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燠熱如火,澄澈萬裏的藍天,看不見一絲雲蹤。熱風過處,黃沙蔽空,官道上商旅歇腳,原野上鳥獸絕跡,正是大西北最炎熱的季節。


    就在這空氣燠熱,人人樹下納涼的時候,由臨河至包頭的荒野官道上,忽然出現了一輛四馬篷車,車聲隆隆,疾駛如飛,尚不時聽到車把式的清脆鞭響和急促的吆喝。


    車行漸近,卻令人看得十分迷惑,在這等燠熱的天氣裏,如火的烈日下,馬車上的車篷,竟掩蔽得密不透風,不知車內坐的是人還是載的物品。


    隻見馬車前轅上坐著一個揮鞭打馬的灰衣老者.和一個午約三十餘歲的紫衣大漢。


    灰衣老者神情慌張,目閃驚急,被烈日曬得臉似噴火,汗下如雨,尚不停地揮鞭吆喝打著馬匹。


    紫衣壯漢身背長劍,生得虎眉豹眼.滿腮的虯髯胡須,他一麵幫著灰衣老者吆喝轅馬,一麵憤怒焦急地不時迴頭看一眼車後。


    這時,才發現車後的十數丈外,尚有六七匹快馬,風馳電掣地急急追來。


    隻見急急追來的六七匹快馬上,一式坐著六個麵罩黑巾,目光炯炯,俱穿灰衣的高大漢子。


    四馬篷車雖然快捷,但怎逃得脫單人快馬的緊追不舍。


    是以,隨著時間的消失,距離越追越近了。


    隻見當前兩馬上的蒙麵人,越車而過,手提齊眉镔鐵棍的灰衣蒙麵人,撥韁迴馬,一聲大喝,掄棍徑向車轅上的紫衣大漢打去。


    紫衣大漢早已起身將劍撤在手中,一見對方掄棍打來,急忙揮劍相迎,同時,嗔目大罵道:“何方見不得人的鼠輩……”


    輩字方自出口,錚然一聲金鐵交鳴,雖然在烈日之下,仍能看到劍棍相擊濺起的火星。


    紫衣大漢被擊得身形一個踉蹌,一個魁梧身軀,險些跌至飛馳的馬車下。


    就在紫衣大漢身形踉蹌險些栽下的同時,身旁揮鞭打馬的灰衣老者,突然發出一聲惶急驚叫。


    紫衣大漢本能地轉首一看,發現趕車的老者已被另一個使刀的灰衣蒙麵人打落馬車下,也就在紫衣大漢轉首的一刹那,使棍的灰衣蒙麵人,大喝一聲,反臂掄棍,再度打來。


    紫衣大漢一看這情形,急怒交加.神情如狂,一聲厲喝,飛身而起,連人帶劍,徑向使棍的蒙麵人刺去.顯然企圖殺了對方。


    但是,就在紫衣大漢飛身躍起的同時,緊逼而至的另兩個灰衣蒙麵人齊聲大喝,同時揚腕,無數道閃閃寒光紛紛向紫衣大漢射去。


    紫衣大漢身在空中,閃無可閃,避無可避寒光斂處,暴起一聲悲憤厲嗥,一個魁梧身軀,咚的一聲墜在地上,身形滾了兩滾登時氣絕。


    而就在紫衣大漢悲憤厲嗥的同時,篷車內已傳出另一聲憤怒大喝:“王武師快些停車,快些停車!”


    話音未落,車簾篷唿的一聲掀開,一道藍衫身影,挾著一片刀光,已飛身縱出車外,直落道旁。


    六個灰衣蒙麵人見狀,紛紛撥馬,齊向藍衫身影圍去。


    但是,如飛疾馳的四馬篷車,卻在聲聲清脆的女子惶急嬌喝聲中,瘋狂地繼續向前馳去。


    隻見黃塵滾滾中,縱落道旁的藍衫身影,竟是一位白淨麵皮,年約四十餘歲,手提一柄魚鱗金背刀的中年人。


    藍衫中年人,手橫金背刀,滿麵煞氣,望著六個蒙麵人,嗔目厲聲問:“你們這些魔窟賊子,無恥狂徒,我許雙庭與你們何仇何恨,要你們如此苦苦追殺相逼……”


    話未說完,六個蒙麵人中的一人已大喝道:“兄弟們,少和他嚕嗦,殺!”


