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頭上的韋小容喝一聲采,敢情薛陵一招正是“無敵仙劍”中的“隨風照日”,使得恰到好處,連韋小容也為之失驚,喝起采來。


    劍氣才一發出,頓時刀氣全消,那梁克定似是眼花繚亂,不知如何才能抵禦這平平淡淡的一劍,蹬蹬蹬連退數步。


    但薛陵身形也是如影隨形般跟上,長劍雖然隻是平刺而出,但其勢綿綿,竟然有無窮無盡之威。


    梁克定本能地連連後退,倏忽間,已退到牆下,無法再退。


    在他感覺中,自已已被敵人之劍籠罩住要害,好像已全無擺脫之力,也沒法子可以招架,百般無奈之下,雙目一閉,長刀朝敵劈出。


    薛陵冷冷一笑,左手疾出,以食中二指夾住刀鋒,右手長劍向前一送,直向他咽喉要害刺去。


    劍尖一觸及梁克定咽喉上的皮膚,便使他打個寒噤,雙目更睜不開了,薛陵及時煞住劍勢,仰頭向韋小容望去,道:“姑娘怎麽說?”


    韋小容滿麵迷惘之色,道:“奇怪,但此人留之無用,一劍殺死也罷。”


    薛陵道:“或許他肯說出實話。”


    梁克定沉聲道:“任你千刀萬剮,也休想從我口中追出一句話來。”


    其實一個是說“無敵佛刀”,一個則是指“金浮圖之鑰”而言,但湊在一起而言,卻像說的是同一件事。


    薛陵怒道:“等到你功夫煉成,你就敢說了,是也不是?”


    梁克定仍然緊閉雙眼,道:“那個自然。”


    韋小容飄落在他身前,一陣香風,撲入梁克定的鼻子,竟使他睜開了眼睛。雙方相距得如此的近,因而梁克定幾乎要移開目光,以躲避她迫人的美色。


    韋小容柔聲道:“想想看,你才不過二十多歲,前途似錦,何必白白送了性命?”


    梁克定歎息一聲,意誌的確已被她這兩句話打動了。


    薛、韋二人都緘口等他說話,誰知等了好一會,梁克定一味凝視韋小容,盡在飽餐秀色,卻不開腔。


    韋小容被他瞧得不大自在,皺眉道:“喂!你到底說也不說?”


    梁克定目光掠過抵住自己咽喉的長劍,遲疑了一下,才搖頭道:“恕我有違姑娘芳意了。”


    薛陵想起他殺過數十人之事,怒氣忽生,道:“好,那就隻好取你一命,為世除害。”


    梁克定突然忿忿的道:“豈有此理,你們分明恃技迫人,恣意橫行,卻還說什麽為世除害之言,莫非你們還須找點藉口,安慰自已的良心麽?”


    如若薛陵振腕出劍,梁克定連一句話也未說完,就已送了性命,但薛陵終非狠辣之人,雖是動了殺機,但一聽對方忿然發話,竟自留手不發,這才讓梁克定有機會把話說完。


    韋小容道:“哈!這真是罕見罕聞之事,我們取你狗命的話,那須安慰什麽良心不良心,薛兄不必與他羅唆了。”


    薛陵冷冷道:“梁克定,你家中還有什麽人?”


    梁克定道:“隻有白發高堂,尚待奉養。”


    薛陵道:“你父親呢?”


    梁克定道:“自然是棄養啦,何須再問?”


    薛陵道;“令尊在世之時,可是為官家效力的麽?”


    粱克定道:“不錯,諒你們早已打聽清楚了。”


    薛陵望了韋小容一眼,緩緩道:“我瞧他不似是奸惡之輩,但事實俱在,豈容狡辯,韋姑娘你說是也不是?”


    韋小容道:“不錯,如若我是你,一劍剌出,一了百了,寧可失之過酷,也不可留下後患,這叫做寧教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梁克定道:“這是曹孟德的名言,他固是一世之雄,可真想不到千秋百世之後,遺毒尚且如此可怕!”


    薛陵冷冷道:“你父親比曹孟德還要壞上百倍。”


    梁克定勃然道:“士可殺不可辱,你們如若辱及先父,莫怪我出言不遜,要痛罵你們了。”


    韋小容道:“我把你舌頭割掉,看你怎樣罵法?”


