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


    餘子式漫不經心地翻著胡亥書房裏的東西,從胡亥寫的東西到胡亥看的書,一卷卷翻過去,大部分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也看不出什麽異樣。良久,餘子式輕輕合上了一卷書,放迴了原處,手扶著書架陷入了短暫的思索。


    興許真是他多心了。可說句實話,胡亥最近給他的感覺的確是和從前有些不一樣,無論是哪一方麵,那種感覺很難說上來。


    餘子式抬頭掃上書架,最終用手輕輕撥了下書簡恢複了原狀,他正打算轉身離開,一迴頭卻看向胡亥倚著門框看他。


    一身玄黑長衣的青年逆著光站在那兒,長身玉立,眸光沉沉。


    “要找什麽?我幫你翻吧。”胡亥也不知是站著看了餘子式多久,眼神頗為玩味。


    餘子式的手一頓,望著胡亥覺得有些詫異,自己竟是一點都沒察覺到這人什麽時候到的。短暫的沉默之後,他緩緩倚著書架抱起手,望著胡亥勾了下嘴角,淡漠道:“隨便翻翻,沒找什麽東西,純粹好奇你這段時間在做什麽而已。”


    胡亥走進去屋子,在餘子式麵前站定,手抵上書架低頭望著男人的臉,輕笑道:“先生,下迴有事可以直接問我。”


    餘子式不置可否,轉開視線隨意地看了眼窗外,卻忽然覺得下巴一股力道傳來。


    胡亥掰著餘子式的下巴把頭擺正了,強迫他看向自己,胡亥看著這人這一副散漫清冷的樣子,忽然心裏就起了些波動,他隨意地問道:“對了,華庭那事兒你處理的怎麽樣了?”說著話,他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掀開男人的衣襟。


    “還行。”餘子式忽然抓住了胡亥往他衣襟裏探的手,“都挺好的。”該處理的差不多都處理了,安排地也算是妥當,罰了三個月的俸祿,也算是意想不到的寬大處理了。


    胡亥掃了眼餘子式的樣子,輕輕笑開了,一雙漆黑的眼極為攝人,他忽然道:“先生,我想和你出去走走。”


    “去哪兒?”


    “隨便走走。”胡亥抬手輕輕摩挲著餘子式的頭發,輕聲道,“去哪都行。”他就是想和餘子式一起到處走走,說會兒話,就像從前他年幼時那樣。那種時光真是安逸。


    餘子式本來想說沒什麽意思還是算了,但是一抬頭看見胡亥的漆黑的眼睛望著自己,那眼神實在是清澈,他一下子竟是說不出什麽拒絕的話。


    “行吧,出去走一會兒,午膳前迴來。”


    “行。”胡亥笑了下,望著餘子式點了下頭。


    兩人剛走出庭院,尚未來得及步出大門,忽然一人從外麵衝了進來。


    餘子式一愣,“華庭?”


    餘子式見華庭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兒,上前一步問道:“殿下,你怎麽了?”


    華庭咬著唇死死盯著餘子式沒說話,那樣子像是忍著極大的委屈。她看了眼餘子式身後的胡亥,胡亥的視線微微冷了下來,那雙漆黑的眼睛看得華庭渾身輕輕一顫。


    華庭看向餘子式,“趙高!”隻喊了兩個字,她卻是忽然折彎了腰狠狠咬上食指指節,崩潰地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了。


    “殿下你怎麽了?”餘子式從沒見過華庭這麽崩潰的樣子,哪怕是上次他同華庭攤牌華庭都沒這麽失態過,他走上前想去把人扶起來,卻被華庭猛地拂開了。


    “別碰我!”華庭忽然吼道,她看了餘子式一眼,忽然從地上抓起一盆覆著雪的冬青草朝餘子式狠狠砸了過去。混賬,全是一群混賬!欺人太甚了!


    餘子式看著華庭扔過來的盆栽尚未反應過來華庭這是怎麽了,胡亥忽然從上前一把環住了他的肩將人護在了懷中。


    陶盆砸中胡亥的背,摔在地上碎了一地,一聲巨響。餘子式猛地拽緊了胡亥的袖子,“胡亥!”


