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村上已有行人和犬吠,挾雜著老人咳嗽聲。


    銀龍立身院中,似乎忘了他置身的環境,徐吹的曉風,輕拂著他的黃絨大氅微微擺動。


    若蘭看了龍哥哥的神態,芳心深感疼痛,立即趨步迎了過去。


    腳步聲,把銀龍由沉思中驚醒,他立即聞聲轉過身來。


    銀龍一見若蘭,星目不覺一亮,俊麵上立即掠上一層羞愧神色,朱唇不停牽動,似乎要說什麽,但又不知該怎樣說才好。


    若蘭見龍哥哥在一夜之間,竟變得判若兩人,神色憂傷,相見不語,心中難過得幾乎掉下淚來。


    她強自鎮靜自己,走至銀龍身前,鳳目注視著銀龍的俊麵,深情關切的問:“龍哥哥,你在想什麽?”


    銀龍一見若蘭,麵對著這個純真聖潔的少女,他內心羞愧得無地自容,如非師仇未報,這時他早已舉掌自斃,離開了這個罪惡人間。


    想到昨夜,他幾乎不敢相信做下那種事的人,就是他自己,當時的情形,他已記不太清楚了,腦海裏僅有一個模糊影子。


    但,他心理明白,他為什麽會失掉了理性,會驟然衝動的無法自製,這時,他已恨透了虛幻仙子。


    他起來得很早,他沒有注意到門閂已被若蘭拉開,他靜靜的立在院中,他決心報卻師仇,將寶鏡轉授給另外一人後,自己便隱居深山,或遁入空門。


    因此,他除了對若蘭深感愧疚外,心情異常平靜。


    若蘭見龍哥哥久久不答,不覺趨前一步,又深情柔聲問:“龍哥哥,你在想什麽?為什麽不理我?”


    說著,晶瑩的鳳目中,已閃爍著隱隱淚光。


    銀龍滿麵羞愧的黯然說:“我在想,假設我作了對不起你的事……”


    若蘭不願龍哥哥自己說出那件事,因此未待他說完,立即插言說:“不,龍哥哥,你永遠不會作對不起我的事。”


    銀龍聽得麵色一變,心中宛如刀割,強抑激動心情,問:“蘭妹,我要是作了對不起你的事呢……”


    若蘭立即堅毅的肅容插言說:“那一定是情不得已,為勢所迫,或是受了不可抗拒的外力誘惑,如在這樣的情勢下,不論龍哥哥作了如何對不起小妹的事,小妹都不會計較的。”


    銀龍一聽,心情激動,血脈翻騰,感動的幾乎不能自己,他方才已經想過,深知蘭妹妹一定會寬恕他,但,他的內心卻受著深重的譴責。


    若蘭已看出龍哥哥有些過份激動,情不由己的又伸出一雙柔荑,輕輕握住龍哥哥的兩手。


    銀龍劍眉軒動,玉頰孿痙,星目中已滾動著淚水。


    就在這時上房的門閂,嘩啦響了。


    銀龍、若蘭,心頭同時一震,知道有人即將出來,腳尖一點地麵,雙雙飛身縱迴房內。


    兩人剛剛進入室內,呀然一聲,上房的門開了。


    接著,響起老婆婆叮囑少女準備早飯的聲音。


    若蘭落地後,即向內室走去,見君姊姊仍在甜睡,趨前一看,不覺慌了,脫口發出一聲驚唿:“龍哥哥快來!”


    銀龍聽得心頭一震,飛身撲進內室,來至床前一看,隻見君姊姊黛眉緊蹙,鳳目緊閉,粉麵豔紅,櫻口如血。


    額角,鬢間,已滲滿了油油汗水,身上仍散發著絲絲奇異香氣。


    若蘭一聞異香,立斂心神,默念“玄功”,瓊鼻內再聞不到一絲香味。


    銀龍看後,暗暗心驚,他確沒想到“虛幻仙子”的銷春香,居然如此厲害,自此心中已伏下殺機。


    若蘭那聲驚唿,已將昏睡中的麗君驚醒。


    麗君緩緩睜開眼睛,一見若蘭,鳳目立即湧上兩泡淚水,聲音有些顫抖的說:“蘭妹妹……”


    若蘭見麗君醒了,急上一步,俯首關切的說:“君姊姊,你病了!”


    麗君望著若蘭,神情激動,淚如泉湧,櫻唇連連啟合許久,心中的話依然沒有說出口來。


    若蘭立即親切的阻止說:“君姊姊,你現在燒的很厲害,不要說話,多睡一刻吧!”


