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槍”饒世德依然焦急的說:


    “沒有用的呀!告訴你,剛才總武師和總教習,兩人同時向我提出警告說,這小子很可能故意藏拙,另有圖謀呀!”


    四位千金立即望著黑小子饒金寶,埋怨道:


    “你真笨哪!連底都沒有摸清楚,就把人帶進堡裏來了……”


    黑小子饒金寶卻委屈的說:


    “他說他什麽都不會,就是會浮水,所以身上既沒帶暗器,也沒帶兵器……”


    一提到沒有帶兵器,“魔娘子”麵色大變,幾乎是由椅子跳起來,脫口驚啊,恍然道:


    “不好!這小子可能真的有問題?難怪他見了我,依然神色自若,麵含微笑,毫無一絲懼意,還一口一個‘您老人家’,油嘴滑舌的專討我的歡喜,如果他小子沒有真本事硬底子,哪有如此鎮定工夫?哪敢一個人進入威鎮北六省的‘傲世堡’……”


    “金槍”饒世德早已急的額角上滲出了汗水!


    這時見“魔娘子”說個沒完,不由懊惱的說:


    “老婆子,不要光說話啦,趕快想個辦法呀……”


    身穿鵝黃羅衫的美麗少女,急聲道:


    “我趕去把他們叫迴來……”


    “已經來不及了,隻怕已上了‘九宮樓’了!”


    說罷轉首,望著身穿淺紫羅衫的最小女兒,急聲道:“金梅,快到樓上拿我的寶劍來……”


    身穿淺紫羅衫的饒金梅,應了一聲,拎起裙角奔向了錦屏後。


    “你趕快要總武師馬上派五十名連發弩弓手,埋伏在‘九宮樓’的四周,但記住,要隱蔽,那小子如果不逃走,任何人不準出手!”


    “金槍”饒世德連連頷首應好,慌慌張張的奔出了穿廳,直向院外奔去!


    “魔娘子”要等小女兒拿劍來,總覺得太慢了,因而焦急的來迴踱步,並懊惱的口中——有詞道:


    “大慈大悲,南海大士觀音菩薩,千萬不要過年了又出岔子,弟子行道江湖二三十年,的確殺了不少人,提起弟子的‘魔娘子’三個字,沒有不膽顫心驚的,唯有這小子,神色自若,油腔滑調,分明是有為而來的,千萬不要讓弟子‘八十老娘,倒繃孩兒’,臨到退休還栽在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夥子手裏……”


    身穿鵝黃羅衫的二女兒金花,首先不耐煩的說:


    “娘!您不要來迴的轉了嘛!轉得我頭都暈了……”


    身穿水紅羅衫的四女兒金蘭跟著說:


    “就是嘛!多少年來娘都是高高在上,頤指氣使,連爹都唯娘馬首是瞻,現在可好,一下子變得這麽沉不住氣,好像變了另外一個人似的……”


    “魔娘子”倏然刹住腳步,斥道:


    “你們懂什麽?這小子一定另有企圖……”


    身穿淡綠羅衫的三女兒不以為然寬慰道:


    “您放心啦娘,他不會偷咱們家的金銀珍寶的……”


    “魔娘子”立即生氣的說:


    “錢財如糞土,他一個人又能拿得了多少?娘的名譽呀!這要是出了事傳出去,我‘魔娘子’的這張臉……”


    三個女兒一聽,幾乎是同時哼聲道:


    “娘就隻會想到自己的麵子!把大姐塞給他,就沒想到他多委屈……”


    “魔娘子”正在氣頭上,不由怒斥道:


    “不把他塞給你大姐,把他塞給你們?萬一你大姐大了肚子,總得有個替死鬼給她撐麵子吧?……”


    恰在這時,錦屏處人影一閃,已換了一身淡紫絲絨勁衣,背係寶劍的五小姐金瓶,已提著一柄綠鞘劍奔了進來。


    “魔娘子”一見,立即斥罵道:


    “你這死丫頭拿把劍去這麽久?”


    五小姐金梅一麵將劍送上一麵道:


    “女兒也去換了件衣服帶了把劍,也好陪您一塊兒去呀!”


    “魔娘子”伸手接劍,恍然想起,立即望著金花三人,斥聲道:


    “你們三個還不趕快換衣服?……”


    服字方自出口,院門迎壁處突然傳來了“金槍”饒世德的緊張惶急聲音道:


    “老婆子,大事不好了,真的要出禍事了……”


    “魔娘子”一看丈夫的慌張相,心裏也緊張起來。


    急步迎出廳外,急聲問:


    “怎麽迴事?別緊張……”


    “金槍”饒世德一麵奔上廳階一麵焦急的說:


    “派去密雲縣城辦事的馬德標,因途正巧碰上‘飛龍寺’的和尚和‘慈航庵’的尼姑設擂比武,其中有個銀緞勁衣小夥子,僅僅出劍一招,就把西域天山派的大劍客“美蘭英都”逼下台去……”


    “魔娘子”這時正心急趕去“九宮樓”,哪裏有心情聽這些立即不耐煩說:


    “你對我說這些幹什麽?……”


    “金槍”饒世德急的一跺腳,懊惱的說:


    “根據馬德標說的年齡衣著和麵容,總武師和總教習兩人都一致認為就是剛才那小子……”


    “魔娘子”依然不高興的問:


    “他不是在‘飛龍寺’打擂嗎?……”


    “金槍”饒世德懊惱的“哎呀”一聲道:


    “你還沒有聽清楚就打岔,告訴你,當場就有三個美麗小姐找他小子算帳,嚇得丟下寶劍就往咱們這個方向跑來啦……”


    話未說完,“魔娘子”的目光倏然一亮?脫口興奮的問:


    “你說的這話都是真的?”


    “金槍”饒世德被問得一愣,問:


    “嗨?你是怎麽迴事?……”


    “魔娘子”不答反則急聲問:


    “我問你,當場有三個小妞兒找他算帳可是真的?”


    “金槍”饒世德迷惑的頷首道:


    “是呀!馬德標他敢撒謊嗎?”


    “魔娘子”用力的一點頭,讚聲道:


    “好!你現在再去通知他們,五十名弓箭手不用派了,就我一個人就成了……”


    “金槍”饒世德再度一愣問:


    “為什麽又不派了?”


    “魔娘子”立即道:


    “這你不用問,迴頭我再跟你說。”


    說此一頓,特地又一整臉色,繼續道:


    “還有,傳話下去,有關這小子前來咱們‘傲世堡’的事,任何人不準對外說出一個字去,誰說了誰當心我縫住他的嘴!”


    說罷轉身,逕向東廂迴廊走去。


    “金槍”饒世德弄得滿頭霧水,不由生氣的問: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嘛?”


    “魔娘子”有些得意的迴頭道:


    “怎麽迴事,老天爺給你送了個乘龍快婿來,知道了吧?……”


    四位千金一聽“乘龍快婿”,目光一亮,同時歡聲道:


    “娘等一等!女兒也去!”


