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間風的一切數據羅丹都看過檢查過以後,列下了一大堆設備、藥品清單,然後又列了個詳盡的治療方案,阿納托利拿過那張清單,雖然完全看不懂,但還是仔細看了一會兒。


    羅丹道:“這些設備最好盡快到位,還有,今晚就可以嚐試一下能否讓他殘存的精神力接上天網,如果能接上,你可以征求他本人的意見,是否同意手術。”


    阿納托利一怔,忽然一陣狂喜:“你是說我還能在天網見到他?”


    羅丹點了點那台巨大的設備上的燈:“你看,捕捉到的精神力非常充沛,這讓我感覺到很意外,看來花間一族的苦修心法,很有參考價值,以後有機會要討教一下。這個精神力,理論上應該可以接入天網,但是我們必須盡快在他精神力消散之前培養出健康大腦然後進行腦部移植手術,並且在腦部加裝精神力增幅接收器。”


    阿納托利顧慮道:“接上天網會不會讓他的精神力損失?”


    羅丹道:“接上去會更有好處,讓他的精神力得到滋養,能堅持得更久一些。”


    阿納托利疑惑:“那按你的說法,豈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在臨死前接收精神力,然後上傳到天網?”


    羅丹道:“精神力的高低是一個關鍵,隻有非常高精神力的人,才有可能在臨死時有可能被精神力接收器接收部分精神力,精神力接收器這個非常難製,至少目前世界上隻有你這一台了,其次從設備傳到天網,又是一個難點,這其中隨時有可能精神力消散,最後,身體是精神力的本源,沒有身體,精神力很快就會枯竭,消散。”


    阿納托利想了下倒也明白了:“也對,如果人人都能臨死前傳上天網,天網豈不是就是宗教傳說中的天堂了?但宗教隻說有天堂,可也沒有看哪個死了的人能夠迴到人間的,可見也隻是傳說罷了。至少咱們現在活人還能上天網。不過,花間風不太喜歡上天網,平日裏有些排斥,看到我上也會有些微辭,大意是說天網這東西有些像攝魂,一不小心魂會不會就沒了,我當時還笑他太過保守像是那種古董觀念的老頭子。”


    羅丹和邵鈞對視了一眼,知道花間風是為什麽不敢上天網,他親眼見過花間雨上天網後變成白癡,狠狠計算得罪過邵鈞的花間風,自然嚇到了。


    阿納托利追問:“那什麽時候我可以再見到他?”


    羅丹低頭將其中幾項勾了下:“先把這幾樣設備備辦了,然後通知我,我和杜因住一塊。”


    阿納托利道:“我們可以另外給你安排住處,不必這麽擠。”


    羅丹隨口道:“不擠啊,而且我喜歡和杜因一起。”


    阿納托利語塞,心裏這下他真的知道這位科學家是不通世故了,就算你不嫌,杜因說不定嫌啊,畢竟杜因也是柯夏心腹,無數機密事,他征詢地看向邵鈞,邵鈞點了點頭:“沒事,和我一起住好了。”


    阿納托利便按了鈴,單子交給身旁的工作人員讓即刻去置辦,邵鈞卻問:“伯爵——我聽說您想要對法羅國經濟製裁?”


    阿納托利抬眼看他,邵鈞道:“伊蓮娜小姐很擔心,和我說的。”


    阿納托利微微一點頭:“這個你不必擔心,我有我的底線,繼續讓這些人攪和下去,整個世界隻會被他們拖入深淵,我沒有什麽道德觀念,我隻知道他們惹了我,就該承受後果。”


    “法羅國能夠給布魯斯撐腰,絕對是聯盟有利益在支持他們,布魯斯元帥雖然不得不逃走,但他背後的利益們可不甘心著呢,他們一方麵扶持新代言人,另外一方麵也絕對不會輕易放棄布魯斯這個棋子,否則他怎麽好端端的能從蟲族圍攻、重兵把守的洛蘭逃走?”


    “然後現在就成了我如果搞他們,聯盟其他國家一定隻會觀望,畢竟他們收容了政治避難的布魯斯,相信我,他們一定會飛快的放棄他的,不過都是利益罷了,還真以為是正義嗎?”


