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個時候,艙外突然傳來一聲巨響,轟隆一聲,隻震得海船搖擺不定。


    扶桑客大聲吼道:“怎麽一迴事?”


    艙外適時衝進一名武士,大聲嚷道:“啟稟副盟主,在舷出現一條大型海船,向本船發炮一發!”


    扶桑客道:“本船有無損傷?”


    那武士道:“幸喜無傷……”


    扶桑客一躍而起,道:“好!咱們出去看看來的是哪一路的朋友!”


    他當先走出船外,徐經緯和卓大也跟著眾人,魚貫走到甲板上。


    徐經緯遊目四顧,發現海船上布置了數尊火炮,數名軍旗盟的炮手,早已待命發射。


    扶桑客迴過頭來,對徐經緯道:“徐兄!這下子讓你瞧一瞧本船威風!”


    說話之時,桅上倏地傳來一聲步喝,接著有人在上麵拉長聲音,嚷道:“官船!來的是大型宮船!”


    扶桑客微微一震,道:“這……這大鵬灣海麵,居然出現了官船?”


    卓大道:“這裏原是官家的海域,官軍在這一帶運巡,又有什麽稀奇之處!”


    那大型宮船這時似乎全速而來,隻從那船頭浪花飛濺的情形,也可判斷出官船來速甚快。


    扶桑客道:“啊!這是一艘有四十名劃手的大型快船,它……它不應該在此地出現的呀?”


    葉小青道:“不錯!這艘大型快船,名叫飛魚,副盟主,前些日子你不是還說飛魚號還在閩海一帶嗎?此刻怎地跑到浙海來了?”


    那艘官船來速如飛,扶桑客似乎已無暇迴答葉小青的問題,迅速下個道:“掉舵航轉,快!”


    一名副手立刻大聲複領命令,扶桑客又道:“大家抓緊,本盟這艘快船,掉頭轉身,可是靈活得很哩!”


    他一言未完,海船果然向右一斜,船成十五度傾向麵,嘩啦一聲,輕巧地掉了頭。


    那官船或許發現海船有逃走的跡象,轟隆一聲,又打出一發火炮。


    炮彈帶動風聲,從半空中唿嘯而至,最後落在船尾十餘丈遠的海麵,激起一條二十來丈的水柱來,威勢果然駭人。


    武傑咋舌道:“乖乖!這一彈打下來,萬一被打個正著,咱們這條船可真非翻不可/扶桑客卻道:“官軍的火彈雖然厲害,射程百二十丈,比本船更遠,但是哈……


    哈……看本座今日活抓飛魚號,好替本盟增一份威風!”


    卓大接口道:“據說官軍的飛魚號縱橫海七、八載,栽在它手下的盜船已不計其數,扶桑客!你可別吹大牛/


    徐經緯望了卓大一眼,心想:“卓大哥怎麽知道飛魚號的這段掌故?”這時卓大正好向他眨眼睛,表情甚是輕鬆。


    徐經緯報以一笑,心中對卓大突然聰明起來,不覺若有所思。


    卓大卻又道:“扶桑客!你加速南竄,莫非想利用前麵那座小島做掩護伏擊飛魚號?”


    扶桑客心底一震,問道:“你……你怎麽知道?”


    他震驚的原因,乃是看不出一向渾渾噩噩的卓大,竟然一語道破了他的企圖。


    卓大聳聳肩道:“知道這事容易得很,哪!咱們的船不是正駛向那小島嗎?”


    武傑忍不住插嘴道:“本船正駛向那小島不錯,但是你何以知道副盟主要在那裏伏擊飛魚號?”


    卓大道:“扶桑客剛才不是誇口要抓住飛魚號嗎?但他卻全速南逃,南麵正好又有一個島山,再蠢的人也猜得出他的企圖……”


    武傑抓抓頭,恍然道:“原來你是從副盟主誇言活抓飛魚號那句話所找到的靈感,嘿,嘿!憑良心講,這道理極簡單,可是本座卻未料到!”


    卓大道:“那是你太愚蠢之故!”


    武傑被罵得怔了一怔,道:“本座愚蠢?”


    卓大毫不客氣地道:“是呀!你不信此刻你有點笨頭笨腦嗎?”


    龜太郎等人聞言笑了起來,武傑惱羞成怒地道:“你們笑什麽!難道剛才你們都看出副盟主南逃的企圖了嗎?”


    龜太郎等人立即收斂笑容,足見他們剛剛也跟武傑一樣,不知扶桑客南逃之意。


    武傑見狀心請好過一點,道:“副盟主老是逃,有幾個方向比朝南有利,他舍別的有利方向不逃,足證他心中有詐……”


    他喃喃自語,但旁邊的人卻堅耳傾聽,武傑頓了一頓,轉向卓大問道:“如果副盟主有伏擊飛魚號的意思,在此地發炮與繞到那小島之後才發炮,有何兩樣?”


    卓大道:“這海麵空蕩蕩的,毫無掩護,飛魚號炮程較本船為遠,若在此交戰,本船很明顯不利!”


    武傑恍然道:“原來如此,看來副盟主有收拾飛魚號的勝算……”


    卓大卻道:“那也不見得……”


    卓大的聲音大,此言一出,左近的人聞言莫不詫然朝卓大望過來,連扶桑客也不例外。


    葉小青忍不住訝道:“你又有何高見?”


    卓大愣了一下,道:“道理相當簡單,用不著發表什麽高見……”


    他露出傻笑,又適:“大家試想一下,扶桑客掉船南逃的企圖,連我卓大都猜得出來,難道說官船飛魚號之上,沒有比我卓大更聰明的官佐嗎?”


    這席話道理的確甚明,飛魚號上要找出一名比扶桑客才智更高的人比較難,但要找一名比卓大更聰明的官佐,似是不難。


    那麽,卓大能一語道出扶桑客詐逃的企圖,飛魚號上的人豈不也大有可能推測出來呢?


    葉小青忍不住道:“副盟主!看來你詐逃的計謀,不太妥當啊?”


    扶桑客沉吟一會,突然道:“我們不能更改攻計飛魚號的計劃!”


    他的語氣透出無比堅決的信心,使人覺得他決定伏擊飛魚號之未,絕無可能更改。


    葉小青問道:“副盟主!你還是不放棄伏擊飛魚號的計劃?”


    扶桑客道:“當然!而且本座有相當把握可以擊沉或活抓飛魚號!”


    葉小青道:“嗅?你有把握致勝?”