    “魔娘子”頭也沒迴,沉聲道:


    “你們都迴樓上睡覺去!”


    所謂“兒大不由娘,女大不中留”,四個天仙般的女兒,依然喜攸攸的快步跟在她身後。


    白玉侖跟著“玉麵狐”向前走,不時抬頭看一眼夜空星辰,發現已經三更天了,心中更加焦急,根本無心注意華麗的迴廊,以及那些崇樓高閣和淩空建造的騎樓天橋。


    他恨不得一步就走到那位大小姐的地方,而麵前的上官鳳偏偏有意磨蹭,故意慢吞吞的前進。


    經迴廊,出側門,又穿過一座一座的精舍獨院,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處小巧花園,而“玉麵狐”卻繼續向遠處的一道高牆圓門處走去。


    白玉侖一看,業已出了內宅,不但燈光已無,而且四下無人,再遠處已是高大堡牆和聳入夜空的碉樓了,他根本不相信“傲世堡”的大小姐會住在如此僻靜的地方?


    他實在忍無可忍,隻是勉強和聲問:


    “請問咱們去哪裏?”


    如此一問,“玉麵狐”索性扭身來不走了,反而問:


    “你說咱們去哪裏?”


    白玉侖聽得一愣,立時升起一股怒火!但麵對著這麽身材健美狐媚豔麗,充滿了對男性吸引魅力的女人,實在不忍發脾氣。


    忍了忍,隻得道:


    “咱們不是去見你們大小姐嗎?”


    “玉麵狐”沉聲問:


    “那你認為我帶你去哪裏?”


    白玉侖故作輕鬆的說:


    “我以為你帶我去地牢呢!”


    “玉麵狐”哂然冷笑哼聲道:


    “傲世堡隻有天牢,沒有地牢!”


    說罷轉身,依然向遠處那道高牆下的大塌門前走去。


    白玉侖無奈,隻得舉步跟進,並要求道:


    “能不能請你走快一點兒?”


    “玉麵狐”突然迴頭沉聲道:


    “你想早一點兒死是不是?好!那我就走快一點兒!”


    說罷大步前進,果然加快了步子!


    白玉侖一麵急步跟進一麵沉聲道:


    “我既不傷天,又不害理,既沒有殺人,也沒放火,為什麽要我死?”


    “玉麵狐”倏然止步迴身,壓低聲音怒聲道:


    “既然你沒做傷天害理的事,那你前來幹什麽?”


    白玉侖佯裝一愣,道:


    “寶老弟要我前來教他水功呀!”


    “玉麵狐”冷冷一笑道:


    “你最好在我麵前說實話,我可不是老夫人,三句奉承話一聽,立時忘了東南西北!”


    白玉侖隻得迷惑的問:


    “你叫我說什麽實話?”


    “玉麵狐”剔眉低叱道:


    “你是受了誰的指使,究竟知道多少潭底的秘密……”


    白玉侖聽得心中一動,恍然似有所悟,“小柱子”說她水功好,經常潛到潭底去捉魚,莫非潭底還有什麽蹊蹺秘密不成?


    由於思考事情,“玉麵狐”下麵的話因而也沒有聽。


    但是,“玉麵狐”卻突然恨聲低叱道:


    “現在你還有什麽話說?”


    低叱聲中,玉掌翻飛,一拍白玉侖的“璿璣”,一扇白玉侖的麵門。


    白玉侖心中一驚,急定心神,疾出雙掌格封。


    也就在他出掌格封的同時,“玉麵狐”的雙掌已連換三招,又分攻他雙耳、鳩尾、小腹,俱是他身上致命的部位。


    白玉侖先分神,後失機,因而直到第五招的一記“摘星手”,才將“玉麵狐”的右腕拿住。


    由於“玉麵狐”的右掌沒有再攻擊,也沒有起腿,白玉侖因而也沒有加勁力,隻是將她的玉腕握住而已。


    “玉麵狐”的雙頰一紅,更增添了幾分嫵媚!


    但她卻緊繃著粉麵輕哼冷笑道:


    “你不是隻會浮水什麽都不會嗎?哼,這話隻有鬼相信,所以我一定要出手試試你,坦白對你說,在‘傲世堡’裏,還沒有哪一個能在第五招上扣住我的脈門,也包括老夫人在內!”


    內字出口,憤然將她的玉手掙迴,大步向前走去。


    白玉侖哂然微笑,暗自搖頭,心想,你趁我分神偷襲,已經占了四招的便宜。


    心念間,大步跟進,發現前麵的大圓門,髹漆的烏黑發亮,上麵布滿了錨釘,看來十分堅固沉重。


    他微蹙劍眉,暗自研判,認為那位大小姐果真住在這座大圓門內,那也是佛堂靜室,或是犯了堡規禁閉思過的地方!


    心念暗已走到了大圓門下。


    豈知,“玉麵狐”竟迴身冷冷的說:


    “把頭轉過去!”


    白玉侖聽得一愣,鬧不清她要做什麽?”


    “玉麵狐”卻冷笑哼聲道:


    “你放心,我不會下手殺你的,不過如果在我認為不該碰見的地方碰上了,哼,我也不會客氣!”


    說到最後,神色深沉,竟然有些咬牙切齒!”


    白玉侖哂然微笑道:


    “不過,我知道那個不該碰見的地方……”


    “玉麵狐”神色一驚,問:


    “什麽地方?”


    白玉侖有些得意的說:


    “龍潭!”


    “玉麵狐”聽得嬌軀一顫,花容大變,脫口低喝了聲“你?!”不自覺的將玉掌舉起來。


    白玉侖卻指著“玉麵狐”春蔥般的玉手,含笑道:


    “再出手已經沒有機會了!”


    “玉麵狐”恨得牙癢癢的說:


    “我真後悔方才沒有一指點在你的“璿璣穴”上!”


    白玉侖似乎已看透了“玉麵狐”的心思,因而道:


    “方才舍不得,是不是?”


    “玉麵狐”嬌靨通紅,頓時大怒,剛剛放下的玉手,唿的一聲扇向白玉侖的麵門,同時低斥道:


    “不要臉……”


    臉色方自出口,玉腕已被白玉侖拿住。


    “玉麵狐”想也沒想,左掌閃電般切向白玉侖的小腹。


    白玉侖右腕一繞,又把“玉麵狐”的左腕扣住。


    “玉麵狐”神色一驚,正待起腿嬌叱,發現她的櫻口距離白玉侖的朱唇已經近在咫尺!


    她這一驚非同小可,嚇得不但忘了起腿,而且趕緊扭頭仰身,盡量把蜜桃般的香腮離開白玉侖的嘴遠一些。


    因為,白玉侖稍微向前呶一呶嘴,就可吻在她的香腮上,怎不嚇得她膽顫心驚,嬌靨通紅!


    白玉侖卻看得淡然冷哼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的確是個頗令我心動的女人,但我卻不願在這等情形下親吻你!”


