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醜時,天色深濃,烈成池無聲地推開了房門。


    他夷猶片刻,走進了旁邊的廂房。


    伏煹氖種惺悄搶暇傻奶燁嗌瓷碗,碎了個小缺口,正對著窗外的雨,百無聊賴地喝閑酒。


    烈成池見他如此,也不知是該氣,還是該漠然,就問“寄父,喝的什麽酒?”


    “郊外濁酒罷了。”


    伏煱咽>頻溝簦將青碗放在窗邊,喝得有些意興闌珊了。他打量向窗外黑壓壓地跪著的那些人,問道。


    “阿池,你已經想好了?”


    “嗯。”


    烈成池抬起頭,入鼻的酒氣更濃了。


    他的寄父真奇,這麽多年了,皮相卻不留半分歲月痕。


    “你長大了。”伏熜α耍那眉宇叫人挪不開眼。


    “這就是長大嗎?”


    “從今日起,會有無盡的人護你、輔佐你,你不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嬰兒了。”


    “寄父,我還有一個問題。”


    “問吧。”


    “這些年來,你是真心待我的嗎?”


    “當然。”


    伏熐嶁看他,不置可否,看起來如此的漫不經心,亦叫人辨不清真假。


    ……


    次日,孟知意寫信在朝中告病。


    孟老已一大把歲數,又是兩朝功臣,想來烈玉山很難說到他的頭上。


    在那之後,孟先生便經常來訪伏熂抑校為烈成池上課。


    至於烈成池,他天資過人、敏而好學,什麽都能很快就融會貫通。


    又是一日晌午過後,孟老本在講書,見烈成池有些困倦。


    想來多日的廢寢忘食、勤苦學習,對於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而言著實負擔過重了。


    孟知意將書放迴手旁,看了烈成池半晌,問道:“殿下可想聽些先帝的事?”


    烈成池愣住,沒想到孟先生會提起這些,他猶豫片刻,朝人點了點頭。


    “……容帝六歲的時候,烈玉山出生,他的生母那年難產去世。宣帝決定由容帝之母…也就是當今太後,代為撫育烈玉山。因此容帝和他共同長大,那九皇子尚在吃奶之時,太子就已常常將他抱在懷中。”


    “後來,太子成為了儲君,九皇子大抵是心生間隙,與他有了隔閡。”


    “容帝登基後,多年來沒有子嗣,陳大人引薦了五名西域的女子,使容帝從中看上了一位名為穆娜的,冊封其為麗妃,與她擁有子嗣,……正是殿下。容帝對殿下分外疼愛,錦衣玉食尤嫌不足,在百天時曾親自手刻一枚龍玉牌。


    殿下之名也由先帝所取,皇姓為烈,名為成池。意為滔天烈焰,平息成池。”


    “不料在次年,……麗妃病逝,容帝駕崩,太子在五昶坡中消失無蹤。朝中倒戈之快,如樹倒猢猻散,從此無人敢與九王爺分庭抗禮,故而他獨攬霸權至今日。”


    “那孟先生所提過的殺親之仇……”


    “因為容帝…並不是病逝。”孟知意說到此,語氣不由有些加重了。


    “十年前,為先帝驗屍的仵作已年老,逝世前曾托人予老臣一條口信,…其說當年先帝並非病逝,而是被毒死的。”


    話音方落,烈成池心中一驚。


    “仵作受南安王所迫,不敢將真相宣之於口,死前才將此事竊裏告與老臣,盼有朝一日可將真相大白於天下。”


    “想來殿下當年由張大監抱走,也定與此有關,隻可惜…張大監還是受到了烈玉山截殺,慘死在五昶坡下。”


    孟知意將話說到此,已是愁眉滿目,又恨又哀。


    這些皇家秘史讓烈成池一時間難以消化,他的生父竟是被情如手足的弟弟害死的。


    那麽……烈容又是否一直在等自己長大,為他沉冤昭雪?


    而自己長大的這十七年中,他的魂念,又可曾來看望過自己?或是早已對這人間失望至極,踏入輪迴了。


    烈成池對著手中的書本出神,上麵仍留有容帝的字跡,矯若遊龍,仿佛可看到往昔一代仁帝在上麵提筆落字的畫麵。


    作者有話說:


    烈成池的名字取自明朝還初道人的《菜根譚》,原句“利欲熾然,即是火坑;貪愛沉溺,便為苦海;一念清淨,烈焰成池,一念警覺,船登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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