    扶桑客昂然道:“區區一條官軍的大型快船,本座要無法對付,怎能率領本盟船隊,縱橫四海呢?”


    葉小青道:“話是不錯,不過,此刻咱們與敵船相比,情勢顯然不利,不知副盟主有何妙策破敵?”


    扶桑客道:“所謂情勢不利,僅憑那卓大一番揣測之言,也未必就是如此……”


    他歇一下,又道:“退一萬步說,萬一官船看出咱們有伏擊的企圖,我們也未必就敵不過他們吧?”


    武傑插言道:“恕本座說一句放肆的話……”


    扶桑客擺擺手,示意武傑說下去。武傑乃又說道:“如果飛魚號看出咱們有伏擊的企圖,咱們豈不是劫數難逃嗎?”


    扶桑客道:“他們若是事先防範了我們的伏擊,本座仍有克敵的把握,你們不必擔心!”


    扶桑客一再堅持他有把握打退官船,葉小青和武傑縱使心中不以為然,此刻也不好再澆以冷水了,因為畢竟扶桑客在軍旗盟的地位,比他們兩人要高。


    這時海船已筆直地朝前麵一座海島疾駛而去,前舷對正那小島的山腰,鼓浪而進,看來好像要往那山腰撞過去一般。


    眨眼工夫,那小島越來越清晰。


    扶桑客卻仍然命令舵手,將海船疾駛向小島。


    船上的人,包括徐經緯在內,莫不屏息瞪眼,注意著船行的方向,看看扶桑客此舉有何名堂。


    緊隨在後的那艘官船,仍然全速鼓掉而來,而區將雙方距離,拉進了不少。


    足見官船的速度,比軍旗盟的船快速甚多。


    扶桑客指揮的海船,仍然馳向小島,葉小青忍不住蹩眉道:“咱們全速接近那小島,官船隻要截住我們的後方,我們豈不成為甕中之鱉了嗎?”


    扶桑客冷眼掃了葉小青一眼,似是很不滿意她所說的話,但卻忍住沒有發作出來。


    徐經緯突然插言道:“小青姑娘,請你不要打擾扶桑客,讓他全神指揮海船!”


    葉小青抗聲道:“可是,可是他將船疾駛向對麵小島,是不對的呀!”


    徐經緯道:“姑娘等著瞧好了,扶桑客必能躲過官船的攔截!”


    扶桑客聞言露出感激的眸光,朝徐經緯望去。


    這時船隻業已接近那小島僅隻二十來丈距離,扶桑客迴頭看一下那官船追來的方向距離,親自把舵,猛地大喝一聲道:“大家抓緊,小心船身傾斜!”


    眾人紛紛出手抓住欄杆,突然之間,扶桑客將船舵朝左猛地推出,海船忽地向右打旋。


    說時遲,那時快,但見扶桑客鋼牙一咬,拚力將舵拉直,船隻一陣晃動,忽地像一條受了驚嚇的魚,躥出了海麵。


    船上的人但覺船行傾動得甚是厲害,正當大家心驚膽戰之餘!


    抬眼處,原在正前方的小島,此刻已落在右舷之後。


    換句話說,扶桑客以他高超的把舵技術,將船行方向,出其不意地由南行轉向西去,而所費的時間,卻僅是眨眼工夫而已。


    後麵的官船顯然料不到軍旗盟這隻雙桅快船,掉頭行速得如此靈活,因此改變追縱方向的應變之故,不覺慢了一籌。


    等到飛魚號斜行疾闖而來,扶桑客所指揮的海船早已繞過小島之後,消失在官船的視界之內。


    扶桑客將船傍行那小島的岩壁之下,穿梭前進,來到一座突出在海麵上的巨岩,突然下令道:“停!停下來!”船手立刻停止劃動,船速一下減慢許多。


    他將船緩緩開近那突出的巨岩之旁,不一會,船已滑行接近那棱角崢嶸的大岩石之下。


    扶桑客又下令道:“右航備竿!”


    備竿是靠岸的動作之一,在舷的劃手依令舉起特製長竿,那船隻的右邊,已輕輕地碰上巨岩。


    雖隻輕輕一觸,但卻傳來一聲巨大的碰撞之聲,船身也激烈地震動一下,使船上的人幾乎立腳不穩。


    接著扶桑客命令右舷靠近巨岩的劃手都用長竿撐住岩壁,以防船身與岩壁碰出聲音來。


    這時船尾及左舷,已有十數名炮手,舉著火把守在四尊火炮之前,準備引火發炮。


    眾人的眼睛全都朝小島轉彎之處凝神望過去,船上因此鴉雀無聲。


    情勢已甚明顯,用不著扶桑客多加解釋,船上諸人也都知道扶桑客的用意何在。


    原來扶桑客將船繞過小島之後早已知道島後有這麽一塊巨岩,他將船停在巨岩之下,將火炮瞄向轉彎之處,如果飛魚號貿然而來,火炮定可迎頭轟其不意,打它個措手不及。


    這種伏擊手段,當真陰狠毒辣之至!


    唯一的問題是,飛魚號會不會冒冒失失地,全速從那轉彎之處追縱而至?


    大家屏息以待,那海浪衝擊著船身,發出沉悶的聲音,使人打心底泛出一股凜然懼意,不禁略感緊張。


    時刻迅速消失,以飛魚號追緝的速度,它出現在島角轉彎之處的時辰,已相當迫近了。


    扶桑客發令道:“炮手注意!聽令發炮……”


    此言一出,大家莫不伸長脖子,凝目瞪視著島角,仿佛飛魚導必然會從那個地方轉向過來似的。


    正在這個緊張逼人的節骨之上,卓大突然冒出話道:“你們隻注意那島角轉彎之處,以為飛魚號必然會從那邊追躡而來,卻沒考慮到飛魚號萬一改變了方向,目後包抄而至這個問題,真是令人好笑……”


    這話說得眾人心頭一震,齊齊將目光轉向背後。


    船後是小島的另一端島角,卓大之言不錯,剛剛飛魚號追縱而來之時,如果舍去尾隨直追的方式,在軍旗盟的船隻繞過島角之際,改由島的另一端包抄過來,此刻豈不是成為目後掩至之勢了?


    扶桑客聽見卓大之言,不由得微微一震,忍不住也掉頭注視他們背後的島角。


    幸喜背後那一處轉彎的地方,仍然空蕩蕩的,並無飛魚號的蹤影,大家均暗地裏舒了一口氣。


    扶桑客為了免於顧此失彼起見,迅即下令在船首船尾各安置炮位。


    炮手得令拉炮布置,卓大卻笑道:“扶桑客,連你也沒把握飛魚號會從哪一邊繞過來吧?”