    麗君輕聲一歎,幽怨的望了銀龍一眼,鳳目立即合上了。


    銀龍立在床前,愧悔交集,心痛如割,看到嬌豔如花的君姊姊,被自己粗野瘋狂的摧殘到如此地步,內心慚愧得無地自容。


    但,他也恨透了虛幻仙子,他決心除去這個不知害過多少豪傑俠士的無恥淫婦。


    銀龍、若蘭,默默的望著麗君,隻見她的粉麵,愈來愈紅,香汗愈流愈多。


    若蘭鳳目一亮,似乎想起什麽,急聲問:“龍哥哥,那天龍女老前輩給你的小翠碗呢?”


    銀龍聽得一楞,不知若蘭要碗何用,立即由懷中掏了出來。


    若蘭接過一看,隻見小碗色呈碧綠,質同翡翠,隱隱閃著萬道光華,若蘭那天沒有看清,這時一看,果是一件稀世珍品。


    抬頭一看,見龍哥哥仍立著沒動,立即急聲說:“龍哥哥,快去拿水來。”


    銀龍滿懷不解,立將外室水壺拿來,一麵向若蘭端著的小翠碗中倒水,一麵不解的問:“蘭妹,你要水作什麽?”


    若蘭聽得一楞,立即不解的說:“上次龍女老前輩不是也用淨雪給我泡水喝嗎?”


    銀龍一聽,立即失望的說:“因為那時有……”


    銀龍的“冰蟾”兩字尚未出口,小翠碗的水,已如熱水沸騰般,冒著無數細小泡珠,漸漸變成了乳色液體。


    隻見碗中,再沒有冰蟾發出的那蓬七彩毫光,和絲絲撲麵的冷氣。


    銀龍看後,完全呆了,也不覺脫口說:“蘭妹,趕快給君姊姊喝下去吧!”


    若蘭再不猶疑,即將麗君由床上攬坐起來,親切的說:“君姊姊,快把碗裏的水喝下去。”


    說著,將手中的翡翠小碗,送至麗君的嘴邊。


    麗君睜開鳳目,看了一眼小翠碗,立即將碗中乳狀液體喝了一口。


    銀龍、若蘭,四目一直注視著麗君。


    麗君尚以為碗中是什麽靈丹妙藥,喝了一口,淡淡無味,直如白水,但看了銀龍和若蘭臉上凝重的神色,立即一口氣喝光了。


    乳白液體一入麗君腹中,神色頓時一驚,隻覺腹內冷氣四竄,心燒頓消,頭腦清醒,心智立明。


    銀龍一見麗君粉麵上的驚容,心頭不覺一震,不知是好是壞,立即惶急的問:“姊姊,你覺得怎麽樣?”


    麗君精神一振,容光煥發,立即坐直身軀說:“這真是最靈的仙丹,不但心中鬱火全消,並覺得心清氣爽!”


    若蘭一聽,不覺一呆,立即不解的說:“真怪,我那時雪水一入口內,滿口生香,清涼無比,但入腹以後,立生一股陽和熱流,分別流向四肢,立感神誌模糊,昏昏欲睡,一直睡了一個多時辰,今天君姊姊和我那天卻恰恰相反……”


    銀龍見君姊姊好了,又看到蘭妹妹那幅茫然憨態,頓時忘了愁苦,不覺笑了,於是,立即解釋說:“因為那時雪水裏放有冰蟾!”


    若蘭、麗君幾乎同時問:“冰蟾呢!”


    銀龍立即說:“給我吃掉了!”


    若蘭立即不解的問:“你怎的會把它吃掉了呢?”


    銀龍一笑,立即將那天在會仙峰腰發生的經過,簡單的說了一遍。


    麗君一聽,立即說:“難怪那天晚上,在摩天東嶺,你單掌一翻,立將我三哥賽爾敦震退數步,那時大哥逍遙羽士就懷疑你必有奇遇,不然,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絕難有那樣深厚的功力。”


