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滄直到天色發白才迷糊著睡去,沒一會就覺得鎖骨上一陣刺痛,不自主的叫了一聲,又醒了。


    箜篌竟然迷糊著咬了他一口,咬的還不輕。


    揉著被咬出來的牙印子,翎滄又好氣又好笑,覺著懷裏的身子降了熱度,恢複到平時的溫涼,總算是舒了口氣。


    打個嗬欠,隻是犯困,箜篌發起燒來,活活折騰死人。


    看他依舊迷迷糊糊,翎滄收收手臂,摟緊了繼續睡過去。


    退了燒又沒睡醒的箜篌在不知怎麽咬了翎滄一口之後,勻了唿吸也自睡的香甜。


    “在下裴元,不知是否可與燧燁將軍燕翎滄一敘?”天策府大殿中,一個黑衣長發的萬花弟子安靜的坐在李承恩對麵,手邊放著一盞剛泡好的新茶……


    天底下最痛苦的事,莫過於好夢初醒便見到令自己心虛理虧之人。


    翎滄就是這樣。


    眼下他正端坐在帳子裏尷尬的看著一臉冷然的裴元。


    “燕將軍別來無恙,”裴元微笑,執一杯香茗淺啜,“可知我是來做什麽的?”


    翎滄扁著嘴想了半天,心裏隻是覺得這萬花穀也未免太神機妙算了點,怎麽箜篌昨夜發燒今天就趕過來了?


    “可是……因為箜篌昨夜突發高熱?”翎滄試探著問。


    “高熱?”裴元眉頭跳一跳,覺得額頭上有點冒青筋,這才幾天啊,你又給我把人弄出高熱了?!“不知將軍可否讓在下前去診治?”


    “裴先生請。”翎滄看看裴元神色,知道是沒猜中,但是若是幫箜篌診治,他卻是求之不得,當下便引著裴元轉向內帳。


    我們萬花的弟子,在你們天策府都是住將軍內帳嗎?!裴元心裏一路冷笑,好,好的很,真是好得很!


    翎滄一眼看見榻上箜篌就後悔了……他隻記得請裴元來看診,卻忘了他昨夜急著驗傷去了箜篌所有衣物……


    “將軍……可否給在下一個合理的解釋?”裴元眼尖,一轉過來就把帳內所有盡收眼底,瞬間就冷了臉色。


    “……這……這個……”翎滄想擋已經來不及,隻得訕訕的站在一邊。


    “哼!”裴元一聲冷哼,“將軍的日子過的當真好生舒適!”


    箜篌臉衝裏團在翎滄榻上,隻有一條被單斜斜搭過腰際,隨便看一眼都知道那被單下也必定是未著一縷。


    翎滄愣一會,想解釋又不知從何開口,憋了一會隻好自己找個地方坐了,瞪著眼睛發呆。


    裴元無意中看到翎滄抱著椅背反身跨坐在椅子上看著自己,想了一會,提起箜篌手臂左右揮揮,翎滄的眼睛果然就跟著左右轉轉,裴元沉默,這是什麽狀況。


    “師兄?”裴元把箜篌折騰醒了。


    “你又月兌我衣服幹什麽……”箜篌很弄不清狀況的,抓一下被單,打算繼續睡。


    “不是我月兌的,是你那將軍月兌的。”裴元沒好氣,一把抓過箜篌爪子號脈。


    “將軍?”箜篌茫然的坐起來,四處打量——“將軍?!”


    他瞪著翎滄瞠大了眼睛。


    “你你你你在我帳子裏幹啥……”


    “是你在人家帳子裏。”裴元號過脈把手插進箜篌頭發裏揉按,“你頭上也沒撞出包,怎麽就傻了?”


    “我為啥在他帳子裏?”箜篌手忙腳亂到處抓衣服。


    “問你的燕將軍,別亂動!”裴元一個鑿栗敲在他頭上。


    “我……昨夜見你在發燒,就把你抱過來了。”翎滄訥訥。


    “發燒,燕將軍,你可知他為何會發燒?”裴元停了手衝著翎滄冷笑。


    “在下……不知……”


    “你自己知道不?”裴元狠狠剜一眼箜篌,箜篌縮縮脖子。


    “說啊!”


    “知……知道。”要死了,大師兄怎麽會來天策府。


    “迴頭再收拾你!”裴元衝著翎滄一拱手,“燕將軍,可否借一步說話。”


    翎滄默然,可以說不行嗎?不可以吧……


    “還請將軍讓草民診一診脈。”裴元客客氣氣將軟墊放在翎滄身側幾案上。


    翎滄遲疑一下,將手放上去,裴元搭了指頭在他手腕,凝神切脈。


    未幾又換過另一隻手,神色愈見冷峻。


    末了取了一支銀針,在翎滄指尖隻一刺,翎滄神色未動,沉默著看裴元自他指尖取血滴入一旁茶碗,然後端著茶碗徑自進了內帳。


    猶疑一下,還是起身跟了過去。


    翎滄進去的時候,箜篌正一臉無奈的半靠在床頭看著裴元解他的護腕。


    “誰準你進來的!給我出去!”裴元聽見響動,抬頭看見翎滄,臉色倏的一變,揚起袖子就甩出一股勁氣。


    “師兄,算了,他知道。”箜篌按下裴元。


    “他知道!他什麽時候知道的,你馬上起來與我迴萬花穀!”裴元一把抓了箜篌手腕,箜篌咧咧嘴。


    “在下定當護得箜篌周全。”翎滄走近來,向著裴元一揖到地,“還請先生讓他留在天策府。”


    “我不想迴去。”箜篌低聲說。


    裴元看看兩人,冷哼一聲:“箜篌,你當真要死在他身邊才甘心?”


    箜篌為難的看看翎滄,又看看裴元,終於還是側過臉背著翎滄視線,向著裴元微微翕動了幾下嘴唇。


    看他口型,分明是“無悔”二字。


    裴元恨恨的剜一眼翎滄,麻利的拆了箜篌腕上細布。


    “有些疼,你卻忍著些。”一麵說,一麵取了銀針自鱗片的縫隙間刺了進去。


    箜篌全身忽然抖了一下,痙攣了手臂就要往迴收,裴元眼疾手快一把扣住他手腕,死死掐了。


    “製住他。”裴元對著翎滄吆喝。


    翎滄隻道他是在給箜篌診治,過去將箜篌的身子牢牢抱住,覺著懷裏的身子隨著銀針一陣一陣的顫抖,翎滄忽然覺得自己心裏像被什麽擰了一下,絞著勁兒的疼。


    “啊……啊……”箜篌終於忍不住,低低嗚咽起來,“師兄,師兄,停手……”


    “快好了,你再忍一下。”裴元小心的將銀針往裏搗。


    “別咬自己的嘴。”翎滄忽然看見疼極的箜篌一口咬住自己下唇,驚了一下,慌忙伸手掰開他下頜,將自己手指墊在他牙關。


    尖銳的疼痛隨即從指尖傳來,箜篌的牙齒深陷在翎滄指上。


    一滴血珠從銀針末端滲出,搖晃幾下,落進茶碗中,在翎滄的血滴上隻一碰,就融了進去。


    “箜篌,你還有什麽好說的!”裴元除了銀針,幾乎要伸手去掐箜篌脖子。


    “裴先生。”翎滄將幾乎疼到虛月兌的箜篌護在懷裏,沉聲警告。


    “好好好,草民裴元恭喜將軍從此福壽延年,長生不老!”裴元一把摔了茶碗,氣得指著翎滄鼻尖的手都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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