    大喝聲中,六人各揮刀棍,齊向那許雙庭,瘋狂攻去。


    許雙庭知道這些人是銜命而來,不得他項上的人頭絕不罷手迴去,是以,一時怒極大笑,盡展苦練多年的迴龍刀法,一人力敵六名高手。


    隻見刀光棍影,厲喝連聲中,突然暴起一聲淒厲慘叫,一個灰衣蒙麵人,已被許雙庭一刀斬為兩斷。


    其餘五人一見,招式立時顯得有些慌亂,其中一人,大喝一聲,抖手打出一顆桃大的銀彈。


    其他四人一見銀彈出手,一聲吆喝,紛紛向上風縱去。


    也就在其他四人縱向上風的同時,打出銀彈子的那人,左手再度一揚,竟以劉海撒金錢的手法,十數銀色彈丸,再向許雙庭打下。


    剛剛甩頭避過銀彈子的許雙庭,沒想到對方手法如此快捷。


    緊急間,隻得將一柄魚鱗金背刀,舞成一片寒鋒刀山,企圖將飛射而至的銀彈一一擊落。


    但是,刀光觸處,卜卜輕聲,紅煙旋飛,同時有陣陣異味撲入鼻內。


    異味一進鼻孔,許雙庭大吃一驚,暗唿不好,趕緊閉住鼻息。


    但是,已經遲了。


    許雙庭隻覺頭腦昏眩,視線模糊.四肢顫抖乏力。


    打出銀色毒彈的灰衣蒙麵人一見.哪敢怠慢,一聲不吭,飛身向前,手中單刀一式力劈華山,照準許雙庭的天靈砍去。


    許雙庭雖然眼睛模糊,但他的聽覺仍極靈敏,這時一聽刀挾風響,鼓起最後一口真氣,趁身形踉蹌前傾之勢,大喝一聲,手中金背刀,奮力向前擲去。


    隻聽一聲淒厲慘叫,一刀砍向許雙庭的灰蒙麵人,身形踉蹌後倒,撒手丟刀,兩手緊緊抱著前胸,鮮血由他的指縫間像噴泉般濺湧出,許雙庭的金背刀,盡沒那人的前胸內。


    另一個持棍蒙麵人先是一呆,接著大喝一聲,飛身向前。手中镔鐵棍,一式泰山壓頂,猛向搖搖欲倒的許雙庭砸去。


    隻聽叭的一聲脆響。腦漿四射,蓋骨橫飛,一代大俠許雙庭,就這樣地含恨死在鐵棍下,直到臨死,仍不知道派這些匪徒前來的仇家是誰。


    就在這時,數十丈外再度傳來隆隆的車輪聲響和馬奔聲,以及那聲清脆惶急的女子嬌叱聲。


    剩下的四個灰衣蒙麵人循聲一看,隻見方才如飛馳去的四馬篷車.這時卻由一個藍衫黑裙的中年美婦駕駛著,再度如飛馳來。


    隻見中年美婦,生得柳眉風目,瓊鼻櫻唇,雖然這時神情焦急.柳眉飛揚,但仍掩不住她雍容端莊的氣質和她秀麗動人的風韻。


    但在中年美婦的身後車內,尚有一個微躬著上身,兩手扶著門站立的英挺少年。


    隻見那少年也穿著一襲藍衫,生得麵如溫玉,膽鼻朱唇,兩道濃重的劍眉,斜飛入鬢,一雙朗目,熠熠有神。


    此刻焦急地向四麵打量,看情形他還不知道他的父親許雙庭業已命喪黃泉呢!


    四個灰衣蒙麵人一見中年美婦駕車趕迴,彼此一對眼神,同時急聲道:“點子已死,不要理她,咱們走啦!”


    說話之間,中年美婦的馬車已到十數丈外。


    四個灰衣蒙麵人顧不得再抬走兩個同伴的屍體,急忙向自己的座馬前奔去。


    馬車上的中年美婦似乎早巳看到夫婿倒在血泊中的屍體,想是怕徒手沒有兵器的藍衫少年看到瘋狂撲去。是以才強忍著悲痛,催馬駕車飛馳。


    這時一見四個灰衣蒙麵人企圖逃走,立即嬌叱道:“狗賊,不留下命來想走嗎?”


    嬌叱聲中,拿起車上的一柄長劍,嬌軀騰空而起直向四個灰衣蒙麵人如飛撲去。


    就在中年美婦飛身撲向四個蒙麵人的同時,方才被匪徒拖下馬車的灰衣老者這時也恰恰趕了上來,一聲吆喝,撲身向前急忙將飛奔的馬車刹住。


    中年美婦一心想為大婿報仇,輕功已展至十成,是以身形快如飛燕般,隻見纖影一閃,已到了尚未奔至馬前的四個蒙麵人近前。


    四個蒙麵人一見,顧不得再去拉馬,大喝一聲。折身而迴齊舉刀棍,再向中年美婦攻去。


    中年美婦神情如狂,奮不顧身,展開輕靈身法,揮劍猛刺,將這柄長劍揮舞得有如靈蛇電閃。


    四個灰衣蒙麵人也非凡手,進退有序,刀棍齊下,將一個劍術不俗的中年美婦團團圍住。


    中年美婦雖然技高一籌,但苦在心情惡劣,悲憤急怒,加之一人力敵四個匪徒,二三十招後,劍勢已沒有初時凜厲,而且顧此失彼,嬌喘籲籲。看樣子,不出十招,必將追隨其夫於地下。


    就在這時,正南百丈外的一片樹林內,突然響起一聲內力充沛的清嘯,劃空而來.聲如鶴唳。


    內行人一聽那聲內力充沛的清嘯,便知來人是個功力不凡的高手,武功當然也遠遠超過現場打鬥的任何人。


    也就在嘯聲響起的刹那間,一道月白身影,宛如掠地流星般,飛身而至,直落場中。


    四個灰衣蒙麵匪徒一見,一聲吆喝,轉身狂奔。


    但是,縱落場中的那人卻厲喝一聲,身形不停,一揮手中鐵骨大折扇,徑向狂奔的四人追去。


    同時,震耳一聲大喝道:“鼠輩哪裏跑!”


    大喝聲中,身形如煙,手中折扇唰的一聲張開,幻起一片連綿扇影,直向狂奔的四個匪徒後頸切去。


    四個灰衣蒙麵匪徒聞聲一驚,惶急迴頭.這時一看,個個魂飛天外。


    其中一人,惶恐的淒聲厲唿道:“總……”


    不待他再言,綿綿扇影已掠過了他們四人的頸後,隨著淒厲慘叫,四顆蒙罩黑巾的頭顱已飛上半空,四道血柱,激射近丈。四個無頭屍體,繼續前衝數步,相繼栽倒在地上。


    隻見那人以極飄逸的奇速身法.殺了四個匪徒之後,一式怒鷲迴飛,輕飄飄地飛落在中年美婦身前。


    中年美婦急忙定神一看.這才發現那人身著月白儒衫,手中拿柄大折扇,白淨麵皮,五綹黑須,年約四十餘歲,生得瀟灑飄逸,倒也有幾分書卷氣,隻是他那兩道遊移目光,和掛在嘴角的詭笑,透著一絲陰刁狡黠的邪氣。


    中年美婦一見站在她麵前的中年秀士,竟是十七八年前苦苦向她糾纏的堯恨天,不由神情一呆,本能地退後兩步,極端大感意外地脫口急聲道:“竟是你?”