    你字出口,兩手向外輕輕一抖,“玉麵狐”上官鳳一聲“嚶嚀”,連退兩步,肩背已碰到了大鐵門上。


    “玉麵狐”的氣焰當然消減了不少,但仍恨聲低斥道:


    “聽你說的話,看你的做的事,以及你現在的身手,你就是欺負大小姐的那個歹徒……”


    白玉侖劍眉一剔,低叱道:


    “我再向你說一次,不是我!”


    “玉麵狐”立即憤聲道:


    “既然不是你,為什麽不馬上離去,為什麽還要去見饒金枝?你分明另有企圖……”


    白玉侖隻得解釋道:


    “告訴你,我要親口問清楚,她為什麽把那個歹徒的衣著,容貌和年紀,說得和我一模一樣……”


    “玉麵狐”立即沉聲道:


    “當然有這麽一個歹徒她才這麽說!”


    白玉侖斷然道:


    “所以我一定要去問清楚,快開門!”


    豈知,“玉麵狐”竟倔強的憤聲道:


    “不!不給你開……”


    白玉侖正色威脅道:


    “你不開我自己縱過去!”


    “玉麵狐”冷哼一聲,有恃無恐的說:


    “有本事你就縱過去,反正全堡的人都知道你是用籮筐吊上來的!”


    白玉侖還不知道“金槍”饒世德和“魔娘子”已經知道他是個劍術不俗身懷絕學的年輕人,隻得妥協道:


    “好好,我現在扭過臉去!”


    豈知,“玉麵狐”依然冷哼道:


    “轉過臉去也沒用,你必須向天發誓,永遠不對任何人談及我的機密……”


    白玉侖立即無可奈何的說:


    “難怪他們給你取個雅號叫‘玉麵狐’,你遇事太多心太多疑了嘛!……”


    “玉麵狐”也哼聲道:


    “根本摸不著邊的鬼事硬要攬在自己身上,還以教導水功為理由混進堡裏來,這不能不令我懷疑!”


    白玉侖當然知道,如果“玉麵狐”上官鳳是為了潭底的秘密而委屈在人下當官家,對他白玉侖的前來當然會懷疑。


    但是,他不能,也沒有必要告訴她,正巧為了逃避“一朵紅’,等人的追趕糾纏,而他早已有意進入“傲世堡”看一看的原因。


    是以,隻是無可奈何的妥協道:


    “這樣好了!我見過你們大小姐馬上就走,難道你願意一個衣著容貌和我一樣的歹徒,到處采花作案,為非作歹,而又逍遙法外?”


    “玉麵狐”一聽,隻得頷首讚聲道:


    “好!咱們一言為定,你看過了大小姐就得走!”


    白玉侖也頷首讚好道:


    “咱們一言為定!”


    “玉麵狐”上官鳳這才明媚一笑,輕睇一眼白玉侖,她身後的大鐵門,也在一陣艱澀的“軋軋”聲中,緩緩的向兩邊分開。


    由於“玉麵狐”上官鳳的明媚一笑,剛才繃緊的空氣立時活絡了不少。


    白玉侖這時自然知道了“玉麵狐”要他轉過臉去的原因,原來大鐵門是道機關門,她不願意讓他知道,大鐵門上的那一個錨釘是開門按鈕。


    如今,未見“玉麵狐”迴身,機關已經發動,顯然按鈕就在她的身後,或者就是她兩手附近的一個錨釘。


    大鐵門剛剛分開了一尺多的寬縫,“玉麵狐”已愉快的向著他微一躬身,舉手說了聲請!


    白玉侖當然也希望一切都能順利完成,直到他飛身縱出堡牆而不發生任何事情。


    他綻唇一笑,正待風趣的說兩句俏皮話,驀然發現數十丈外的高大堡牆上,逕由聳入夜空的碉樓門內,奔出來十多個持槍堡丁。


    那些堡丁雖不十分緊張,卻對“軋軋”分開的大鐵門十分注意,顯然要看看開門的是誰?


    白玉侖一看有人注意,立即把要出口的話咽了迴去,微一頷首,大步走進了大鐵門內。


    一進大鐵門,目光倏的一亮,對裏麵這麽廣大一座花園雖然還是第一次看見,但左邊數十丈外聳立夜空的一座八角九層高樓,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因為,下麵八層俱都一片漆黑,唯獨第九層上燈光明亮,尤其,懸在外麵飛簷翅角的那些看來如香瓜般大小的泛黃紗燈,正隨著夜風晃動。


    這座九層高樓,外觀髹漆的華麗堂皇,飛簷壘椽,畫棟雕梁,八扇朱漆紅門外,都圍有精雕的朱漆欄幹。


    白玉侖行道江湖一年多,進出過無數座藏寶樓和聚寶閣,像這等雄偉壯麗的機關樓,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由於內心的驚異和意外,不自覺的脫口道:


    “九宮樓?!”


    跟在他身側的“玉麵狐”聽得神色一驚,問:


    “你知道它是座‘九宮樓’?”


    白玉侖早在話一出口時已經警覺到說錯話了,這時見問,隻向舉手一指矗立夜空的第九層樓上,解釋道:


    “那上麵的橫匾上寫著‘九宮樓’嘛!”


    他雖然如此說,但“玉麵狐”卻不相信!


    因為,第九層上雖然燈光明亮,但以她的功力,也隻能看到飛簷下的那塊藍匾上有三個發亮的小金字,根本看不出“九宮樓”的字樣。


    她這時已經意識到,她和“魔娘子”,以及饒金枝三人的“困人”計劃,恐怕要注定失敗了!


    她雖然已警覺到白玉侖可能是個身懷絕學的少俠高手,但她卻不願再示弱,因而也望著九層高樓,頷首道:


    “不錯,簷下是有一塊匾,你不說我倒忘了!”


    白玉侖不想再提“九宮樓”的事,因為那是藏寶重地,對它注意就已犯了江湖禁忌。


    但是,整座廣大花園內,除了假山亭台,連座觀花廳都沒有,他不得不關切的問:


    “請問你們大小姐住在什麽地方?”


    “玉麵狐”上官鳳,不答反問道:


    “你說呢?”


    說著,眼角本能的瞟了一眼第九樓。


    白玉侖看得十分迷惑,不由驚異的問:


    “你們大小姐該不會住在‘九宮樓’上吧?”


    “玉麵狐”上官鳳,淡然一笑道:


    “你很聰明!”


    白玉侖卻失聲一笑,道:


    “難怪你說‘傲世堡’隻有天牢,沒有地牢……”


    話未說完,夜空中突然傳來兩聲激流漩渦形成的“啾啾”水嗚聲!


    白玉侖一聽,不自覺的轉首去看走在身邊的“玉麵狐”上官鳳。


    轉首一看,發現“玉麵狐”也正神情凝重,緊鎖著眉頭望著他,一雙明亮眸子中,透出了她既懊惱又焦急的心情,顯然是因為他白玉侖聽到了“龍潭”的水嗚!


    為了讓“玉麵狐”安心,隻得寬慰說:


    “你放心,我問過了你們大小姐,馬上走!”


