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久,人族一直被趕盡殺絕,仙妖兩族變得唇亡齒寒。


    啼野所為尤其殘暴,仙界不敵,終於把將欲行請了迴來。不過,啼野並未對伏熖峒按聳攏許是不把將欲行放進眼裏。


    論及魔界雙祖,啼野與伏煛


    假如,啼野是一輪被魔族頂禮膜拜的紅月,那麽他會永恆地掛在魔界的天上。


    不管是春夏秋冬,還是風霜雨雪,即使有人在月下虔誠地愛他五千年、五萬年,他也不會為了此人而下沉,他永遠不會為了任何事物而下沉。


    但是伏煵蝗弧


    伏熓腔嵯魯戀模隻是他還不知道。


    伏熓翹斕卦杏而生的龍,生性桀驁不馴,渾身皆是反骨,通心之處生逆鱗。他恣睢任性,隻吃軟不吃硬,叛逆至極,若是有人逼迫他往東,則他定會頭也不迴地往西去。


    對於伏煻言,最困難的不是讓他下沉,而是讓他皈依於一個人。


    ……


    某一日,伏熁作黑龍,盤旋在戰場上空。


    一個極其強壯的人族抄起離火氏的戰斧,滿懷仇恨,朝著一個魔族的背後砍去。


    伏熅癰吡儐攏正好看到這一幕,他俯飛下來,咬碎了那個人族的頭蓋骨。


    鮮血從人族的頭顱上留下來,淚水與血混在一起,戰斧掉在地上,砍斷了他的腳。


    他馬上就要死了,但還是堅持著張開嘴,想要說話。


    他的兩眼充血,瞪著晦暗的天空,當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憤怒、仇恨、悲慟、不甘、恐懼、怨懟……


    他喃喃:“不公平……不公…平……”


    伏熛巫潘的腦袋向北飛去。


    他整個人都被拔起來,吊在空中,一直重複著這三個字。


    不公平。


    他很頑強,直到伏煼傻僥康牡亓耍他還沒有死透。


    伏熉淶兀鬆開嘴,把他留在旁邊。


    這裏是一處雪池,東邊有兩座冰峰,彌漫著雲霧,伏熡惺被嶗湊飫錙菰琛


    雪池的西岸上堆滿了屍體,形如骨與肉所砌的高山,鮮血一直流進池裏,池子不算深,被血染成了朱紅色。


    伏熥杲寒意刺骨的池子裏,龐大的龍軀在血池中若隱若現,腦袋枕在西岸的一塊大石頭上。


    遠遠看去,這幅畫麵有詭異的殘忍與美麗。


    那個人還沒有死透,他還在唿吸。


    伏煴樟吮樟睛,又睜開,問那個人:“你為什麽還不合眼?”


    那人已是氣若遊絲,慢慢地道:“…因為…恨……”


    這一類迴答,伏熖過了太多次。


    “你…一定……會下地獄……”


    伏熁賾λ:“你見過地獄?”


    “…我…沒見過……”


    伏煼了個身,龍尾從血池中露出來,鱗片裏浸著血。他遙望著遠處,落日熔金,背倚孤城,那座孤城就是那個人的家鄉。


    他對那個人說。


    “最後看一眼殘陽吧。”