    說話間,老婆婆已命少女將早餐送來。


    三人立即走至外室,向著送飯的少女說聲謝謝。


    隻見桌上放著一碟鹹蘿卜,一碟鹹白菜,一盆小米甘薯稀飯,熱氣騰騰,噴香撲鼻。


    三人都有些餓了,尤其銀龍和麗君,更感饑腸轆轆。


    飯間,若蘭格外高興,三人談談說說,頓時忘了一切,隻有銀龍,心中尚有一些不快。飯後,三人走出屋外,老公公已將馬拉來,少女和老婆婆也在院中。


    銀龍立即取出一錠足有二兩的白銀,交給老公公為酬資,並向他們深致謝意。


    老公公,老婆婆,看到白花花的銀子,不能不要,但也客氣了一番,便由老公公的手裏,轉到老婆婆的荷包裏。


    銀龍三人,拉馬出門,登鞍上馬,直奔村外。


    這時,太陽已升上樹梢,原野一片柔和陽光,田間不少勤勞樸實的農人,早已開始耕耘。


    烏驅三馬,狂馳如飛,揚起三道滾滾煙塵,直奔正南。


    正午時分,來到棲霞縣城東的一座大鎮上,街上商店不少,看來也極熱鬧,棲霞縣城的高大箭樓,仍隱約可見。


    由於三人有馬,找了一座兼有酒樓的客棧停下馬來。


    店夥將馬拉過,三人立即登上酒樓。


    銀龍遊目一看,樓上酒客並不太多,大致都是過往客商,極少武林人物,因此並無人特別對三人注意。


    酒保立即將三人引至靠街窗的一張空桌上坐下。


    三人落座後,覺得一路平順,心情輕鬆了不少,每人要了兩道可口的菜。


    酒保見三人沒有要酒,覺得有些奇怪,立即對銀龍笑著說:“爺,不要壺酒嗎?本號有上好陳年白乾、玫瑰露還有特製的女兒紅……”


    由於昨夜喝酒引發了潛伏腹中的“銷春香”毒素,今天銀龍和麗君,對酒已不敢再領教了。


    這時銀龍、麗君,聽到酒保報出酒名“女兒紅”,兩人互看一眼,心有同感,都不覺紅飛耳後。


    若蘭立即佯裝瀏覽街景,轉首望向街外,對街也是一座酒樓。


    她發現對街酒樓窗前一桌上,坐著四個灰袍老道。


    中間老道年約五旬,須發灰白、禿眉、塌眼,一臉麻子,神色有些慌急,兩眼正怨毒的望向這邊。


    其餘三個中年老道,正在匆匆會賬,似乎就要離去。


    若蘭看得有些奇怪,立即轉過首來,發現酒保已經走了,於是急對銀龍、麗君低聲說:“你們快看,對過酒樓上的四個老道。”


    銀龍、麗君,舉目一看,四個老道正在下樓,僅僅看到一點灰布道袍。


    麗君不解的問:“蘭妹,你覺得他們可疑嗎?”


    若蘭立即把方才見到的情形說了。


    麗君黛眉一蹙,望著銀龍,說:“莫非是邛崍派的玄靈老道?”


    銀龍立即頷首說:“可能是他們。”


    若蘭不解的向麗君,問:“姊姊,你們怎的認識他們?”


    麗君立即將在福山狹穀遇到玄靈、妙亮的事,說了一遍。


    說話間,酒保已將飯菜送來。


    飯後,三人又要了一壺好茶,直到烏驪、棗紅,和小白,被店夥拉出街外,三人才付賬走下樓來。


    街上雖有武林人物,但卻無人對銀龍注意,由於若蘭發現了玄靈老道,三人已提高了警惕。


    三人上馬,輕馳緩進,直奔南街,一出鎮口即看到前麵十數裏外,有一座方圓不足十裏的獨峰山。


    山勢不高,濃蔭翠綠,在豔麗的日光下,顯得恬靜、秀氣、景致宜人。


    三人一抖絲韁,放馬疾奔,狂馳如飛。


    前進數裏,官道漸向西南斜去,似乎沿著山麓前進。


    漸漸,發現前麵山腰綠蔭中,露出數道巍峨殿脊,琉磚璃瓦,映日生輝,看來氣勢不凡。


    銀龍看罷,慨然一歎,似有感觸的自語說:“山不高峻秀,潭不深有龍,在此小山立廟,終日禮佛誦經,砝除塵念,節誌苦修,亦不難參悟玄機,得道成仙。”


    若蘭一聽,粉麵立變,轉首看了劍眉緊蹙,神色黯然的龍哥哥一眼。


    麗君心頭一震,眉間立即掠上一絲幽怨,鳳目盈淚,旋滾欲滴,她聽得出龍弟弟已有了看破紅塵之意。


    她在想,果真龍弟弟遁入空門,披上僧衣,她自己也決心找一庵院削發為尼。


    這時,三馬已馳至山前,官道是沿著山麓前進。


    三人轉首一看,山雖不高,但巔頂也有百丈以上,全山俱是蒼勁鬆林,山腰那座大廟,已能清楚的看到大開的山門。


    再轉首前看,半裏外的官道中央,並肩立著三個身穿長衫的人。


    銀龍定睛一看,不覺發出一陣冷笑。


    馳至距三人十數丈處,若蘭已看出中間一人,正是酒樓上看到的那個麻臉老道,和另外兩人,還有一人不知因何不見了。


    麗君心情正在鬱悶之際,一見玄靈老道,和光明、正明兩人,不覺黛眉一挑,立即喔聲說:“這三個老道,的確是活得不耐煩了。”


