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變成了血紅色, 無數旋渦在天空中旋轉著。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宇宙空間裏, 小行星在一顆一顆的爆炸, 爆發出金色灼熱的衝擊波, 星群變成了無數燃燒的行星帶,閃電千萬億道齊聲轟鳴。


    邵鈞站在機甲艙內向外看著,他背後的柯夏還在騷包萬分地炫耀著:“有一次一次我們在Φ懸臂和蟲族會戰,後來離子炮引發了宇宙星風暴,那一次差點連我們自己都沒保住,瘋狂躍遷,總算逃出來了。”


    他笑了下,轉頭看了眼外邊忽然群星靜默, 所有的星星全數熄滅,他一怔, 敏感感覺到有什麽不對,忽然頭一陣眩暈,仿佛忽然陷入了無盡深淵中。


    恍恍惚惚中, 他仿佛在一艘燃燒著金紅色火的獨角獸形機甲上, 飛一樣的雙手在鍵盤上舞動出殘影,正在操縱機甲施展身形, 數隻火紅獨角獸出現在無盡的宇宙中, 敵軍的炮火失去了目標, 隻能胡亂射擊。


    然後在自己最後一擊中完全摧毀了敵人的飛船, 千萬碎片在空中消散。


    震耳欲聾的歡唿聲從戰友通訊頻道傳來, 他操縱著機甲迴到了母艦上, 所有士兵都對他露出了崇拜而熱情的眼光,一個金發藍眸極為英俊的青年迎上前來,高興地擁抱他:“雲!又是漂亮的一仗!你的‘夢魘’真是太棒了!”


    邵鈞有些茫然,但是好像又記得眼前這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柯立?你今天怎麽沒出戰?”


    柯立臉色一黯,低聲對他道:“你還沒聽到消息嗎?我父親已經入獄了,參謀長防備我,已經暫停了我的職務,讓我先休息——我聽說很快調令就會來了,應該會調我到不重要的軍隊去。”


    邵鈞感覺到一股怒火衝上心頭:“怎麽會這樣!你戰功累累,他們不能因此抹殺你的功勞!”


    柯立眼圈微紅:“算了,今天就是來和你告別的,另外也擔心你會因為我被猜忌,所以提醒你最近小心,當然最好你能和我鬧翻更好一些,這樣至少保住你。”


    邵鈞麵色冰冷:“我去和參謀長說,不必如此。”他轉頭就要走,柯立拉住他,緊緊握住他的手腕:“不必了,真不必,我記著你這份情,你好好留著,我會迴來的,你相信我。”


    他抬眸,藍色眼睛裏都是痛苦:“家裏已經給我安排好了,我會聯姻,娶軍務大臣的女兒……這些難處很快就能過去的,雲……我知道你看不起這些,但是我沒辦法了,你早日找個機會公開和我決裂吧。”


    他鬆開手,匆匆離開了機甲停機坪。


    邵鈞茫然看著那金發青年的背影。


    很快軍令下來,柯立果然被發配去了一顆荒星駐守,職級雖然沒有變化,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流放。


    啟程那天,無人送行,柯立交接了所有的出入憑證和武器,黯然搭上了前往荒星的飛艇。然後很快在荒星見到了他的好友:“你怎麽也在這兒?”


    李雲黑色的眼睛含著笑:“我去和參謀長說了,我私心太重,不適合繼續執掌第九艦隊,申請到你們這兒擔任後勤軍需官了。”


    柯立又驚又怒:“你瞎胡鬧什麽!參謀長怎麽會答應你!”


    李雲悄悄眨了下眼睛:“你知道的,我偷偷用了家傳的瞳術,把他催眠了下,他就稀裏糊塗地覺得應該讓我離開中樞,省得留下後患,就同意了我離開了,然後我又繼續用了瞳術讓負責下調令的軍務長,把我調到了和你一樣的部隊。替我保守秘密啊!隻有你知道我有瞳術的。”


    柯立又好笑又無奈:“你這是自毀前程!”


    李雲滿不在乎:“我又不在乎那些,我就一個人,無父無母,就你一個兄弟在,兄弟去哪兒,我就陪你去哪兒。”


    柯立凝視了他一會兒,忽然上前大力擁抱了他一下,放開他道:“好兄弟,以後我定不負你。”


    李雲噗嗤笑了:“這話怎麽怪怪的。好了,你來看看我給你布置的房間,合意不?”


