帶著考量。


    “自然,是沈約。”


    陳川一愣,仔細地迴憶起方才的情景。


    那時候她看的不是很仔細,現在想起來,沈約的樣貌似乎是有些熟悉的,再深入地想下去。


    記憶裏模模糊糊地浮現出一張臉,同沈約的長相漸漸重合起來。


    那都是陳川小時候的事了。那時候她的父親和沈家交好,時常帶著她一起去玩。沈家也有一個女孩子,比她的歲數要大上很多,卻不像別的大人那樣不耐煩,總是很耐心地帶著她玩,陳川是很喜歡她的。


    隻可惜後麵不知怎麽了,父親便很少帶著她去沈家。記憶裏最後一次見麵,是那位沈姐姐在花園裏抱著一個孩子,臉色蒼白,笑的很溫柔。


    再往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姐姐,也沒有沈家了。


    陳川的瞳孔一縮,迴憶到這裏,手上的茶盞都拿不住,扔到一邊,忍不住從椅子上站起來,“沈約,沈約是她的孩子,是沈婉的孩子?”


    她那時候年紀太小,記憶也不太清楚,加上沈約是個男孩子,才一眼沒有看出來。


    顧寧遠點了點頭,卻仿佛沒有看到她的激動,隻是慢條斯理地說:“我收養了他,他的身份,背景,身世,都查的清楚。沈約是沈夫人的孩子。”


    “那你要做什麽?”


    陳川站起身,像往常在法庭上唇槍舌劍一樣的緊張而淩厲,再也沒有來時的閑適。


    在長大了後,她想起來時候也曾去查沈家的事,隻一查,表麵上地事實便清楚明了。可要再往下查下去,想要找方麵的證據,她的父親便不再允許了。


    陳川心裏明白,父親是不想自己蹚這趟渾水。肖謀的手段實在是太狠了,一個窮學生罷了,卻把當初的沈家變成了如今的肖家。


    顧寧遠還是坐在那,不動聲色。


    “我收養了沈約,他是我的弟弟,我就是要對他負責的。”


    他說這句話時,又想起了沈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些柔和的意味。


    “我打聽到,你的父親曾受沈老先生的囑托,在沈約成年的時候把一切告訴他,還有一份遺留下的財產。”


    陳川皺著眉,她從沒聽說過這件事,可在顧寧遠麵前卻不能露怯,隻是咬牙切齒說:“那又怎麽樣?”


    顧寧遠對這樣攻擊力的話語置若罔聞。


    他歎了口氣,又說:“沈老先生的初衷是很好,可對於沈約來說,十八歲知道這樣的真想,未免太過了。十八歲,還隻不過是一個孩子罷了,能曉得什麽?”


    陳川一動不動,繼續同他對峙。


    “我這次找上陳小姐,隻不過是為了一件事。”顧寧遠抬起頭,目光同陳川直視,“我想要和陳律師將這件事說清楚,究竟怎麽樣才能對沈約最好。”


    大約是之前對顧寧遠良好的印象起了作用,也許是因為親眼所見,顧寧遠確實寵愛沈約。陳川最終還是答應了這件事,打算連夜去父親那裏,把這件事說一遍。


    隻不過在臨走前,陳川還是不死心,想要再見沈約一麵,最起碼也要套出些話,看看他這麽多年是怎麽過的。


    這時候的沈約,在陳川心中要比才見過裏麵的英年才俊顧寧遠重要的多得多了。


    可顧寧遠隻是淡淡地迴絕,“陳小姐是記岔了吧,方才不是聽到了,沈約去同學家玩去了,今天並不在家。”


    “還有便是,”顧寧遠的語氣裏滿是冰冷的警告,“希望陳小姐也不要同沈約私下見麵,以免讓他察覺,是不是?”


    即使是沈約在家,他也不會讓兩人單獨見麵。沈約比旁的孩子要聰明敏感的多,陳川若是在別人那裏套話,大概是沒什麽關係,可在沈約這裏,卻難免會被捉住破綻馬腳。


    到時候反而一切都成了空。


    陳川隻好陰著臉答應了,滿臉不悅地摔門迴家。


    柳媽手上還拿著日曆查黃道吉日,就愣著臉看到這一切。


    “這,這又是怎麽了?”


    ——————————


    送走了陳川之後,顧寧遠上了樓。


    他本該直接去自己的房間,可每到這個時候,他總該去沈約房裏看一看才放心。到了樓上,他還沒察覺,自己已經先推開了沈約的房門。


    屋裏並沒有人,顧寧遠隻是進來看一看,隻不過沒料到確實沒有人,隻是有一隻貓在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幹壞事。


    小白正蹲在書桌上,伸長脖子,拿毛茸茸的白爪子撩插在玻璃瓶裏的玫瑰花。


    大約是推門的聲音太大,做賊心虛的小白貓嚇得耳朵都立起來,一爪子掀翻了玻璃瓶。


    玻璃瓶從桌子上跌下來,恰好落在了旁邊的地毯上,發出沉悶的一聲。


    顧寧遠原來隻打算看一眼就走,此時卻不得不進來收拾殘局。


    小白縮著脖子,蜷著脊背窩成一團,知道自己闖了禍,小心翼翼,動都不敢動。


    因為外麵的陽台上開了燈,恰好照亮了那一片地方。顧寧遠便直接走過去,他也是頭一迴見到這隻玻璃瓶。


    以前沈約總是將它藏的很好,把他放在誰也看不見的地方。


    地上零散地擺著三樣東西。


    一個透明的玻璃瓶,一隻盛開的玫瑰花,還有幾顆散落在地上的星星。


    顧寧遠怔了怔,拾起那隻紅玫瑰。


    才進來的時候,玫瑰花正隨意地插在玻璃瓶裏,因為失去了水分和養料而微微低垂。


    他不曉得沈約想要做什麽。而他向沈約討得那一枝玫瑰,顧寧遠萬分珍惜,想著該如何妥帖存放,才能讓它的鮮豔明麗活的更長久一點。


    可現在好像又有些泄氣。


    顧寧遠搖了搖頭,把不知名的心思收了收,又把星星撿起來。


    其中有一顆星星似乎疊的不那麽好,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紙頭從縫隙裏鑽出來,隻是還保持著星星的形狀。可顧寧遠的手一碰到,整隻星星像是失了骨架,散成了一團。


    顧寧遠的指尖一縮,可還是於事無補,散了的星星已經散了。而原本用來疊星星的材質就是糖紙,糖紙鬆散,一下子就綻開,恢複了原來的形狀。


    裏麵隱隱約約像是有一行字,與糖紙的顏色不同。


    顧寧遠覺得自己像是發現了沈約的一個驚天的秘密。他猶豫片刻,也許該看,也許不該看。


    這麽多年來作為家長的職責告訴他,不應該看孩子的*。


    可顧寧遠受到了誘惑,那該是怎麽樣的秘密。


    顧寧遠最終還是拿起了那張糖紙。


    上麵是沈約的筆跡,似乎寫的比較匆忙,有幾個字的墨水還模糊在了一起。


    “他是玫瑰,他是星星,他是光,他是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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