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玉楓將十兩銀子,放在那個麵貌醜陋而衣著樸素的少女麵前,目光向他睨視一眼,嘴唇蠕動,結果是欲語還體,轉身向門外走去。


    少女的臉上,神情依然木無表情。


    在曲玉楓轉身離去之際,雙目突然大啟,射出兩股異樣的神彩。向曲玉楓盯視一眼,伸手抓起桌上的銀兩,接著身形輕晃,越過曲玉楓,先他一步匆匆的走了出去。


    曲玉楓隻感身側風聲颯然,舉目瞬神之下,隻看到那個少女的背影,在酒樓門前一晃,而蹤跡杳然,不山暗讚-聲“好快的身形……”


    此時,他就更證實自己所料不差,少女確非等閑之輩,同時他對她那種容忍,寬厚的度量,由衷的欽佩。


    目光所及依(然沒能看到少女的蹤影,這就更令他感到驚異,心忖:


    “此女的身形,真快的有點出奇……”


    這時,夜風料峭,襲體生寒,日間灸人的酷熱,至此已點滴無存,令他有一日兩季之感。


    左手拉過馬韁,右手一按馬鞍,正待飄身上馬之際,突感右手按處,有-渾圓之物。


    他心裏一動,目光本能的注望過去。


    隻見右手按處,端端正正的放著一粒,足有兩個梧桐子般大小的丹九,色呈赤紅隱透著清香。


    他怔怔的望著那粒殷紅的丹丸,心裏則是驚異不已,暗暗想道:“這是何人所為,其用意又何在呢?”


    他忖思良久,也得不出個所以然來,同時,他不知道如何處理這顆丹丸,是丟棄呢?還是妥存起來呢?


    短暫的江湖勵練,已使他增長了不少的經驗與閱曆,尤其當他想到,像瞽目神醫那種老江湖,仍然遭到敵人暗算時,心裏一凜,暗道:


    “一切應小心為上,不明來曆之物,要它做什麽,萬一是敵人,藉機暗算自己,其不悔之莫及……”


    五指-屈抓住那粒丹丸,就要揮臂摔出。


    驀地-


    圖大如人拳,晶瑩雪白之物,夾著輕微的破空之聲,隨著夜風,迎麵徐徐飄送過來。


    此物飛行雖慢,卻筆直如矢,直直的朝他射至,他微一沉忖,疾伸右臂輕輕抄在手裏。


    隻感其軟如錦,用力一握如同無物,心裏甚為驚奇,目光藉著黯淡的月色,向手掌注射過去。


    他-望之下,不由啞然失笑。


    原來被他抄握在手裏的那團潔白之物,竟是一方閃閃的羅巾,而那方羅巾上,並不時的散發出一股股令他心醉神遙百嗅不厭的幽香,對他來說,並不陌生。


    他楞楞的注視著那方羅巾,而心裏則正在迴思著一件件往事……他想從中找出,何時?何地?曾經嗅到過與此類同的幽香。


    有頃,隻聽他輕噢,一聲,狀似恍然,接著聽他喃喃低說道:“奇怪,何以張玫瑛張姑娘,與那位神彩俊美的龍寒秋龍哥哥的身上,同具有這種令人聞而心醉的幽香呢?”


    至此,他心底深處升起一種奇特的想法,繼而喃喃低語道:“莫非每一個人的身上,都散發著這種幽香嗎,何故,瞽目神醫萬老前輩,與自己身上沒有呢.這真令人難以思解?”