    那人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抬起眼,望向殘陽,和殘陽下的孤城。


    殘陽、孤城、死亡。


    如此寂靜。


    他竭力睜著眼白,死去了。


    伏熚奚地闔上龍睛,在血池裏入眠。


    他的身體很沉很沉,像是沾滿了髒兮兮的泥濘,糊滿了血淋淋的東西,附著他,賴著他,拖著他往下墜。


    他累了,不想掙紮了,就這麽墜下去,墜進這浩然大地的最深處,聽著地底的聲音。


    他閉著眼,金色殘陽鑽進了他的眼皮子裏,映現於漆黑裏,他在夢裏模糊地想。


    金色,真是漂亮的顏色。


    ……


    有一次,伏熥在房頂上看月亮。


    天地之間下著鵝毛大雪,伏熂多了雪,沒有了當初在西荒看雪時的興奮。


    夜深時,迴來了一對夫妻,他們戴著鬥笠,頂著風雪,推開了茅屋的柴扉,走進屋中。


    暖黃的燈光亮起來了,透出窗子,照在雪上,夫妻之間在呢喃著什麽情話。


    伏煵幌胩的,奈何他的耳力太好,還懶得動彈,被迫將夫妻情話聽了個全。


    漸漸的,那聲音就不太對勁了。


    時高時低,纏綿流轉,嬌軟中夾雜著喘息。


    伏熗腹破洞向裏瞥了一眼,兩個人正於炕上疊在一處,情話說得更膩歪了,你儂我儂。


    如此凜冬,他們共蓋著一床被子,卻好似感覺不到寒冷一般。


    伏煱咽酉咦向黑夜裏,樹下有一隻被凍死的白貓的屍體。


    ……


    再後來,離火族告捷,妖界被從幽州國打開了,人族繳械,仙界的仙家們十有九隕。


    魔界與三界的戰爭逐漸接近尾聲。


    盡管這當中大部分的人不是伏熒鋇模他在仙界殺瘋過了,越覺空虛,離開仙界之後大多在人界裏擺爛。


    這一天,他要帶著小丫頭迴到魔界,卻四處找不到她的影子。


    小丫頭玩兒心重,不知道去哪裏了。


    他攔住一個離火族人,問對方看沒看見他的兔子。


    那人說不知道。


    伏熃恿問了幾個,都說沒有雪球的消息。


    直到有一個人告訴他,雪球那把戰無不勝的大刀不見了,她去找那把大刀了。


    對方說雪球是頭天日落前去找的。


    但現在已是第二天了,雪球居然還沒有迴來。


    伏熕蜒白叛┣虻鈉味,各種各樣的味道鑽進他的鼻子裏,最濃的永遠是腥臭的血味。在這亂七八糟的味道之下,有一絲微弱的甜糖的味道,浮動在空氣裏若隱若現,是雪球最喜歡吃的一種糖。


    伏熕匙耪饢兜酪恢閉蟻氯ィ越走越遠,來到了一個他從未來過的地方。


    他尋到了一處崖邊。


    那是一處很高很高的山崖,一眼看不到底,黑得仿佛要將天地都吸進去。


    他在山崖的對麵看到了雪球。


    雪球是仰著的,就仰在她最寶貝的刀下。


    有幾個不知是仙君還是什麽的正在壓著她,刀鋒緊緊地挨著她的脖子。


    雪球本來打算死活都不出聲的,但還是逃不過她主人的眼睛。


    對麵的人看到伏煟充滿恨意地對他喊道:“你這個孽畜!你把整個三界都毀了!!!”


    伏煻⒆拍切┤耍盯著雪球脖子上的刀,雪球害怕得眼淚都盈在眼眶裏了。


    伏熣駒謁們的對麵,一言不發。


    “看到眼前的這個深淵了嗎?這是罪淵,是天底下最深的地方,比從十八重天落到十八重地獄還要深,饒是天神掉下去也要粉身碎骨,今天,這裏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啊呸呸呸!你們幾個小垃圾!別想糊弄我主人!”雪球聽急了,掙紮著罵道。


    伏熥⑹幼耪獍鍶耍心中冷笑。


    這幫人太愚昧了。


    拿刀的手還在顫抖呢。


    他們落刀的速度,比得過自己的速度?


    就算他不慎落進罪淵,管它罪淵是第幾重天到第幾重地之深,他連大羅之天都飛上去了,何需忌憚一個所謂的罪淵。


    那些人見伏熞歡不動,笑道。


    “聽說你很寵這隻兔子!這大抵是你唯一的弱點了,你該不會連這點兒良知都沒有吧?”


    有人接話道:“這兔子也不無辜,不知道拿大刀砍過多少人!!她就該和她的主人一起被投進罪淵裏去!!”


    “魔龍!隻要你肯自己跳進去,我們就放過這個傻兔子!!如何?!”


    雪球精力旺盛地大聲喊道:“主人!你別聽他們的!!”


    伏熆垂去,雪球仰著腦袋,雪白的頭發垂在地上,用力地用餘光看向對麵的伏煟小圓臉都喊得漲紅了,像個可愛的紅蘋果。


    “主人!你是這天地之間最完美的大惡人!!一個完美的人,沒有缺點,沒有弱點,你不可以被小垃圾威脅!!”