    麗君的話聲甫落,立即飄來一聲渾厚的“無量壽佛”。


    銀龍來至玄靈三道身前五丈處,舉手停馬,立即馬上揚聲問:“三位道長,為何又無端攔阻在下的去路。”


    玄靈麻臉強笑,目光閃爍,單掌胸前微微一立,接著朗聲說:“貧道玄靈,奉棲霞觀觀主滌英道長法諭,在此立候,請小施主和兩位女菩薩入觀待茶稍息。”


    銀龍心急趕路不願多事,強忍心中不悅,立即抱拳一笑說:“在下尚有急事在身,不便延誤,就煩請三位道長,轉告棲霞觀主俟在下事畢,再入觀答謝觀主的盛意吧!”


    說著,看了一眼由山麓直達山腰棲霞觀門前的,近千級蜿蜒上升的台階。


    玄靈依然皮笑肉不笑的望著銀龍,說:“小施主雖有要事在身,盞茶時分,也誤不了多少行程,況且三位跨下各有一匹寶馬,棲霞觀近在咫尺,觀主滌英道長,久聞小施主武功高絕,劍術無敵……”


    麗君已看出玄靈老道有意拖延時間,故意用言語嚕嗦,不覺芳心大怒,黛眉一挑,一聲厲叱:“閉嘴”


    厲叱聲中,翻腕撤劍,嗆啷一聲,寒光閃爍,背後短劍,已撤出鞘外,同時鳳目冷電一閃,繼續厲叱說:“分明想報前日狹穀之仇,卻籍故邀請入觀,有本事快些亮劍,何必贅言胡纏,如果自覺技不如人,勸你三人還是早些離開,再要嚕嗦,可知姑娘手中‘白霜劍’的厲害!”


    玄靈老道一聽“白霜劍”麵色頓時一變,想不到馬上青衣褶裙少女,竟是“蒙山老尼”的愛徒。


    這時,銀龍、若蘭才知麗君手中的短劍,稱名“白霜”,看了玄靈老道的神色,斷定白霜劍即是蒙山老尼昔年仗以成名的寶刃。


    立在玄靈身側的光明、正明,早已神色惶急,麵黃如土,目光不時望著山腰的棲霞觀。


    玄靈老道似乎下了狠心,麻臉頓現猙獰,嘿嘿一陣冷笑之後,立即咬牙恨聲說:“你們幾個小輩,在福山狹穀,連番出手,相繼劍劈掌斃了本派上代兩位長老,為本派數十年來罪大惡極,不可寬恕的唯一切齒仇人,道爺雖然學藝不精,今日舍卻老命不要,也要將你們三個小輩濺血此地,棲霞觀主,為本派長老多年道友,稍時也不會放過你們三人。”


    說罷,牙一咬,眼一瞪,倏翻右腕,嗆的一聲,背後長劍已撤在手中。


    麗君一見,怒聲應好,一長身形,離鞍騰空,飄身落在馬前,左手一指玄靈三道,厲叱一聲,說:“姑娘急於趕路,沒時間同你們久纏,你們三人就一齊上吧!”


    玄靈一聽,立即仰麵發出一聲怒極厲笑。


    扁明、正明俱都麵色蒼白,目閃惶急,明知不是對手,這時也不得不硬著頭皮撤出劍來。


    麗君見三道已撤出劍來上,立即嬌叱一聲說:“你們不先遞招,姑娘可要僭先了。”