    梁克定慨然道:“吾舌雖斷,尚可含血噴你,至死方休。”


    這話說得慷慨激烈,一聽而知,發自衷心,絕非裝模作樣,當真有頭可斷誌不可屈之概薛陵訝然道:“以梁奉這等心術不端之士,那得有如此悲壯激烈之子,這真是使人大惑不解之事?”


    韋小容道:“好,我來試試看。”


    伸手推開薛陵,擠到正麵位置。薛陵這一移開,長劍也隨之而撤走,梁克定迅即向左方翻出去,斜躍六七尺遠。


    韋小容冷笑一聲,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瞧你還是迴來吧!”


    梁克定果然沒有趁機逃走,這自然是因為他上有老母,焉能一跑了之,他持刀作勢,厲聲道:“我與你拚了!”


    韋小容嘲聲道:“拚什麽,憑你也配?”


    秀肩一幌,人影閃處,已到了他麵前,她赤手空拳,便向對方撲去,一點也不把敵人手中長刀放在眼中。


    梁克定連退三步,喝道:“且慢!”


    韋小容道:“什麽事?”


    梁克定道:“你先把兵刃亮出來。”


    韋小容輕哂一聲,道:“還是那句老話,憑你也配?”


    她話聲甫歇,已跨步欺近,纖手直伸,迅快的向粱克定剁去。


    梁克定但覺她玉掌上風聲銳烈,不亞於利刀劈風,心頭一震,揮刀招架。


    韋小客運臂如劍,欺身連攻了三招,竟把手持長刀的敵人,追到牆角,叉成了退無可退之勢。


    梁克定心中方自駭然,忽見她纖手畢直向自己麵門刺來,招式雖然平淡無奇,亦不覺其快。


    但姿勢動作,卻飄逸似仙,美不可言。


    他但覺對方這一招,威力無窮,自家簡直毫無招架之力,正如早先薛陵的那一劍,亦是如此情形。


    到了此時,任他如何不屈不撓,意誌堅毅,亦是全無用處,不由得長歎一聲,當啷啷丟掉長刀,閉目等死。


    韋小容玉掌一揮,“啪”的一響,已打了他一個耳光。


    薛陵沉聲道:“姑娘手下留情。”


    韋小容左手疾出,連指如風,點中梁克定胸前穴道。


    梁克定悶哼一聲,頓時僵立如木,但雙目不閉反睜,顯然僅隻是身體受製,神智未失。


    韋小容迴答道:“怎麽啦?”


    薛陵道:“你看他算得上算不上是大奸大惡之人?”


    韋小容唔了一聲:“雖是奸惡,卻不怎麽高。”


    薛陵道:“這就對了,他兩度出手,都沒有使出絕藝,難道說他城府深沉至此,寧可落敗遭擒,也不肯使出絕藝麽,我看他還沒有這等火候。”


    韋小容疑道:“這話也是,任何人到了生死關頭之時,總會使出壓箱底的功夫,除非是天下無雙的老奸巨滑。”


    薛陵道:“因此之故,我突然懷疑會不會找錯了人,此是我一早就險險泛起的感覺,但怕你取笑,所以沒說說出來。”


    韋小容道:“哦!敝不得你早先一直盤問,遲遲不肯下手取他性命了。”


    梁克定已聽出大有轉機,但他卻認定這是敵人欲擒故縱之故,試問焉有半夜找到。號上,卻弄錯了人之理?


    薛陵走過來,道:“梁克定,我要問你幾句話,望你從實迴答。”


    梁克定冷冷道:“不用費事了,我一句也不迴答。”


    韋小客慍道:“你寧願不明不白的送了性命麽?”


    梁克定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命該橫死的話,人力豈能挽迴,所以我認為不用多說了。”


    薛陵眼中陡然射出仇恨的光芒,一手揪住他胸口,咬牙切齒的道:“你可知道,在你父親手中死了多少忠良無辜之人,我今日縱是殺死了你,亦不為過。”


    他想起了滿門被害的血海深仇,頓時怒不可遏,殺機盈胸,因此他的話聲極為冷酷嚴厲一聽而知,決不是做作,梁克定無話可說,隻好閉上眼睛。薛陵提起長劍,便要向他刺去。


    當此千鈞一發之際,院門外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甚是威嚴有力,道:“吾兒何事?竟勞你們出手。”


    人隨聲現,一個年約四五旬的婦人,走入院中,她左手拿著一包東西,全身黑衣,宛如服喪。


    她不但話聲威嚴有力,那對眼睛也暗射出倔強堅毅的光芒,教人一望而知她的性榜十分堅強,心中極有主張。


    她雖是兩鬢白發飄瀟,但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一點也不似年老婦人,可想而知她年輕之時,定然相當美貌。


    薛、韋兩人都迴頭而視,梁克定長歎一聲,道:“娘啊!你又何苦露麵呢?”


