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鈞的新戲《獵手與玫瑰》拍完的時候,已經是初夏的美好天氣,薔薇開到了最繁盛的時候。


    柯夏已經能夠如常人一樣行走,神經痛也已經基本沒有再犯,能夠順利登上天網,熊孩子們歡唿雀躍,他的每一節課都爆滿,每個學生都害怕他隨時能離開,於是分外珍惜他的課程,下課後還會有孩子們追著問他問題,他上天網的時間也一再延長,而邵鈞因為要拍戲,柯夏畢竟已經不是之前那個說不了話動不了隻能靠他的病人,也並不能特別約束他上天網的時間,於是授課的時間也就順理成章的變長了。


    邵鈞開始還擔心,但隨著克爾博士的數次複診檢查,柯夏所有的身體機能都恢複正常,包括語言、嗅覺觸覺甚至生殖係統,一切正常,克爾博士非常滿意:“已經算得上是痊愈了,真是奇跡,時間非常短,複健時間最短,接下來再定期檢查,再用一段時間藥鞏固神經發育就好。也可以複課了,隻是比較激烈的運動還是要避免。”


    送走克爾博士,邵鈞問柯夏:“要和學校通知複課嗎?”


    柯夏淡淡道:“不必,繼續網絡授課。”


    他拉著單杠,做了幾個引體向上後,忽然問邵鈞:“哪裏能租借到機甲練習場地嗎?我是說真的機甲,不是天網裏的虛擬機甲。”


    邵鈞心中一歎,知道遲早有這麽一天,他這些日子在複健上如此用心,不就為了早日可以嚐試機甲駕駛嗎?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連家庭作業都要機器人代寫的孩子,已經成為了一個意誌力和自製力都遠超常人的少年,邵鈞點頭道:“好,我替你聯係場地。”


    現實生活中的機甲俱樂部,自然是要花大價錢來訂的,而且私密性很好,這裏的機甲,大部分還都隻是軍方淘汰下來的二手機甲,經過精心整備和維修、重新塗裝後給機甲愛好者試用和練習,隻是最低端的機甲,但已經讓許多人趨之若鶩了。


    邵鈞特意選了一個相對簡易的,比較容易啟動的機甲給柯夏嚐試,俱樂部問是否需要教練陪伴,柯夏拒絕了。當柯夏換上機甲駕駛服,爬進駕駛艙的時候,邵鈞覺得自己比他更緊張。


    機甲很快啟動,燈亮起來了,邵鈞在下邊眼睜睜地看著那機甲邁步,跌倒,然後艱難起身,邁步,再次跌倒,第三次跌倒的時候,機甲沒有再爬起來。


    邵鈞連忙衝上去,打開了應急艙門,看到柯夏縮在裏頭,臉色蒼白,牙關緊咬,渾身顫抖,他連忙替他拆除了連接設備,將他抱了出來,少年整個身體無力地垂在他懷裏,金發全打濕了,肌肉在震顫跳動著,青筋一根一根都鼓了起來,十分可怖,邵鈞連忙替他按揉放鬆,一邊將他抱上了飛梭,緊急聯絡克爾博士。


    久違的神經痛再度卷來,克爾博士來檢查的時候有些不忍道:“負擔還是太大了,還是不要操之過急,緩緩適應吧。”


    柯夏蒼白著臉躺在床上,邵鈞看著他,卻知道他應該不會輕易放棄。


    果然他恢複沒多久又再次去了俱樂部,這次隻多走了三步,然後再次倒下,在更猛烈席卷來的神經痛中暈倒過去,被邵鈞抱迴來。


    克爾博士隻能警告:“一個月隻能試一次,否則新生的神經遇到的壓力實在太大,你不想複發吧?”


    在克爾博士的威脅下,柯夏消停了數日,每天仍然遊泳、跑步、健身,隻是基本不說話,有可能一整天一句話都不會說,也不會笑,更是拒絕和任何人交流,有從前的同學聽說他痊愈了,和他聯絡希望能來探望他,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很快他再次嚐試,再次失敗,這一次他甚至連機甲都沒有啟動起來,神經痛就席卷了他的身軀。


    邵鈞看著柯夏躺在床上無聲無息,冰藍色的眼眸裏全是死寂的樣子,沉默了。


    新戲《獵手與玫瑰》也在這時候上映了,竟然火了。


    整個片子裏邵鈞一直穿著嚴嚴實實的長風衣,然而每一個打鬥動作,都毫無影響,流暢、簡潔、利落。


    “雖然他吝於展現他的每一寸肌膚,卻仍然讓觀眾感覺到了屬於男人的性感,吝於展現他的一絲笑容,卻讓人感覺到了久違的男人味。”影評家如是說。


    “難得看到一部不以賣肉來吸引觀眾的動作片,曆來動作片都以刺激觀眾感官為己任,鮮血、暴力、**、**、槍支,每一部動作片都喜歡賣弄這種所謂的暴力美學,然而這一部明明讓人感覺到一種視覺上的盛宴,動作片的巔峰,城市鋼鐵森林裏陰冷的色調裏,一個堅韌沉默的男人,一個嬌俏柔軟的女人,演繹出了一部文藝的動作片。”


    “好想扒下他扣得嚴嚴實實的風衣,給他一個熱情的吻!”