    思忖中他突然發現那方羅巾上,墨跡殷然,好像寫的有字,心裏一奇,急忙抖開一看。


    隻見那方羅巾,僅有半尺大小,似為女人所用之物,上麵有幾行字句:


    “陽穀險地。


    宜慎行藏。


    丸可禦毒。


    以備急需。


    遇事壁觀。


    萬莫置議。”


    字意簡單,一目了然,從絹秀潦草的字跡看來,顯然出於女人手筆,並且是匆匆書寫。


    曲玉楓手持著那方被人借為索筏的羅巾,心裏重重疊疊的劃上無數個“?”號,良久,才見他毅然自語道:“寧信其真,不防其詐。”


    自語聲中,遂將那方羅巾與丹丸,-齊揣進懷裏,隨手取出一錠紋銀.喚來原先那名夥計,說道:“我這匹馬,暫時寄存在你們店裏,要替我照看好。”


    說罷,將銀兩遞了過去。


    曲玉楓瞬動目光,向來來往往的行人,掃視一眼後,他怕驚世駭俗,未敢展一身形,隻慢慢的向鎮外奔去。


    噪雜的叫哭聲,隨著他的步伐,漸去漸遠,目光-掃眼前的地形,認準方向,張口發出一聲低嘯,身形在低嘯聲中,突如離弦之箭,飛身過去。


    遠遠望去,就像是一縷輕煙,隨風飄藹。


    星月黯淡,大地沉寂。隻有強勁的夜風,掠過樹梢,發出尖銳而令人悚然不安的唿嘯。


    一幢幢高大的樹影,隨著風勢,來迴搖曳不停,乍看就像是一具具高大的幽靈,迎風飄動。


    曲玉楓對這些,視若無睹。


    隻見他唇角含笑,神態之間顯得是又驚又喜。


    他雖是胸懷絕學,卻諱莫如深,對自身的功力究竟達到何種程度及火候,卻是茫然無知。


    童心及好奇之念,促使他想藉著,這段崎嶇難行的山路來考驗一下自己,所以,一上來就全力施為。


    他萬沒有想到,自己會跑的這麽快。


    隻感身輕如葉,舉手投足身形一晃就是十數丈,故而心裏感到又驚又喜。


    他十足的一個,童心未泯稚氣猶存的大孩子,此刻,他心底深處,對自己的成就未產生絲毫驕傲之感。


    隻是覺得驚奇,掏慰與生俱來,而又永無滿足的欲望,使他再度泛生奇念,暗暗想道:“能夠再跑快一步,該多麽好……”


    他乍然想起一式,輕身騰佇而起能滯留不墜,並可隨意襲敵的劍法來,隻聽他又喃喃自語道:“試試看,也許難收到預想不到的效果。”


    喃語聲中,他猛然將身形一頓。


    接著,氣沉丹田,真力透體,龐大的身軀,競冉冉淩空而起,然而身形隻能滯留空中,卻無法向前飛行。


    他心裏不禁大感失望,真氣一泄,身形複墜落原地,不由皺眉思道:“如何才致使這淩空的身形,向前飛掠過去呢’”


    他忖思有頃,突然發出-聲輕“噢”。


    目光在輕噢聲中,-點雙足,右足尖輕輕一點左腳,身形借勢,離開地麵向前飛射過去。


    等去勢稍緩,左腳尖依樣,一點右腳,即將緩墜的身形又藉著這-點之勢,再度向前飛射過去。


    此法,果然收到了預想不到的效果,身形較前快出一倍不止,他見狀心裏一喜,竟張嘴笑了出來。


    提聚丹田的-口真氣因他這一笑,再也無法提聚而消失無蹤,身形亦於此時,飛快的墜落下來。


    他於欣喜之際,輕輕的籲了一口氣,目光重新將眼前的地形打量一遍,見方向途徑均沒有錯,這才放心的又向前飛馳過去。


    他正滿懷欣慰,疾掠如飛之際,耳聞突然傳來一陣,重濁的喘息聲,不由心裏一驚,道:“深夜荒山,何來如此難聞的喘息氣,莫非有人夜經此地而遇到猛獸毒蟲的襲擊……”