    扶桑客道:“本座已經安排火炮,守住兩個方向,此時飛魚號不論從哪一邊繞過來,均已不成問題……”


    卓大“哦”了一聲,道:“萬一飛魚號不追過來怎麽辦?”


    這一問題使眾人聽得齊齊一怔,扶桑客皺眉道:“飛魚號不會不追過來的……”


    卓大冷冷道:“你這話根本不是你由衷之言,對也不對?”


    扶桑客又是一怔,勉強道:“是不是本座由衷之言,你怎能知道?”


    卓大道:“這還不簡單,以飛魚號的航行速度,倘若它直追而來,不論從哪一個轉彎角繞至,此時它應該早已出現,喏!你看!沒有它的影子呀!”


    扶桑客閉口不語,他正好在為這個問題操心,飛魚號遲遲不現使他煩躁不安,他哪有心情迴答卓大的話。


    卓大卻又道:“怎麽樣?你也感到飛魚號有可能不追來了吧?”


    扶桑客再也掩不住他不安的神色,葉小青見狀不禁訝道:“副盟主!飛魚號不敢追來,咱們豈不就此脫險了嗎?你何故露出不安之色?”


    扶桑客緊閉著厚厚的嘴唇,依然沉思不語。


    卓大卻道:“葉姑娘!這你就不知道了,飛魚號遲遲不出現,對我們可是大大不利哩……”


    葉小青美眸轉向卓大,一臉詫異之色,道:“這話如何解釋?”


    卓大笑道:“飛魚號此時不出現,很明顯的,他們船上之人,已洞悉了扶桑客設伏於此的陰謀……”


    葉小青以及左右的人聞言均想:“是呀!因為怕中了伏,所以飛魚號不敢貿然繞過島角。”


    這是相當淺顯的道理。


    但是船上請人卻仍弄不懂飛魚號不追來,對他們有何不利之處,因此都拿眼凝注卓大,顯然希望卓大能作進一步的解釋。


    卓大這時嚴然已成為船上的智囊,使徐經緯覺得疑竇叢生,心想:“與卓大相處多日,竟然不知卓大心思如此縝密。”


    徐經緯倏地對卓大的身份來曆,大覺疑問重重。


    但有一點他覺得可以放心的地方,就是卓大顯然與軍旗盟處在敵對位置,而且跟三大黑道幫派也不可能扯上關係。


    換句說,徐經緯認為,縱使卓大是個深藏不露的人,不論他代表著哪一邊,他的一切行為,必定都不會危害到他。


    徐經緯有這種感覺,乃是從卓大毫不掩飾的淳厚外表,正直無邪的目光所得來的。


    徐經緯相信卓大絕不是壞人,是以他雖知卓大此刻正以語言瓦解船上諸人的士氣,他仍然保持緘默的態度,不妄發一言。


    卓大似是很了解徐經緯的心意,向他眨眨眼,扮了個鬼臉,繼續又道:“飛魚號既已知道扶桑客設伏的詭計,立刻也下令按兵不動,這一來飛魚號豈不是反客為主,迫使咱們陷入逃也不是,退也無路的局麵嗎?”


    葉小青驚叫一聲,道:“是呀!倘若如此的話,我們真不知該走還是該,這……這實在相當嚴重……”


    卓大道:“嚴重的還不止於此呢……”


    眾人聽到還有更嚴重的問題,不由麵麵相覷,更加惶然不安。


    扶桑客突然喝道:“卓大!你不要胡說八道,否則……”


    卓大慌忙道:“好!不說!不說……”


    徐經緯心中笑道:“卓大哥,你不說,葉小青他們可非聽不可,這種以退為進的手法,厲害得緊呀!”


    果然葉小青冷冷道:“副盟主,卓大一番分析,大可讓我們明白敵我雙方通盤情勢,你還是讓他說下去吧……”


    扶桑客急道:“他在那裏胡說八道,已嚴重地影響了咱們的軍心士氣,不能聽他再胡扯下會……”


    卓大聳聳肩,作個無可奈何之狀,朝徐經緯調皮地笑一了一笑。


    葉小青自作主張地道:“卓大,你說咱們此刻的局麵,還有什麽更嚴重的嗎?”


    卓大指指扶桑客,表示他沒得到扶桑客的允許,不敢再說下去。


    葉小青卻道:“你且說無妨……”


    扶桑客忍住怒氣,冷冷道:“首座長老,你這樣做,顯已超越本座權責,將來你如何向盟主交代?”


    葉小青道:“此事本座自己去向盟主稟報,副盟主不用替本座操心……”


    她斷然朝向卓大又道:“你說吧……”


    卓大望了扶桑客一眼,故意遲疑一會,才期期說道:“咱們此時已經進退不得,如果飛魚號利用這個時候,以飛鴿傳書,再調來一艘官船,然後左右包抄,試想,咱們豈不被他們手到擒來……”


    這確是相當嚴重,而且大有可能的問題,船上諸人,再也掩不住驚恐之色。


    卓大之言,誠非虛言恫嚇,飛魚號按兵不動,使扶桑客陷入進退不得之境,確是很可能打著如意算盤。


    葉小青再也按耐不住,道:“副盟主!你聽見卓大的話了沒有?”


    扶桑客徐徐道:“本座聽見了……”


    葉小青緊逼一句話,道:“那麽副座有何良策對付?”


    扶桑客沉吟一會,道:“首座長老,咱們借一步說話!”


    葉小青怔了一下,道:“你要跟我私下一談?”


    扶桑客頷首道:“是的!本座有幾句話,單獨與首座長老一談!”


    葉小青迅即同意,兩人走到船尾,避開眾人,交頭接耳地談了起來。


    徐經緯等人從甲板上朝船尾望去,但見扶桑客指手劃腳地對葉小青說話,葉小青的表情先是有點不耐煩的樣子,但是片刻之後,卻露出一副傾聽的神態。


    那種神態,一望而知葉小青已開始同意扶桑客的解釋,徐經緯不禁微微蹩眉。


    卓大忽然靠近徐經緯,悄聲道:“這扶桑客的確有一套……”


    徐經緯道:“是的!他在頃刻之間,便說服了反對他最烈的葉小青,實在不簡單……”


    卓大道:“咱們得設法破壞他們之間的感情,否則你的目的必難達到!”