    “玉麵狐”上官鳳焦急的問:


    “你知道這是什麽聲音?”


    白玉侖為了言行符合,不由失聲一笑道:


    “身為水功師父,怎不知道這是潭水激鳴?”


    如此一說,“玉麵狐”立時憂急的低下了頭,她一麵踏著腳下的卵彩石前進,一麵想著心事!


    她這時隻覺得心緒紛繞,矛盾懊惱,亂得已無法理出個頭緒來,當然更難決定取舍。


    她在陪著大小姐饒金枝跑到前廳去偷看他時,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英挺俊美的大男孩子,所以才向“魔娘子”獻計要將他困住。


    她知道,饒金枝已被人糟踏了,他不可能再娶饒金枝為妻,而她上官鳳卻仍是個冰清玉潔的女兒身!


    雖然“小柱子”多嘴說她又生過孩子又是個寡婦,但她有“守宮砂”可證明她仍是個處子,他一定會相信。


    唯一令她擔心的是,她因眼高於頂,蹉跎了青春,今後已二十六七,為了怕“傲世堡”的人糾纏她,她又謊稱她是個寡婦,因而擔心他先入為主。


    但是,她自己有信心,隻要稍微給她一些時間,以她的青春豔美,她有把握將他拴住,這也可由他方才說的話……你的確是個令我看了心動的女人而證實!


    可是,聽了他要當傻小子饒金寶的水功師父時,一下子又把他的遠景美夢打翻了!


    剛才他已經向他保證,問過饒金枝後馬上走,如今又溫言寬慰要她安心,表示他絕不會留下來!但她卻覺得,既然無意潭底的珍寶秘笈,那他留下來又有什麽關係?


    如果他走了,美夢成空,也許這一輩子再也找不到他了,就算擁有大批珍寶,武功天下第一,那又有什麽意思呢?


    再說,她這些年來,經常下潭尋找,每一次都失望上來,就算他有意前來尋寶,如果兩人能成為夫妻,那還分什麽彼此?


    就在她心念及此時,身邊的白玉侖突然驚異的說:


    “這等重要禁地,安全門大開,而且隻派了兩名女警衛,你們也太大膽天意了吧?”


    “玉麵狐”抬頭一看,發現已到了“九宮樓”的門階前不遠。


    不錯,一切按照既定的計劃,安全門大開,隻派兩個持槍女警衛,門內僅梯口上有兩盞精致宮燈。


    是以,故意坦然道:


    “有我們大小姐坐鎮在樓上,怕什麽?”


    白玉侖隻是上去看一眼大小姐的唇角上有沒有一顆小小的美人痣,也許問一下她被襲的經過,至於他們派多少人守聚寶樓,與他毫無關係。


    是以,哂笑“唔!”了一聲,登階逕向樓門前走去。


    樓門兩邊的女警衛早已得到了指示,何況還有女管家陪著,一見白玉侖到達門下,立即躬身行禮。


    “玉麵狐”一看白玉侖就要進門登樓了,心坎裏突然升起一股依戀情意,不自覺的“喂?”了一聲!


    白玉侖恨不得一步登到九樓上,聞聲止步,迴頭問:


    “什麽事?鳳姑娘?”


    “玉麵狐”一聽那聲“鳳姑娘”,心頭一陣小鹿亂撞,嬌靨頓時羞得通紅,她不知道白玉侖是否已看出來,她仍是一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想是過份的羞急,意以有些顫抖的聲音,歉聲問:


    “非常抱歉,直到現在還沒有請教你的尊姓大名?”


    白玉侖拖到現在都沒說,當然不會再說了,立即含笑道:


    “片刻之後就分手了,沒有必要了!”


    說罷轉身,快步走進了樓門內。


    “玉麵狐”上官鳳的心窩上,好像突然被紮了一刀,立時有一種要失去白玉侖的不祥感覺!


    是以,急步追至門下,惶急顫聲道:


    “快過年了,你就留下來吧!沒有人會趕你走!”


    急步登樓的白玉侖,聽出“玉麵狐”的話聲仍在樓門口,不由驚異的止步迴頭問:


    “你不上去?”


    “玉麵狐”神情淒然,明目中已有了淚光,淒聲道:


    “我等……你……”


    白玉侖心中一驚,神情一呆,再刻意的看了“玉麵狐”一眼,倏然轉身,快步向樓上奔去。


    他本來要說:謝謝你的引導,我走時不再向你辭行了!


    但是,看了“玉麵狐”上官鳳的黯然神傷,淚眼汪汪,他實在不忍出口。


    “玉麵狐”癡癡的望著白玉侖沿梯而上,直到他的背影在上麵的燈光中消失,她才絕望的幾乎要哭一場!


    也就在這時,驀聞門外的兩個女警衛,低聲道:


    “小麗,你看那不是老夫人她們?”


    “玉麵狐”聽得心中一驚,趕緊鎮定一下心神。


    接著是叫“小麗”的女警衛,肯定的低聲道:


    “不錯,是老夫人,還有四位小姐!”


    “玉麵狐”已紊亂淒然的情緒穩定下來,拭幹了淚水,鄶了口氣,轉身向門外走去。


    兩個女警衛一見,同時恭聲道:


    “啟稟總管,老夫人和四位小姐來了!”


    “玉麵狐”佯裝一驚,立即愉快的說:


    “真的?……”


    話剛出口,發現神情愉快的“老夫人”和四位千金已到了七八丈外,趕緊向階上迎去。


    她根據“老夫人”的神情當然放心不少,但看到她們手中拿著劍,又有些不解。


    她下階剛迎數步,快步走來的“老夫人”已關切的問:


    “他人呢?”


    “玉麵狐”急忙向上一指道:


    “他已經上去了!”。


    “老夫人”和四位千金立即仰首向九層樓上望去。


    由於九樓太高,那些泛黃紗燈正隨著夜風搖晃,看來樓頂似乎也在搖晃著。


    “玉麵狐”見“老夫人”神情愉快,四位千金小姐也個個麵有喜色,不得不憂慮的說:


    “老夫人,‘九宮樓’隻怕困不住他……”


    “老夫人”毫不遲疑的正色道:


    “當然困不住他!”


    “玉麵狐”聽得一愣,不由驚異的問:


    “老夫人知道?……”


    背係寶劍,身穿淺紫勁衣的金梅?搶先得意的說:


    “告訴你,他是一位輕功精湛。身懷絕學,劍術玄奇的大劍客耶……”


    “玉麵狐”神色一驚,不由“噢!”了一聲?


    “老夫人”卻有些憂慮的自語道:


    “不曉得金枝這丫頭有沒有這個命,能不能將這小子留住……”


    一說到“這小子”,恍然想起,望著上官鳳,急聲問:


    “鳳丫頭,你問他姓名籍貫了沒有?”


    “玉麵狐”黯然搖頭道:


    “他不說,他說問過了大小姐被辱的經過他就走,他認為已沒有必要了!”