    身著月白儒衫的堯恨天,也大感意外地噫了一聲,接著以極度關切的語氣,歉聲道:


    “愚兄一步來遲,竟累雲妹受驚,內心深感慚愧,尚望雲妹不要介意……”


    話未說完,突然發現不遠處倒臥血泊中的許雙庭,神色一驚,脫口惶叫道:“啊呀,那,那不是雙庭兄嗎?”


    說話之間,神色悲痛,急步向許雙庭的屍體前奔去。


    中年美婦一聽,這才恍然想起慘死的丈夫,急忙飛身過去,撲在夫婿的屍體上,放聲大哭,淚下如雨。


    一直被趕車老者攔阻,撿起一根鐵棍準備幫助母親,旋又被堯恨天高絕身法驚住的藍衫少年,這時也丟掉手中的鐵棍.飛身奔了過來。


    哭喊一聲爹爹,也撲在屍體上,放聲大哭起來。


    堯恨天一見藍衫少年,目光冷電一閃,在他的白淨麵皮上,立即掠過一絲怨毒神色,但是,那僅是倏忽一現,旋即又恢複了常態。


    這時,趕車的老者也老淚縱橫地奔了過來。


    趕車老者跪在許雙庭的屍體前,哭勸道:“夫人,人死不能複生,還望您節哀順變,設法為老爺早些辦理後事。”


    堯恨天一聽,也在旁滿麵戚容地寬慰道:“雲姬賢妹,這位老管家說得是,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應該先辦理許兄的後事為重。


    所謂人土為安,以愚兄之見,就在此地選一風水上好的龍穴。”


    話未說完,藍衫少年突然止住哭聲,悲痛地怒道:“不,我不要把爹爹埋在此地,我要把爹爹帶迴臨河老家去。”


    趕車老者立即望著藍衫少年,含淚勸解道:“少爺,今後我們困難重重,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您千萬不能惹夫人傷心了。老爺的靈體我們當然不能安葬在此地……”


    話未說完,堯恨天已望著中年美婦焦急地道:“天氣炎熱,篷車又小,帶著許兄的靈體恐多不便,不如讓愚兄找人抬具棺木來,將許兄人殮後再行上路。”


    中年美婦一聽,這才起身一福,道:“承蒙堯大俠惠仲援手,使我們母子主仆得以死裏逃生,如此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我李雲姬在此謝過了……”


    話未說完.堯恨天已慌得急忙正色道:“賢妹說哪裏話.你我相識多年,俱是知己故交……”


    說話之間,發現中年美婦李雲姬,低垂眼簾,看都不看他一眼,隻得黯然一歎,無可奈何地繼續道:“好吧,既然同行不便。愚兄隻好先走一步了。”


    說罷轉身,雙肩一晃。身形快如鷹隼般,直向他方才發嘯的林前馳去。眨眼之間,已馳進林內。


    中年美婦李雲姬也是久曆江湖的俠女,但看了堯恨天的絕世身手,也不由暗讚不止,她愣愣地望著堯恨天的背影消失在林蔭處,陷於往日的迴憶裏。


    迴想十七八年前的堯恨天,自覺風度翩翩;終日向她殷勤糾纏,一顆少女的心,險些被他摘去,後來無意中發現他的奸詐虛偽,才斷然拒絕同道行俠,使他含恨而去。


    心念未畢,身後已傳來趕車老者的悲蒼聲音道:“夫人.請上車吧!”


    李雲姬聞聲一驚,急忙迴頭,發現趕車的老者已將夫婿許雙庭的屍體托抱著正向馬車前走去。


    一見夫婿的屍體,李雲姬不由悲從中來,熱淚再度奪眶而出。


    藍衫少年一見母親落淚,非但沒哭,反而緊握著雙拳,滿麵煞氣地切齒恨聲道,“娘,您不必難過,非兒終有一天,活活捉住主謀殺害爹爹的人,讓您一刀一刀地剮了他。”


    李雲姬看得心中一驚,這還是她第一次在愛兒英俊的麵龐上,看到如此兇厲怨毒的神色和煞氣。


    是以急忙一定心神,慌得趕緊舉袖拭幹眼淚,強抑內心的悲痛,寬聲催促道:“天色不早了,我們快走吧,今晚恐怕趕不到你舅舅的家裏了。”


    說罷,即和藍衫少年匆匆向馬車前走去。


    走至車前,趕車老者已將許雙庭的屍體放進車廂內。


    藍衫少年正待上車,驀然發現父親放在車內的空刀鞘,目光一亮,脫口急聲道:“娘,爹的魚鱗金背刀。”


    如此一嚷,頓時提醒了雲姬和老者。


    三人急忙遊目一看,驀見數丈外的一具蒙麵屍體前胸上,正插著許雙庭擲出的那柄魚鱗金背刀。


    李雲姬看得心中一動,立即彎身下去,伸手將那具屍體的黑巾頭罩扯下來。


    扯下黑巾一看,頓時呆了,因為那具屍體,竟是一個光頭上烙有戒疤的兇和尚。


    由於和尚生得濃眉鈴眼,虎頭燕額,相貌十分兇惡,老許福不自覺地大吃一驚,急聲道:


    “夫人,這兇僧好像是烏拉廟的花和尚呀!”


    李雲姬噢了一聲,柳眉微蹙,但沒有說什麽。


    藍衫少年卻不解地怒聲問:“許福,什麽叫花和尚?”