    身形隨著思緒慢了下來,雙目之內精光暴射,循聲搜視過去,並且暗中蓄勁以待,以防猛獸驟襲。


    突然,他發現前路,約數十丈左右處,當途橫臥著一團龐然大物,重濁的喘息聲,就是由此傳來。


    他為了防範未然,已伸手解下腰間的柔指長劍,一步一步的,向那橫臥當途的龐然大物,走了過去。


    也許是由距離較遠,或因月黯星稀,看不甚清之故那當途橫臥之物,對曲玉楓的來臨,竟視若無睹,無絲毫動作。


    此時,曲玉楓的心裏有點緊張,但,卻無絲毫懼怕之意,距離越來越近,當他離著那當途橫臥之物時,尚有十數丈左右時,遂將身形停了下來。


    凝聚目光,著藉黯淡的月色,注視過去。


    他仔細注視之下,心裏感到無限驚奇。


    因為他從形態及毛澤上看來,那當途橫臥之物,那裏是什麽虎狼猛獸之類,分明是一匹,色呈赫紅,白額豎耳的高頭大馬。他依稀看到,長大的馬嘴裏,尚不斷的噴著白沫。


    他又仔細的注視一陣,確認自己所料無誤,這才輕晃身形,飛掠過去,俯腰審視之下。


    隻見那馬色呈赫紅,體形神駿的高頭健馬,橫地口吐白沫,眼睛無神,從其鞍蹬俱全的跡象看來,分明是有主之物。


    但,不知何故,其主人竟任其僵臥於途,而不加置顧。


    他沉思有頃,心裏猛然-驚,暗道:“莫非其主與其遭遇同樣命運嗎……”


    他思忖至此救人之心油然而生,目光本牟的向四周搜視過去。


    月色朦朧,風聲嚦厲,目光所及,除看到一幢幢高大的樹木及削壁懸崖外,再無所見。


    他心中不由感到一陣奇怪,神光暴射的雙目,依然在四周搜視著,同時,豎耳傾聽。


    這時,那匹一直倒臥不起的赤色健馬,四肢突然發出一陣掙動。看情形像是要站了起來。


    曲玉楓見狀,逐力貫雙臂,想猛托馬腹,助其站起來。


    就在他雙臂伸出快要觸及馬腹時,右方一塊巨石之後,突然傳來一陣,傲弱而低啞的語聲。


    “別動它,它已身中鼠耳草之毒,雖經我喂服解毒靈丹因時間暫藥力尚未行開,還是讓它躺著好了。”


    語聲雖微弱低啞,卻清甜悅耳已汲。


    曲玉楓心中一驚,暗道:“此人就匿於道旁,自己竟未能看得出來……”


    目光在忖思中,本能的循聲注視過去。


    石後之人,在語聲中已慢慢踱了出來。


    曲玉楓定睛一看,隻見是一位,身形纖細衣著樸素,雲發蓬鬆的女人,步履蹣踞的向他走了過來。


    他再仔細的向那位女人一看,臉上立現驚容,嘴中不由自主的發出了一聲:“啊”的低低驚叫,俊目圓睜,心中無限詫異的想道:“原來是她呀。深更半夜,她要到哪裏去呢……”


    原來匿在石後的女人,竟然是適才在酒樓贈銀解圍的那位,麵貌醜陋而衣著樸素的少女。


    少女的突然現身,也就難怪他感到突然驚奇了。


    從她步覆艱難,行動蹣跚的情形看來,她不是身受重傷的就是和她的坐騎-樣,而身中鼠耳草之毒。


    兩人相距不過四五丈之途,少女足花讚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才走到曲玉楓的麵前,而嘴中已是嬌喘籲籲,右手將頭上的雲發,攏向腦後,目光順勢一掃曲玉楓,螓首竟將頭低向胸前。


    曲玉楓在那位少女,攏發斜視之際,已很快的在她臉上打量-遍,見其臉上的神色,於初見時,無絲毫改變,依然是那麽呆板,木然,隻是目光已不如原先那麽明亮銳利。


    而舉動很顯得嬌弱無力,好像大病初愈。


    在這瞬息之間,他並不因為少女的麵容醜陋,而生出厭惡之感,相反的卻生出無限同情之心。


    同時。他已看出少女不是受傷,就是中毒,沉思很久,感到有點愛莫能助,無限疚愧的向少女望著。


    驀地-


    縷靈光又閃過她的腦際,臉上立現驚喜之容,急忙伸手入懷,將那顆不知來曆的赤紅丹丸,取了出來。


    接著毫無考慮地道:“姑娘,你是不是和那匹紅馬一樣身中鼠耳草之毒?”