    “老夫人”一聽,頓時大怒,不由怒聲道:


    “他小於想走?哼!門兒都沒有!”


    說罷轉首,發現附近就有石桌和石凳,一麵走過去坐下,一麵憤然恨聲道:


    “除非殺了我,別想離開‘九宮樓’一步!”


    “玉麵狐”一看,又開始為白玉侖的安危擔心起來。


    因為白玉侖已向她保證過,看過大小姐後他就走!


    四位千金小姐更是愁眉不展,俱都仰麵望著半空中的第九層,不知上麵怎樣了?


    她們哪裏知道,白玉侖登樓雖然快,依然按著八卦九宮的生克製化之理向上走,是以,他這才剛剛踏上燈光明亮的九樓梯口。


    白玉侖一路沿梯口走上來,各樓除了梯口有兩盞宮燈照明外,沒有碰見任何人。


    一登上九樓梯口,白玉侖的目光一亮,也同時一呆!


    因為,每一層樓上的中心大門都關著,唯獨這一層的中心大門敞開著,而且裏麵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音,似乎不像有人。


    由於站在樓梯口還看不到門內的情形,他隻得牽步向門前走去。


    樓板上鋪著厚厚的鮮紅毛氈,走在上麵軟綿綿的沒有一絲聲音!


    說也奇怪,白玉侖的心沒來由的“篷蓬”跳得厲害!


    也許他希望殷切,希望“傲世堡”的這位大小姐,就是他失蹤多年的小師妹。


    由於中央大門位在梯口前的左側邊,他首先看到燈光明亮的大門內,右邊的兩道懸著紅緞門簾的室門,而牆是金漆落地花窗。


    室門簾上繡著牡丹花,還有一隻大風凰,兩幅門簾的圖案一樣,裏麵想必是臥房。


    走至大門正中間內一看,白玉侖驟吃一驚,脫口輕啊,立時愣在了門口下。


    因為,陳設得金碧輝煌的大門內,顯然是一間廳房。


    正中對麵的雕玉貼翠錦屏前,是張描金朱漆方桌,上麵赫然點了一對金台鮮紅蠟燭!


    而真正令白玉侖大吃一驚的,還是下首錦帔大椅上,坐著一個身穿紅緞羅衫,下著紅綾裙,頭上又覆著一方大紅綢巾的女子。


    這種布置,雖然不太像新婚洞房,但已充滿了喜氣,簡陋些,也可說的過去。


    想是白玉侖的那聲輕嘛驚動了大椅上的紅巾覆頭女子,隻見她緩緩起身,以哀怨低泣的聲音,萬福道:


    “賤妾饒金枝,叩迎恩人光臨!”


    說著,竟屈膝跪在了紅毛毯上。


    白玉侖顯然大感意外,但也升起了一股怒火!


    這時聽了饒金枝的淒怨聲音,想到她的不幸遭遇,再看了她屈膝跪在了地上,不由慌的舉手道:“饒小姐快請起來……”


    頭覆紅巾,身穿紅衣的饒金枝竟叩首淒聲道:


    “恩人能登樓上來,濺妾理當叩謝……”


    白玉侖立即急聲道:


    “快請不要這麽說,在下怎麽會是你的恩人……”


    頭覆紅巾的饒金枝,垂首淒聲道:


    “少俠肯登樓探看賤妾,就是賤妾的大恩人!”


    白玉侖見饒金枝仍跪著說話,隻得道:


    “大恩人也好,小恩人也好,請你先起來可好?”


    豈知,饒金枝竟搖頭淒聲道:


    “恩人如不先答應賤妾的請求,賤妾跪死也不起來!”


    白玉侖剛剛消下去的怒火再度升起來,因而沉聲道:


    “非常抱歉,我什麽也不能答應你,因為我已答應了別人,看過你後我馬上就走……”


    跪在地上的饒金枝,立即問:


    “為什麽要上來看賤妾?”


    白玉侖想到饒金枝有此一問,急忙改口道:


    “所謂的看你,就是向你詢問一下你的遭遇經過!”


    饒金枝不由抽泣了兩下道:


    “恩人是要賤妾跪著向您稟告……”


    白玉侖立即正色道:


    “你當然可以起來述說。”


    饒金枝一聽,頭垂得更低了,並哀怨的說:


    “賤妾已經發過誓言,恩人不答應賤妾的請求,賤妾跪死也不起來!”


    說罷,竟啜泣起來。


    白玉侖本來要怒聲說“你愛說就說”,但看了饒金枝的哀痛樣子,隻得捺著怒火,道:


    “你不說,我也隻好下樓了……”


    話剛開口,饒金枝已哭聲道:


    “你一轉身賤妾就馬上死給你看,當你走到下麵樓門口的時候,賤妾的屍體已經橫在台階上……”


    話未說完,已痛心的哭出聲來。


    白玉侖一聽饒金枝要跳樓,哪裏還敢動?


    但他為了預防饒金枝強迫他同她結婚,隻得沉聲道:


    “你向我提出什麽要求我不去管它,但我要把話說在前頭,我今年的白虎星照命,如果談婚姻就會克死父母!”


    饒金枝當然不知白玉侖是個孤兒,父親早在他繈褓中時就已雙雙亡故,而被世外異人“鬼靈子”救走。


    這時見白玉侖說會克死父母,嬌軀一顫,隻得道:


    “賤妾已是殘花敗柳,怎敢再奢望服侍恩人!”


    白玉侖立即看一眼桌上的紅燭,道:


    “這是怎麽迴事!”


    饒金枝急忙解釋道:


    “賤妾身穿紅衣,旨在去除黴氣,並非吉服……”


    白玉侖為了要盡快看到饒金枝的容貌,因而道:


    “既然紅衣可以去除黴氣,何必再以紅巾覆頭?”


    饒金枝依然鎮定解釋道:


    “一是為求鴻運當頭,一是賤妾已被歹徒摧殘糟踏,不願以羞慚麵目服侍恩人……”


    白玉侖聽得大吃一驚,不由失聲道:


    “什麽?你還是要服侍我?”


    饒金枝立即解釋道;


    “請恩人不要驚慌!賤妾向您請求的,也就是要您暫時留在樓上,最多二三十天,一過新年,恩人就可隨時離雲,賤妾絕不再為難您,在這二三十天內,當然一切由賤妾服侍您……”


    白玉侖正色反對道:


    “那怎麽可以,你我孤男寡女……”


    饒金枝立即以鏗然有力的聲音,鄭重的說:


    “賤妾相信恩人是位君子,絕不欺暗室,何況我們各人有各人的臥室,二三十天的日子,如白駒過隙,很快的就可過去……”


    白玉侖在她說話間,發現左邊同樣的有兩間室門。


    繼而想到“玉麵狐”在樓門口說的話,以及“一朵紅”、袁玉瓊、杜天嬋等人的糾纏,隻得無可奈何的說:


    “好吧!我答應你,過了上元燈節我再走!”