    雪球這突如其來的一頓暴風式誇獎把他聽怔了,等一會兒迴去,他要強迫她在魔殿裏誇自己三天三夜。


    忽然,雪球像是被自己的話鼓舞了,用盡渾身力氣來了招兔子蹬鷹,竟然把右邊的人給蹬開了,滿臉是土的從刀底下爬出來。那些人似乎沒想到一隻兔子有這種爆發力,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伏熆蔥α耍就這些人的蠢德行,還想綁架他的兔子?


    隻見那些人的臉色頓變,趕緊伸手薅住雪球的頭發,驚魂未定,拖著她來到罪淵之前。雪球長得小巧可愛,有個人一隻手就把她拎起來了,懸在萬丈深淵之上。


    伏煹牧成隨之變得鐵青,兩眼緊盯著雪球的位置,蓄勢待發。


    雪球懸在半空中,忽然大喊了一句。


    “主人,我還是矮得像個冬瓜!!!”


    小兔子,這個時候了,還什麽冬瓜不冬瓜的。


    “我也很努力了,還是沒長高!!”雪球晃悠著,扯著嗓子大喊,青琅鈿花在她的發間反著光,“就算如此,我也不想變成你的弱點!!!”


    別叨叨了,別叨叨了,風這麽猛,嘴張這麽大,一會兒迴家要拉肚子了。


    沒想到,雪球說完這幾句話,突然奮力向上抓住了那人的胳膊,狠狠地用兔牙咬了一口。


    那人發出一聲慘叫,本就挨著罪淵站,重心不穩,正好被雪球往下一帶,雪球似乎本就打算與他同歸於盡,兩個人一起往罪淵下墜去。


    伏煼從ρ訃玻跟著縱身跳了下去,風聲猛烈,他疾速化身為龍,萬分驚險地用嘴巴叼住了雪球。


    那被雪球拖下來的人見到伏煾了下來,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的尾巴,死死地抓著,指甲都摳進他的鱗裏,嘴裏發出驚悚痛苦的慘叫。


    伏煹拿嬪不善,猛地一個甩尾,毫不留情地把那人甩到峭壁上,那人當場粉身碎骨,化為齏粉。


    這齏粉化得詭異,伏熋煥吹眉跋杆跡就感到嘴裏的雪球變輕了。他震驚地垂眼看去,發現雪球的雙足也在化為齏粉。


    伏熈⒖譚從過來,向上騰飛,卻發現他飛不動了,他的身體忽然變得沉重無比,罪淵就像是有一股吸力,一旦有人踏入,就會向上伸出無數道看不見的鎖鏈,牢牢地捆住下墜者的全身,將其拖入淵底。


    怪不得那些人說,罪淵,就是天神掉下來,也要粉身碎骨。


    雪球紅著眼睛,抬起軟乎乎的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往他的嘴裏塞了一樣東西。


    伏煹鸞嫋搜┣潁用盡力氣駕風騰飛,這本該是那麽輕而易舉的事,本該是那麽的輕而易舉。


    他以前分明連大羅之天都飛得上去。


    此刻卻變得無比地艱巨。


    他渾身沉得有如千鈞,急速下墜著,龍軀成了他的累贅。


    在這天地之間,在這千不該萬不該的時候,出現了第一件伏熚弈芪力的事。


    救一隻兔子。


    一隻小小的、軟軟的、真身連塞牙縫都不夠的兔子。


    不久前還活蹦亂跳、扯著嗓子亂嚎的雪球,本該扛著大刀跟他迴魔殿。


    現在,雪球正在一點點地消逝。


    伏熣獠乓饈兜劍原來他的心髒是像人一樣會疼的。


    同樣作痛的還有他的龍軀,火燒火燎般的,仿佛所有的鱗片也都要被焚成齏粉。


    他正在飛速地下墜,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快到他看不清任何事物,便連眼睛也難以睜開了。


    這一場景,就像他在血池裏總是夢到的那樣。


    下墜。


    下墜。


    渾身都血淋淋。


    渾身都黏糊糊。


    墜到浩然大地的最底處。


    伏熴厴涎郟等著自己最終也化為齏粉。


    然而,在他化為齏粉之前,先聽到地麵一聲巨響。


    他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一塊極其尖銳的石頭,一下子就貫穿了他的喉嚨。


    作者有話說:


    真是越寫越長了,一直提醒自己,下一章和尚必須出場,必須,必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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