    胡亥低頭看著懷中的餘子式,“我沒事,先生你沒事吧?”確認人毫發無傷後,他迴頭掃向華庭,皺眉冷聲道:“華庭你瘋了?出去!”


    華庭盯著他們兩個人,不知是氣得還是怕的,渾身都顫個不停。她真的是全然無法接受,盯著胡亥,她眼中全是兇厲。她瘋了?胡亥他才是真正的瘋子!


    “出去!”胡亥注意到華庭的異樣,眼中的警告一閃而過。


    他剛一開口,華庭忽然起身衝上前一把扯開胡亥,胡亥一時不防竟是被她扯開了。華庭猛地將自己整個人都撞進了餘子式的懷中,不管不顧地環著他的脖頸緊緊抱了上去,“趙高。”她抱著這個人,委屈得話裏都帶了哭腔,偏偏又沒辦法說出來。


    一旁的胡亥看著這一幕,眉毛極輕地抽了一下。


    “殿下。”餘子式看了眼胡亥,伸手想將華庭從自己身上扯開,剛一有動作卻被華庭狠狠推開了。


    胡亥立刻伸手扶了把餘子式,迴身就按住了華庭的肩,他眼中已經徹底失去了耐心,“出去!”


    “胡亥,你簡直惡心!”華庭一瞬間就失控了,甩手就想甩他一耳光,抬起到一半的手卻被胡亥輕而易舉地截住了。


    華庭一瞬間像是受了什麽刺激一樣猛地迴頭朝著餘子式吼道:“趙高,你喜歡他是不是?你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嗎?他是瘋子!他才是瘋子!”說到最後華庭已經開始歇斯底裏地吼了,那架勢看得餘子式一皺眉。


    餘子式看了眼胡亥,有些反應不過來這什麽情況。胡亥眼神微微一動,捏著華庭的手腕掃了她一眼,也沒多說什麽,鬆了手。華庭猛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她都有些反應不過來自己這是在幹什麽了。


    “別在這兒鬧,迴去。”他低下身與華庭平視,聲音很平靜:“聽清楚我的話了?”


    華庭抬頭望著胡亥一雙漆黑的眼,觸及他視線的那一瞬,她的手忽然就抖了下,她咬著唇死死壓著顫抖沒說話,像是撐著她最後的一點硬氣。


    胡亥看著她的樣子,那嘴角的弧度像是要笑起來,他伸手摸了下她的發髻,低聲道:“行了,迴去吧。”胡亥其實沒想到,華庭能上他這兒和自己鬧開。


    華庭盯著近在咫尺的胡亥,袖中的手一下子就捏緊了,她真想和這人同歸於盡算了!都死了才是幹淨!那就全幹淨了!


    胡亥像是看出她的意思的一樣,伸手輕輕壓住了她的手,“華庭,做事之前要想清楚,仔細想清楚。”他隔著袖子手中微微用力,將華庭拽著匕首的手震開了。


    華庭盯著麵前的人,忽然心中一處狠狠悸了下,由心裏打了個寒戰。


    胡亥掃了眼站在他宮門口的一群完全噤聲的宮女侍衛,淡漠道:“送公主迴去。”


    餘子式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平靜是平靜,卻總有些暗潮洶湧的意思,他看了眼華庭,又問了一遍,“殿下,出什麽事兒了?”


    華庭從地上被宮人扶起來,忽然,她猛地伸手推開了那些人,看向趙高,眼睛一下子就紅了,“趙高,我真的喜歡你。”


    餘子式皺了下眉,“殿下……”


    餘子式話未說完,華庭猛地轉身走了,臨走前看了眼胡亥,收了情緒,直起了腰背仰起了頭,平靜地一步一步走出了胡亥的宮室。


    華庭走後,餘子式走到胡亥身邊,伸手將胡亥背上的泥土和雪輕輕拍幹淨了,問道:“怎麽迴事?你哪兒得罪她了?”


    “不清楚。”胡亥迴頭看了眼餘子式。


    “你沒招她?”說實話,看華庭這副歇斯底裏的樣子,要說胡亥沒招她餘子式還不信。


    胡亥盯著餘子式看了會兒,忽然笑道:“不過我想起件事兒,可能和她有關。”


    “什麽事兒?”