    李雲姬覺得愛兒尚在少年,不該知道佛門寺院中和尚窩藏著婦女的事,是以沉聲道:


    “小孩子不知道的事不要多問。”


    待等李雲姬母子和老許福將許雙庭王武師的屍體抬上馬車,已是金輪斜掛,酉時將近了。


    一陣涼風吹來,許格非在昏睡中,悠悠醒來。


    他緩緩睜開眼睛,隻見一片漆黑,看不見夜空,也看不見星星,但涼風徐吹,空氣清新,仰躺的背下,涼爽平整,顯然是倒身在石地上。


    慢慢的他迴想起父親死後的一切經過,那天他們前往舅舅家的途中,父親被奸賊堯恨天設計暗害;舅舅一家也慘遭殺害;母親因不聽人勸告,被堯恨天騙人魔窟;老忠仆許福,被淩遲分屍,而自己卻落入激流,幸得堯庭葦劍殺義兄,才救出自己的一條性命,在魔窟眾賊圍殺之時,一位獨目疤臉的黑袍老者從天而降,將自己救出眾圍,可他卻又將父親遺留下的寶刀扔進了沉羽潭內.自己在急怒之下,向其猛攻,卻被黑袍獨眼老人點昏過去。


    蘇醒過來的許格非將頭左右擺動,運動自如,他發現倒身之處,很可能是石室洞府。


    他覺得出神清氣爽,靈台空明,渾身每一處都感到輕鬆,再沒有往日那種昏噩濁氣。


    由於他頭腦清醒,明心意性,他立即想起方才發生的事情,不但想到了父親的寶刀,也想到了那個可恨的獨眼疤臉歪嘴巴的黑袍老人,更讓他憂急地想到了母親李雲姬.一想到母親,內心一陣悲痛,大喝-聲,拔身而起。


    他這用勁一挺身起,不由大吃一驚,因為他的身體輕如綿絮,猛地撞到洞頂平滑的石壁。


    最令他感到驚奇的是,他的身體撞到洞頂,非但沒有痛楚,而且像石子擲在水麵上,一直向前滑動,直到滑至盡頭,又順著洞壁滑至地上,他似乎完全變成了一塊軟綿奇滑的肉體。


    他震驚地坐在洞角,驚急的察看四周,由於雙目凝聚功力,他已隱隱看見附近的情景。


    附近似乎什麽也沒有,空無一物,凝神一聽,遠處傳來了潺潺流水聲。


    他恍惚記得那醜惡的黑袍老人曾給他服下一粒烏黑油膩的腥臭藥丸,周身功力用環竭的真氣,一定是武功高絕的老人所贈藥丸之功效,這藥丸想必就是傳說的洗骨伐髓丹了。但是,他實在想不通,那位醜惡的黑袍老人,為什麽要把父親的金背寶刀丟進沉羽潭內。


    由於他內心的焦急、悔恨、和怒氣。隨著他的心聲,不自覺地懊惱大聲道:“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但是.洞中除了嗡嗡的迴聲.沒有任何人的迴答。


    他一連唿了數聲,而一次比一次的聲音大,使整個洞中形成震耳欲聾的強烈雷鳴。


    許格非急切想知道母親的安危.什麽時候才能去報父仇,他父親的金背寶刀還能不能找迴?由於得不到答複,迫使他強抑在內心的怒火.再度爆發起來。


    他內心的怒火使他丹田的真氣澎湃.血脈賁張,神誌再度進入那天夜晚的瘋狂?他不由自己地大喝一聲,蓄滿了功力的右掌.照準洞壁,猛劈而出。


    隻聽轟然一聲震耳暴響,堅石四射,劃空帶嘯.洞壁上濃重的石煙一陣飛揚,立即透進一道強烈陽光。


    許格非隻覺強光刺眼,頭痛欲裂,他本能地急忙將頭抱住。


    當他再抬頭時,眼前一片模糊,他的兩眼已經瞎了。


    許格非大吃一驚,不由瞪大了一雙星目,茫然望著眼前一片模糊白光,惶恐焦急地大聲道:“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見了啊!”


    驀然一陣寒冷刺膚的凜冽寒風吹進來,他不由激伶伶打了一個冷戰。


    許格非再度大吃一驚,脫口驚唿,神情一呆,不自覺地驚唿道:“冬天?這是冬天嗎?”


    繼而一想,又恍然驚唿道:“雪,雪,我想起來了,我方才似乎看到洞外一片亮白,強烈日光照的都是雪……”


    話未說完,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蒼老而有些乏力地聲音道:“不錯,前兩天這兒剛下過一場大雪……”


    許格非一聽,正是那個獨眼疤臉歪嘴巴的黑袍老人的聲音,是以急忙迴身?飛身前撲,同時急聲道:“前輩……”


    話剛開口,咚的一聲,悶哼一聲,他飛撲的身體竟撞倒一個人。


    許格非心中一驚,脫口輕唿.急忙刹住身勢,本能地蹲下身去.仲臂將那人扶坐起來。


    由於那人唿吸急促,鼻息沉濁,顯然是一個身體十分虛弱而又不會武功的人。


    但是他的左手觸及的卻是那人的左腿,竟是一截冰冷的鐵杵。


    許格非這一驚非同小可.脫口驚唿。


    他不由震驚地惶聲問:“前輩是您?”


    話剛開口,黑袍疤臉老人已喘息乏力地道:“本來你還可以看著我死去.現在.你連我死去是什麽樣子也看不到了。”


    許格非一聽,愈感震驚地惶聲問:“前輩武功那麽高,怎麽會死呢?”


    黑袍老人淒然一笑道:“即使你的武功蓋世,最後依然難免一死,隻是我死得比別人早罷了。”


    許格非愈加不解地問:“前輩為什麽要比別人死得早?”