    說話之間,飛身而前,手中短劍,一招“豔雪飛花”,幻起銀星萬點,直奔中間的玄靈老道。


    扁明、正明,同時一聲暴喝,振腕挺劍,分由左右,疾點麗君的香肩,玄靈老道,也疾撲向前。


    若蘭早已飄落馬前,翻腕撤出長劍,這時,看了三道攻勢,不由粉麵一變。


    但想起君姊姊,指名向三道挑戰,自覺又不便向前。


    因此,看了依然端坐馬上的龍哥哥一眼,隻得橫劍觀戰。


    隻見君姊姊一聲冷哼,香肩連閃,劍勢倏變,疾演“星月交輝”,分迎光明、正明的長劍。


    扁明、正明,深知麗君短劍厲害,同時暴喝一聲,跨步閃身,沉腕低劍,各自疾退五步。


    這時,玄靈老道的長劍,已劈至麗君麵前。


    麗君攻擊光明兩道是虛,誘擊玄靈是實,於是,一聲嬌叱,頓身仰麵,短劍翻腕一立,疾演“一柱擎天”,變招之快,疾如電閃。


    玄靈老道,存心拚命,劍勢依然不變喳的一聲,火星兩點,玄靈長劍,應聲而斷。


    玄靈老道,毫不驚懼,一聲大吼,右腕閃電下沉,斷劍疾刺麗君的丹田。


    同時,光明、正明,已挺劍刺向麗君的雙肩,麗君三麵受敵,頓時驚險萬分。


    銀龍一見,麵色大變,一聲大喝,飛身離馬。


    若蘭一聲驚叫,連人帶劍,飛撲而前。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電光石火的一瞬間驀見麗君一聲厲叱,閃電躬身向前,短劍橫阻玄靈斷劍護手,藉力蓮足一點,嬌軀弓形倒竄,疾如脫弦之箭。


    銀龍一見立頓身形,若蘭一見迅急沉劍。


    扁明,正明兩劍同時刺空,玄靈衝勢依然不減,嚇得光明兩道,大聲驚叫,迅疾舉劍。


    蓬的一聲,玄靈三人用力過猛,收勢不及,立即撞作一團,光明兩道高舉的長劍,頓時相撞,錚然一響,火星四濺。


    三道撞在一起,隻覺天旋地轉,眼睛金星亂閃,加之又怕麗君繼續出劍,嚇得橫劍轉身,左顧右盼。


    就在這時一聲震耳厲嘯,由半山傳來。


    玄靈三道一聽厲嘯,精神同時為之一振,立即轉首望著棲霞觀。


    銀龍三人循聲一看,隻見半山一道人影,沿著千級蜿梃台階,如飛而下,宛如巨鵬掠山飛行,直向山麓撲來。


    漸漸已能看清飛來人影,是個白發蒼蒼,道髻高挽,一身灰袍,背插長劍的花甲老道。


    花甲老道,兩臂飛張,口發厲嘯,一雙電目,寒光閃閃,一張長臉,紅潤發亮,如銀長髯,飛舞胸前。


    銀龍三人看罷,知道來人即是棲霞觀觀主滌英了。


    驀然一陣疾如雨點般的清脆雲板聲,響自棲霞觀。


    就在棲霞觀主滌英,剛剛到達山麓的同時,半山棲霞觀內,勢如潮水般,湧出數十灰衣道人來。


    這時,棲霞觀主,已來至近前,一雙大袖一抖,飄身立在玄靈二道之間,首先看了撞得鼻青臉腫的玄靈一眼。


    玄靈一見棲霞觀主,立即慌急的說:“啟稟觀主,在福山狹穀掌斃劍劈本派兩位長老的,就是這小子。”


    說著,舉手指了指卓立兩女之間的蕭銀龍。


    棲霞觀主滌英,怒容滿麵,電目一掃銀龍三人,立即仰麵發出一聲厲笑,接著不屑的振聲說:“我道是什麽三頭六臂的人物,原來是三個胎毛未褪,乳臭未乾的丫頭小子。”


    說話之間,神色狂傲,語氣輕蔑,明知銀龍掌斃了邛崍派兩位長老,依然未將三人放在心上,滌英老道的武功,看來必有驚人之處。


    銀龍聽罷滌英老道的一番話,不由氣往上撞,劍眉一揚,立即冷冷一笑說:“道長執掌棲霞觀,必是深修有道之士,自然知善惡,辨是非,和道家最忌的貪、誑、嗔……”


    棲霞觀主,未待銀龍說完,霜眉一軒,撫髯一陣狂笑,接著不屑的說:“好個無知小子,居然膽敢與道爺談起道來了……”


    麗君早已不耐,也未等滌英老道說完,一聲厲叱,掠身而出,黛眉一豎,橫劍怒聲說:“既然你這老道不通人性,不懂道理,何必多費唇舌,快些亮劍吧,否則路人越聚越多。”


    滌英老道遊目一看,官道兩端八九丈外,果然立了不少行人,自己觀中弟子,也來了不少。


    看罷,又是一聲狂笑,接著傲然說:“道爺數十年,尚未用過背上長劍,對付你這個黃毛丫頭,何需兵刃。”


