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天王的手下都分別向鐵手和駝子下手。


    下毒手。


    陳風、老烏、何孤單正要動手,卻發現陳貴人、李財神也盯住了他們三人。


    盯死了他們。


    隻要他們一出手,貴人、財神乃至軍師,也一定會向他們出手。


    而且下的一定是辣手!


    重手!


    詹通通出的不是手。


    而是腳。


    ──他的腳法堪稱武林中一雙最令人棘手的腿!


    不過他遇上的是鐵手。


    鐵手突然俯身:


    雙手一按。


    ──鐵手成名以後,已經很少雙手一齊出擊的了。


    這次卻是例外。


    但他隻有一雙手。


    眼前卻至少有三名來襲的敵人。


    單是詹通通就要一口氣攻出十八腿。


    不過卻沒有用。


    這十八腿根本一腿也攻不出。


    因為鐵手在他出腳之前雙手按住了他一雙正要彈起的大腿。


    這一按,竟有一氣動山河之大力,硬硬生生地把他一雙腳按嵌入泥地裏去,直沒至腰際!


    這一來,詹通通一時抽拔不出雙腿。


    那十八腿,也就一腳都踢不出了。


    鐵手在此時正好可予以反擊。


    甚至是必殺之反挫。


    但鐵手卻沒有這樣做。


    他這次急速迴頭、擰腰、轉身,發出一聲驚天動地震天卷地鋪天蓋地山搖地動石破天驚的大叫,在吼聲甫起之際,他已一手抓住了比閃電還靈還快的“千裏恩怨棍”──那條餘樂樂發出的一刺!


    刺很細。


    僅指粗。


    每次出手,隻要你眨了眼,便死了也不知道他曾出過手,那麽快、那麽急、那麽速。


    鐵手右手握住了“線棍”。


    隻覺手心一熱,剌痛入心入肺,出肝出脾。


    他的手一放,餘樂樂的“線”正要急速收迴,但又給鐵手左手捏住。


    鐵手的手又似鉗住了枚火炭。


    灼熱的火。


    焚燒的炭。


    但鐵手再不放手。


    他的右手又搭住了餘樂樂的“線棍”,並迅即將之箍了幾圈,索死在手腕拳背上。


    ──能令鐵手的手也拿捏不住以致一度鬆手的兵器,近年來,“千裏恩怨一線牽”是破天荒第一樁!


    但既教鐵手拿住了,終究還是收不迴、飛不走了。


    鐵手畢竟還是抓住了能牽住千裏恩怨、萬裏情仇的這一條似線又似劍的棍:


    “東天一棍“!


    失不得!


    ──不得有失!


    餘樂樂驀然發現他的“千裏恩怨一線牽”居然給人攫住了,收不迴來了。


    這是他平生首遇的事!


    ──這一棍,他決不能有失,也不容有失!


    這刹那間,他還有一道絕招,正在考慮要不要發出去(因為一旦出手,付出的“代價”也將相當的大),突然,他感到指掌間的壓力驟輕。


    “嗖”的一聲,這條“恩怨線”已給他收了迴來了。


    鐵手已放了手,口裏卻說:


    “承讓。”


    但眼裏卻盯著另一人:


    “風林火山”馬龍。


    嘴裏還在謙說“承讓”的鐵手,卻是在全神貫注地防範著馬龍。


    他知道這才是更可怕的敵人。


    ──這敵人,最可怕處是在他還沒有出手。


    至於詹通通、餘樂樂、迴家家和巴巴子,心中也覺得震怖:


    鐵手剛才以一敵四,但都能一一將他們攻勢化解、擊退。


    他們都曾與鐵手交過手。


    像詹通通和餘東天,在攔截鐵手上山之一戰,雖沒討著便宜,但與鐵手絕對可以一戰,隻怕二、三百迴合不易定勝負。


    然而鐵手如今竟一下子“對症下藥”,分別瓦解了他們的攻擊。


    至於天狼刀和天狼槍,也分別以聲東擊西法,就在鐵手麵前格殺了宋理忠和德步西,使鐵手來不及搶救。


    可是如今鐵手一出手就擊退了二人,保住了駝子。


    ──到底是鐵手剛才在跟這四人首次交手中,根本保留了實力,沒有全力出手?還是就在上一次的交手裏,鐵手已在那一招半式的電光火石間體悟了他們出手的關鍵,從而想到破解之法,所以到了第二次交手,便擊中要害、輕易取勝?