    柯立邊走邊道:“怎麽都行,和你的房間挨著就行。”


    李雲嫌棄道:“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那貴公子的習氣,被褥一定要絲綢的,床墊一定要乳膠的,屋裏一點聲音都不能有,也不能有灰塵……每次出征都是行囊無數,真不知道你是來參軍還是來享福的,要不是看在你長得好看份上,我才不理你呢。”


    柯立道:“看來我還可以靠著這張臉騙到點飯吃。”


    荒涼的荒星上兩人爽朗的笑聲迴蕩著。


    星河流轉,時光變遷,柯立一天迴來,忽然拉住了李雲的手:“雲,家裏的人已經決定叛出聯盟了,我明天就離開這裏了。”


    李雲一驚,柯立低聲道:“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選擇去和參謀指揮部告密,那樣我全家都會被逮捕問罪;二是和我一起走,有我一日,就給你一日最大的信任和最高的權力。”


    他緊緊盯著李雲漆黑的眼睛,他背後的手裏全是汗,幾乎握不住漆黑小巧的掌心槍,他低聲著補充了一句:“當做不知道是不可能的,我離開了,你一定會遭到隔離和審判,我舍不得你受這樣的苦……”


    李雲略一遲疑:“和你一起走吧,我什麽都不在乎,能打仗就行,現在這日子是有點悶,聯盟軍方又腐敗得一塌糊塗,積重難返。”


    柯立鬆了一口氣,又有些感傷:“果然你也受不了這邊荒蕪的日子,都是為了我……”


    李雲看著他金色長卷發下碧藍眼睛飽含著的委屈,有些歉然:“我不會說話,你別放在心上,我隻是覺得有點無聊,你最近不知道忙什麽,也天天都不在的。”


    柯立笑道:“那以後我們打仗的日子會很多了。”他伸手將李雲的手握緊,認真承諾:“一定會和你共患難,同富貴。”


    柯氏叛出聯盟,還帶出了三支艦隊宣布成立獨立政體,柯立、李雲,則分別成為艦隊的指揮官。


    漫長的戰爭歲月開始了,從一開始的三支艦隊,漸漸發展到八支艦隊,柯立與李雲則在無數次征戰中漸漸患難與共,感情越發深厚。


    帝國成立的契機,是在他們占領的領地內,發現了金錫能源。


    金錫能源的發現以及迅速使用在軍用領域時,戰爭發生了轉折,聯盟節節敗退。


    金鳶花開的時節,柯立宣布金鳶帝國成立,他為帝國開國皇帝,而李雲為並肩王。


    隨著金錫能源研究的深入,在軍用、科技、以及民用企業的應用,帝國的國力越發強盛,在數次戰敗後,聯盟終於開始提出和談的請求。


    在長時間的和談以及期間偶爾摩擦仍然以聯盟軍方失敗的結局後,聯盟終於承認帝國政體存在並且外交建交這個大前提,並且締結了互不侵犯,互利互贏的和平公約。


    帝國國力蒸蒸日上,柯立大帝和李雲卻開始爭吵。


    他們一開始隻是公事上開始有不同意見。


    漸漸發展到私下爭吵,從柯立仍然決定封後的時候,李雲憤怒地諷刺柯立:“我以為你站在了權力的頂峰,是為了隨心所欲,沒想到居然為了所謂的金錫能源,連自己的身體也可以拿來作為利益籌碼?”


    柯立沉默了一會兒道:“你也知道那是金錫能源,帝國的立國之本,她的父親掌握了帝國百分之六十能源的開采權,我需要聯姻來鞏固帝位。”


    李雲冷冷道:“帝位有那麽重要嗎?什麽開采權,那是我們打下來的領地!那些屍位素餐的領主,不聽話的就推翻他們!”


    柯立無奈道:“我們殺不完所有人,雲,我們可以打仗,但是治理國家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我們需要平衡各方勢力,我們需要聯合……”


    李雲轉頭就要離去,顯然不欲再聽,柯立卻上前想要拉住他,卻被李雲推開,刻薄道:“今晚我才看到你如同一個男==妓一樣的對那個小甜心笑,我第一次知道你這張英俊的臉也是你成為偉大無上的帝王的重要資本,你究竟是做帝國皇帝,還是做娼=妓?”


    他甩開柯立的手大步走了出去,身上的金紅色的盔甲發出了哢哢的聲音。


    柯立看著他的臉,英俊的臉上扭曲了。


    時光來到了一個金鳶盛放的春季,柯立與李雲已經數月不曾通訊,這日李雲卻收到了柯立的邀請,希望能和他月下賞花,共同迴憶過去。


    李雲有些懊悔數月前自己說話過於刻薄,看柯立先服軟,索性也就下了台階,便於那晚一個人赴約,然後便被埋伏著的重兵圍攻鎖拿。


    很快罪狀被宣布,他意圖謀反,將會被判死刑。


    監牢裏他四肢被牢牢鎖著,眼皮下流著兩行已經幹涸的血跡,他那漆黑色的眼睛在被捕的同時立刻就已經被最快速度的用匕首挖掉,李雲知道,這是完全杜絕了自己催眠脫逃的路,帝國唯一一個知道自己瞳術秘密的人,隻有柯立而已。


    他整個人被捆在監牢裏,一直垂著頭一動不動。直到柯立出現在了他的監牢裏,溫柔地替他梳理了下頭發,甚至還輕輕撫摸了下他虛空幹癟的眼皮,輕聲道:“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對不起。”


    “帝國的軍隊,不能掌握在一個隨時能夠催眠我的人手裏,既然你已有異心,我隻能提前下手。”


    他替他除下了堵嘴器,猶如情人般地耳語著:“你還有什麽後事需要交代的嗎?”