    麗君一聽,頓時大怒,一聲厲叱,挺劍直刺,勢挾勁風,又快又疾。


    棲霞觀主一聲輕蔑大笑,衣袖一拂,身形橫飄閃過。


    麗君一聲冷笑,劍化“撥草尋蛇”,幻起一道光弧,刷的一聲,隨影刺到。


    滌英老道身形剛落,短劍已到,心頭猛的一震,脫口一聲大喝,上身微晃,倏退三尺。


    接著進步欺身,竟展開隻身空手入白刃的功夫,與麗君的短劍相搏。


    麗君怒哼一聲,力透劍身,光芒盈尺,一連攻出三劍,抖搖寒星萬點,立劈銀鋒如山,橫掃耀眼匹練。


    棲霞觀主一生用劍,尚未看到過如此淩厲的劍法,如非自己早年即已悟出兩種掌劍精華,恐怕方才腹部早已開花。


    麗君連攻三劍,竟沒將滌英老道逼退,心中警惕立生,頓時不敢大意。


    銀龍劍眉緊蹙,星目凝神,一直注視著場中的麗君,銀龍似乎也沒想到,棲霞觀主,以一雙肉掌,居然敵住了持劍的君姊姊。


    橫劍而立的若蘭隻看得玉手出汗,芳心焦急,她已看出如果老道撤出長劍,君姊姊恐怕不是敵手。


    再看場中,掌影似山,劍鋒如林,勁力疾旋,風聲唿唿。


    滌英老道,掌袖兼施,兇猛狠準,身形快速絕倫。


    麗君姊姊,身形飄忽,劍走輕靈,愈戰愈勇,難分勝負。


    若蘭覺得君姊姊方才力鬥三道,受了一番驚險,不宜再鬥棲霞觀主,決心將君姊姊替出。


    心念間,立即默記了幾招“雲鶴仙長”口授的劍勢,於是立即大聲說:“君姊姊下來休息,小妹前來替你。”


    話聲甫落,抱劍領訣,飛身疾撲,前進身形,不疾不徐,宛如鳳伏。


    銀龍一見,頓時大驚,不覺脫口疾唿:“蘭妹迴來”


    疾唿剛剛出口,玄靈一聲大喝,奪過光明老道的長劍,如飛截在若蘭身前,塌眼一瞪,挺劍就刺。


    若蘭身形微頓,長劍疾翻,幻成半輪光華扇麵,輕點玄靈的劍尖。


    嗡然一聲輕吟,玄靈劍尖立被點偏。


    若蘭鳳目一亮,一聲輕叱,手中長劍快如閃電般,已削向玄靈的右腕。


    玄靈隻覺兩眼一花,右腕寒芒已到,嚇得張口發出一聲亡魂慘叫,撒手丟劍,縱身暴退,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若蘭身形微頓之後,再向打鬥激烈的滌英老道撲去。


    滌英老道一見,傲然哈哈一笑,說:“哈哈,道爺再試試你這丫頭的劍,到了什麽火候!”


    說話之間,竟舍了麗君,轉奔若蘭,同時,運掌如飛,似實似幻。


    麗君一見頓時大怒,厲叱一聲,正待再撲……


    隻見蘭妹妹,身形一旋,手中長劍,隨身繞出一道翻騰匹練,接著長劍一停,滾滾劍光驟失。


    滌英老道,一聲冷笑,雙掌似拍似劈,出手迅捷無比,疾如閃電般,分扣若蘭的手腕和香肩。


    銀龍、麗君,頓時大驚,不禁脫口發出一聲驚唿。


    滌英老道見若蘭依然不躲不閃,一聲怒哼,兩掌倏變為實。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若蘭突然挺劍疾點,寒光一閃,直奔滌英咽喉,出劍之快,宛如電光石火。


    滌英老道大吃一驚,不由麵色倏變,兩袖一抖,身形暴退斜升。


    若蘭黛眉一挑,接著一聲嬌叱,欺身直進,長劍猛送,振腕閃電一揮嗤的一聲,一角灰布,應聲飄落地麵,棲霞觀主的道袍,立被若蘭的劍尖掃下一塊。


    若蘭立頓身形,橫劍停身,並未再趁勢追擊。


    這時,銀龍、麗君兩人完全看呆了,想到江湖盛傳“雲鶴仙長”用劍為武林之冠,看來果不虛傳。


    今日若蘭施展兩招,無不神奧奇異,暗含無窮玄機,靜時如止水,快時如驚電,輕靈曼妙,動在意先,確是罕見。


    玄靈和棲霞觀的數十道人,個個驚得目瞪口呆,噤若寒蟬,想到觀主,掌劍雙絕,無人能出其右,尚不敵對方一個白衣少女,無不膽戰心寒。


    圍立官道兩端看熱鬧的路人,其中也有不少武林人物,這時同聲暴起一聲如雷烈采。


    滌英老道,飄落地麵,低頭一看道袍,隻氣得麵色鐵青,銀須飛舞,渾身不停的隻抖,一雙虎目,冷電閃爍,驚異的望著若蘭。


    這時,聽了周圍如雷采聲,老臉頓時一紅,不覺仰麵發出一聲厲笑,接著,傲然朗聲說:“本觀主一生用劍,鮮逢敵手,數十年無人能在本觀主劍下走過十招。”


    說著,又是一聲遮羞大笑,目光一掃銀龍、麗君和若蘭,繼續朗聲說:“你們三人,任何一人能勝得本觀主一招半式,你們即可拉馬就走……”


    麗君看了滌英老道的狂傲神態,芳心頓時大怒,未待老道說完,瓊鼻一哼,立即不屑的說:“哼,你自信能攔阻得住嗎?”