    “愛死這種禁欲的調調了,狄麗薩那麽性感,反而襯托得他的禁欲。”


    “狄麗薩穿著薄紗跳舞那段,我都看硬了,男主居然毫無反應,是不是男人啊。”


    “索格達屬於典型的神經刀導演,上限極高下限極低,畫麵,布景,剪輯都沒問題,鏡頭語言更是公認的有靈魂,但人物塑造和故事情節節奏把握的能力真心夠嗆,他也就是那種拿概念弄框架的大拿,血肉脈絡完全掉線的水平,每一部片子的每一個畫麵,仿佛都急於表達導演的想法,讓人忘了演員的表現,演員仿佛也隻是他花俏的技巧裏的一個符號,這也是他的片子雖然經常獲獎,演過他片子的演員卻往往沒什麽成就的原因,這片子難得一次讓人忘記導演,而全心沉浸在片子故事的講述,讓人注意到主角,更難得的是,演員光彩完全沒有被炫技的各種導演技巧所掩蓋。”


    索格達的影迷不高興了:“花間風演技不在線,倒怪我們索爺導演技巧太好?這算什麽邏輯?這次這樣爛俗的技巧拍出逼格,正說明了我們索爺的堅持是有道理的。花間風的演技,眾所周知的爛,這次可全靠我們索爺撐起來的。”


    花間風的粉絲跳出來了:“全程不用替身,倒是找一個這麽敬業的演員出來啊?演技不在線?風少什麽表情不做,也吊打所有好嗎?”


    也有陶醉的:“看到風少穿著風衣走出來的氣場,想跪怎麽辦。”


    “風少總算遇到了個好導演,羅木生真的不行……”


    “話也不能這麽說,我覺得他們就是純不合適,羅木生也是盡力了,但是他是文藝感情細膩那一掛的,索爺就不一樣了,架構鏡頭畫麵,技巧大膽又有衝擊力,加上我們風少的動作,才這麽完美。”


    粉絲們影迷們議論紛紛,不斷推著這部影片取得了非常不錯的銷售成績。


    女主角扮演者狄麗薩接受訪談的時候說道:“和花間風合作的感覺?很愉快。他很專業,也很純粹和專注,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和他合作,外界對他的誤解實在太多了,希望這部片子以後能有好轉。”


    導演索格達一貫也不愛接受采訪,但在影片宣傳中,還是難得地評價了下花間風:“演技雖然一般,但格鬥動作非常標準,而且不怕苦不怕累,從來不遲到,動作片沒有用過替身,很有演員的專業素養,期待下一次的合作。”


    歐德非常不走心地向邵鈞匯報成績,畢竟這位爺的心並不在拍攝上,最近更是一心撲在別墅裏伺候他的嬌氣小表弟:“銷售數據非常不錯,預計今年也能拿獎了,畢竟索格達一向都是拿獎大戶,這部片子本來應該是大俗題材,結果他拍得相當不錯,第一期分紅已經到賬,你可以分紅到兩千多萬,近期投資方打算去海貝爾宣傳,希望導演和主角都能過去,我推了……”


    邵鈞忽然抬眼:“海貝爾?”


    歐德一怔:“是。”


    邵鈞道:“我記得那是天網之父羅丹的家鄉吧?他最後隱居的地方。”


    歐德遲疑道:“是,他在那邊捐款建了一座博物館,以艾斯丁命名的。”最近這位爺天天在看羅丹傳記的,他想做什麽?他不是學的基礎物理嗎?羅丹學的是生物吧,可憐的助理歐德腦子高速運轉,幾乎運轉出軋軋的聲音。


    邵鈞一錘定音:“我去參加宣傳。”他要去找找生物機甲的消息,說不定他的學生有人在研究呢,都上百年過去了,興許有頭緒。


    歐德無語,但看邵鈞意已決,也知道他不是隨便改變主意的人,隻好和劇組聯係,同意了去海貝爾。


    然而沒想到花間雪知道了,也鬧著要去。


    歐德十分頭疼道:“風少是去宣傳,你去做什麽?”


    花間雪理直氣壯道:“我去度假啊!他可是我哥啊,就算關係不好,他過年的時候幫了我,我現在願意和他關係緩和不好嗎?再說了,他過去肯定別有目的,你不擔心嗎?多我一個人盯著他不好嗎,你不怕他壞了哥哥的事嘛。”


    歐德被說中了心病,口風也軟了:“那還是得他本人同意才行。”花間雪卻也直截了當去找了邵鈞:“帶上我吧,你如果有啥事,我可以幫忙的,比你一個人好多了。”


    邵鈞看了她一眼,想起那傳說中花間族人神出鬼沒的刺探、謀殺等等技巧——興許還真能用得上。


    於是“花間風”、花間雪兩兄妹,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旅程。


    臨行前一晚,邵鈞去和柯夏道別:“我聽說天網之父羅丹,當初研究生物機甲,有了一定成果,我去海貝爾看一看。”


    柯夏正拿著一本書在看,燈下一張臉蒼白如紙,金色的長卷發黯淡地披在肩上,自從最後一次啟動機甲無果後,他連複健也意興闌珊,整日一句話也不說,聽到邵鈞的說話,也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別想了,生物機甲隻停留在理論階段,根本沒有人能找到合適的動物神經元來進行生物機甲,在帝國,甚至有科學家秘密用了奴隸、複製人的神經元來做實驗,也沒有成功,不必垂死掙紮了。”


    邵鈞沉默,柯夏將書翻過一頁:“你不用擔心我,我會去考文職的。”


    “打不敗我的,會使我更強大,你說過的。”


    邵鈞一怔,他說過嗎?什麽時候說過的?他已經很久沒有灌過雞湯了,因為他發現再多的雞湯,在柯夏所麵對的困境,都蒼白無力到顯得虛偽。


    柯夏抬眼看了眼機器人,冷漠的藍眸裏忽然帶了點笑意:“去吧,我沒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鋼鐵號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灰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灰穀並收藏鋼鐵號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