    饒金枝一聽,立即興奮的叩頭下去,並感激的說:


    “多謝恩人的大德,饒金枝沒齒難忘!”


    說罷起身,舉手一指上首錦大椅,謙聲道:


    “恩人請上坐!”


    白玉侖頷首“唔!”了一聲,逕向上首大椅前走去。


    但他心裏卻想著,如何才能讓饒金枝把頭上的大紅巾取下來,看看她的麵目。


    是以,坐在椅上後,尚未開口,也跟著坐下的饒金枝,已欠身恭聲問:


    “請問恩人尊姓大名,仙鄉何處?”


    白玉侖立即蹙眉道;


    “元宵節一過我就走了,何必再留下姓名?”


    饒金枝卻鄭重的說:


    “恩人大德,至死不忘,甚至要立位供奉……”


    白玉侖立即不耐煩的說:


    “好了,那樣會折損我的陽壽,我更不敢告訴你了!”


    饒金枝黯然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的說:


    “恩人既然不肯見告,賤妾也不敢強求,但賤妾供立牌位時,仍要寫上‘恩人之神位’,每天早晚燒香時,心裏一定想著您說話的聲音……”


    白玉侖哪有心情聽這些,立即不耐煩的說:


    “隨你怎樣做!”


    說此一頓,又正色關切的問:


    “可否將你遇到歹徒的遭遇經過說一說!”


    饒金枝恭謹的欠身應了聲是,道:


    “午後傳來西半山‘飛龍寺’和‘慈航庵’設擂比武的消息,娘命賤妾去觀察一下實情……”


    白玉侖心中雖然不耐,但仍舉手一指,謙聲道:


    “你那樣說話方便嗎?為什麽不把紅巾摘下來?……”


    豈知,饒金枝竟斷然歉聲道:


    “請恩人寬恕賤妾有不得已的苦衷,除非那人立誓不卑視我的不幸失身,並願做賤妾的夫君,賤妾才讓他親手揭下我頭上的紅巾……”


    白玉侖聽的暗自吃一驚,自然暫時打消了要饒金枝摘下紅巾的念頭。


    但他心裏卻在想:二十多天的朝夕相處,不怕沒有看見她容貌的機會!


    是以,再度舉手,謙聲道:


    “請繼續講下去!”


    饒金枝謙聲應了聲是,繼續道:


    “距我們這兒八九裏地的地方有座大部份坍塌的山神廟,當賤妾經過時,那兒已先站著一個年約二十二三歲的銀緞勁衣青年……”


    白玉侖不由“噢?”了一聲問:


    “有沒有和他搭話?”


    饒金枝微一頷首道:


    “有!不然怎知他是北方人?”


    白玉侖蹙眉關切的問:


    “你們都議論了些什麽?”


    饒金枝略微遲疑才迴答道:


    “我們互通姓名後,決定一起去西半山看打擂……”


    白玉侖一聽“互通姓名”,立即問:


    “那歹徒說他姓什麽?……”


    豈知,饒金枝竟搖頭道:


    “賤妾不認為他是歹徒,隻是他不該先用迷香迷暈了我……”


    白玉侖倏然升起一股怒火,道:


    “用下五門的迷香迷倒了你而對你施暴,這還不算歹徒算什麽?英雄?情聖?……。”


    饒金枝黯然道:


    “當然都不是,不過,發生了這種不幸的事情,賤妾自己也要負一部分責任……”


    白玉侖聽得一愣,不由“噢?”了一聲!


    饒金枝繼續黯然道:


    “首先,我不該和他搭話,其次是我不該答應和他一起去看打擂……”


    白玉侖緊蹙著眉頭望著饒金枝,心裏十分不高興!


    因為他在饒金枝的話意裏聽出來,她似乎並不太憎恨那個強暴她的歹徒,因而淡然問:


    “他可是身材健美,武功高強,而又相貌英俊……?”


    話未說完,饒金枝已微頷螓首道:


    “他身材不算健美,容貌也說的過去,但我知道,他的武功很高深,而且為人精明……”


    白玉侖哂然微笑,同時淡然道:


    “既然武功這麽高,必然是武林後起新秀,說說看,我也許認識他!”


    饒金枝多少有些得意的說:


    “不錯,他的確是位武林新秀,在江湖上、武林中,也已有了名氣……”


    如此一說,白玉侖更加注意,不禁催促道:


    “果真已有名氣,那我一定認識!”


    饒金枝立即鄭重的說:


    “他叫白玉侖……”


    “白玉侖”三字一出口,白玉侖的屁股就像被刀子猛的戳了一下般,“啊?”了一聲跳起來,不由怒喝道:


    “你說什麽?……”


    饒金枝被嚇得嬌軀一哆嗦,也急忙由椅上站起來,有些手足無措的惶聲道:


    “恩……恩人……”


    白玉侖一看饒金枝的惶急相,心念電轉,雖然不能馬上理出個頭緒來,但他敢斷言,有人開始向他報複了!


    為了掩飾自己的表態,隻得仍以憤怒的聲音,正色道:


    “不對呀?白玉侖我認識!他不會做這種事呀?……”


    饒金枝似乎有些大感意外,因而解釋道:


    “也許……也許他……他看了我的容貌……儀態……”


    白玉侖斷然憤聲道:


    “絕對不會,白玉侖乃異人高足,他的武功在青年新秀中,雖說不能高居第一,但對付大小姐你,尚不致用下五門的東西……”


    饒金枝竟有意辨護說:


    “他身上帶著那些東西,也許有其他用得著的地方……”


    白玉侖聽得心中一驚,覺得事情更複雜更嚴重了。


    他這時突然意識到,像這樣的事情,今後很可能會接二連三的不斷發生,隻得顧重的說:


    “還有一點你可能還不知道,你方才述說的那個歹徒的身材,容貌,都不像白玉侖……”


    饒金枝突然關切的問:


    “恩人和白玉侖是密友知交?”


    白玉侖當然不能說的太密切,隻得道:


    “雖然僅有數日相處,但對他的為人正直,熱心古道,絕對錯不了……”


    話未說完,饒金枝已微一躬身道:


    “恩人請安歇吧!天色已經不早了……”


    白玉侖聽得一愣,根據饒金枝的話意,似乎有些輕視他對白玉侖的底細,還不如她饒金枝知道的多!


    心念及此,更覺得事態嚴重,他必須先靜下心來整理一下一連串發生的前因後果。


    是以,未待饒金枝說完,已恍然道:


    “噢!那位女管家在樓下等我,我得去告訴她一下,我今夜不走了……”


    話未說完,饒金枝已驚異的道:


    “慢著!你說鳳姐姐還在樓下等你?”


    白玉侖一聽語氣不對,隻得改口道:


    “可是她沒有跟上來!”


    饒金枝也是冰雪聰明的少女,想到“玉麵狐”在前廳看到白玉侖時的表情眼神,以及堅持要將人困住的計劃,不由“噢?”了一聲道:


    “請讓我看看她還在不在樓下!”