    黑袍老人不答反而沉聲問:“你沒看到我一隻眼睛,一個耳朵,滿臉的刀疤,一條腿。”


    許格非震驚地問:“前輩說這些是……”


    話剛開口,黑袍老人已怨毒地切齒恨聲道:“這些都是那些沽名鈞譽,自詡是正派俠義道的無恥狂徒們的傑作……”


    話未說完,一陣劇烈喘息,使他不得不停止繼續說下去。


    許格非雖然看不見黑袍老人疤臉上的怨毒神色和他咬牙切齒的表情,但他的手卻覺得出,黑袍老人的渾身在顫抖,唿吸特別急促。


    由於他內心的惶急,深怕黑袍老人就此死去,而令他無法揭開這一連串的謎,他不自覺地急忙用手去按摩黑袍老人的胸腹。


    同時,惶急地連唿前輩。


    黑袍老人喘息一陣,繼續怨毒地道:“他們用計把我騙進山區,聯手圍攻我一人,他們用卑鄙的交替休息的車輪戰對付我,直到我筋疲力竭,虛弱地萎縮倒地,他們用尖刀割掉我的眼睛,挖我的耳朵,砍掉我一條左腿……”


    許格非聽得血脈賁張,星目圓睜,心頭充滿了殺機,他緊緊地握著拳頭,切齒恨聲問:


    “前輩,這些人都是誰?告訴我,我一定也要割掉他們的耳朵,挖瞎他們的眼,砍斷他們的腿。”


    黑袍老人喘息著讚了聲好,同時欣慰地道:“你有這份為我報仇雪恨的決心,這半年來的心血,我總算沒有白費……”


    許格非聽得一驚,不由驚唿道:“什麽?半年?”


    黑袍老人立即沉聲問:“你沒看到外麵都是雪?”


    許格非心中一動,恍然似有所悟,他根據半年的時光,以及他自覺功力奇異的身手,他突然想起了父親以前對他講過的幾種武功速成大法。


    由於有了這一想法,不自覺地脫口急聲問:“前輩您……”


    話剛開口,黑袍老人已喘息著繼續道:“我為你每天用藥沐浴,按摩周身,將我數十年的功力移給你,為的就是要你為我報仇,雪恥,殺盡那些無恥之徒,半年多的時光,一百八十多個日子。”


    許格非一聽,立即接口道:“我爹以前曾對我說過,移功大法有時隻需三五日工夫……”


    話未說完,黑袍老人突然怒聲道:“你的個性剛烈,尤甚於我,恐怕稍有成就你便跑下山去報仇去了。”


    許格非聽得心中一動,不由關切地問:“此地是什麽山?”


    黑袍老人喘息著道:“泰山!”


    許格非聽得大吃一驚,脫口驚唿,不由急聲問:“這裏不是包頭城北的那片山區嗎?”


    黑袍老人哼了一聲道:“由此地到塞北山區的魔窟,至少隔了四五千裏……””


    許格非一聽,不由怒聲問:“那麽我母親呢?”


    由於過份的焦急和暴怒,他不自覺地雙手緊緊握著黑袍老人的雙臂,急烈的搖晃著連聲問。


    黑袍老人被許格非搖晃得氣喘如牛,汗下如雨,不由也以憤怒的聲音,怒聲道:“她比你過得舒服。”


    許格非聽得一愣,他立即聯想到母親再嫁的事,但他卻深信母親絕不會向堯恨天屈服。


    一想到堯恨天,他立即想到了父親的那把金背寶刀,不由圓睜星目,緊緊握著黑袍老人,怒聲問:“我父親的金背刀,你為什麽把我父親的金背刀丟進沉羽潭裏?”


    黑袍老人喘息得更急促了,但他有些憤怒地道:“因為我不讓你佩著你父親的寶刀去為我報仇,因而暴露了你真正的身份。”


    許格非未待黑袍老人話完,幾乎是嘶啞著聲音,厲聲道:“可是我要用那把刀為父親報仇,為父親報仇呀!”


    黑袍老人突然歎了口氣道:“你父親的寶刀,我已命一個人撈起來了……”


    許格非立即迫不及待地怒聲問:“那人是誰?”


    黑袍老人喘息乏力地道:“那人寫在我遺囑上,所有你該知道的,都放在山洞的石室裏……”


    許格非未待黑袍老人話完,急忙躍起,直向深處奔去。


    前進不足十步,他突然又刹住身勢,迴頭望著黑袍老人倒身處,懊惱地厲聲問:“我的眼睛瞎了怎麽看?沒有眼睛怎麽報仇?


    怎麽下山?”


    黑袍老人立即喘息乏力地道:“你可以用泉水洗眼,閉目凋息……”


    許格非一聽,立即向著深處傳來的那陣潺潺水響,摸索著找去。


    他這時惶恐、焦急、懊惱、憤怒,同時交織在心頭,使他的神誌恍惚,再度接近瘋狂的程度。


    他憑著高深的功力和靈敏的聽力,隨著撲麵侵膚的寒氣和水響,終於找到了泉源。


    他蹲身下去,用手一捧,泉水奇寒透骨,但他心頭的怒火。就像沸騰的熱水,使他忘記了刺骨寒涼,捧起泉水猛向眼內潑去。


    兩眼潑水之後,清爽舒適,再捧起泉水飲了兩口,甘美潤喉,他一連將眼洗了幾次,直到認為滿意為止,他才就近閉上眼睛,盤膝凋息。


    這時,他想到的,隻是如何使眼睛盡快複明,如何趕往塞北山區救出母親李雲姬,殺了仇人堯恨天。


    由於他的情緒激動,思潮起伏,使得他的心久久才寧靜下來,漸漸進入忘我之境。


    片刻之後,他突然睜開了眼睛,他發現遠處隱約有一線淡弱亮光,而且,他大致看清了洞中的形勢。


    許格非驚喜若狂,急忙躍起,宛如風吹的柳絮般,直向那線淡弱亮光處撲去。


    同時連聲急唿:“前輩……前輩……”