    “我會盡量替你完成你的遺願,放心,不會疼的,隻不過是長眠而已。”


    無盡的悲涼和仇恨湧在邵鈞胸中,他微微張嘴,想說出那句詛咒:柯氏皇族,從此以後登上皇位的人,將永遠無法得到內心的平靜,直到毀滅。


    但他沒有說出那句話,他沉默著低下頭,許久以後才道:“你不是那個人。”


    柯立一怔,邵鈞抬起頭,深深唿吸著:“我愛的那個人,是絕對不會為了權力而出賣自己,放棄自己愛的人,傷害自己所愛的人。”


    他身上的肌肉忽然使力,啪啪啪!雙臂上的鎖鏈全部寸寸斷裂開來,邵鈞抬起頭,玉白臉上的血痕已經消失不見,他睜開了眼睛,漆黑色的眼睛仿佛最純潔的黑曜石,他張開左手,手上唰的出現了一把長劍,他雙手合並,拿起長劍就將眼前的柯立當頭劈下。


    柯立往後退了幾步,避開了刀鋒,臉上卻出現了驚惶。


    邵鈞淡淡道:“這就是柯冀陛下您最害怕的家族詛咒吧?”


    “可是這詛咒一開始,就是有著前提條件的,如果不是那種為了權力可以出賣一切,放棄一切,傷害和毀滅一切的人,那根本就不會中這個詛咒。”


    柯立忽然詭異地笑了,他臉上迅速變幻,變成了柯冀的模樣:“你就這麽相信柯夏不會傷害你?你輔佐他,等他登上了帝位,一樣也會娶別人,會忌諱你手中的軍權……”


    邵鈞笑了下,雙手再次劈下,柯冀這次終於沒有再躲閃,而是在劍下化成了千萬幻影。


    蓬!


    他所處的監牢以及整個世界都化成了虛無。


    邵鈞這次發現他漂浮在無盡的虛空中,無盡的星星環繞著他,閃耀著歡快的閃光,一個聲音在他耳側響起:“嚇死我了,好擔心你真的說出那句詛咒。”


    邵鈞一怔轉頭,看到了花間風穿著鮮紅花袍,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身後,正在熱切看著他,艾斯丁和羅丹也站在虛空中,邵鈞精神一振:“你們來了?外邊情況順利吧?”


    羅丹給他迴了個靦腆的笑容:“一切順利,就趕緊上來看看你們了。”


    艾斯丁銀灰色的眸子帶了笑意:“美杜莎幻境,這是主腦利用自身的精神力創造出來的幻境。”


    “美杜莎就是傳說中的蛇發女妖,她善於誘惑,當你直視她的雙眸,被她所演示的幻境所迷惑,將會永遠留在幻境內,身軀變成沒有靈魂的石頭。”


    “如果你剛才順著這個幻境,完全被幻境中的人物融合,做出完全符合這個人物的行為和語言,你的精神力將會被那個幻境完全吞噬,你會誤以為你就是那個人,然後永遠在幻境中一次一次的重複悲慘的命運,無法掙紮出來,並且那恐懼、憤怒、嫉妒、仇恨的強烈情緒,會為主神源源不絕提供精神力的補充。”


    邵鈞道:“你們能看到這些幻境?”


    艾斯丁笑了下:“對,主神世界裏你們已經全部陷入了美杜莎幻境中,我不好隨意幹擾,一不小心會讓你們的精神力產生混淆,反而會讓你們模糊和忘卻自己的身份,隻能先觀察,第一個被吞噬的是柯楓。”


    羅丹點頭:“在幻境裏,他成為了柯冀最愛的皇子,卻在登上皇位後,被柯冀奪取了身軀,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被一塊一塊的切開,悲憤地哭泣,完全迷失了自己。”


    邵鈞微微有些憫然:“他早就已經瘋了吧,和柯葉、柯樺一樣,他們三位皇子,都渴望父親的愛。”


    艾斯丁道:“可惜柯冀並不知道愛是什麽。”


    花間風道:“我和你一樣,同樣進入了帝國開國皇帝柯立和李雲的幻境。”他笑得洋洋得意:“可惜我可沒有你那樣的耐心,等到背叛,他問我要不要和他一起走的時候,我就已經先下手為強背叛舉報了他。他動手想要製服我,失敗了。”


    艾斯丁失笑:“應該是柯冀已經沒有太大力量為你量身定做幻境了。”


    花間風道:“我可不會和什麽人患難與共,而是第一時間換取更大的利益,所以打出了完全不同的結局,輕鬆破境,說到底還是那個李雲太傻了,明明有那麽高明的催眠術,卻居然屈居於柯立之下,感情用事。”他看了眼邵鈞,沒說出鈞傻,他不知道剛才柯冀那些話,會不會在邵鈞和柯夏之間劃下裂痕,但是顯然在幻境中,邵鈞對柯夏十分信任,這一刻隻能是祝福了。


    邵鈞卻並不想再討論這些不相幹的人:“夏呢?”


    艾斯丁伸手點了下:“你可以看看——他變成了柯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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