    徐經緯又問道:“我的目的?卓大哥你以為我抱著什麽目的?”


    卓大笑一笑,道:“你不是有意奪取軍旗盟主的寶座嗎?”


    徐經緯道:“那隻是小弟一時興起,說出來逗逗川崎一夫他們而已,卓大哥不要當真……”


    卓大突然表情嚴肅地道:“不!這事咱們非認真不可!”


    徐經緯道:“為什麽?難道你要我放著正事不幹,去謀取旗軍旗盟盟主的地位?”


    卓大正色道:“兄弟是要老弟你這樣做!”


    徐經緯大覺意外,心想從不表示意見的卓大哥,此刻不但以命令式的口吻要他去做事,而且所欲為的事又甚是出人意料之外。


    隻聽卓大迅即又道:“謀取軍盟主的地位,比深入海龍會更為重要,此時時機對我們大為有利,萬不能錯過……”


    徐經緯訝道:“卓大哥!你為什麽要我這樣做?”


    卓大反問徐經緯道:“徐老弟!你信得過我嗎?”


    徐經緯毫不考慮地點點頭,卓大立即又道:“那麽你先別問什麽原因,有機會我必定解釋清清楚楚,總之,你加入軍旗盟之後,對官家有利無害,千萬記住!”


    徐經緯問道:“這件事與官府有關連嗎?”


    卓大正要迴答,扶桑客與葉小青已走迴眾人之前,卓大隻好打住話,隨口道:“副盟主!看情形你已說服了你們的首座長老!”


    扶桑客一臉冷漠的表情,大步走到卓大之前,冷眼略略一顧,忽然指著卓大,大聲道:


    “拿下這小子!”


    他忽然下令將卓大擒住,使在場的人莫不愕然,不知扶桑客用意何在。


    一時之間,竟然沒有人上前動手抓下卓大。


    武傑咳了一聲,道:“稟副盟主!此人是徐兄的好友,副座為什麽要抓他?”


    扶桑客看了葉小青一眼,葉小青接道:“這娃卓的小子,是官府的奸細!”


    眾人聞言均愕然地將目光移向卓大,隻見卓大外表敦厚,看來木訥質樸,像這種人說什麽也不是當奸細的樣子。是以武傑忍不住道:“他他會是個好細?”


    葉小青道:“不錯!副盟主的懷疑大有道理,此人很有可能是官府派來的奸細……”


    徐經緯倏地笑了起來,道:“扶桑客!你這種企圖掩人耳目,轉移大家注意力的手段,未免太幼稚吧?”


    葉小青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徐經緯道:“扶桑客使本船陷入進退維穀的場麵,深知如果不設法擺脫糾纏,船上諸人必然聯合反對他,事情一鬧,縱使船能平安脫險,見了你們軍旗盟主,他的副盟主席位也可能不保……”


    葉小青道:“但那是過去的事呀,此刻副盟主已有退敵之法!”


    徐經緯哼了一聲,道:“有退敵之法?請問葉姑娘,扶桑客說出了他的退敵之法了沒有?”


    葉小青征了一怔,從她的表情,也能揣測出扶桑客並未將退敵之法告訴她。


    於是徐經緯又道:“首座長老!說呀,扶桑客有何退敵之法?”


    葉小青道:“等抓下了卓大,副盟主自然會告訴大家……”


    徐經緯,道:“葉姑娘!沒想到你有如此天真的想法,扶桑客根本就想不出什麽退敵之法!”


    扶桑客叱:“你胡說!”


    徐經緯道:“我胡說?哈……扶桑客,你若是已有退敵之法,為什麽還要節外生枝,製造出誣賴卓大哥是官府派來的奸細這件事呢?”


    扶桑客道:“他本就是官府的好細!”


    徐經緯冷冷道:“扶桑客!你誣賴卓大哥的居心,昭然若揭,無非是要轉移大家的注意力,以掩飾你自己的窘境而已,對也不對?”


    扶桑客縱聲大笑,道:“我早已聲明過,擊退飛魚號易如反掌,徐經緯,我還不至於窘得六神無主,你看著好了!”


    徐經緯道:“那麽你何不先帶我們逃出飛魚號的糾纏,再行下令擒住卓大哥?”


    武傑插言道:“是呀!不論卓大是不是好細,本座以為先擊退飛魚號才是當務之急!”


    其餘在旁的人,包括葉小青在內,聽了武傑之言,莫不頷首稱是。


    扶桑客沉吟一會,道:“好!我即刻設法擊退飛魚號,但卓大這廝須得先禁閉起來……”


    卓大聳聳肩,道:“也罷,要不然你打不過飛魚號,又可藉口我在搗鬼,那時我才更冤枉哩……”


    他頓了一頓又道:“你們打算將我關在什麽地方?”


    武傑道:“當然在客艙裏……”


    扶桑客道:“好!就關在客艙裏!”


    卓大轉身走向甲板,一麵說:“可別忘了送點酒肉來!”


    他很快地消失在底艙之下,扶桑客見狀籲了一口氣,道:“設非我發覺卓大的言行不太對勁,及時懷疑他是好細,咱們這一仗必定有輸無贏!”


    徐經緯語帶諷刺地道:“現在卓大哥已經不在此地,扶桑客,你可以發揮海戰的才能了?”


    扶桑客沒有理他,迅速下令道:“啟錨!”


    徐經緯訝道:“咱們就這樣子衝出去?”


    扶桑客搖頭道:“衝出去隻有死路一條……”


    武傑道:“可是副盟主下令起錨,意欲何往?”


    他的意思是說,將船開航,當然隻有往外駛一條路。


    往外駛等如衝出去,扶桑客既知往外衝不是辦法,他何故又下令啟錨開航呢?


    隻見扶桑客微微一笑,道:“我們要靠岸上陸!”


    靠岸上陸?


    這不等於棄船而逃嗎?”


    可是縱使逃得上小島,官軍合力一圍,他們未必就能安全,扶桑客此舉委實令人莫明所以。


    扶桑客望著眾人訝異的表情,道:“這小島名叫海螺島,本座曾經勘查過,深知島上的地形地質…”


    武傑插口道“話雖是這麽講,咱們棄船上陸,也不是個妥善的辦法呀?”


    扶桑客堅決地道:“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咱們上陸的目的,並非躲避官軍,而是要攻擊官軍!”