    “昨天傍晚她看見我送你出宮了,快到你家的時候,街巷裏的事兒,先生你還記得吧?”


    餘子式手一抖,終於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胡亥,良久才問了一句:“你什麽意思?她不會看見了吧?”


    胡亥沒說話,望著餘子式的臉色笑了下。


    餘子式當下就問道:“你當時怎麽沒提醒我?”


    “我那個時候要怎麽開口和你說?”胡亥這一問相當無辜,眼見著餘子式倒吸一口涼氣,他開口接下去道:“不過當時夜色暗,我倒是可以確定她沒見到什麽。”胡亥看著餘子式的臉色,輕輕笑起來,“不過她聽到了什麽,聽了多少,那我就不清楚了。”


    餘子式一眼就看出了胡亥眼中的狹促笑意,當下心裏一涼,被陰了。隨即就覺得這事兒簡直了,他就說胡亥昨天傍晚非得拖著他進巷子是抽得哪門子風。


    迴想了片刻,他猛地一把扯過胡亥的衣領,幾次想開口說句什麽都不知道說什麽好,最後忽然低了下頭,自己都忍不住幾乎要笑起來。


    一個堂堂的大秦皇子,正兒八經的大秦殿下,胡亥你真的不打算要點臉嗎?你這事兒做的你自己就不覺得有傷風化嗎?


    餘子式定了下心神,斂了笑意認真問道:“胡亥,你還真是什麽事兒都做的出來啊?”


    “嗯。”胡亥笑了一下,餘子式的手還拎著他的衣領,他順勢就勾著餘子式的脖子忽然吻了下去。


    餘子式的手抵上他的背猛地一用力將人壓到了懷裏,他覺得華庭說的沒錯,胡亥這人還是有做瘋子的潛質。


    吻了一會兒,胡亥忽然鬆開手,望著餘子式低頭笑開了。


    “幹什麽?”


    胡亥輕輕吸了口氣,“算了,不出門了,迴屋吧。”他看向餘子式,一雙眼裏有拂過清輝流光,笑意淺淺。


    餘子式一見胡亥的眼神就心領神會他打算做什麽了,抬頭看了眼光天化日朗朗的乾坤,又看了眼視線盯著自己不住打轉的胡亥,餘子式覺得他這輩子所有的臉都差不多可以不要了。


    “改日再出門逛逛吧。”胡亥伸手抵上餘子式的鎖骨處,“迴屋?”


    良久,餘子式終於點了下頭,“行吧。”反正他覺得自從和胡亥混在一起後,自己養了十多年的清白聲名遲早要全廢了。


    大好年華全糟踐幹淨了。


    三日後。


    華庭忽然自請外嫁邊川遠離鹹陽。驪山行宮中,坐在殿中央的皇帝翻了翻手中的冊子,又抬頭望了眼跪在階下臉色蒼白的華庭。“你確定你不後悔?”


    “兒臣不會後悔,望父皇成全。”華庭平靜地拱袖貼額,俯身行了一記大禮。


    嬴政看了會兒她,終於低頭掃向手中的名錄,他大致翻了兩遍,最後視線落在一個名字上,又看了眼跪地不起的華庭,他終於從案上執起筆,輕輕圈了個名字。


    “準了。”


    “謝父皇。”華庭的聲音一絲不抖。


    華庭外嫁邊川,離開鹹陽的前一晚,胡亥親自去了趟公主府。


    他推門走進去的時候,華庭正穿著件清綠的單薄衣裳,坐在階下靜靜埋著頭,身上落滿了雪。


    “你滿意了?”華庭的銳氣像是全被磨盡了,她甚至都沒抬頭看胡亥一眼。


    胡亥走到廊下低頭看了眼她,沒說話。


    “說來也是我自作孽,那些事的確是我做的,我又沒華陽那股膽氣,敢做不敢認,落在你手上算我的報應。”華庭低聲自言自語了一會兒,片刻後猛地擦了把眼淚看向胡亥,“所以,胡亥你還想要怎麽樣?要我病死在出嫁的路上?”她幾乎是輕蔑地看著胡亥。