    我這有一粒丹藥,也許能解鼠耳草之毒。


    他真是天真幼知的很,對那粒丸藥的真正用途可以說是一無所知,竟冒冒失失要送人家吃,豈不荒唐已極。


    然而,他這天真無知的舉動卻將其仁厚,純真的天性表露無遺,換言之他的居心至善,無點滴惡意存在。


    少女緩緩舉起螓首,目光一掃曲玉楓托在手心中的赤紅丹丸,臉上的神色,並未因此稍變,依然木無表情。


    而其雙目之內,卻射出兩股,異樣神采,驚,喜,怒……兼而有之,向曲玉楓怔視著。


    此時,曲玉楓已感自己的行動,太過魯莽,不由暗暗自責道:“混蛋,不明真象,就胡亂給人服用,萬-是紅宮賊徒暗中施的詭計,那豈不大遭……”


    少女目不稍瞬的向曲玉楓盯視有頃,突然低聲說道:’“這粒丹藥,是你自己之物。”


    曲玉楓異常尷尬而赧然的應道:“不是,是別人給我的。”


    “噢,那這粒丹丸的真正用途,你是不甚清楚了。”


    曲玉楓玉麵泛赤,好半天才輕聲說道:“是的,不過。”


    “過”字出口,他就越發感到窘赧不安,再也道不出下去,頭隨勢低垂下來,少女雙目一動,繼續問道:“那你何以知道,這粒丹丸有解毒的妙用呢?”


    “我,我……”


    他我了半天,也沒我出個所以然來。


    少女盯視著曲玉楓,心裏暗歎一聲忖道:“他天真魯莽的可以,多虧是遇到我們,如換了別人的話豈不將-粒可禦百毒的靈丸白白糟踏掉,同時更辜負自……”


    思忖中無限幽怨的橫了曲玉楓一眼,接著說道:“那粒丹丸,隱透清香,純而不邪,雖非靈丸妙,亦非凡物,你還是妥為保存的好,不要辜負人家贈藥的一番心意。”


    說到最後一句,語聲突然加重,好像暗含深意。


    曲玉楓赧然的將頭輕輕一點,接著將那粒丹丸就複送入懷中。


    少女向遠處凝視沉思有頃,突然問道:“我交淺言深,冒昧請問閣下,急急趕住半陽穀意汝何來?”


    曲玉楓一聽,心裏感到很奇怪,暗道:“她怎麽也曉得我要去半陽穀呢。”


    他向少女怔視一怔,微忖才低聲說道;“欲找邢老前輩求取-味,可解三味鐵柳巨毒之藥。”


    少女聞聲,竟發出一聲啊的驚叫,道:“邢吾非視無目鐵蟒珍逾性命,他豈肯輕易,將蟒送你。”


    曲玉楓怔怔望著少女,一言不發,心裏則越發的感到驚奇,不禁又暗暗想道:“她怎麽曉得,我要討取無目鐵蟒之膽呢?”


    少女好像看透了曲玉楓的心念,輕聲說道:“你感到很奇怪是不是,其實很簡單,因為家父對用毒-道,鑽研數十餘載,對於各種毒物,毒藥,克製之法均有詳細的記載並裝訂成冊,我沒事的時候,常常拿來翻閱,日久天長我也記住一些。”


    曲玉楓輕“噢”一聲,恍然而悟,臉上的驚詫神情,已隨之盡退。


    少女凝眸微忖,又突然說道;“你我去向不謀而合,我有意與閣下相偕同行,未悉尊意如何。”曲玉楓輕聲答道:“隻要姑娘願意,再下是無所謂。”