    滌英老道,雙目怨毒的望著麗君、銀龍,立即發出一陣陰森冷笑。


    同時,緩緩舉手,輕輕翻腕,嗆啷一聲龍吟,寒光閃閃,耀眼生輝,一柄光華眩目的長劍,已撤在手中。


    銀龍麗君一見,麵色不禁一變,知道棲霞觀主手中是柄鋒利寶劍,兩人心中猶疑,不知應否替下若蘭……


    心地淳厚的若蘭,立即憨直的說:“道長身為一觀之主,說話可不能不算,既是這樣,我就先向道長討領幾招不傳絕學吧。”


    說罷,意態從容,領訣抱劍,櫻口含笑,目光悠閑,卓立以待。


    棲霞觀主乃數十年用劍高手,這時一見,不覺麵色一變,隻見若蘭執劍平穩,心意氣合,完全符合劍術最高要求,他一直想不透當今武林中,有誰能調教出如此出色的女弟子。


    這時,滌英老道,已完全失卻戰勝的信心了,於是,眼珠一轉,靈機一動,立即哈哈一笑,說:“小泵娘盡可放心,貧道決不食言,隻要你能在貧道劍下走過十招,貧道即放你們三人過去。”


    若蘭雖純真嬌憨,但智慧極高,早已看透老道心意,想以數十年劍上功夫,應付十招,落個全身而退。


    於是,微頷螓首,櫻唇綻笑,說:“我們一言為定,就請道長賜招吧!”


    滌英撫髯哈哈一笑說:“貧道年逾八旬,須發霜白,豈肯搶先遞招,你盡避出手就是。”


    說話之間,雖乃朗聲錚然,但老臉上的狂傲神色,已不複再見了。


    銀龍、麗君,聽了滌英由道爺改稱觀主,由觀主改稱貧道的口氣,已看出滌英到了進退不能,騎虎難下的境地。


    玄靈老道在若蘭一招之下,險些喪了生命,知道白衣少女武功更是不凡,這時見棲霞觀主,神色數變,已看出滌英老道隻抱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理,能挨過十招,保住一世聲名,已經感謝佛祖,決不會再為邛崍派賣命了。


    若蘭冰雪聰明,豈能看不出滌英老道的心意,於是淡淡一笑,嬌聲應好,手中長劍,一招“鳳雛出巢”,劍化寒星兩點,直奔滌英老道的雙肩。


    滌英老道,深知今日遇到了勁敵,早已凝神怯慮,功貫右臂,力透劍身,準備仗寶刃取勝。


    這時,見若蘭挺劍分刺雙肩,長劍立即領訣迎出,疾演“分花拂柳”,竟圖斬斷若蘭的長劍。


    若蘭發覺滌英劍式,不但挺刺疾如電閃,且隱含絲絲勁力,尤其劍氣寒飆嗖嗖,刺膚撲麵,因此,對老道的劍,格外加上小心。


    於是,旋身拗步,沉腕低劍,順勢削向滌英的腰間。


    滌英老道,見若蘭兩招劍勢,俱都平平,不覺雄心再起,傲氣複生,又起了爭勝之心。


    於是,大喝一聲,劍勢倏變,以數十年苦修劍法,展開一輪如狂風驟雨般的急攻,招招狠辣,式式進逼。


    劍勢,迅捷如電,快速如風,寒芒暴漲,光華刺目,劍嘯絲絲懾人,風聲震耳唿唿,頓將若蘭團團罩住。


    驀聞如山劍光中,若蘭一聲如鶯嬌叱,劍嘯大起,嗡嗡有聲,滌英老道的團團光幕,頓時逐漸收縮。


    所有在場之人一看,無不心驚欲絕。


    隻見若蘭劍式連綿,順勢疾演,翻翻滾滾,宛如長江大河,不停不歇,盡向滌英老道的持劍右腕點到。


    貶眼間,棲霞觀主劍勢遲鈍,光幕縮減,左閃右躲,連連後退,頓時險象環生,危在頃刻了。


    圍立人群中發出了連聲讚歎,數十老道,麵色大變,怵目驚心!