    邵鈞看他冷漠固執的眼,知道他心意已決,便也沒有繼續說什麽,阿納托利疲憊地笑了下:“你別擔心,縱觀曆史,決定戰爭與和平的,從來都不是軍人,而是政客們,你如果希望夏能夠早日從戰爭中脫離出來,我這是最快的辦法,逼迫所有聯盟國家站隊,盡快結束戰局,重新恢複和帝國抗衡的暫時穩定的局麵。”


    邵鈞道:“我相信你,你好好休息吧,實在睡不著的話,服用點藥劑幫助。”


    阿納托利抬眼看了他:“謝謝你的關心。”


    幾人正說著話,邵鈞的通訊器響了,邵鈞低頭看了下是歐德,便接了起來,歐德出現在那邊:“杜因先生……實在對不住,風少的父親母親都過來了,還有雪小姐,他們說從伯爵那兒知道了風少垂危,一定要見您。”


    邵鈞一怔,阿納托利道:“花間雪昨天有和我通訊,我想著她是風少的親妹妹,平時也做了許多心腹之事,風少對這個妹妹也挺愛惜的,就如實說了——風少的父母還活著?”他十分茫然:“我怎麽從來沒有聽他說過?公開資料不是他們兄妹都是孤兒嗎?”


    歐德和邵鈞對視了下,也有些無奈:“說來話長,總之,風少的父母從前被囚禁在一處地方,風少任族長以後,才將他們解救了出來,一直隱居休養著。他們人已經到了,還請杜因先生去和他們見見麵吧。”


    歐德頓了下,小聲道:“我看他們有些來意不善。”


    阿納托利滿臉歉意道:“我也去吧,都怪我,我以為花間風和這個妹妹關係很好。風少這是為了我,我也過去見見他們吧。”


    羅丹道:“那我在這兒再觀察一下,你們過去吧。”他對這些俗世的事都不感興趣。


    邵鈞便和阿納托利走了出去。


    寬大豪華鑲嵌著豐富水晶的會客室裏,一個美得讓人屏息的女子穿著淺紫色的絲質長袍,額間耳邊全都垂著蓮花墜飾,雙眸細長卻分外含媚,她與一位黑發中年男子坐在一塊,腹部隆起,赫然竟是懷胎在身。邵鈞已經一眼看出了這個形象有些像花間風臥室裏的中控ai“蓮花”的虛擬形象。花間雪坐在一側,看到邵鈞進來已是站了起來,臉上帶了抱歉和愧疚。


    黑發男子沉聲道:“我是花間鬆,風兒的父親,你就是風兒聘請的替身杜因吧?這些日子費心你了。”


    歐德道:“鬆長老,這位正是杜因先生,族長明確有命令,當他不能自主,意識不清或者死亡之時,一應事務由杜因先生全權代理,族長是十分信任杜因先生的,另外這位是奧涅金伯爵閣下,他聽說族長的父母親到了,連忙過來了。”


    阿納托利上前行禮道:“風少是被我拖累的,我很抱歉,兩位長輩過來,還請我招待以盡心意。”


    花間鬆看了眼阿納托利,才起身道:“原來是奧涅金伯爵閣下,不勝榮幸,聽小雪說,風兒被刺殺你的刺客誤殺,如今已經腦死亡了,我也很是難過,倉促趕過來,也是為了料理相關後事的,畢竟我們族裏的規矩大,怕手下人不知輕重,伯爵一個外人,也不太了解情況。”


    阿納托利一怔:“風少垂危時尚能言語,的確和我說過讓杜因先生盡快趕來代理他的事務,目前我們封鎖了消息,還在盡力救治風少……”


    花間鬆道:“腦死亡不可能還能治療,我們必須盡早做打算!杜因先生不是我族中人,不可能得到花間一族長老和各族的認可!我們必須要盡快將下一任族長定下來,我這次趕過來就是讓杜因先生先出麵,廢黜族裏四支輪選族長的規矩,將族長一位傳給他的幼弟,所有長老我已經說動了一大半,隻要杜因先生先以風兒名義下令,然後長老會就能通過這個決議,要盡快,否則就要來不及了,其他支我們瞞不住太久的,一旦被他們知道,族長大權立刻就會旁移!”


    阿納托利問了句:“幼弟?”