    少女臉上的神情,依然呆板如初,無任何表示,沉吟繼語道:“不過據我所知,邢吾非之為人,不僅刻薄貪吝,並且機智絕倫,從其在道旁暗植那鼠耳草一舉看來,其危險已極,如我所料不差,必不等我倆到半陽穀,就會中途加以攔截,到時,你隻管隱匿一旁,作壁上觀,千萬不可出聲或出麵置議,由我來對付他。”


    微頓睨視曲玉楓一眼,又繼續說道:“至於所你需求之物,我當盡己所能,使你如願以嚐,務祈謹記吾言,萬不可輕舉妄動,否則……”


    語聲至此戛然而止,雙目之內無限深情的,又向曲玉楓注視著。


    曲玉楓心係瞽目神醫的安在又對少女的說法,不敢表示讚同,因為他來此之前,已思得一在他看來是萬無一失之策,如聽從少女之意,萬一弄巧成拙,他至此處就想迴絕少女的盛意,但當四目相接,他已被少女,那充滿了祈禱,深情的目光所感動,不忍心諱拂少女的一番心意。


    逐暗暗決定,列時再見機行事,將頭輕點,表示首肯。


    少女見狀,兩道目光突然變的異常明亮對曲玉楓深深一視,接著輕歎一聲,無限感慨的說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但願此行,你我均能如願以嚐。”言下,好像看穿了曲玉楓勉強應從的心意。


    話聲甫落中慢慢扭轉嬌軀,向地下的坐騎一瞥,接著又發出一聲,無盡幽怨的輕歎,目光慢慢移向曲玉楓,低聲說道:“子時將盡,天已不早,我們動身趕路吧,不然在天亮之前,無法趕到半陽穀啦……”


    曲玉楓將頭一點,向赤色健馬望了一眼,欲言又止。


    少女苦笑-聲,接著邁步向前走去。


    曲玉楓跟在少女身後,其見步覆雖較適才輕捷不少,但仍微露艱難之狀,知其體力尚未恢複過來,逐輕聲說道:“姑娘玉體欠安,行走相當艱困,在下欲助姑娘一臂之力,未悉姑娘尊意如何……”


    少女聞言,神態之間,微露赧意,目光一掃曲玉楓,螓首緊垂了下來,而未置可否。


    曲玉楓微微一笑,身形輕景,於少女並肩而行,牽住少女-雙玉手,暗運真力沿掌而出,徐徐透入少女體內。


    在這刹那之間,少女的芳心深處,情緒凜然羞,喜,驚,及有-種說不出的甜蜜感覺。


    她萬也沒有想到,曲玉楓的內功修為,竟臻達成發由心至高境界,如非親目所睹,她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曲玉楓一麵暗渡真力,增強少女的體力一麵卻毫不停的向前飛馳過去,目光並不時的打量著眼前的地形。


    少女輕磕著雙目,任憑曲玉楓拖著向前飛跑,嬌軀似有意似意的,向曲玉楓緊緊偎靠過去。


    正行走間,曲玉楓突感到眼前閃來一股,耀目的亮光,心中一驚,身形本能的猛然停了下來。


    少女驟不及防,嬌軀竟隨勢倒進曲玉楓懷中。


    曲玉楓輕輕扶起少女的嬌軀,並輕聲將適才所見到的情景,對她說出來。


    少女此時隻感心跳加劇,神智緊張而有點慌亂,周身綿軟無力,一股難以抑止的羞意襲上心頭,雙眸緊磕,嬌軀搖搖欲墜。


    如不是曲玉楓用力挾著她的肩,她準會又撲進曲玉楓的懷裏。


    曲玉楓的輕聲低語,才使她從緊張慌亂中,驚醒過來,雙目陡然大啟,一言未發,拉著曲玉楓匿於一層矮樹之後,接著附在曲五楓的耳畔低聲說道:“你就躲在此地,靜作壁上觀,千萬要聽我的話,不可出聲和露麵,由我來對付那狡詐的邢吾非。”