    薛陵乃是俠義之士,覺得無論如何亦不能在一個母親麵前,殺死她的兒子,當即鬆手退開,道:“來的莫非是梁夫人?”


    那婦人頷首道:“老身就是,如若老身猜測得不錯,你們一定是為了這件物事而來。”


    她舉一舉左手,讓對方見到掌心的一包東西。


    她接著又道:“老身獻出此物以前,還想請問兩位高姓大名?”


    薛陵拱拱手,道:“在下薛陵,這一位是韋小容姑娘。”


    粱夫人眼中閃掠過一絲訝色,道:“薛先生乃是守禮君子,老身一望而知,想不到辦起事來,倒也辣手得很。”


    薛陵本想反擊一句,你的丈夫才是心狠手辣之輩,但一想何必與婦人在口舌上相爭,便不做聲,隻微哂一聲。


    粱夫人目光移到左手那包物事,麵上泛起一抹奇異的笑容,徐徐道:“你們兩位既然非親非故,我這包東西不知應該交給那一位才好,我看這樣吧,我丟在你們中間地上,看誰先拾起來,就算是他的,這法子好不好?”


    薛陵連連搖手,道:“梁夫人不必費心了。”


    他們誰也沒有瞧見梁克定麵上露出十分驚怖的神情,如若得見,一定警覺這包物事之中,必有大大蹊蹺。


    原來梁夫人手中的那一包東西,竟是二十年前齊大娘遺贈的一種極霸道厲害的火器,一擲在地上,頓時爆炸,方圓十丈之內,休想有僥幸逃生之人。


    粱夫人二十年來珍藏此物,便是準備一旦有強敵合圍,硬迫他們獻出金浮圖之鑰,如若不肯獻出,並有喪命之禍。


    則橫豎也不免一死,如若及時使用這宗火器,與敵人同歸於盡,當然是最上算之事,總算是撈迴一點本錢。


    薛、韋二人不但想不到此是歹毒之物,甚至全然猜想不出包裏中乃是什麽東西,何以說是他們欲得之物?


    假如是一本秘笈,自然勉強可以稱為他們欲得之物,但事實上他們並無強齲賀笈之意。


    在薛陵而言,他隻想查明梁克定若是恃技橫暴之人,便殺之以為世除害,在韋小容說,她隻要廢去他的武功,也就行了。


    薛陵連連搖手,正是表示他們絕無貪得秘笈之意。


    他堅信大丈夫行事必須光明磊落,要殺死人家,定須讓人家弄個明白,死得心服。


    卻見梁夫人理都不理他,管自仰天慘笑一聲,厲聲道:“等到你們明白此物如此不祥,已經太遲了!”


    她一揚手,那包東西直向薛、韋兩人之間的地上摔去,梁克定悲聲大叫道:“娘啊!”


    他底悲慘的叫聲中,含蘊得有無盡的悲憤和愴痛之情,縱是巫峽猿啼,山鬼夜哭,亦不過如此。


    這陣悲叫劃破了黑夜的沉寂,傳出老遠。


    可是突然之間,一切聲響,盡皆消歇,梁家母子兩人都楞住了,因為他們預期中的爆炸,並沒有發生。


    梁夫人心想:“莫非是年代太久,是以藥包受潮失靈了?”


    轉眼望去,地上那有藥包的影蹤?


    再往韋、薛二人瞧去,但見那包物事已到了韋小容手中。


    她也是以左手托著,玉麵上微含笑容,顯然她全然不知這一包東西的內容,才能被這般從容閑豫。


    梁夫人忽然出了一身冷汗,忖道:“我一死不足惜,但可憐我兒方自長成,卻遭夭折之恨!”


    這一觸動了母愛天性,頓時淚如雨下,舉步向梁克定走去,一把抱住了他,悲泣不已。


    薛陵歎口氣,道:“韋姑娘,咱們走吧!”


    韋小容道:“好,但這包東西………”


    薛陵道:“還給他們,趁咱們尚未知道包中是什麽物事以前。”


    韋小容遲疑一下,道:“好吧!這一趟我聽你的。”


    她走過去,左手伸到梁家母於麵前,道:“拿迴去吧,但望你日後不要憑仗這一。號絕藝,為非作歹,這才不負薛兄慨然釋仇之意了。”


    梁夫人聽得清楚,猛可忍住悲淚,轉頭道:“姑娘說什麽?”