    胡亥看了眼華庭,眼神淡漠。


    他其實真沒做什麽,他不過是帶華庭去了趟掖庭。


    昨天晚上瞧見了那一幕氣瘋了的華庭上門找他,他順便就領著她去了趟掖庭,進去之後從刑案上翻出本東西扔給華庭。華庭看了兩眼,神色忽然就異樣起來。


    這些年華庭在宮裏真不算什麽菩薩心腸,林林總總做的事兒也能錄滿一本卷宗,可見是無法無天到什麽地步。


    遠的先不提了,單說最近的一條就挺有意思。


    前兩年宮裏有個新出的夫人處處針對馮夫人,馮夫人即是華庭的生母,那場所謂的奪寵風波也是鬧得挺大的。後來,那盛寵之下的新夫人忽然就暴死了,一屍兩命,據太醫說她腹中的皇子都已經成形了。


    皇帝得知此事震怒異常,下令徹查,卻沒查出什麽東西,準確的說是證據模糊,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件事兒翻出來的一瞬間,華庭的臉色立馬就變了,她當初明明已經銷毀幹淨的證據全都在她麵前擺得清清楚楚。


    她猛地抬頭看向胡亥,胡亥的臉色依舊平靜,那一雙漆黑的眼看得她心中陣陣涼意。


    這事兒若是鬧出來,後宮的動靜絕對不小,胡亥雖然不怎麽關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卻大抵也能猜到些,這事給揭出來,到時候怕不止是華庭甚至還有馮夫人興許都會受到牽連。


    這些年華庭在宮裏胡作非為,要沒人兜著早廢了,而護著她的人第一個就是馮夫人,其次就是馮家。提點了兩句,胡亥帶著臉色發白的華庭去了一趟刑室,算是逼著她看完了整場刑戮,胡亥隻在看完後淡漠地說了一句話。


    “依著你這些年幹的這些事兒來判,差不多也就得這麽個下場。”說完後,他掃了眼癱倒在地的華庭,轉身走了出去。


    整個過程不超過兩個時辰,說清楚了,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落雪庭院中,胡亥低頭看向坐在階下的華庭,心中情緒微微起伏,也不知道如果餘子式知道了這些年華庭做的事兒,他還能不能對這人這麽上心?


    華庭忽然從迴憶裏迴身,猛地開口朝胡亥吼道:“你說啊,胡亥你還想讓我做什麽?我婚也請了,如今父皇也應了,接下來呢?你說啊!”


    胡亥一直等到華庭的情緒穩定下來,坐在階上不再說話了,他才開口道:“二十年內,鹹陽城我不想再看見你。”


    二十年內,他不想在鹹陽朝堂再看見馮家的勢力。他暫時動不了李斯,但是馮家這種依附皇權的家族卻還是可以試著撥動一下。當初餘子式那案子一開始,若說馮家沒有和李斯勾結暗算,這話說出去誰信呢?


    這些債,總是要一筆筆算清楚的。


    華庭冷笑了一聲,抬頭看向胡亥。在她眼中,胡亥這人就是個瘋子,那天在刑室,那種駭人的刑戮,那種淒厲的慘叫聲,胡亥就坐在一旁一瞬不瞬地看著,安靜而溫和,爐中的火打在他臉上,那晦暗樣子給華庭一種極強烈的感覺:這人什麽事都做的出來,十足的瘋子。


    “二十年不入鹹陽,不出現在你眼前,所以胡亥你留我活著?”華庭抬頭看向胡亥問冷笑著問道。“你不是一直都想殺了我?所以你現在這又是什麽意思?打算先折磨我一陣子再動手?”


    胡亥低頭看了眼華庭,忽然問了一句,“你為什麽這麽覺得?”


