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去工作?”西裏爾斯問。


    “對,”留燧明抿抿嘴唇,“我不是omega,出去工作也沒有什麽顧慮吧。”蘭賽特垂眸思考了一陣,留燧明有些自嘲地說道:“你覺得我出去工作會有損你的顏麵嗎?”


    蘭賽特搖頭:“倒也不是。在聯邦,哪怕是omega外出工作也不在少數。我隻是在想如果你要工作,那要從事什麽行業,你自己有考慮過嗎?”


    留燧明見他迴答的如此坦誠,反而顯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再加上確實也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麽,氣勢瞬間短了一截:“我……我也不知道。”


    他隻讀過軍校,學的是艦機駕駛、戰略戰術之類軍事相關學科,在和平時期沒有任何用處。


    alpha撐著下頜想了想說:“這樣吧。西裏爾斯家旗下也有很多產業,你進個公司先看看跟著學習,喜歡就繼續做,不喜歡再換別的。”留燧明一時間想不到更好的選擇,隻能答應。


    西裏爾斯家血脈繁茂,蘭賽特找了個堂兄把留燧明工作的事托付給他。這位堂兄負責的是度假酒店產業管理,和葛溫這個不靠譜親哥哥比起來蘭賽特還與他親近得多。


    留燧明有些期待又有些擔憂地去酒店上班了。堂兄是個微胖的中年beta,沒有西裏爾斯家標誌性的瞳色,但琥珀色的瞳仁更讓人覺得溫和一些。堂兄給留燧明安排了個副經理的職位,讓經理帶著他。


    雖然是個副經理,但實際上也就掛著虛銜,平常沒什麽事要處理,隻用學習些經濟管理基礎理論、酒店管理概念之類的。


    留燧明的領悟能力並不快,但勝在足夠專注,甚至一認真投入起來就有些偏執。經理也有很多事要處理,沒辦法時常指導他,留燧明就抓著一切能找到的職員來問。


    他覺得時間就這麽過著也挺充實。直到某一次無意間聽見職員們在茶水間休息聊天時提到他。


    “上頭安排來的,什麽都不懂,就是掛著個名,也不知道有什麽意義。”


    “就是啊……要我說,已經嫁入這麽個豪族還出來工作幹嘛,拿著大把的錢吃喝玩樂不舒服嗎?大家都是beta,長得又不是什麽美人樣子,怎麽我沒那麽好的運氣啊。”


    “說白了就是有錢人無聊,想體驗生活來了吧?拜托……我們普通人混口飯吃已經很不容易了,哪有什麽閑情來陪他過家家。”


    還有一些話留燧明沒有聽完,但他想無非也就是抱怨他占著副經理的位子又幹不了活兒。beta青年迴到自己的座位上,撥弄著已經寫了很多筆記的相關書籍。


    謙虛、好學、鑽研、求知。原來在軍校時的那一套已經不管用了。也對,這裏不是軍校大家也不是教師,沒有任何義務解答他的問題。職場就是職場,無所謂新人不新人,全以工作能力來權衡一個人的價值,以及同事看待他的眼光。


    眾人之所以在他麵前表現得還算有耐心也不過是忌憚西裏爾斯家的權威罷了。留燧明還以為多少是因為自己謙虛好學、態度端正,又不端架子,大家才樂於幫助他的呢。


    還是……不要給別人添麻煩了。


    他站在馬路上,身邊行色匆匆的都是剛下班的人群。


    隻有自己仿佛是被社會洪流所拋棄的人。


    ※※※※※※※


    星鈴花開得最盛的時候夏天也來了。


    隨之而來的還有帝國的藝術代表團,他們將會在聯邦逗留十天的時間為社會各界帶來最具帝國文化特色的藝術演出。


    留燧明收到到了萊特妮以帝國皇室名義寄來的邀請函,以及一個巴掌大的皮匣子——裏麵放著五支針劑一樣的東西。


    萊特妮上次和他說的都是認真的,一點含糊的意思都沒有。


    留燧明不想去看針劑說明。因為不方便處理掉就將它們一起藏到櫃子裏,好似這麽做就能像沒收到一樣。


    把這些東西處置好之後還得想著應付采訪的發言。祖國的藝術代表團來訪,他可不是隻用坐著欣賞然後鼓鼓掌就行了。要在鏡頭前露麵並向聯邦的民眾們介紹帝國的文化藝術特色,得表現出頗富藝術素養的談吐,要做積極推動兩國文化交流的使者。