    這時船已緩緩起行,扶桑客無暇多作解釋,親自上前把舵,將船開向岸邊。


    那海螺島海岸極為曲折,布滿暗礁,加之海浪迴旋洶湧,使船行極為不穩。


    但扶桑客把舵技術甚是高明,但見他高踞舵旁,心無旁騖,兩眼盯著前方,時而快速轉舵,時而緩緩操作。


    因此海船有時突然轉向,有時幾乎撞上浮在海中的石岩之上,真是險象環生。


    大家見此情景,莫不暗暗捏了一把汗,大家都不敢喘大氣。


    大約有一盞熱茶光景,船終於駛進一處山拗,遠遠看見岸邊正好有一處平坦的登陸之處。


    這時扶桑客下令全速靠岸,船筆直地衝向那登陸的岸邊。扶桑客將舵交給助手,噓了一口氣後,道:“前麵是此島唯一可供登陸之處……”


    他望著船尾的外海,又道:“剛才我們通過的海麵,處處暗礁浮石,正是阻礙官軍追入陸地的最佳屏障!”


    徐經緯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官船絕不可能像本船一樣,通過那片暗礁追到陸上來,是不是?”


    扶桑客道:“是的!他們決計做不到……”


    他頓了一下,因為他發覺在旁的人,似乎不相信他這句話,因此扶桑客又補充道:“一來宮船吃水比本船為重,二來這海螺島很少有人到過,官船不可能找到領航之人。是以本座有信心相信他們絕不敢冒險迫人陸地……”


    徐經緯道:“你的話不錯,但萬一他們放下舢舨,大批而來,那些暗礁如何能阻住他們?”


    舢舨吃水極輕,操作亦較靈活,徐經緯的顧慮甚對。


    但扶桑客仿佛胸有成竹,微微一笑,道:“如果官兵派出舢版追來,那麽他們隻有自找死路,決許無法靠岸登陸……”


    歇了一下,扶桑客又道:“小型舢舨雖然不怕碰上海底暗礁,但是暗礁區域,海浪湍急,旋渦處處,小舟航行其上,操作困難,就是不碰上暗礁,,也會撞上那些危立的石岩……”


    這一解釋,眾人莫不露出恍然之色,深以為然。


    這時船已緩緩靠岸,扶桑客下令落錨,然後命令手下卸下三門火炮,及數桶火藥鉛彈,合力涉水搬上陸地。


    他們略略休息,扶桑客立刻催促眾人離開海灘,由他領先帶路,朝聳立島上的一座山岩爬了上去。


    那山頂雖然不高,但極為難走,尤其路麵全是堅硬的岩石,有時濕滑難以落腳,有時尖銳得將雙手割破。


    因此短短百來丈遠的斜坡,卻費了一番工夫才爬完。


    幾名炮手抬著甚重無比的鋼炮,亦步亦趨,費了大半天的工夫;才將三門火炮扛到山頂上。


    上得山頂,徐經緯一望四下情勢,方始深佩服扶桑客的眼力。


    但見那山頂雖隻百米大高,但四下視野廣闊,由山頂下望,正好將海螺島四周瞧得一清二楚。


    換句話說,如果扶桑客以三門火炮架在山頂之上,正好可以控製整個海螺島的海域。


    眾人上得山頂之後,莫不對扶桑客的計劃大為讚賞。


    一刹那之間,無不眉飛色舞,轉憂為安。


    扶桑客命令將三門炮架好,麵露得色地道:“這海螺山頂,足可監視四周海域,你們看本座擊沉飛魚號……”


    飛魚號這時正停在地螺島的西麵,正如卓大所料,它打算以包抄的方法,攻擊扶桑客的海船。


    扶桑客指著山腳下的飛魚號,冷冷一笑,道:“飛魚號已成甕中之鱉,本座命令一下,定可將之擊沉……”


    葉小青嶄然道:“副盟主神機妙算,使人深深敬服……”


    扶桑客傲然叱道:“架炮!”


    三門火炮立刻架成,轟隆數聲,炮彈毫不留情地唿嘯而至。


    扶桑容忽然臉色大變,倉皇下令應戰。


    飛魚號的火炮雖然由下往上轟了過來,但卻打得極遠極準,一下就將山頂轟得斷石橫飛,眾人被那氣勢所攝,不禁有點張煌失措。


    扶桑客強作鎮定,因為他深知處在這種情形之下,如果他一再慌亂,後果將更不堪設想。


    是以他用平靜的語氣,快速地下令道:“大家保持冷靜,趕快將火炮拉到山岩背後安全之處,快!”


    一言提醒了眾人,大家合力抬炮,不一會便把三門火炮拉到一處山岩之旁。


    這時海麵上的飛魚號,快速由西麵移動,正航向寇船停泊之處的海麵。


    川崎一夫見狀道:“啟稟副盟主!咱們要不要發炮攻擊?”


    扶桑客道:“此刻不行!”


    葉小青道:“咱們棄船上陸,又費了不少力氣抬炮上山,不就是要以居高臨下之勢,發炮攻擊飛魚號的嗎?”


    扶桑客道:“不錯,但此刻發炮對我們大大不利,還是暫緩為上策……”


    葉小青皺眉道:“副盟主如此決定,真教人好生不解!”


    扶桑客道:“本座如此決定,乃因情勢實出本座意料之外,不得不改變原先的計劃!”


    葉小青問道:“有何意外之處?”


    扶桑客道:“飛魚號船上備有重炮,射程超出本座原先估計的甚多,此為意外之一。在這種情形之下,縱使咱們發炮,也難予擊傷飛魚號,反倒會因此暴露咱們的炮位,使飛魚號找到攻擊的目標!”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扶桑客又道:“其次,飛魚號之上,顯然有一名深悉海戰的能手負責指揮,因此咱們更不可輕舉妄動……”


    葉小青道:“照副盟主這麽說,咱們豈不隻有困死在這海螺島了嗎?”


    扶桑客道:“情勢並未如此不利!”


    他指著飛魚號疾駛而至的方向,又道:“你們看!飛魚號居然敢於靠近海螺島來,必然還不知咱們已架炮在山上,正等候收拾他們,哼!一旦飛魚號進人射程,就有他們罪受的了。”


    眾人拿服朝山下望去,梁然發現飛魚號正以全速接近海螺島,委實可能忽略了架在山上的火炮。


    徐經緯望著飛魚號接近海島的雄姿,道:“倘若由此發炮攻擊飛魚號,他們豈不也可以發炮還擊嗎?”


    扶桑客道:“他們當然會還擊,但一旦他們進入咱們射程,還是咱們勝算較大!”