    說罷轉身,逕向錦屏後走去。


    白玉侖自然也關心“玉麵狐”上官鳳,他總不能讓她在樓下等到天明。


    是以,也急忙由自己的這一邊走向錦屏後!


    錦屏後即是深約一丈的通道,通道的盡頭即是朱漆大門,由於沒上閂,顯然也是一道機關門。


    但白玉侖知道,朱漆大門就是九層樓下的大門和台階。


    隻見前麵的饒金枝,以細小的步子快步前進,走在厚厚的紅氈上,沒有任何聲音。


    由於饒金枝靠近左側牆邊走而不走正中,白玉侖斷定開門的樞紐一定在她前進的路線板上。


    果然,就在饒金枝將要走到大門的同時,一陣“軋軋”輕響,兩扇門已緩緩向著兩邊的牆內分開。


    隻見門外燈光昏黃,明暗搖晃,對麵內宅的連雲樓閣上,仍有不少落地花窗上亮著燈光。


    饒金枝一出大門,直奔欄杆前,立即低頭下看!


    白玉侖當然也不例外,探首一看,目光倏的一亮!


    他沒想到,不但“玉麵狐”仍在下麵,而石桌旁的石凳上還坐著“魔娘子”以及她的四個女兒!


    就在他驚異間,身邊的饒金枝已迷惑的問:


    “下麵好像不止鳳姐姐一個人,陪你來的還有誰?”


    說活之間,本能的轉首麵向著白玉侖。


    白玉侖看得心中一動,發現饒金枝的大紅綢巾隨著徐吹的夜風飄動,已能看見她的玉頸,隻要風再大一點兒,就可看到她的下顎和嘴唇!


    他知道這麽高的距離,饒高枝不可能看出來下麵的人是誰,因而道:


    “站在桌右邊的是那位女管家,其他五位是你娘和你的四個妹妹……”


    “真的?……”


    的字出口,倏然探首,大紅綢巾已跟著飄飛!


    白玉侖看得心念電動,雖然恩師臨終時曾經告誡,沒非生命攸關,絕不可施展絕學,以免招人嫉恨!


    但是,事態迫切,稍縱即逝。


    也就在他心念電動的同時,右掌已向著大紅巾虛空一引,大紅巾立時飛離了饒金枝的頭頂!


    饒金枝大吃一驚,脫口嬌唿,忘了自己是立身在半空的九樓欄杆邊上,伸手長身,逕抓向飄飛的大紅巾!


    白玉侖自然也大吃了驚,啊了一聲,探身舒臂,立即將饒金枝已大半飛出欄杆的嬌軀攬住!


    由於用力過猛,欄幹已有些搖晃,白玉侖疾墜身形,趁勢滾倒在欄台上,立時將饒金枝的嬌軀緊緊抱住。


    白玉侖雖然武功高絕,但也驚得心跳“蓬蓬”,兩腿發軟,額頭和手心間立時滲滿了冷汗!


    所幸他出手的快,但也多虧欄杆沒有斷,否則,他和饒金枝這時早已跌成了稀糊爛!


    也就在這時,下麵已傳上來“魔娘子”等人隱約可聞的緊張急唿詢問聲音道:


    “喂?上麵是怎麽迴事?”


    “金枝!你怎樣了?”


    “姐姐,你可要想開些呀!”


    白玉侖一聽“想開些”,心中一動,立即運功道:


    “老前輩,您們請迴吧!大小姐要跳樓自殺,現在晚輩已答應她不走了……”


    話未說完,下麵已傳來稍微清晰些的“魔娘子”聲音道:


    “你小子要給我負責呀!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呀?……”


    白玉侖隻得道:


    “前輩請放心,現在已經沒事了,您們請迴吧!”


    把話說完,下麵再沒有傳上來任何人的聲音。


    由於沒有聽到“魔娘子”等人要上來察看的話,白玉侖斷定“魔娘子”等人還以為饒金枝要跳樓,是以故意施展的“留人”手段呢?


    白玉侖側臥在欄台上,懷裏仍攬著饒金枝的溫軟嬌軀,低頭一看,饒金枝嬌靨蒼白,雙目緊閉,已失去紅潤血色的櫻唇微微張開著,業已沒有了唿吸!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沒想到饒金枝驚嚇過度,業已暈死了過去!


    白玉侖曾經被“丹鳳”俞嫻……“一朵紅”欺騙過一次,但這次他一看就知道饒金枝不會是偽裝的。


    由於欄台上風大,急忙起身,托抱著饒金枝奔進了大門內。


    經過通道,繞過錦屏,先奔向了左邊的室門。


    用肩肘撥開紅緞繡花門簾一看,裏麵竟是主架矮凳和一個朱紅大澡盆!


    白玉侖一看是沐浴的房間,迴身又向右邊的室門外奔去。


    一衝進右邊的室門簾,立時有一絲芝蘭香氣彌漫全室,門側一盞粉紅色落地紗燈仍亮著,裏麵的華麗陳設,一目了然。


    白玉侖隻本能的看到妝台玉桌。漆櫃亮櫥,又有琴又有畫,還有一張錦墩軟榻。


    他無心多看,托抱著饒金枝走向左繡帳分開的大牙床前。


    牙床上錦褥繡被,右端尚放著一對鴛鴦枕。


    白玉侖想也沒想,將饒金枝一放在床上,立即在懷裏取出了小玉瓶,順手倒出一粒恩師“鬼靈子”煉製的“萬應丹”,捏開饒金枝的櫻口放了進去。


    這一次和救“一朵紅”時不同,他不必再躲躲藏藏,是以,將玉瓶放進懷裏,立即坐在床側的小錦墩上,以自己的右手握住了饒金枝的左掌,掌心相對,一絲溫暖氣流,立時輸進了饒金枝的掌心內。


    轉瞬之間的工夫,饒金枝的麵龐已恢複了紅潤,而她的眼睛睫毛間,也湧出了一滴晶瑩淚珠。


    白玉侖知道饒金枝蘇醒了,但他並沒有馬上將緊握著饒金枝玉手右掌撤迴來!


    他這時才一麵徐徐收了功力,一麵仔細觀察饒金枝的麵容。


    當然,這一次他又失望了!


    因為,饒金枝鮮紅唇角上,也沒有他希望看到的那顆小小美人痣。


    他發現饒金枝也有二十四五了,她生了一副蛋形臉,柳葉眉、長睫、鳳目、白嫩的肌膚,不但有一隻挺直的鼻子,也有一張玲瓏的小嘴。


    他想起饒金枝剛才曾說過,那個歹徒可能因為看到她的容貌、儀態,才起了邪心,動了淫念。


    不錯,饒金枝的確是個令人著迷的麗人兒,加之行走過江湖,談法也自然落落大方,不拘俗節。


    隻是她絕沒想到,那個偽裝的歹徒,正在尋找這種機會。


    目前他還無法判斷那個歹徒,究竟是哪個雄豪惡霸派出來破壞他名譽的人,但是,他敢斷言,饒金枝絕不會知道,他就是真正被歹徒冒充的白玉侖!