    但是,洞中嗡聲如雷,根本沒有黑袍老人的迴音。


    隨著他的飛身前進,光線愈來愈強烈。


    許格非悚然一驚.急忙刹住身勢,他有了一迴乍見強烈陽光,暫時失明的教訓,他不敢再貿然前進。


    由於心中的迷惑,他不自覺地緩步向前走去。


    隨著距離的接近,他發現那是一個半圓形的高大洞口,但洞門緊閉,那蓬混合著淡紅毫光的白光,就是洞門上的一圈白寶石發出的。


    但是,許格非凝目一看,脫口驚啊,頓時呆了。


    因為在那一圈白寶石中的三顆紅寶石下,竟刻著三個大字,而最令許格非感到震驚的卻是,那三個大字竟是屠龍堡。


    在許格非來說,屠龍堡三個字給他的憤恨,仇視和厭惡的印象太深刻了。


    因為他父親許雙庭,就是在接到屠龍堡的黑帖後,帶著他和母親李雲姬倉惶離開了老家。


    最後.在前往包頭城的途中,仍然遭到了魔窟匪徒的截殺。


    而魔窟就代表著屠龍堡,而堯恨天就是屠龍堡的西北總分舵主。


    換句話說,屠龍堡才是真正殺害他父親的主謀仇人。


    許格非一想到父親的慘死,便無法控製他暴怒的情緒,便無法壓抑他滿腔的悲憤和殺機。


    是以,他的目光一亮,厲聲大喝,蓄滿功力的右掌,照準緊閉的洞門,猛劈而出。


    隻聽轟然寧聲大響,砰砰兩聲中,洞門應聲震開了。


    但見勁風激揚,飛塵旋煙中,洞門內竟是一間深長的石室,而許格非第一眼看到的,竟是石室盡頭的一張虎皮金漆大椅。


    金漆大椅是放在鋪著紅絨大毯的木台上,而木台下麵的左右兩邊,也各有兩張朱紅大椅子。


    而最令許格非注目的是金漆虎皮椅後的牆壁上,一柄血紅閃光的寶劍,插在一條張牙舞爪的石龍上。


    石龍牆壁的下麵是一條橫幾,上麵整齊地放著數疊紙簿畫冊和一包衣物。


    這時。兩道陽光,正由近兩丈高的室頂上斜射下來,室內情形.清晰可見,除此再沒有什麽了。


    由於室內無人,許格非立即飛身縱了進去。


    這時他才發現兩扇洞門是鐵板裝成的,門的中心業已被他的掌力震得凹了進去。


    許格非見室內並無可疑之處,急步奔上木台,立即繞至幾後。隻見第一疊書冊的表皮上寫著八個端正楷書:東北總舵組成名冊。


    許格非心中一驚,再看第二疊書冊,上麵寫的竟是東南總舵組成名冊。


    但是.再看中間一疊時.許格非不由愣了。


    因為那上麵寫著六個朱紅大字:屠龍天王遺囑。


    許格非一看到天王兩個字,頓時想到了那夜在寨北山區時,堯庭葦為了阻止甘公豹殺他,曾說他許格非母子關係著天王昔年的一段秘密的事。


    由於有了這一想法,他這才恍然似有所悟,斷定黑袍獨耳疤臉老人將他救來此地,完全是為了他昔年那段秘密的事。


    是以急忙取起那份遺囑,就坐在虎皮金漆大椅上,急急翻閱起來。


    遺囑上的第一段和黑袍老人方才說的情形大致相同,但他卻列了一個參與圍殺他的人的名單。


    許格非一看那些參加圍攻黑袍老人的正派俠士,他簡直不敢相信。


    因為,被列在第一人的竟是聲譽卓著,領袖武林的少林寺著名高僧法勝大師。


    其次是武當派的靜塵道長,峨嵋的俗家弟子銀衫劍客,以及了塵師太、玄靈元君、百花仙子、鐵杖窮神,以及天南秀士和長白上人。


    許格非一看到長白上人,渾身一顫,脫口輕啊,頓時愣了。


    因為長白上人就是父親許雙庭的授業恩師,他許格非的師祖,他簡直不敢相信師祖長白上人也參加了圍攻屠龍天王的行為。


    由於遺囑上記載著有長白上人,許格非斷定黑袍老人昔年必是一位武功高絕,行為不端,而又橫行天下的狡黠梟雄。


    但是,在開端的第一篇上,黑袍老人並沒有說明他的姓氏,經曆和師承,也沒有說明他昔年的事跡,以及法勝大師等人為什麽會聯手圍攻他一人。


    許格非為了盡快知道這些謎,他繼續急急地閱讀下一頁。


    第二段是述說他被割耳挖眼斷腿後,雖被踢下斷崖,但卻因禍得福,遇到一位異人,救活了他的命,還傳了他更高的武功。


    但是,由於他的天賦所限,加之斷腿獨眼,終無法完成那位異人秘籍上所記載的蓋世武功。


    因而,他四處尋找秉賦高,骨骼佳的練武奇才。


    在茫茫人海中,要想找到那麽一個一切均屬上乘的人談何容易。