    華庭雙眼盯著胡亥,一字一句道:“因為你是這樣的人。”華庭覺得,每一個見到過胡亥這樣子的人都會這麽覺得。她想起那天傍晚在餘子式家附近的街巷中望見的扭曲景象,心中忽然劃過一絲顫栗,那感覺像是有些惡心,像是有些悲憫。她看向胡亥,“你真的很惡心,我看見了,你跪在他腳下,胡亥,你真惡心。”


    胡亥聞聲頓了會兒,迎著華庭的視線淡漠道:“明天出了鹹陽,尋死還是活著你隨意,聽說三川郡風水不錯,李由也是你的故人,想來你若是自盡在路上,他也能給你挑塊好地方埋了。”


    華庭想起李由,臉微微一扭曲,她猛地朝胡亥吼道:“滾!你滾!從我家滾出去!現在就滾!”她忽然從一旁抄起香爐朝著胡亥狠狠砸過去。


    胡亥側身避開了,香爐砸在雪地裏滾了兩圈,鋪了一地的青灰,胡亥看了兩眼華庭,轉身踏著那青灰,從容慢步地朝庭院門口走去。


    胡亥走出去很長一段路,身後終於傳來華庭失聲的痛哭。他的腳步未頓,從容步出了公主府。


    一月後。


    三川郡,太守府。


    李大公子李太守正卷著袖子地給堂中的舞姬敲杯子,一曲畢他忽然笑起來吼了聲,“賞!”他朝著那些姑娘扔了一把金釧,手狠狠一指其中一女子,“你,過來!”


    堂下走進了一人,借著間隙給他遞了封信,輕聲道:“太守大人,鹹陽的信。”這幕僚都快哭出來了,這都是這個月第三封了,好歹太守大人你也看一眼不是?


    “放那兒吧。”


    幕僚一聽見這大爺一樣的招唿真的要哭了,他硬著頭皮杵在原地,眼觀鼻鼻觀心碎碎念道:“大人,還是看一看吧,這畢竟是鹹陽來的信,興許是什麽大事兒也不一定,我們這三川郡啊,是大郡……”


    李由聽了半天,終於扭頭看了眼喋喋不休的幕僚,李太守覺得這小子相當掃興,終於,他隨手接了那所謂鹹陽的來信,刷一下抖開看了眼,良久,李太守的眉毛忽然狠狠一挑,“喲,皇帝挺有意思啊?趙高看不上退了婚的女人往我府裏塞?皇帝當我李由的太守府是收破爛的啊?不收。”他伸手摟過那舞姬的腰將人往腿上一帶,把信扔迴了那幕僚手中。


    “大人,這不收……”那幕僚瞬間就皺起了眉,這可是抗旨啊。


    李由看了眼那幕僚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眼見著他又開始碎碎念,忽然朝他勾了下手指,“你,過來,知道這公主誰嗎?”


    那幕僚搖了下頭,李由嗬嗬一笑,“當年在秦王學宮本大人有幸與她同窗三年,我同你說,這種女人娶了,我李家祖墳會冒黑煙的。”開玩笑,華庭那也叫女人?秦朝這麽多位公主,長公主華陽善兵法謀略,櫟陽善聲樂歌舞,其他的幾位公主也都琴棋書畫精通個一兩樣,唯獨華庭此人,可稱得上“一無是處”四個字。


    李由捏了把那舞姬的腰,不屑地笑了下,“我李由也算是個鹹陽城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在鹹陽住了這許多年,這鹹陽城寬幾丈我不清楚,這護城河深多少我也不清楚,我家隔壁那街住了多少位貴胄王侯我更是不放在心上,走哪兒闖哪兒我李由就沒怵過誰。這輩子我李由打哪兒不是橫著走啊?這是老子的地盤!讓她滾,不滾就關城門放狗,那女人見狗就哆嗦。”


    提前甩了婚車儀仗帶了兩三位侍衛趕過來的公主恰好聽見這一番話,狠狠一挑眉,她猛地伸手攔住了臉色鐵青打算衝上去的侍衛,看著那堂上的人冷冷一笑。


    “李公子,在鹹陽橫著走確實是風光啊!”穿著件黑色宮服的女子拾階而上,緩緩道。


    李由捏著杯子的手一頓,聲音也消了一晌,他扭頭看向那逐漸走近的玄衣女子。隨即就看見那女子一腳踹開了擋在她麵前的太守府護衛,走上來啪一腳踩上了自己麵前的矮案幾,一整袖。衣擺掃了他一巴掌。


    華庭打量了他兩眼,覺得這位廷尉家的大公子真是人模狗樣多年未變,沒看他懷中抱著的舞姬,華庭抬手一下就掀了他的杯子,薄唇輕啟輕笑道,“說的好像誰不是在鹹陽橫著走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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