    無論是哪一個原因,事實已擺在眼前:詹通通、巴巴子、迴家家、餘樂樂都沒能在鐵手手上殺得了那駝子。


    而馬龍也終究沒有出手。


    ──究竟他是來不及出手,還是知道出手也討不了便宜?


    抑或是他根本就沒準備要出手?


    未曾出過手的馬龍,卻望定鐵手的一雙手,道:“你比我想像中的武功還要好。”


    鐵手道:“謝謝謬讚,我知道馬軍師最不易讚人。”


    馬龍卻道:“可是你比我想像中笨。”


    鐵手一笑道:“我本來就不是聰明人。”


    馬龍的視線從鐵手的手轉到了他的臉:“你這句卻是聰明話。”


    那張飛也似的查天王卻以一種陰陰、冷冷的語音揶揄道:


    “你剛才就做了一件笨事情。”


    鐵手含笑看看這人,看看那人:詹朝天、餘東天、貴人、財神、天狼刀、天狼槍的一路看過去,最後落到馬龍的身上,仿佛對他垂手的站立方式饒有興味。


    連馬龍這樣一個冷靜沉著的人,也給他看得有點不自然起來了。


    鐵手眼裏觀察,嘴裏卻答:“對的事不一定是聰明的事,聰明人也不見得做對的事。”


    “說得好,說得對。”一線王道,“但你剛才做的事不但不聰明,而且也不見得是件對的事。”


    鐵手道:“我沒有做錯事。”


    叫天王道:“那你為什麽救這個人?”


    鐵手道:“因為我不明白他為何該死。”


    一線王道:“剛才馬軍師不是宣判了他的罪狀嗎?你聾了不成!”


    鐵手道:“聽說他:偷襲行弑、搶掠殺戳、傷天害理。”


    一線王道:“那他還不該死?”


    鐵手反問:“但問題是:他偷襲誰?行弑什麽人?為何要行弑偷襲?搶掠什麽?殺戳過多少人?誰見過他殺戳搶掠了?傷天?那是個什麽天?害理?那是什麽道理?”


    查天王冷笑:“他?──他就在這兒一文溪一帶趁水患時搶掠,這罪行還不夠麽!”


    鐵手斬釘截鐵地說:“那不可能。他沒有罪!”


    老張飛怒道:“你憑什麽說他沒罪?”


    一下子,他又恢複了粗聲粗氣。


    鐵手已見怪不怪,隻道:“因為他沒做過。”


    他悠然道出了反問:“一個人若沒做過犯法的事,那麽,他又何曾犯法?”


    查叫天又暴跳如雷地咆哮起來:“你憑什麽說他沒搶過一文溪的鄉民?”


    鐵手道:“因為一文溪這兒就這麽幾戶人家,一遇水災的時候,我已跟兩位同道把他們救到不文山這兒了,那時,他還沒出現過,那幾戶後來也給水淹了,衝走了,試問他又如何搶劫?”


    叫天王這迴一時語塞。


    連吼聲也叫不出了。


    但忽爾又換作一寧定、斯文的語音道:“好,就算搶掠不能定罪,但他行弑、偷襲,卻是脫不了罪。不信……你可問他。”


    鐵手轉向那駝子。


    駝子點點頭。


    他的眼色很悲哀。


    鐵手微笑道:“我常常很笨,但剛才卻做了件對的事。”


    “對!?”叫天王尖聲道:“把本來已不是你的事扯上身了,這是聰明人該做的事嗎?”


    叫天王一說話,馬龍就垂手站一邊,不再言語了。


    但眼神卻很驕傲。


    ──一種悲哀的傲慢。


    悲哀:是大家不了解他。


    驕傲:是因為他不需要大家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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