    韋小容道:“薛兄要我把這件東西還給你們。”


    梁夫人道:“姑娘知不知道那是什麽物事?”


    韋小容道:“我如何知道,大概是一本手抄的秘笈之類。”


    粱夫人道:“姑娘千萬小心托著,不可用手捏它,更不可掉在地上,老身告訴你,包中之物,乃是一種火器,略一震動,立時爆炸,十丈之內,一切皆成為飛灰。”


    韋小容芳心一震,玉麵上沁出了冷汗。


    薛陵大步跨過來,伸手舒掌,輕輕取餅那包東西,道:“別慌,待我拿著。”


    他眼見韋小容嬌軀微顫,知道她心中害怕,所以毫不遲疑地接了過去。韋小容但覺他多情體貼之極,感激得差點兒墜下眼淚。


    要知每個人的膽氣都不一樣,有些女人狠毒得可以謀殺親夫,但見了一隻小老鼠之時,卻駭得全身發軟。


    像韋小容武功如此高明,膽敢麵對天下高手,兵刃相搏。


    但剛才一聽是火器,登時駭得四肢無力,如若不是薛陵立時接過,她說不定會失手掉在地上。


    梁夫人凝神打量薛陵,口中讚道:“這位薛英雄真的好膽色………”


    薛陵道:“令郎雖是讀書之人,但鐵骨錚錚,實在是不易多見的硬漢。”


    韋小容定一定神,過去解開了梁克定的穴道,一麵問道:“令尊之諱可是一個奉字麽?”


    梁夫人勃然色變,道:“什麽,那梁奉乃是大大的惡賊,寒家避仇匿居於此,對頭之中,梁奉便是其一。”


    薛陵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我們敢情受到梁奉那萬惡賊子播弄了,隻不知梁夫人的對頭,還有些什麽厲害人物沒有?”


    梁夫人到底是驚弓之鳥,那敢說出實情,砌詞道:“還有幾個尚在官場中的人物,恕老身不便奉告。”


    薛陵一聽,腦筋便不往別處轉了。


    隻因梁奉乃是錦衣衛指揮使,這梁家既是士宦世家,又牽涉一些官吏在內,自然不是一般江湖上的仇恨。


    因此之故,他亦不再追問,隻道:“好教梁夫人得知,那霹靂手梁奉惡貫滿盈,已死於在下劍底,他臨死以前,說是有個兒子在這成都府,並且說出梁兄之名,說是已由別人傳以絕世武功,必能為他複仇等語,因是此故,在下查訪至此,深夜驚擾,實是萬分歉疚,還幸終於水落石出,不曾中了惡賊詭計,可說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梁夫人當然也不會詢問起他的仇恨始末,唯唯諾諾的應著。


    薛陵道:“這一宗火器,請梁夫人收迴吧,但這等兇器,實在不可長此留在家中,反正梁奉已遭誅殺,可以不必多慮了。”


    梁夫人忙道:“薛英雄說得是,老身當在近日將此物交還原主。”


    薛陵假如曉得這等火器的原主,乃是已逝世多年的齊大娘,定必悟出她別有用心。


    韋小容輕輕道:“我們走吧?”


    薛陵把那一包火器慎而重之地交還給梁夫人,迴頭啾了韋小容一眼,應道:“好,咱們馬上走。”


    他又接著問梁夫人道:“當日誅殺梁奉之時,還有一位同仇敵愾的姑娘在側,她目下已與在下分開,芳蹤不定,是以無法得知,說不定她也會來找梁兄。”


    他說得很急促,梁夫人一望而知他是因為韋小容在側,是以不大想提及另一個姑娘。


    這等心情,她自然很了解。


    當下並不多問,點頭道:“薛英雄放心,老身自會早早解釋明白。”


    薛陵心想怕隻怕齊茵恨火遮眼,一見人便下毒手,還未想完,卻聽梁夫人又問道:“老身要不要把薛英雄到過之事告訴她?”


    薛陵吃一驚,道:“不,不,梁夫人最好不要提起今晚之事。”


    梁夫人又諒解地點點頭,這一迴她倒是沒有猜鍺,薛陵果然是不想齊茵曉得他和一個美貌女子在一起之事。


    要知當日他十分消沉之時,齊茵問過他是不是因為別的女孩子所致,而他其時肯定地否認了。


    事實上,他當真不是為了任何女孩子,可是齊茵一旦聽到他有女同行,並且已恢按了功力,那卻是百口莫辯之事。


    就算韋小容肯作證,齊茵也決不相信,何況韋小容肯出頭作證麽,她願意助他向齊茵解釋誤會麽?