    說罷,伸手將背上的一方包袱,解了下來,匆匆打開.從中取出一雙,默黑發亮,長約-尺,寬僅五寸的鐵匣,持在手中,蛇形鶴伏向前走去。


    她向前走下一步,突然又將身形頓止下來。她好像不放心曲玉楓似的,再度低聲叮囑道:“聽我的話,無淪發生任何事,都視若無睹,千萬不可輕舉妄動。”


    說完目光不瞬的望著曲玉楓。


    直到曲玉楓將頭輕輕一點,她這才輕笑-聲,道:“這才是我的好弟弟……”


    “弟”字出口,人已出去一丈左右。


    曲玉楓望著少女隱去的方向,苦笑一聲暗忖道:


    “此女無論是,言語,舉動,麵部神情,都古怪地令人難以捉摸。”


    與龍寒秋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道刺光的亮光,一閃之後,就再沒有出現,他心裏雖感到有點奇怪,但他知道那亮光的出現,絕非偶然,不然少女不會如此緊張。


    此使他聯想到,少女的身來曆及用心,因為從種種情形看來,少女對半陽穀及狐心華陀邢吾非的為人,異常熟習。


    他忖思至此,心裏一動,突對少女生出警惕的戒意。


    少女這時又悄悄的迴到曲玉楓的身邊,澄澈明亮的大眼,停留在曲玉楓的臉上。


    欲言又止,沉吟一下再度離去。


    曲玉楓一直默默的注視著少女的神秘行動,一言不發。


    當少女再度離去時,兩道目光本能的隨著,她的去向,追視過去。


    少女行至一棵矮樹之後,遂停下下來。


    這時,曲玉楓突然聽到一陣“蟋蟀”的聲音,由少女隱身的樹後,傳了過來。好像少女正在更換衣衫。


    他心裏就越發感到驚異,暗暗想道:“此時,此地,她因何要更換衣衫呢……”


    就在他思緒平已,少女已去而複返迴到了他的身側,嬌軀緊緊依偎在他的身旁。


    他突然感到一身蘭麝之香,由少女身上飄送過來。他的心神為之一蕩。


    少女突然低聲說道:


    “一切我已布置妥當,現在我就將隱在暗處的邢吾非引出來。”說罷,右手輕輕向懷裏一帶。


    隻聽一聲尖銳細長,那“吱吱”之聲,從前麵二十丈左右處一株高樹上傳子過來。


    深夜萬簌俱靜,那“吱吱”之聲,聽來格外刺耳難聞,曲玉楓心神一震,身形不山微微一動。


    少女立時覺得他的神情有異,左手一伸輕輕握住他垂在身側的一隻手的,溫柔的扶弄著。


    明亮深幽的大眼,默默的注視過去,關注,鼓勵,安慰等情形都在這一視中,表露無遺。


    曲玉楓側首向少女望著,雙唇-動發出一聲苦笑。


    少女用力-握曲玉楓的手掌,露齒一笑,低聲道:


    “那吱吱之聲是我適才在樹上按裝了一隻特製的風哨。其尾端拴在-根,極長而柔細的鐵線,我隻要將鐵線輕輕-帶,它就會發出聲來。”


    邊說邊將右手舉了起來,送到曲玉楓的麵前。


    曲玉楓凝眸一望,隻見少女手裏,果然挽著一根細如頭發,通體烏黑的長線。


    另一端遙遙向前伸延過去。


    由於這根鐵線過細的原故,如不是少女告訴他的話,他真看下出來,適意這才恍然而悟,暗道:


    “原來如此。”


    就在這個時候,適才那一閃而沒有耀眼亮光,再度閃射出來,適才是一閃而沒有,現在則是明照不逝。


    曲玉楓急忙瞬日注視過去。


    隻見一圈明如月輝的亮光,足有八尺方圓,虛空高懸離地數尺,不移不動,不墜不升。


    他看了半天,也沒能看出這亮光,是從何處照射過來,就像是虛空生就一般,心裏不由暗感驚異。


    然而使他更驚奇的事情,就在這瞬息間,又發生了。


    那圈虛空高懸的亮光,正中核心二尺方圓左右處.突然-紅-暗,緊接著現出四個赤紅如血的大字來。


    “進死退生。”