    棲霞觀主,果不愧數十年用劍高手,雖然危在頃刻,快退疾閃,封出之劍,毫不紊亂,尤其沒有一般人的亂叫狂喊。


    若蘭旨在應付滌英老道十招,便早些離開此地,這時見老道抱元守一,已無攻劍餘地,劍勢也慢下來。


    滌英老道何等眼力,立即看出若蘭心意,雖見對方劍勢不疾不徐,但方位時機,莫不配合的恰到好處,端的神奇莫測,詭異萬分,心中雖想乘隙進擊,無奈對方長劍揮舞得天衣無縫。


    兩人遊鬥兩圈,眨眼十招已到。


    驀聞滌英老道,倏然一聲哈哈大笑,袍袖一抖,暴退兩丈。


    若蘭立停身形,抱劍而立,謙虛高聲說:“道長劍法,當今少見,拜領之下,確是不凡。”


    滌英老道,仰麵哈哈一陣大笑,因此,沒人看到他的老臉發紅,接著斂笑朗聲說:“姑娘劍法,為貧道數十年所僅見,在貧道劍下走過十招的,姑娘算是第一人了。”


    若蘭一聽,不覺心中暗暗好笑,覺得這個老道,真是大言不慚。


    滌英說罷轉身,麵向群道,振聲大喝一聲:“閃開道路,即速迴觀。”


    大喝聲中,翻腕收劍,也不待若蘭答話,袍袖一拂,疾向棲霞觀,如飛馳去。


    群道見觀主已走,紛紛起步,勢如潮水般,也向著半山奔去。


    玄靈老道,和光明、正明,自知勢薄力孤,隻得挾在群道之中退去。


    兩端圍看熱鬧的路人,但見寒光閃閃,人影飛縱,除了幾個武功較深的武林人物看出一些端倪,其餘人等,隻覺眼花繚亂,觸目心驚,根本不知有勝有負。


    若蘭舉腕收劍,飄身掠至銀龍麗君麵前,立即有些焦急的說:“我們快走吧!路人都圍過來了。”


    銀龍、麗君,遊目一看,不覺笑了,麗君立即解釋說:“兩端看熱鬧的人都散了,南邊的要向北,北麵的要往南,這不是來圍我們,他們隻是想在經過我們時,多看你幾眼罷了。”


    說著,不覺出聲笑了,銀龍也跟著笑了。


    若蘭遊目一看,嬌靨立即飛上一抹紅暉,幾乎所有的路人,都轉首向她注視,看得小泵娘,渾身有些不舒服。


    銀龍仰首一看天色。太陽已經偏西不少了,立即自語似的說:“怕有事,偏偏遇上麻煩。”


    說著,轉首一看,發現麗君粉麵罩霜,鳳目含威,一直盯著身後。


    轉首再看,星目不覺一亮隻見烏驪三馬之後不遠處,一匹紅白夾花的大馬上,靜靜端坐著一個身穿豔麗道裝的妙齡道姑。


    妙齡道姑,年約二十四五歲,桃形臉,雪玉膚,柳眉花眼,櫻口挺鼻,嘴角含笑,媚眼生輝,給人無比的誘惑。


    頭上秀發高挽道髻,中插一支翠玉道簪,身穿乳黃道袍,外罩粉紅短袖對襟長夾衫,一柄玉拂塵,斜倚肩前,一雙俏眼,望著銀龍,眨都不眨。


    銀龍看了馬上妙齡道姑的一雙媚眼,心中枰然一動,俊麵不覺飛紅,趕緊一收心神,急對麗君說:“姊姊,時間不早了,我們快走吧!”


    說罷,三人急步向烏驪、棗紅,和小白三馬走去。


    但,妙齡道姑,偏偏立在三馬之後,不動,也不走。


    銀龍二人,來至馬前,立有一絲淡淡雅香,由道姑身上飄來,不濃,不淡,似鬱,似甜。麗君第一個敏感,粉麵倏然驟變,輕哼一聲,鳳目立即瞪了道姑一眼。


    若蘭雖也看見,但並未細加注意,這時聽了君姊姊的怒哼,才發現馬上道姑,狐媚撩人,一直望著龍哥哥。


    銀龍不知怎的,愈向前走,愈覺心慌意亂,對馬上端坐的道姑,看也不敢多看一眼。


    麗君看了銀龍不安的神色,心起疑竇,異常不解。


    心地純真的若蘭,看了龍哥哥這種魂不守舍的神態,也不覺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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