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岩洞逃竄的路上,伏熖迥詰哪息幾度催著丹火,愈發使內丹幹涸,灼痛到難以忍受,內丹像是被熾烤得裂開了,殘存靈息不斷地往外露。


    從五髒到筋骨,渾身上下無不痛苦萬分,以中腹尤為甚,猶如萬根利刃戳穿肝腸。


    他強忍著趕了幾十裏路,還是忍不住,痛得幾乎跪在地上。老天可不同情他,頭頂照樣黑雲密布,風雨狂作,冰涼的雨無情將他澆透。


    此處荒無人煙,離那岩洞不剩幾裏距離,再撐一撐……


    伏熞Ы粞潰慘白著臉竭力站起來。


    就在此時,一道響雷從天而降,猝不及防將他轟倒在地,他連歇斯底裏的慘叫都沒發出來。


    隨即,第二道天雷接踵而來,雷電灼燙他體膚,在雨裏甚至能聞出焦味,渾身像被巨石碾過一樣,好似連骨肉都拆散。


    在這之後,還有第三道天雷,第四道天雷……


    伏煾詹鷗蒙繃四歉魴∨孩。


    欲善就別生怨心,休去妄圖等到報答。


    欲惡就別生垂憐,恣心縱欲莫管旁人。


    如果善得不徹底,惡得也不徹底,就是他現在這個下場。


    那些所向無敵的真正的魔煞,修的都是逍遙真我,於廣闊天地之間隨心所欲,不受六界道法所束。


    可是伏熣庵植還磺看蟮難魔,別無他法,唯有苟活在天道之下,連掙脫宿命的能耐都沒有,隻能被折磨得身心都萬般痛苦。沒有什麽天地逍遙,唯有百年活受煎熬,以旁人之命為己續命,奉行著最低階的殺戮。


    若是一朝下手不夠狠絕,殘存仁慈,後果就是把自己害死在這無人知曉的荒野。魔修是一把兩頭鋒利的劍,如果不能殺死別人,則自己必死無疑。


    創劇痛深,意識昏沉。


    伏熎1怪良,力不從心地闔上雙眸。


    ……


    不知昏過去多久,迷蒙中,伏煹姆尾看掏矗越發地窒息,喘不過氣,渾身發冷,好像有什麽東西往他鼻子裏灌。


    他緩緩睜開眼,看向灰蒙蒙的蒼穹,雷聲停了,滂沱大雨還在下,積水已然漫過他的身體,正在淹沒他的臉。


    伏熂枘訓刈起來,肺腔進水,引得他劇烈咳嗽,雷擊讓他渾身有如被抽筋拔骨,痛不堪忍。


    寒風侵肌,他被泡在冰涼雨水裏凍得發抖。他堪堪扶住旁邊的樹,嚐試起身,但是兩股發軟,尚未站穩就又摔迴水裏。


    他喘著粗氣,偏要較勁,又一次咬著牙站起身。他摸向絞痛發燙的中腹,覺得內丹像是碎了,否則為何這麽痛。


    沒有內丹,他還如何修行……


    伏熁膁硎透,勉強站住,踉蹌地往山下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鋒上。


    他向著附近村落方向去,身體燙得像是發了高燒,胸膛艱難起伏,唿吸微淺。他的步子比老年人還慢,耳旁是瀟瀟雨聲,眼前滿是雨霧,模糊得看不清前路。


    他走在那條唯一通向山下的路,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忽然橫出一把亮閃閃的砍刀,攔住了他的去路。


    伏煼蚜μ起頭,看到十幾個人紛紛從林中走出,一副劫匪打扮。


    那幫劫匪見他形單影隻,麵色蒼白,狼狽得像是剛從火災裏逃出來似的,身上到處是燒焦的痕跡,卻戴著不菲的佩飾,尤其是脖頸上那串血色佛珠,十分紮眼,不由打起了趁火打劫的主意。


    “此山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


    劫匪裏的老大話才說到一半,忽然噤聲。


    他冷不丁對上來者雙眸,發現對方瞳孔竟是金色的,冰冷得不帶半分溫度,像蛇,像鬼,像魔,唯獨不像人。


    來者一言不發,冰冷地看著他。


    那種感覺,好似無意間與叢林裏饑餓的野獸對視,令人毛骨悚然。


    “老大,你怎麽不說話了?”旁邊小弟一頭霧水地問道。


    “要…要想……”