    曲玉楓見狀,俊目大睜,雙唇半啟,驚怔駿異的神情,盡濫言表。


    那圈亮光,再度閃射而出時,少女驟然之間,顯得無比緊張,目光突然變的冷嘯寒利,暴射而出。


    曲玉楓隻感自己的手掌,被少女用力的緊握,而其掌心並已沁出不少的汗水。


    同時,隱隱聽到少女的氣息,低微而頻促,顯然其心裏異常緊張。


    那圈亮光已漸漸的黯淡下來,已沒有適才那麽耀眼刺耳倏地,那圈亮光連同那四個赤紅大字,一閃而沒。


    這時,四周又恢複到原先。


    那種寂黑的景象,曲玉楓隻感到這黑暗的程度,勝於原先幾倍數丈以外的景物他都無法看清。


    同時,覺得四下裏外處處都是危機,慢慢向他隱身之處迫近過來,心裏一凜,正待運勁戒備。


    猛然想起身側的少女,他毫不加思慮的將少女向身後一帶,委前一步,擋在少女的前麵。


    他這突然之舉,將其仁厚的天性表露無遺。


    少女先是一怔,瞬即會過意來,芳心深處不由深受感動一縷柔情,深深的拋向曲五楓。


    情不自禁的將酥胸伏在曲玉楓的身上,柔聲說道:


    “快將那丹丸含在嘴裏,邢吾非要燃放毒煙。”


    曲玉楓猶豫了一下,終於伸手入懷將那粒丹丸取了出來,在這刹那間,他已徹底明了丹丸及信箋的來曆。


    少女看著他將丹丸送進嘴裏之後,右手輕輕的向前胸一帶,那刺耳難聞的“吱吱”之聲,遂再次傳出。


    就在“吱吱”之聲,乍起甫落之際。


    夜空突然飄起一股,雪白而微帶辛辣的濃煙。


    少女偎依在曲玉楓身上的嬌軀,發出一陣極輕微的顫抖,如果不留神的話,尚不會覺察出來。


    顯然,其內心的緊張之情,較前更甚。


    那股濃密而微帶辛辣之味的白煙,在空中足足停留了半盞熱茶之久,才漸漸消散隱沒不見。


    雖是如此,夜風中尚不時的飄送過來,一股股殘留的辛辣之味。


    這時,少女突又緊張的說道:


    “邢吾非來了,你要謹記吾言,萬勿出麵,由我來對付他。”


    曲玉楓凝聚目光,向四周打量過去,隻見來路上,一條若隱若現,快如怒矢般的人影,疾馳而來。


    這條人影在離著他倆,尚有十數丈左右時,即頓住身形,因光線太暗無法看到他的麵貌。


    隻能看到他那兩股,閃爍生寒的目光,來迴的瞬視著,嘿然冷笑一聲道:


    “丫頭你不要再裝神弄鬼,遠在數天以前,老夫對你的行蹤,業已了如指掌。”


    說完又發出一聲嘿然冷笑。


    偎伏在曲王楓身側的少女,輕哼一聲,接著冷冷的說道:


    “這是姑娘,有意泄露行藏,好讓你預做安排。”


    語聲至此,她突獎嘴唇緊貼在曲工楓的耳畔,又低如鳴的說道:


    “瑾記吾言,萬勿妄動。”


    嬌軀在低語聲中,慢慢站了起來將蓮步輕移走出矮樹葉中,前行數丈左右,即止步不前,目光不瞬的望著暗影中的邢吾非,冷冷的說道:


    “邢吾非你這半陽穀,在別人看來也許視為龍潭虎穴不敢擅自逾越。而在姑娘眼中,卻如同是陽關大道,任我來去。”


    隱身暗中的狐心華陀邢吾非,不置不語,隻嘿嘿冷笑不已,少女略頓之後,又繼續冷冷的說道:


    “家父與你何仇,竟暗下毒手,置其老人家生死兩難為境。”