    雙方彼此之間,如果都在對方的射程之內,火炮射程的距離既使較遠,已不一定就占便宜,扶桑客所謂勝算較大,應該基於這個理由。


    而扶桑客所提的勝算判斷卻不僅僅基於這點而已,隻聽他又補充著道:“如果飛魚號進入咱們射程,由於他們在明處,咱們在暗處,攻擊由我們發動,幾炮轟過去,一俟他們還擊之時,可能已被我們擊傷,這是咱們有利的條件之一!”


    這些話說得眾人頷首稱是,扶桑客乃又道:“再就是,飛魚號處在海麵之上,我們隻要擊中船身就可,而他們卻非擊中我們的炮位不可,這是咱們有利條件之二。”


    船身被攻,目標較大,何況一旦中炮,不是起火燃燒,就是進水下沉,自然比不得在陸地上安全。


    因此葉小青迅即讚道:“到盟主的分析令人不能不佩服!”


    扶桑客微微一笑,又道:“還有呢,此刻飛魚號筆直朝海島駛過來,左右兩側的地位,已形同虛設,光憑船首那門重炮的火力,豈是咱們的對手?”


    武傑忍不住道:“難道他們不會在接近海島之時,將船身改與海岸平行嗎?”


    扶桑客道:“為了發揮甲板上的火力,將船行改變與海岸平行,飛魚號或許會這樣做,但這麽一來,他們的目標更加暴露,不是一樣對我們有利嗎?”


    武傑“哦”了一聲,沒有再開口,顯然他對扶桑客的這番見解,深覺有理。


    徐經緯卻突然問道:“萬一飛魚號在射程之外下來,扶桑客體又有什麽辦法奈何得了他們?”


    扶桑客表情突然嚴肅起來,道:“倘若如此的話,本座可是孤注一擲,冒險一戰了!”


    徐經緯又問道:“如何個戰法?”


    扶桑客道:“利用潛泳,突擊上船,奪下飛魚號來!”


    葉小青道:“此舉太冒險了吧?”


    扶桑客道:“冒險也是不得已之事,與其坐困此島,不如冒險一拚;對也不對?”


    眾人相顧默然,眺望著飛魚號已駛近海岸,心情不由得更加緊張,生怕飛魚號突然停了下來。


    扶桑客忖度一下距離,道:“炮手準備,飛魚號已經進入咱們的射程之內了!”


    這時眾人都屏息以待,但見那飛魚號在眾人眼巴巴的觀望之下,忽然掉頭轉變方向。


    扶桑客皺眉道:“飛魚號之上果然有能手指揮!”


    飛魚號並未停下來,繼續朝南而駛,不一會已駛近扶桑客原先停船的那一座浮在海中的巨岩之旁,消失在巨岩那邊。


    扶桑客轉喜為憂,道:“莫非飛魚號不知近海的暗瞧,想靠陸擄下咱們的船?”


    川崎一夫喜道:“這樣的話,他們豈不要觸礁下沉了嗎?”


    扶桑客道“但願如此!那就省下咱們不少力氣!”


    說話之間,飛魚號已駛過那塊巨岩,葉小青忽然嚷了起來,道:“大家看,飛魚號果然繞了過來,駛進暗礁區,哈哈……真是謝天謝地!”


    不料她一言未了,飛魚號卻突然停了下來。


    眾人露出驚疑不定的眼光,注視著飛魚號的一舉一動,就不知他們突然停在那裏的原因。


    正在這個時候,飛魚號的船頭倏地火光一閃,驚天動地的轟隆一聲,打出一發火炮。


    眾人紛紛仆倒在地,扶桑客卻驚唿一聲,道:“糟糕!他們居然向咱們海船動了手!”


    那一發從飛魚號射出的火炮,打在倭船的右舷海麵之上,在不及倭船十丈遠的地方,激起一股高高的水柱,差點就擊中倭船。


    扶桑客幹瞪著眼,急道:“這……他們怎不開火還擊呀!”


    但見那艘倭船,不但一點動靜也沒有,而且船上的人也未見有人逃上陸上來。


    扶桑客咬咬鋼牙,堅決地道:“看來咱們隻有發炮支援船上的人!”


    他迅即揮手下令,囑咐燃火待命的炮手,發炮攻擊飛魚號。


    片刻之後,三門火炮一齊點燃,三聲隆隆重響,三發鐵彈立即朝飛魚號打了過去。


    但是由於距離太遠,炮彈走在半途之中,便自落在海麵,濺起三道浪花而已。


    扶桑客見勢不妙,立即下令拉炮後撤。


    不想他們將三門火炮才一拉動,飛魚號已隆隆數聲,打來一排炮彈。


    這一排炮彈來勢驚人,飛魚號的炮手打得又是奇準無比,隻聽山岩上一陣慘唿,登時有兩名軍旗盟的手下,被打得血肉橫飛,當場死亡。


    如此一來,扶桑客雖然重新找到一處陣地,將炮架好,但卻再也不敢發他還擊了。


    飛魚號似是誌在擄下倭船,沒有再盲目朝扶桑客他們所處的山頂發出火炮。


    但他們卻又轉移目標,向倭船猛轟了兩發鐵彈。


    這次兩發鐵彈,均飛越倭船的桅頂,落在海螺島的岸上來,揚起一片飛砂走石。


    扶桑客他們伏在山岩之上,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座船遭受攻擊,卻又無計可施,人人焦急萬分。


    這時飛魚號官船又向倭船轟了兩炮,但仍沒有擊中軍旗盟的那艘倭船。


    川崎一夫訝道:“他們似乎沒有擊沉咱們座船的意思,但不知是什麽原因?”


    扶桑客道:“飛魚號想擄走咱們的快船,因此有意發炮示威,走,咱們將炮拉下山岩,與飛魚號決一死戰!”


    眾人正要依言將炮拉下山岩,徐經緯卻道:“快船已無鬥誌,顯然有投降的跡象,你們下了山岩隻有徒送一命而已,在下勸你們還是稍安毋躁!”


    葉小青道:“咱們的船上有人有炮,卻無人指揮應戰,徐兄的話大有可能!”


    川崎一夫道:“船上有楠木見和龜太郎兩人坐鎮,有誰敢棄船向飛魚號投降?”


    葉小青問道:“那麽他們為什麽不發炮還擊?”


    川崎一夫為之語塞,道:“這這我怎麽知道?”


    徐經緯忽然冷冷笑了一聲,扶桑客拿眼瞧他,候地心底一震,失聲叫了起來,道:“會不會船上的人全著了卓大那廝的道兒?”