    這答案不問可知,必是個“不”字。


    如此微妙複雜的內情,真是說也說不清楚,就算他有時間向梁夫人慢慢解釋,也很難弄得明白。


    是以他變顏變色地向梁夫人要求不要提起,梁夫人固然明白,韋小容又何嚐看不出多少苗頭?在她而言,自然隻得詐做不知,讓事情發展下去。


    一番折騰之後,薛陵已忘記警告梁夫人,關於齊茵可能立下毒手之事,直到他記起之時,已經是翌日之事了。


    這一天韋小容已束裝返家,而她的兄長韋融則尚未到。


    薛陵整日練劍,這是韋小容臨走迫他答應的條件之一,除了練劍之外,還應承這一天決不出門上街。


    一直等到晚上,薛陵才獨自再赴梁府,誰知梁家已經搬走,杳無人跡,他隻好悵悵而歸始終沒有法子把可能發生的意外,同梁家母子警告。


    他也意念出梁家一定有莫大的隱衷,才會匆匆搬走,不過目下已無法臆測,亦自無從查究,隻好迴到韋家。


    翌日,韋融一早就到達了,下午時分,他就邀約薛陵前赴那南台寺,再度求見十方大師他們一路走,薛陵問道:“韋兄認為兄弟已可以闖得過那道絕情檻了嗎?”


    韋融道:“寒家劍法乃是不傳之秘,既然舍妹竟把最精妙的一招傳與薛兄,以薛兄的原來造詣,加上十方大師身在背後,不能隨意移動,大概可以闖得過。”


    薛陵道:“然則令妹會不會遭受家規處罰?”


    韋融點點頭,道:“當然會啦!”


    薛陵忍不住問道:“她會受到怎樣的處罰呢?”


    韋融笑睨他一眼,道:“薛兄如果真的關心起她,最好不要追問。”


    薛陵訝道:“假如真個關心,自然要追詢才對,韋兄這種說法,確實令小弟大惑不解?


    韋融道:“這是因為薛兄乃是外人,縱然關心,亦無法可施,倒不如全然不知,落得心頭清靜。”


    薛陵激起了好奇之心,道:“不,如若沒有妨礙的話,小弟甚願曉得詳情。”


    韋融道:“其實也沒有什麽了不起,她輕則被逐出家門,重則廢去一身武功之後,才逐出家門,如此而已!”


    薛陵聽了大吃一驚,並且不由得微怒,道:“如此而已!韋兄說得好輕鬆,她是你的親妹子是不是?”


    韋融沒有發覺他的慍怒,目注前路,隨口應道:“自然是嫡親兄妹啦!我們同父同母所出,再也沒有比我們更親的了。”


    薛陵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走了一程,韋融突然道:“也許得怪我不該把薛兄的窘境說出,我告訴她說,你為了萬惡派已得無敵神手的絕藝,金明池剛得到無敵佛刀的絕藝,所以你須得到金浮圖去求一種足以抗衡的絕藝才行。”


    薛陵道:“如此便如何了?”


    韋融道:“女孩子總是大驚小敝,思慮未周,也不想想一招半式焉能濟事,竟硬是藉口要請你相助闖過十方大師的絕情檻,而把寒家劍法中,最奧妙精奇的一招”隨風照日“傳授與你。”


    薛陵哦了一聲,忽然意識到問題相當嚴重,隻因從韋融的口氣,可以聽出他已認為韋小容對自己已很有意思。


    甚至不止是很有意思,因為她竟不惜犯家規,寧受此等重罰,也要暗助自已………


    然則我豈不是要對此事負起責任麽?


    他默然忖道,心頭頓時沉重不堪。


    因為他實在不願再沾惹任何情絲,更不願使韋小容那等可愛的姑娘,受到被逐出家門的重罰,自然也不願意見她為自己而傷心。


    他們不知不覺間已抵達寺門,那莊嚴古老的建築,在這山野中,顯得異常清靜肅穆,使人生出脫塵出俗之感。


    薛陵望了一陣,搖了搖頭。


    韋融道:“薛兄可是覺得此寺太過殘破麽?”