    老大結結巴巴,話說不利索,那人明明手無寸鐵,為何看起來這麽恐怖。


    “要想過此路,留下……”劫匪壯著膽兒說下去。


    然而還不等他說完,也不等旁邊十幾個小弟反應過來。他們就全都成了屍體,再也發不出聲音。


    ……


    花驚雲找到伏煹氖焙潁對方正站在一個府邸裏修剪碧桃樹。滿樹碧桃映襯著他的容顏,看起來依舊風華絕世,但是麵色蒼白如紙。


    整個府邸都悄無聲息,隻有伏熞桓鋈恕


    花驚雲現身在伏熒砼裕伏熖到聲音,轉頭看了他一眼。


    那道視線冷得不像話,那一瞬間好像不認識花驚雲。


    花驚雲的一雙鳳眸滯住了,險些不敢與伏煷罨埃猶疑片刻才道:“我聽說霞川出事了。”


    “嗯。”伏熤皇青帕艘簧,仍在打理碧桃。


    “爺爺他……”


    “不在了。”伏煷鸕饋


    花驚雲啞然。


    他環顧伏熕處府邸,不知這是在哪,為何一個人都沒有,卻滿溢著血腥氣。他越靠近這些碧桃樹,血腥味就越濃,他忽然意識到什麽,低下頭,看向那碧桃樹的底下,黑色泥土都是新翻出來的,仿佛埋過什麽。


    “你……”花驚雲驚詫地看向伏煟卻見對方神色如常,“那些謠言是真的,你…入了魔道?”


    伏熂糲亂恢П燙遙看向他,沉默良久,才道:“嗯。”


    “我聽說你去了虞淵城…你為何會去那兒?”


    “找一顆佛心。”


    “佛心…”花驚雲思索片刻,反應過來,語氣含慍,“你還是為了他。”


    伏煵揮铩


    花驚雲感到不解,明知是砒霜還要吃,明知是烈火還要撲,循此往複,不死不休。這空蕩蕩的府邸不知埋了多少枉死的屍體,魔修殘暴,估計全被伏熡美椿曇懶短濉


    他打量著伏煟對方用了這麽多活人魂祭,麵色卻還是如此蒼白,不知經曆過什麽折磨。他想說些什麽,卻深知無論再說什麽,都是為時已晚。


    ……


    殺人盈野、天雷索命、痛不欲生、苟延殘喘、煉體續命。


    伏煵恢這樣的日子過去多少年,如此反複,如此較量,他與天逞狠,待看自己究竟能活到哪一日。


    然而隨著年歲流走,他終究還是鬥不過天,殺多少人也是杯水車薪。他渾身是傷,反複地愈合,直到再難愈合。


    伏熜睦鍇宄,自己連條尾巴都沒了,身體虛弱,沒有多少時日可活。下次天雷來臨,如果他沒熬過去,那便是他真正的死期。


    有一天,他來到一座新的城,他不關心這是哪裏,不關心此處風情,眼中隻有無盡殺業。


    他殺了很多很多人,城裏人都怕他,夜裏再也不敢出門,甚至不敢點燈。他是徹頭徹尾的邪魔,成了這座城裏最可怕的傳說。


    有天,他跟著一個老頭兒走出城門,現在早就沒人敢夜裏離家了。


    伏煵⒉患弊派彼,隻是跟著這個老頭兒。


    老頭兒背著一個竹筐,裏頭裝著斧子,怕得直哆嗦,小心翼翼地往城郊走,丁點兒動靜都驚恐地迴頭張望。


    既然這麽怕,何必還要出來?


    伏熜鬧脅喚猓直到他想起來這個老頭是誰。


    老頭是個蹲在街邊賣柴火的,一大把歲數了,從天還沒亮一直叫賣到街上無人煙,不辭勞苦。


    可這大半夜的也還要出去劈柴?晝夜忙活,不闔眼的嗎?


    他又想起來,老頭兒似乎有個久病在床的小孫女。那次他路過老頭兒擺的柴火攤時,曾聽旁人議論過,說是爺孫都很可憐,命運不公。


    伏熣咀〗挪劍目送老頭兒戰戰兢兢地走進荒郊野嶺。


    他迴過身,發覺自己正站在這座城的門前。他抬起頭來,看到上麵寫著‘金幼城’三個字。


    伏熍∑鵜跡不知為何,居然覺得這三個字尤為熟悉。


    可他一時間又想不起這是哪兒。


    就在這時,天際再次響起耳熟的滾滾雷聲。


    這聲音有如催命咒,伏煹奔幢淞肆成,顧不上迴憶金幼城是什麽地方,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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