    武傑驚道:“副座的意思是說,楠木見、龜太郎他們一大批人,都被卓大所擒了?”


    扶桑客道:“除此之外,再也沒有理由可以解釋咱們的快船,為什麽不放炮還擊……”


    川崎一夫道:“不會吧?副盟主,楠木見和龜太郎兩人的武功高強,卓大定非他們的對手,可況咱們的船上還有十數名本盟一流的高手在!卓大那廝哪能得手?”


    葉小青亦道:“是呀!再說咱們離船上岸之時,卓大那廝不是被我們關禁在艙房之內嗎?”


    扶桑客表情沉重地道:“這是咱們疏忽之處,而且我們也太低估卓大的能耐,因此……


    唉,因此使得他全叫我們吃了癟!”


    葉小青道:“卓大是不是已控製了咱們快般還未可知,副盟主何故歎氣?”


    扶桑客道:“卓大是不是已占據了咱們的船是仍不清楚,但船上必然兇多吉少,似已無疑問。”


    葉小青問道:“那麽咱們該怎麽辦?”


    扶桑客道:“先趕下山去再說!”


    於是眾人七手八腳地拉著三門火炮,全力趕下山岩,朝那艘軍旗盟的倭船趕去。


    但是他們才爬到一半,卻看見倭船已緩緩啟錨,駛離了岸。


    眾人不約而同地駐腳觀望,隻見自己的船離岸之後,微一掉頭,立刻緩緩迎向停在暗礁區外的飛魚號。


    武傑訝道:“他們打算將船開向哪裏呀?”


    川崎一夫緊接著道:“會不會是龜太郎下令將船開出去,準備與飛魚號決一死戰?”


    葉小青叱道:“你瞎了眼是不是?不會睜眼瞧瞧咱們那條船桅頂上掛著是什麽嗎?”


    川崎一夫等人聞言將目光集中在振頂上;一望之下,不由得均駭然色變。


    原來軍旗盟那艘倭船之上,不知何時升上了一麵大型免戰旗,正迎風招展,遠遠望去,醒目已極。


    除了徐經緯之外,幾乎所有的人都垂頭喪氣,鬥誌全消。


    扶桑客更是氣得怒眼圓睜,滿臉殺機,道:“發炮,替本座轟叛船!”


    幾名炮手迅即準備妥當,葉小青卻道:“且慢!萬萬不可發炮!”


    扶桑客怒氣衝衝地道:“首座長老何故阻止?”


    葉小青道:“船上還有桶水見和龜太郎等多人,萬一咱們將船擊沉,折船損人,迴去如何向盟主交代?”


    武傑也反對道:“對呀!我們不能為卓大一人,將自己的船擊沉!”


    扶桑客道:“話雖是這麽說,你們不知本盟這艘快船之上,有許多特別設計,如落在官軍手中,秘密泄露,本盟其他同類型的快船都將無用武之地,所以本座還是堅持不能將此船資敵!”


    葉小青道:“咱們船上的特別設計,既是秘密,官軍或許不會發覺,何不冒險留下它,將來再設法奪迴?”


    武傑道:“這話極是,再說我們一旦發地,飛魚號如果還擊,咱們哪吃得消呢?可能躲都來不及……”


    扶桑客經武傑這一提醒,才發覺他們正踞處在山岩半腰,四下不但狹厭得不好轉身,而且崎嶇難行,飛魚號一炮轟過來,想躲也躲不開。


    扶桑客隻好按下怒火,改變主意道:“那麽咱們快快下山,找個可以躲避炮火的安全地方再說吧!”


    當下眾人急急如喪家之犬,果真慌忙擇路下了山岩,躲在岸邊的巨岩之後。


    這時那艘倭船早已駛出暗礁區,正緩緩靠近十丈開外的飛魚號。


    片刻之後,兩船已緩緩靠在一起,但見倭船之上的軍旗盟手下,一個個爬上了飛魚號,成為官軍的俘虜。


    眾人以為飛魚號擄走快船之後,必定會迅即離去。


    不料等俘虜了官船,飛魚號的官兵卻撥出一批人上了快船,將快船駛迴陸地來。


    大家看得莫名所以,扶桑客卻歎了一聲,道:“這下子咱們可真要束手就擒了!”


    川崎一夫道:“官軍雖可利用咱們的快船通過暗礁登陸,但是咱們個個武功了得,來了反倒可以奪迴咱們的船,豈不天賜良機?”


    扶桑客道:“他們要是真敢登陸倒還罷了,怕隻怕他們不會登上陸來!”


    川崎一夫腦筋根本還沒轉過來,又道:“那他們怎能抓住我們?”


    扶桑客道:“那還不簡單?隻要他們將船停在外海之中,餓上我們幾天,我們武功再了得,他們還不是照樣手到擒來?”


    一席話聽得眾人愁容滿麵,大有手足無措之感。


    隻有川崎一夫恨然道:“就算他們將船停在海外不動,咱們也可在人夜之後,潛泳上去,殺他個措手不及!”


    徐經緯有意出川崎一夫的洋相,冷冷道:“你自信可以遊上三、五百丈的距離嗎?”


    川崎一夫道:“這……勉可一試!”


    徐經緯道:“就算你可以遊那麽遠,其他人行嗎?其他人不行的,憑你一人之力,奪得迴快船嗎?”


    他一連串提出教川崎一夫為難的問題,使得川崎一夫尷尬萬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別過頭。


    這時由官兵操舵的軍旗盟快船,駛進暗礁區之後,忽地又將船掉頭往外海駛去。


    川崎一夫自言自語道:“他們開著咱們的船出出進進,真要氣炸人!”


    徐經緯倏地又緊盯一句,道:“你以為他們將船駛進駛出,單隻為了氣你的?”


    川崎一夫愣了一愣,心想:“這姓徐的怎麽老是與我過意不去?”


    隻聽徐經緯道:“官軍開著快船進出暗礁區,目的隻是要大家明白,沒有你們軍旗盟的人操船,他們一樣可以開快船駛過暗礁區靠岸,上陸擒抓你們!”


    武傑道:“唉!情勢演變至此,真真意想不到……”


    說著將目光掃向扶桑客,那意思很明顯地有責怪扶桑客的意味在。


    葉小青接著道:“如此僵持下去,咱們不是活活餓死,就是束手就逮,副盟主!你打算怎麽辦?”


    於是扶桑客說道:“首座長老的意思,莫非想向官軍投降?”