    花間鬆轉頭看了下一直溫婉垂頭的女子:“風兒的母親已經懷孕三年了,是他的弟弟,天賦非常強,精神力極佳,應該月內就會出生。”


    阿納托利難以置信道:“這位夫人,還有——鬆先生,你們的兒子性命垂危,你進來後,一句都沒有問過花間風的病情和治療方案,沒有提出要進去看看花間風,卻隻念著要趕緊為尚在腹中的幼子奪權?花間風的遺囑是有法律效應的!他說是杜因全權代理,那他就有權全權代理!”


    那女子臉上出現了愧色,花間鬆道:“聯盟的法管不到我們族裏的事!杜因隻是我兒聘請的替身罷了!真正的族長權力必須由族中嫡係擔任!腦死亡根本不可能還有方法,再不趕緊布局,怕是別有心思的人就要下手了!你根本不知道我們族裏有多兇險……”


    邵鈞淡淡道:“我知道,整個花間族就是一個見不得人的老鼠家族,花間風一輩子都渴望將整個花間家族脫出泥沼,廢除那些腐朽陳舊的所謂規矩,廢除那天雷滾滾惡心透頂的嫡庶製度,救出他被私刑囚禁的親生父母,讓整個家族都有正當職業、正當事業,從此堂堂正正站在陽光下。”


    花間鬆臉上一怔,邵鈞道:“我如果下族長令,就是要求全族廢除嫡庶之分,廢除長老會,廢除所有族規,花間族人隻需要遵守法律,自由嫁娶,可以選擇所有自己喜歡的職業,可以不必非要接受間諜訓練……”


    花間鬆勃然大怒道:“胡鬧!你懂什麽?這樣的命令根本不會通過長老會!你不過隻是一個小小的拿錢辦事的替身!你以為你真的是誰?”


    邵鈞笑了下,站了起來:“可以全族公投,看看是你們這些早就應該埋到墳墓裏去的長老有用,還是這十年來,堂堂正正站在陽光下,讀喜歡的大學專業,進入自己喜歡的行業工作,沒有嫡庶之分,隻有才能高下的普通花間族人們說的話更管用呢?鬆長老是嗎?你想生幾個,就生幾個,殺兄的重罪,借著兒子能幹保命脫了身,就還是好好退休養孩子去,還是不要來攪和你兒子的大事的好。他沒有死,也不會死,他還肩負著全族的命運呢。”


    他有些厭惡地看了眼一直垂著頭一言不發的那個和蓮花神似的“母親”以及一旁麵紅耳赤的花間雪,轉頭往裏頭走去。


    花間鬆看著邵鈞頭也不迴走了進去,目眥欲裂,怒道:“站住!我沒讓你走你就敢走?歐德!你這是要背叛族裏嗎?奧涅金伯爵根本不算是我們族裏的人,我要把花間風帶迴去安葬!憑什麽把族長留在這兒?他該安葬在木沙島!”


    阿納托利心裏那根繃緊的弦嗡的一下斷掉了,他站起來冷冷道:“這位鬆長老,花間風垂危一事原是機密,是我不慎泄露了,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那就隻好留在這兒了,你們那邊我會讓人通信,就說風少將你們留下來做客了。”


    花間鬆愕然抬頭:“你要囚禁我們?”


    阿納托利道:“這涉及軍事機密,沒辦法,還要委屈幾位先在這兒住下,等風少清醒過來,再送你們迴去吧。”


    花間鬆怒道:“他根本已經沒救了!你要扣押我們想做什麽!你是不是覬覦我們花間一族的財產!我懂了,你一定是勾結了這個替身!奧涅金家族如此戒備森嚴,怎麽可能能有狙擊手潛入進來?這明明就是設計好的!這個替身就是你的人!你們奧涅金家族想要吞並我們家族!”