    論你為險毒之人,雖百死而莫贖,若非家父遺命難違我早就動手取汝之命,毀爾之穀。”


    說至最後已是聲色俱厲,念憤之情,盡溢言表。


    狐心華陀邢吾非,聞言,倏發一聲森冷冷笑,道:


    “老夫一生行事,隻知有己,不知有人,凡是遭我毒手之人,均是咎由自取,與我無幹,爾父當然亦例外。”


    少女沉聲怒叱道:


    “住嘴……今生有生死兩途,任爾自抉,家父臨危之時,曾再三叮囑於我,若你能交出三足墨蟾之膽及……


    無目鐵蟒之膽,就再不提報仇之言,此為生途。


    否則,我將采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之策,讓你也嚐嚐筋縮骨枯,心裂髒碎,衷號周天聲嘶力竭而亡的滋味,此謂死途,欲生欲死,由爾選抉……”-


    直隱匿-旁的曲王楓,至現,才明白少女是為著尋仇而來。


    他不由替少女暗暗耽上一份心事。


    因為,他從瞽日神醫的言談話語中,已聽出孤心華陀邢吾非是一代梟雄,功力機智均高人一等。


    他擔心少女,-時不慎,反遭孤心華陀邢吾非的毒手-


    種與生俱來的俠肝義膽,使得他暗中蓄勁以待,準備必要時,將不顧一切的現身,搶救少女,好像少女一定要傷在孤心華陀邢吾非手中似的!


    就在少女語聲甫落之際狐心華陀邢吾非突然桀桀狂笑,道:


    “丫頭,老夫若不依爾言,交出蟾膽蟒膽呢。”少女冷哼一聲,道:


    “那我就寧肯違背父命,置你於死地。”


    其語聲斬釘截鐵,高傲已極,好似孤心華陀邢吾非的性命,就掌握在她的手中。


    孤心華陀邢吾非又發出一聲,較前格外刺耳的桀桀狂笑,道:


    “丫頭,你有把握,置老夫於死地嗎?”


    “彈指之力,輕而易舉。”


    其語聲不高不揚,緩緩而出,但冰冷異,一字一字如同萬裁玄冰所鑄成,入耳頓感身心俱寒。


    就連隱身一旁的曲玉楓,都被少女這陰寒無比的語聲,所震懾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顫,暗道:


    “其語因何突然之間,變的如此陰冷刺耳呢?”


    藉樹影隱身的狐心華陀邢吾非,這時,突又陰陰的一笑,道:


    “數十年來,還沒有人敢對老夫,如此狂傲無禮,今天我要大開眼界,看看你這丫頭有什麽高明的手段,能傷得老夫一根汗毛。”


    語聲中身形一晃,向後飛掠過去。


    少女突又冷冷一笑,低叱道:


    “站住……”


    狐心華陀邢吾非聞聲,依身將掠起的身形,停下下來,迴頭冷笑道:“丫頭你不用怕,老夫此去隻是想略盡地主之誼,提早趕返窩居,命下人準備盛宴,靜候芳駕來臨。”


    少女又冷“哼”一聲,緩緩說道:


    “口是心非之徒,妄想藉極,掩飾你那詭詐的陰謀,如果你膽敢,妄逞惡念心謀不軌的話,那你是自趨死路。”


    我舉手之勞,可將你倚若金湯的“平陽穀”,化為一戶死域。


    稍停繼續冷冷的說道:


    “孤心華陀邢吾非你不要以為我這是危言聳聽,我讓你看一樣東西,當知姑娘所言非虛。”


    語聲中右手向懷中輕輕一帶。


    隻聽“唿”的一聲,十數丈外一株高大的楊樹上,突然燃起一團,耀眼慘白的光焰。


    在光焰之旁的樹身上,掛著一隻烏黑發亮的長形鐵籠。內中有兩隻,周身雪白,長約二寸尾短鼻小,赤紅雙睛,其形如鼠之物,在籠內遊走不停,“吱!吱!”之聲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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