    這問頓時惹起葉小青的反感,道:“副盟主帶領大家身陷絕地,就算大家投降了官兵,其罪亦不在我們,對也不對?”


    武傑附合道:“對!戰亦不能,和亦不可,難道說副盟主要領導大家自殺而亡?”


    扶桑客臉上表情甚是難看,唱然歎息,正想開口說話,忽然一發炮彈射了過來,落在岸上。徐經緯道:“官軍已在警告大家,到底投不投降?”


    葉小青倏地問他道:“徐公子的意思明?”


    徐經緯沉吟一會,道:“以本人的看法,還是降了為上策。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此刻你們和戰均由不得自己,投降之後,說不定還有伺機逃走之希望,僵持下去一樣被擒,何不幹脆一點?”


    葉小青皺著眉,道:“這意見值得考慮,請副盟主做個決定!”


    她心中早已完全讚成投降,但卻把做決定的責任推給扶桑客,足見葉小青這人的奸詐,不遜任何人。


    扶桑客專心考慮著降與不降的問題,因此喀然無語,兩眼呆滯地望著海外那兩艘戰船。


    徐經緯心知扶桑客不可能如此輕易就範,他在一旁打量著扶桑客,一麵暗中思忖著扶桑客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四周除了海浪拍激之聲之外,一片默然。


    午後的陽光,仍然強烈地照射在眾人身上,使人更覺難以忍受。


    葉小青打破了沉寂,道:“副盟主!請做個決定啊?”


    扶桑客收迴目光,嘴巴動了一下,但是仍然沒有說出話來。


    武傑一急,道:“副座不降,我們也要降!”


    扶桑客這才說話,道:“既然你們都已經有了投降的意思,本座亦無能為力,隻好依你們的。”


    這一下,扶桑客等於被下屬所迫,不得不向官軍投降,他的反應的確很快。


    葉小青和武傑急於求降脫困,雖知扶桑客有意推倭投降的責任,也懶得理會,互相交換個眼色,葉小青乃道:“那麽清下令通知飛魚號,我們已準備投降!”


    扶桑客眸中閃爍著陰沉的光芒,揮手向三名炮手示意。


    那三名炮手遲疑一下,將炮口調向空中,-一引火發炮,三聲炮響過後,官軍立刻有了反應。


    被他們擄獲的那艘軍旗盟快船,應聲鼓浪而來。


    這邊由扶桑客為首,全部現身走到沙灘之上,一字排開,由三名軍旗盟手下,撕下衣布,緩緩在空中搖動,向官船示意。


    這時快船已進人暗礁區,徐經緯忽然道:“扶桑客!你不會反悔吧?”


    扶桑客怔了一下,道:“事已至此,隻有慢慢想辦法,此刻被俘也是不得已的事!”


    徐經緯微微一笑,道:“呆會兒快船靠岸接我們,但願你不要輕舉妄動,否則縱使你能奪迴快船,也勢必被飛魚號擊沉,決計無法逃走的……”


    扶桑客臉上的殺機,聞言慢慢消失,黯然道:“本座知道了。”


    川崎一夫插口道:“啟稟副盟主!官軍勢必將快船靠岸接走我們,我們為什麽不能一衝而上,奪迴咱們的快船?”


    扶桑客沒有答理,武傑卻叱道:“我們這邊一有變,飛魚號立會察覺,一炮轟來,大家豈不是同歸於盡?”


    川崎一夫振振有辭地道:“隻要咱們奪迴快船,船上也有巨炮,咱們迅速還擊,說不定還可獲勝!”


    他似乎覺得在場的人,在這緊要關關,一定會聽從他這個建議。


    不料徐經緯卻道:“萬一奪下船來,發現船上的火藥已被官兵移走,川崎,你怎麽辦?”


    川崎一夫臉上訕訕,道:“這……這……”


    武傑道:“你沒想到這點吧?”


    徐經緯微微一笑,道:“川崎一夫腦筋要是靈活一些,怎會那麽熱心出壞主意?”


    他轉向扶桑客,又道:“官軍有備而來,輕舉妄動隻有徒造傷亡,希望副盟主三思!”


    扶桑客忽然道:“徐兄認為咱們落在官軍之手後,還有沒有逃走的機會?”


    徐經緯道:“此事目前還不曉得,但與其此刻妄動喪命,還不如伺機而動,對也不對?”


    眾人都點點頭,隻有川崎一夫道:“徐經緯和卓大一向稱兄道弟,卓大如果真是官兵奸細,徐經緯的身份定然也有問題,大家為什麽要聽他的?”


    徐經緯輕鬆地道:“卓大哥倘若真是官軍,本人也是現在才知道,扶桑客,你總該很清楚吧?”


    扶桑客沉吟一會,道:“不錯!這事本座最清楚!”


    徐經緯乃又道:“那麽你應該不會懷疑本人的身份吧?”


    扶桑客道:“至少到目前為止,你還沒有值得懷疑的地方!”


    他的意思很顯然的,還沒有百分之百地相信徐經緯,但徐經緯事實上不以為悖,愉悅地道:“很好!我們能夠衷心合作的話,或許還有逃出官兵掌握的機會!”


    葉小青問道:“你要協助我們?”


    徐經緯:“當然!但有一個條件!”


    葉小青轉喜為憂,皺眉道:“什麽條件?”


    徐經緯道:“如果本人能協助大家脫險,你們必須合力舉薦本人繼任軍旗盟盟主的地位!”


    川崎一夫抗聲道:“那怎麽可以!”


    葉小青道:“川崎一夫!這事輪不到你插口,你少廢話!”


    川崎一夫變臉道:“這是本盟大事,我為什麽不能開口?”


    扶桑客平靜地道:“川崎!你別插嘴!”


    川崎一夫還要爭辯,但他的目光一觸及扶桑客,頓時將話忍住。


    葉小青道:“副盟主,你的意思怎麽樣?”


    扶桑客沉吟良久,才道:“此事太過重大,咱們還得慎重商量!”


    武傑道:“徐公子須先履行協助我們脫險的任務,我們才得推舉他為本盟盟主,此事雖關重大,但本座認為實無在此議論之必要!”


    他一麵說話,一麵拿眼遙望那艘由官兵控製的快船疾駛而至,神情似乎有點緊張。


    扶桑客也看到那艘快船,業已離岸隻有十數丈遠,當下說道:“好吧!如果沒有人表示異議,咱們就答應徐公子的要求!”


    反對最強烈的川崎一夫一聽見扶桑客這麽說,也隻有吞忍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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