    是以,在退而求其次的情形下,他找了四個武功都已深具火候的人。


    其中一人,就是屠龍堡西北總舵主,許格非的殺父仇人堯恨天。


    其次是東北總舵主病頭陀元通。


    第三人是西南四省總舵主藍麵判官司徒軒。


    最後一人則是東南總舵主長春仙姑謝香娥。


    屠龍天王雖然傳授了以上四人六七年的武功,但沒有一人能學全那位異人秘籍上所載的蓋世武功。


    但是,自稱屠龍天王的黑袍老人,深信堯恨天四人的武功,一對一,足可戰勝上列九人中的任何一人。


    是以,立即給他們四人劃分成四個區域,均給以總舵主的職位,並要他們四出網羅高手,開始為他雪報昔年之仇。


    但是,堯恨天四人昔年原是無惡不作之徒,成立了總舵後,便借著屠龍堡的名義,四出為惡,殺害俠義道上與他們自己有仇嫌的人。


    許格非看至此處,已經漸漸明白了武林中何以在半年的時間內,便被屠龍堡鬧得一片腥風血雨,到處風聲鶴唳。


    這時才恍然知道,屠龍堡隻不過是泰山深處一個大山洞中的狹長石室。


    而真正將武林鬧得人心惶惶,風雨飄搖,好似末日來臨的,卻是堯恨天等人組成的四個總舵。


    第三段是述說屠龍天王雖然親授了堯恨天四人數年的武功,但為了將來容易控製,他不但個別教授,而且均在黑暗中進行。


    是以,他每次傳授武功,均把秘籍上的要訣抄寫一份,放在指定的地點,規定他們在多少時日內學習成功。


    因而,五人雖然相處了幾個年頭,卻沒有一人見過屠龍天王的真麵目,也沒有哪一個人聽過屠龍天王說話的聲音。


    但是,每次代表屠龍天王到達的,是一麵不足三寸見方的小錦旗,如果小錦旗不見了,就是屠龍天王已不在現場了。


    不過,在屠龍天王命令堯恨天四人組織總舵時,曾經在暗淡的月光下,穿著一襲隱泛毫光的金衣,站在七八丈外讓堯恨天四人看了一眼,但是,屠龍天王依然沒有講話。


    因為屠龍天王看出堯恨天四人。均非竭忠效命之徒,業已決心另覓奇才完成那位異人全部武學。


    同時,屠龍天王業已感覺到,他的武功和本身機能均在逐年退步中,而堯恨天四人均成火候,要想置他們於死地,屠龍天王已無把握。


    在這種情形下,屠龍天王一方麵積極尋訪練武奇才,一方麵設法控製堯恨天四人,並催促他們盡快向九個仇家法勝大師等人下手。


    但是,堯恨天四人似乎認定屠龍天王是個不能見天日的啞巴,不敢和他們照麵的廢人。


    是以,表麵威服,內懷鬼胎,並以法勝大師等人武功高絕,不易製服為由虛與應付。


    最後一段,便是述說遇到許格非,帶迴泰山後,移功力,練筋骨的情形,並說明學成那位異人的全部武學後如何穿著金衣,使用那麵小錦旗,一一製服堯恨天等人的方法與步驟。


    許格非看完了黑袍老人屠龍天王的遺囑後,內心才驚覺到自己僅憑血氣之勇,便想前去找堯恨天報仇是多麽的愚蠢。


    由於屠龍天王的遺囑自述,他也明白了以自己目前的武功根基前去找堯恨天報仇,不啻以卵擊石,自尋死路。


    許格非這時突然想明白了;以屠龍天王那等身手尚不能置堯恨天於死地,自己去了如何能救出母親李雲姬?


    是以,他下定決心,要日夜苦練武功,直到學成那位異人秘籍上所載的全部武學為止。


    一想到那位異人的秘籍,許格非便迫不及待地躍下虎皮大椅,轉身奔向橫幾。


    他看到的是一本以黃白兩色繭絲訂成的厚本子,上麵以渾雄蒼勁的筆力,寫著兩行鮮紅的朱砂草書。


    許格非在文學、武功上,都有了不俗的造詣,是以那兩行草書一入目,他便能低聲熟練地讀出來。


    那兩行龍飛鳳舞的草書是:汝欲縱橫天下,睥睨群雄乎?窮研此書!


    許格非讀罷了兩行字,歡欣若狂,血脈賁張,這兩句話似乎正是針對著他許格非而寫的。


    是以他匆匆地看了一兩眼,隻見內容有拳掌,有劍法,有輕功也有吐納,尚有一時無法看完的各項神奇絕技。


    他略微翻閱,立即緊緊地將秘籍抱在懷裏。同時,目注插在龍頭上的那把血紅閃光的寶劍,雄心勃起,豪氣萬丈地道:“隻要我學成了這本秘籍上的所有武功,我便可殺盡世上所有為非作歹,心術不正的惡人。我便是天下武林唯一的霸主。我要把堯恨天抽筋剝皮,粉身碎骨。我要用這把劍為那位前輩報仇。”