    這是他的責任與義務。


    哪怕他會唱的來自故土的歌謠隻有一首,哪怕他根本不懂得舞蹈所表達的意義,哪怕他不知曉繪畫上的用色筆法。


    這些不擅長的事得硬著頭皮做下去,留燧明想當一個有用的人。


    至少活著的時候還是比死了有用。


    “……謝謝大家對此次巡演的期待,我們的藝術家一定會給大家帶來最專業、最精彩的演出。”留燧明對著鏡頭說完最後一句話,心中深深鬆了一口氣。


    “子爵大人說得真好,”走過來的是一位有些眼熟的盛裝女性,估計是他曾在某個聚會上遇到過的夫人小姐,“不像和我們一起在沙龍的時候那樣……惜字如金。這麽長的采訪,想來也是做了好一番苦功”


    留燧明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是說他在沙龍上基本都是沉默著的不知道該如何加入話題。beta青年勉強迴了個微笑,她說的是事實,自己也犯不著為此生氣。


    “話不是這麽說的,”突然有一個人輕輕攬住了他的肩膀,留燧明微微側仰著頭,一雙非藍非綠的淺色雙眸映入了他的眼簾,“燧明向來胸有丘壑,但也不必對所有人掏心掏肺。”蘭賽特垂首問他:“你知道這位女士的名字麽?”留燧明愣了一下搖搖頭。


    alpha有些傲岸地說“既然不知道名字,那何必要與她多話。”留燧明的手被他緊緊攥著,為了跟上他的步伐還快跑了幾步。忍不住迴頭看看那位女士,她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沒必要去看她,”蘭賽特將留燧明的手挎到自己的臂上,“你的采訪做得好極了。隻要你想做的事,肯定都能做好。”他的眼睛折射著光,好像兩枚觸手可及的圓月。留燧明望著他的眼睛,有一瞬間的恍惚。


    ……原來自己也能做得好嗎?


    演出順利地進行著。但蘭賽特沒想到留燧明會哭——隻不過是聽著演唱的那一首歌。


    “月光把天空照亮,”


    “灑下一片光芒點綴海洋。”


    “每當流星從天而降,”


    “心中的夢想就隨風飄揚。”


    “展開透明翅膀躍出天窗,”


    “找尋一個最美麗的的希望。”


    “每當天空泛起彩色霞光,”


    “帶著迴憶和幻想一起飛翔。”


    ……


    “我出去一下。”留燧明甚至連這一曲都沒有聽完。蘭賽特以為他隻是去洗手間,卻久久不見人迴來,尋出去才發現beta青年躲在長廊那一人高的盆栽後麵哭。


    縱然四周無人,留燧明的哭聲也壓得很低,但也能聽出來那是一種長久壓抑後的真情流露。


    蘭賽特抱臂麵無表情地看著留燧明不停拭淚的背影。


    真是搞不明白,這個男人那麽遲鈍木訥,不被任何甜言蜜語所惑;但又那麽脆弱敏感,隻是因為聽到一首來自故國的歌謠就能流淚。他還以為留燧明已經達到對外界滿不在乎到一定境界了呢,畢竟他可是被葛溫標記又被自己強上也不曾哭過的人。


    直到哭聲漸隱,蘭賽特直到自己該出現了。


    “燧明……”


    beta青年受驚似的猛然轉身,和他想的一樣,哭得很醜,眼淚鼻涕都是。


    “對不起……”蘭賽特將手帕遞給他,有些局促不安地說,“。我請求他們加演了這一首歌,我還以為你會喜歡的。”


    留燧明哽咽道:“你怎麽會知道……”蘭賽特見他沒接過手帕,就上前親自幫他擦去淚水:“因為我想了解你,燧明。”


    “我想知道你的好惡。”


    “想見到你發自內心的笑。”


    “想讓你不要再覺得自己是孤身一人。”


    “想……讓你有一個家。”


    留燧明抓住了他的手,alpha笑了笑繼續說:“我知道你不喜歡參加那些假模假樣的上流聚會,既然不喜歡那就別去。沙龍、舞會、下午茶全都推了。酒店的工作不適應那就不做。”


    “慢慢探索著,做你想的事,開始全新的生活。”


    “你來聯邦不是來做囚犯或者人質的,”蘭賽特輕輕吻了吻留燧明的額頭,“是來做我的伴侶、我的妻子。”


    留燧明沒有拒絕這個吻,甚至在他的嘴唇離開後還傻愣愣地摸著被吻的地方。


    晚風送來星鈴花淡雅的香氣,這是聯邦名貴的花種,有著重重的紅色花瓣,在風中招展枝葉顯得生機勃勃。


    是蘭賽特正式與留燧明見麵的那一次他送的花。


    “我……我能抱你一下嗎?”留燧明說出這句話,仿佛鼓起了很大的勇氣。


    “為什麽不能?”蘭賽特張開了雙臂。


    beta青年慢慢地,卻不再有猶豫地投入了他的懷抱。


    曾經他以為留燧明深得像一片海,現在才覺得他薄得像幾張紙。


    作者有話說:


    準備要返校上課了,嚶嚶嚶。拖了挺久的,對不起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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