    正在望著饒金枝的嬌靨想心事,饒金枝已淒聲低唿道:


    “恩人……你現在是我的真正恩人了……”


    白玉侖內心一陣慚愧,急忙道:


    “請你千萬不要這麽說……”


    話未說完,饒金枝已睜開了鳳目,滿眶的淚水立時像斷線的珍珠下來,並轉首望著白玉侖,淒聲道:


    “你雖然穿著和白玉侖一樣的衣服,也差不了兩歲年紀,但我知道,你不是白玉侖……”


    白玉侖見饒金枝一轉頭,秀發上的珠花立時搖搖欲墜,他一麵趁機鬆開握著饒金枝的玉手,一麵為她擺正珠花,並以有些埋怨的口吻不解的問:


    “既然你們知道我不是那個歹徒,為什麽還要把我困在樓上不放我走呢?”


    饒金枝尚未開口,嬌靨已經紅了,不由流淚淒聲道:


    “非常抱歉!因為娘怕我一個月後懷了孩子,對全堡的人實在無法,為了保全我的顏麵,隻好想出這個蠢辦法來……”


    白玉侖不由迷惑的問:


    “萬一你真的懷孕了呢?”


    饒金枝見問,又羞得將頭扭過去,淒聲道:


    “那隻好說孩子是你的……”


    白玉侖聽得大吃一驚,不由憤聲道:


    “那怎麽可以?”


    饒金枝突然轉迴頭來,也有些生氣的流淚憤聲道:


    “那有什麽不可以?反正你又沒說出你姓什麽,叫什麽,家住哪裏?難道你還管我們把孩子給他姓張姓李?”


    白玉侖見饒金枝生氣一轉頭,珠花立即滑落在枕頭上,隻得藉著撿起珠花來,起身離開了床前。


    他知道,饒金枝對他不肯說出姓名來非常不滿,但這時聽了她的述說經過,更不敢將姓名說出來了。


    就在他手拿著珠花懊惱的不知所雲之際,已經撐臂坐起來的饒金枝,一麵舉袖拭淚,一麵有些歉意的說:


    就把它放在妝台上吧!”


    白玉侖一聽,立即向妝台前走去。


    也就在他走向妝台前的同時,目光一亮,脫口驚啊,急步奔了過去,立即在珠寶首飾盒上,拿起一個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小巧玲瓏玉麒麟來!


    這正是他白玉侖取過髒官惡霸家的財物,唯恐連累好人而留下的標記,怎的在“傲世堡”的聚寶樓上,也有這麽一個小巧的玉麒麟?


    就在他驚啊一愣的同時,饒金枝已驚異的問:


    “怎麽迴事?”


    白玉侖立即將手中的小巧玉麒麟向著饒金枝,一晃問:


    “你的梳妝台上怎會有這個玉麒麟?”


    饒金枝既機敏又聰明,一看白玉侖的驚愕神情,立即問:


    “你認得那東西?”


    俗話說的好,“馬有亂蹄,人有疏神”的時候,白玉侖就是太感意外太大意了,因而脫口憤聲道:


    “我當然認得……這……這就是我朋友白玉侖行俠後留下的標記嘛!怎麽會在你這裏?”


    他雖然警覺得快,但仍說出了“我朋友白玉侖的行俠標記”,正待懊悔,業已改口不及了。


    饒金枝卻輕哼一聲,冷冷的說:


    “那就是你朋友汙辱了我留下來的標記!”


    白玉侖一聽,頓時大怒,他立即轉過玉麒麟的底部一看,發現下麵刻著兩個朱砂小字……丁卯!


    一看“丁卯”兩個字的編號,立時恍然想起,他在杜霸天聚寶閣取迴“一朵紅”家的傳家之寶“九孔血珊珠”時,曾放進小鐵箱內一個玉麒麟,當時他順便看了一眼,正是“丁卯”兩個字。


    繼而想到杜霸天的妻子“雙飛綾”,搜用迷香,不是他們派出來的人還會有誰?


    至於知道他的名字,很可能那天在酒樓上也有杜家的人坐在他的酒桌附近,又發現他去了“百花園”看“一朵紅”,因而有意栽髒,也許根據他們的江湖經驗聯想到的結果。


    饒金枝見白玉侖望著手中的小巧玉麒麟發呆,不由關切迷惑的問:


    “有什麽不對嗎?”


    白玉侖心中的怒氣已消,卻不答反問道:


    “你可記得那個歹徒臉上的特征,或和一般人有什麽不同的地方?”


    饒金枝隻得道:


    “他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眼睛小,在他右耳的耳垂上,生了一個小肉瘤!”


    白玉侖聽罷,頷首讚好,道:


    “饒姑娘,我現在必須到懷柔縣城辦一件事情……”


    饒金枝聽得神色一驚,雙目中立時湧滿了淚水,不由急聲道:


    “你還是要走?”


    白玉侖微一頷首道:


    “不錯,但你放心,辦完了事我就馬上迴來……”


    饒金枝再度急聲問:


    “需要多久才能迴來?”


    白玉侖計算了一下行程時間,道: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最多兩三天……”


    饒金枝一聽,不由憂急的說:


    “萬一不順利呢?”


    白玉侖正色道:


    “即使不順利我也會兩三天後迴來!”


    饒金枝黯然歎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的說:


    “我本來就苦命,哪有福氣留住你……”


    白玉侖再度鄭重的說:


    “你放心,我無須騙你,我一定會迴來!”


    饒金枝依然有些不安的說:


    “隻怕我娘她們……”


    白玉侖立即道:


    “你可以對她們說,我的情緒不好,不希望見任何人,她們一定會相信!”


    饒金枝會意的點點頭,關切的問:


    “你準備什麽時候走?”


    白玉侖道:


    “我想馬上就走!”


    饒金枝一麵移身下床,一麵溫順的讚好道:


    “我送你……”


    白玉侖立即道:


    “不必了,我自己會下去!”


    饒金枝正色警告道:


    “不行,下麵的安全門已經關了……”


    白玉侖知道,從現在開始起,隻要一下樓梯口,隨時可能起動機關,不是陷阱就是飛刀飛箭,因而道:


    “那我由正西“兌”門下去,“逢謙而吉”,“遇水而昌”,而你們西邊正有一口“龍潭”,應屬大吉!”


    饒金枝震驚的望著白玉侖,僅說了聲“你?”在也說不出話來!


    白玉侖親切的一笑道:


    “走!送我下去!”


    說著,伸臂攬著饒金枝的肩臂,逕向室外走去。


    饒金枝像依人的小鳥,偎在白玉侖的胸前,芳心狂跳,香腮發燒,有些酥軟的兩腿,真不知道怎麽舉步向前走的。


    出了仍開著正門,饒金枝突然將白玉侖抱住了。


    白玉侖沒有動,卻望著仰起嬌靨,噙滿了淚水的饒金枝,含笑寬慰道:


    “放寬心,靜靜的等,我一定會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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