    仇字出口,飛身躍趨,順手將插在龍頭上的那柄血劍拔下來。


    也就在他撤劍在手的同時,身後突然發出轟然震耳的響聲,石室為之震動。


    許格非心中一驚,急忙橫劍迴身,發現石室的兩扇大鐵門竟自動地關上了。


    但是在兩扇鐵門的後麵,卻寫著兩行血紅大字:欲知屠龍劍之利,可以此鐵門試之。


    許格非一見,立時會意,飛身縱了過去。來至門前,毫不遲疑,挺劍直刺。


    嚓的一聲輕響.劍身直透鐵門。


    但他覺得屠龍劍未必比他父親的魚鱗金背刀鋒利。


    許格非一想到父親的金背刀,頓時想起在屠龍天王的遺囑上,並沒看到他命令什麽人前去塞北山區沉羽潭,將父親的金背刀撈起的事。


    是以,心中一驚,急忙奔迴木台橫幾前。


    但是,橫幾上除了一包衣物和那四疊總舵組成名冊外,再沒有什麽了。


    於是.他放下秘籍和屠龍劍,急忙解開幾上的小包袱,裏麵除了一襲輕柔閃光的金絲長袍外,再就是一麵玲瓏精巧的小錦旗。


    小錦旗成三角形,上麵繡的圖案和洞壁上的圖案完全相同,隻是雲龍的眼睛是用明珠綴成。


    旗杆長約五寸,精鋼打造,下成錐形,杆頭上的一顆鮮紅明珠,大如龍眼,毫光奪目,一望而知是一顆價值連城的寶珠。


    許格非見小包內也沒有說明誰將寶刀撈起的留示,心中又怒又急,因而斷定黑袍老人旨在暫時騙他鬆開緊握的雙臂,以便獲得喘息。


    由於有了這一想法,他突然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決心前去找黑袍老人質問。


    他匆匆奔下木台,奮力拉開鐵門,飛身縱了出去。


    一出鐵門,他便高聲急唿,“前輩,前輩……”


    這時,他才發覺直到現在還不知黑袍老人姓什麽,叫什麽名字,除了他自己的綽號屠龍天王外,一點也不知道他的來曆。


    因為在那本屠龍天王的遺囑上,根本沒談他的身世來曆,和昔年的俠義事跡。


    許格非一麵高唿,一麵在洞中以飄逸的身法飛馳。


    但是,既沒有黑袍老人的迴答,也沒發現他方才擊碎的洞口。


    心中正感焦急,前麵驀然現出一線淡弱光影。


    許格非心中一動,飛身向前撲去,同時,再度唿了聲前輩。


    繞過洞彎一看,竟是通光明亮的洞口,而不是他方才震碎的破洞。


    而就在他飛身將至洞口的同時,他發現了洞壁下正放著一雙鞋襪。


    許格非心中一動,急忙刹住身勢,低頭一看,就是他穿的那雙公子履。


    由於洞外積雪甚厚,遠山近嶺,一片銀白,他立即匆匆穿上了鞋襪。


    飛身縱出洞口一看,四周群峰拱圍,大地覆滿了皚皚白雪,他立身之處.顯然是泰山的絕巔最高峰。


    這時太陽已經墜至正西的雲海中,幻成一幅瑰麗的雲海奇景。


    許格非關心父親的寶刀,無心觀看落日彩霞,立即繞著洞外山勢向北找去。


    向北繞行不足數丈,突然發現一座石室。


    許格非心中一動,唿了聲前輩,立即走了進去.隻見石室內有鍋台石灶,碗盤鏟勺,缸中有米,壁角掛著冰凍的獸肉,原來是黑袍老人炊飯的廚房,黑袍老人並不在房內。


    許格非走出石室,繞著廣大凸岩繼續向北找去。


    許格非繞著凸岩飛馳,直到接近正南的一麵,才發現了那個破洞。


    於是,他再不遲疑,唿子一聲前輩,飛身縱進破洞內。


    但是,洞內空空,根本沒有了黑袍老人的蹤影。


    許格非心中迷惑,一麵高唿前輩,一麵向深處走去。


    他判斷以黑袍老人的虛弱情形,應該是個快要死的人了。


    前進不足十步,他突然發現一片較平滑的洞壁上,刻著數行草字。


    由於字跡清新,顯然刻的時日不久,很可能是用大力金鋼指的功力刻上的。


    許格非凝目細讀上麵的字跡:你父之金背寶刀,我已命風陵渡的浪裏無蹤前去沉羽潭撈起,藝成下山,可徑自前去向他索取。


    許格非見父親的寶刀有了下落,心中固然驚喜,但對黑袍老人的壁上留言,卻感到十分迷惑。


    因為,照黑袍老人方才的說法,他已經留言在石室裏,但是,這時卻在此地壁上發現。


    既然就在附近的洞壁上.方才為何要說留言在石室裏。


    根據洞壁上的字跡,十分清新,很像剛刻上不久,照方才黑袍老人的虛弱情形,他不可能有這份指力。


    如果是剛刻上不久,那麽黑袍老人剛才的虛弱喘息,顯然是偽裝的。


    一想到偽裝,許格非悚然一驚,立即雙掌上提,凝目察看洞內。


    因為想到了偽裝,同時也聯想到,僅僅這兩三句話,黑袍老人當時就應該告訴他,何以要留在壁上。


    許格非由於有了戒心,一麵察看四周,一麵靜聽洞內動靜。


    但是,除了洞中深處傳來的潺潺水響,聽不見任何聲音。


    驀然。當他的目光察看破洞時,星目倏然一亮。


    因為他發現洞外的雪地上有黑袍老人的鐵杵和右腳的足印,而右足的足印,卻是向外走去。


    許格非心中一動,飛身縱出洞外。


    隻見黑袍老人的足印,直向正西走去,而正西十數丈外卻是斷崖。


    這時紅日已墜下雲海,西天仍射著萬丈光芒。穀峰問一片淒迷。但峰巔上依然十分明亮,是以,黑袍老人一直走向正西崖邊的足印,清晰可見。


    看了這情形,許格非大吃一驚,麵色立變,同時,心頭立即掠過黑袍老人墜下突崖自絕的朕兆。


    他情不由己地脫口急唿一聲前輩,飛身向崖邊撲去。


    飛身前撲中,他突然發現崖邊的積雪形成了一個近丈方圓的大缺口。


    許格非心中一驚.急忙刹住了身勢,他根據黑袍老人的足印.就在積雪的缺口處終止消失,因而斷定黑袍老人已隨著崖邊的積雪,墜下了萬丈深淵。


    一陣淒涼掠過許格非的心頭。他覺得孤寂落寞,他覺得悲痛懊惱。


    但是,當他想到了苦命的母親,慘死的父親,複仇的怒火。怨恨的殺機,使他精神一振,毅然轉身,直向破洞口前,飛身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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