    阿納托利不怒反笑:“真是多謝你的高看,我覺得吞並下來也沒什麽不好,比在你們這些滿腦子隻有權力和陰謀的古董老鼠強多了,都什麽年代了,還來族規嫡庶那一套,我真是想為花間風一哭,這都什麽父母親人,呸!真不夠惡心的。”


    他按了個按鈕,一群護衛端著槍包圍了會客廳,花間鬆臉上還在強作鎮定:“等等……伯爵閣下,那是我們誤會了,既然風兒沒事,那我們先迴去了。”


    阿納托利道:“晚了!都說了是重大秘密,你們既然知道了,就隻能先留下來了,我們會款待你們各位,等風少醒過來再說吧,當然,也希望你們老實點,如果有什麽不合適的動作,那我也隻好冒犯了,我可不是什麽慈善家,到時候——”他看了眼低著頭垂淚的花間風的母親的腹部冷笑道:“到時候一不高興,嚇壞了風少這位天賦奇高未出世的小弟弟,那也實在是沒辦法了。”


    他喝道:“押下去!”又對花間雪道:“雪小姐,你好好勸勸你父母,所有的通訊器和武器都老實交出來,否則搜身起來,大家都沒麵子,我也不想風少清醒後不愉快。”


    花間雪眼睛裏淚珠幾乎要奪眶而出:“對不起伯爵閣下,我哥哥,還有救嗎?”


    阿納托利一言不發,轉頭也走了進去。


    他比誰都想知道這個答案,花間風,你經曆了這麽多,背負了這麽多,連你的親人也不愛你不在乎你,你還願意留在這世上嗎?


    往裏走的邵鈞又接到了通訊,他低頭看是柯夏的加密通訊,便迴了房間接通。


    柯夏出現在那兒,神采奕奕:“你還好嗎?已經到伯爵那兒了吧?一切平安嗎?我已經到了紅狐要塞,今天見到了柯樺,他可真是——真的猶如神子下凡一般!”他搖著頭笑:“你如果見到就好了,太可笑了,他要不是大奸大偽之人,就真的是至神至聖之人了。”


    邵鈞道:“是嗎,談判順利嗎?”


    柯夏道:“拖著呢,兩邊都打著拖的主意,各懷鬼胎。”


    邵鈞道:“我這兒有個消息,花間風垂危,正在搶救,奧涅金伯爵被惹惱了,近日將會對容留布魯斯政治避難的法羅開展經濟打擊和製裁,目前兩樣都是絕密信息。”


    柯夏一怔:“花間風能救迴來嗎?病情嚴重嗎?”


    邵鈞聽到柯夏這平時和花間風有些彼此都看不順眼的人,聽到消息都先關心身體,不由有些寬慰:“還在搶救中,伯爵秘密召集了許多專家,還有希望。”


    柯夏鬆了口氣:“那還好,雖然看他不順眼,但這些年他做了不少,你也小心,你和他長得一樣,這實在是個隱患,真該早點想辦法替你換掉外型。”


    邵鈞轉移話題:“花間風的親生父母過來,對他一句病情不問,也沒有看望他,就先想要奪族長的權,伯爵很生氣,將他們扣押居住了。”


    柯夏道:“那樣的家族,養出來的都是沒有人情的怪物,花間風這樣已經勉強算過得去了,他的資料不是早就是父母雙亡了嗎?怎麽又冒出來親生父母,不管什麽家族秘事,看來親情本來就沒幾分,聽到他重傷垂危,先想到權力和利益,再正常不過了。”


    邵鈞看了他一眼,有些惆悵:“如果這世界上包括親人,都已經沒有人在乎,等候和期盼的話,這個人是不是真的活得會很悲哀。”他早已沒有家人,他為什麽還要如此執著放棄靈魂之體,重複作為凡人的一生呢?羅丹問他的時候,他也答不出來,隻能倉促用沒有做夠凡人來答複,他總覺得他曾經的凡人短暫的一生,還沒有圓滿,以至於在以靈魂之體重生以後,他還想孜孜以求,想要再將屬於凡人的一生過完,他究竟想要什麽?


    柯夏道:“這是屬於機器人萌生的哲學思考嗎?你雖然沒有親人,但有我,不要想太多。”


    柯夏藍眸露出了笑意,邵鈞發現自從那天柯夏揭穿他和一般機器人不一樣後,他真的下意識沒有再刻意扮演一個無知無覺的刻板機器人了,不由心中微驚,隨口拉了阿納托利來擋槍:“隻是剛才聽到伯爵說的話。”


    柯夏認真思考了下:“我也沒有親人在了,不過我還有你。所以不管多深的創傷,人是會自己走出來的,無論是被人期盼和等候,還是期盼和等候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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