    薛陵道:“那倒不是,小弟感到此地雖然寂靜,但假如小弟出家逃世的話,這兒仍然未合我意。”


    韋融顯出很感興趣的樣子,心中隱隱若有所悟。


    薛陵又道:“小弟這話似是有點愚妄,但卻是出自衷心,此寺到底離市廛不遠,使人未能忘俗,如是小弟,一定抱著”棄世久拚隨世遠,入山惟恐未山深“的宗旨,深隱遠遁於窮山大澤之中。”


    韋融連連點頭,若有所悟,接著問道:“薛兄你可不至於遁世出家吧?”


    薛陵道:“得隨緣處且隨緣,將來是何等光景,小弟懶得多想。”


    韋融挽住他的手臂,跨入寺內。他邊行邊道:“薛兄可沒有忘記那一日答應冒充一個人之事吧?”


    薛陵道:“沒有忘記,但叫我冒充誰呢?”


    韋融道:“如是需要,小弟始行宣布。”


    薛陵話題一轉,問道:“假如小弟能闖過絕情檻,令妹能不能免罪?”


    韋融似笑非笑地望住他,道:“薛兄似乎很關心舍下,小弟甚感欣慰。”


    薛陵道:“如若令妹因此受罰,流浪江湖,教小弟於心何安,因是之故,總想盡一己之力,希望有所幫助。”


    韋融道:“如是衝破了絕情檻,對她當然很有幫助,但天下之事難說得很,我們唯有見一步行一步。”


    薛陵不再多說,兩人一直走到那座禪院。但見了緣在院門口打坐,合什低眉,神情肅穆韋融叫道:“小師父,我們又來啦!”


    了緣抬頭道:“老師父已經交待過,兩位施主再來之時,不必留難,隻不知兩位這次重到小寺,可曾有了衝過絕情檻的把握麽?”


    韋融笑一笑,道:“小師父想先行打聽一點消息,是也不是?”


    薛陵立刻接口道:“韋兄說錯了,我看這位小師父適才寶相莊嚴,雖然年事尚輕,卻儼然已有高僧大師的氣象,因此之故,他定是暗生菩薩心腸,慈悲為念,這一問必無一點惡意,可以斷言。”


    了緣心中大是受用,望了他一眼,緩緩道:“薛施主過獎了,小僧隻不過曾聽老師父歎息說,當你們重來之時,情勢兇危無比,恐怕會有血光汙染佛地,因此小僧忍不住問一問兩位,可有什麽把握沒有?”


    他輕快地起身,又道:“自然兩位必有所恃,方會再來,小僧這就去稟告老師父。”


    他走了之後,韋融麵色變得十分灰白,用力握住薛陵的胳臂,顯示出心情緊張的神情。


    薛陵反而安慰他道:“不要緊,反正時日甚多,咱們這一次失敗,還有下一次。”


    韋融道:“我擔心的隻是你的安危。”


    他的聲音甚是軟弱無力,使薛陵覺得很耳熟。


    轉頭一看,突然發覺他和韋小容竟是這麽相像,這聲音也甚是與韋小容相似的口音,因此他才覺得耳熟。


    他一直沒有太注意韋融的麵貌,但如今這麽一瞧,可就記起他有時浮起一種嫵媚的笑容,竟會使他生出憐憫之心。


    這真是有點奇怪之事,然而薛陵並沒有再去尋思。


    他道:“小弟已深悉那一招的奧妙,自會隨機應變,設法衝過。”


    韋融堅決地道:“那麽請薛兄答應我,你決不因舍妹之故,強行硬闖。”


    薛陵掠過一絲疑念,不過聽他口氣大有如不答應,便即就此賦歸之意,可又不能不答應,隻好道:“韋兄如若相信得過,小弟答應一定照辦。”


    韋融放心地唿一口氣,但隨即又問道:“那麽你竟是沒有把舍妹放在心上了?”


    薛陵眉頭一皺,心想左也是你說的,右也是你說的,卻教我夾在當中,好生左右為難。


    不過薛陵也不至於無話可答,他道:“假如兄弟不肯答應韋兄的條件,而是堅持定要為了減輕令妹之罪,冒死闖過那絕情檻,隻不知韋兄打算怎麽辦?”


    韋融道:“我打算拉你迴去,這一關不闖也罷。”


    薛陵道:“兄弟也料想到韋兄當必如此,是以接著想到假如我們就此賦歸,豈不是等如此行業已失敗?”


    韋融道:“既然沒有闖關,自然是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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