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成池同冷月環一道迴家,才走出沒幾步,地上就沒雨了,連點兒濕的痕跡都沒有。烈成池感到奇怪,也沒有吱聲,邊走邊聽冷月環還在火冒三丈地罵罵咧咧。


    離家門還有百米遠時,古董羹的香味兒就先飄出來了,二人加快腳步,走進了門。見院子裏的大鍋燒著,火辣辣的紅油在裏頭咕咚咕咚,伏熖稍諞∫衛鋃伎斕人著了。


    冷月環鬆開烈成池的手,坐到古董羹旁邊去,招唿他過來吃。


    伏熞怖遼⒌卣隹眼,問他們怎麽才迴來。


    最愛吃古董羹的烈成池卻沒急著吃,先把小黑狗放在地上,伏熣獠拋⒁獾僥槍飛砩嫌醒,走路有點坡腳,像是被什麽砸的。


    “劉富貴他們拿石頭砸這隻小狗,還要燒死,我想保護這隻小狗……可他先把火折子點了起來,燒到了旁邊的枯草。”


    伏熖完直皺眉,人族裏孩童的無知殘忍超乎了他的想象,況且狐族和犬族向來是好交情,轉眼看到烈成池被燒焦的褲腳,伏煹拿嬪喜揮陝凍隼湫來。


    冷月環也這才了解到來龍去脈,心軟得很,三人一同蹲在地上,給那隻被砸的小黑狗處理腿上的傷口。


    歲月悠悠地過,直到烈成池十五歲。


    他早就忘了幼時死抱著爹的大腿哭得滿臉鼻涕的樣子,隻對當下每分每秒都極為珍惜,像是預感在某一天這些都會消逝得無影無蹤。


    有天晚上,伏熣飧鼉乒磧腫在屋簷頂上喝大酒,冷月環悄然走進烈成池的屋中,問他狐狸刻得怎麽樣了。


    烈成池就從抽屜裏取出個木匣子來,打開給冷月環看,裏邊兒擺了一堆歪歪扭扭的木料,看上去都是失敗品,足足有十多個。隻有一個是被紅布包得好好的,瞧上去有幾分神韻,好算是矮子裏拔出個高個了。


    冷月環低頭在那些失敗品裏精挑細選,末了拿了個圓鼓鼓的醜狐狸,對他說“阿池,能把這個送我嗎?”


    烈成池點頭,當然是願意的,還想找塊兒布幫她包起來。


    冷月環拿著醜木雕翻來覆去地看,像是愛不釋手的樣子,許久才對他說“你的這些木雕想必耗過許多心血……”


    烈成池停下手裏的動作,看向冷月環,感到話頭來得莫名其妙,不明白她言辭中的深意。


    “你看這隻狐狸”冷月環晃了晃手中的木雕。


    “它的生性狡猾貪婪,處事多疑,……但姐姐仍然希望你能原諒它,畢竟這是它在叢林中的生存之道。”


    烈成池聽得不明所以,不知道冷月環為何要講這些。


    冷月環笑了笑,抬手揉烈成池的腦袋,這崽崽長個兒真快啊,都快跟她一樣高了。


    烈成池將手中的布料交給冷月環,見她仔細地將木雕包好,才離開臥房。


    一個月後的某天,烈成池還在私塾裏做功課,伏熋揮薪興,獨自去了鳳鳴坊。


    絕世舞姬此生唯一的一場鼓上舞,風華征天下,四海的人皆慕名趕路而來。


    伏熅駝駒詼樓,站在她的碧桃字房外,倚欄往樓下靜靜地看,還能聞到淺淡的胭脂香,冷月環不知道他來了。


    鏡花台中央擺著一架雙麵圓筒鼓,台下是九州客,皆有雙仰慕姣美的眼,滿座的賓客嘩然,椅子裏坐不下的就站著,一直熙熙攘攘地擁到門外去,踩著凳子試圖窺到伊人一角。


    箜篌絲弦一聲響,如幽穀中迸出一語鳳凰叫。金蟬娘赤足踩鼓,腕處懸著金線穿珍珠,隨鼓聲和箜篌音琳琅相扣,踏在獸皮鼓上。


    琴聲和笛聲也爭相繞梁,而舞姬身段如流水,兩手雪腕纏紅絛,足轉時絲絛翻飛,捐身於無邊風月,丹唇殺萬古風情。


    笛聲漸息,琴音低徊,那美人亦弓腰屏息,滿座皆靜。倏爾琴音跟著急促,驀地自二樓傳來洞簫之聲,但見她聽到簫聲後身形一頓,垂下眼眸來似有所傷懷,隨後伴著簫聲迴風踏蓮步。


    洞簫聲不絕如縷,摻入曲中,金蟬娘於舞中壓低柳腰,手遮半麵,抬眸上看,與伏熈較嘍允櫻那眉間的梅花額印在華燈下更顯嫵媚動人。


    伏熅材地看她,思緒迴到了幾日前。


    自打冷月環遇見那道長,就時常滿臉思春的模樣,逢人便笑,笑得連路邊過客都渾身發毛。伏熤道那道長暫住在錦悠城南的朱莊,她是三天兩頭就去找的。


    前幾天,冷月環有些歡喜地對他說,“聽聞有初世魔現身人界,青霄宗急召道長迴宗,要他迴去助門派除魔。”


    伏熖罷皺眉,對她說:“道士除魔,你一個妖跟著瞎摻和什麽?”


    “我是好妖,我沒害過人。”冷月環強調道,見伏熑勻凰著眉頭,又說“好啦,你不知道讓道長答應我跟著他有多難,當花魁的日子我有些厭倦了,也想雲遊四方,走南闖北。”


    “你不過是想與他多相處罷了。”伏熞揮鐧榔撲的說辭,又說“我見過那道長,眼神著實冷得不像人,怕是個沒有七情六欲的,你跟著他能有什麽結果?”


    “如果活著是為了一個結果,那多沒意思,不如早早地死了算了。”冷月環朝他笑,眸光靈動,笑意坦蕩“我想去江湖走走,見些傳奇。”


    伏熋揮興禱埃但冷月環心意已決,她溫柔地撥開伏煻釙耙宦坪旆ⅲ說道:“阿池長大了,碧桃林也茂盛了,這天下何處不相逢,我們還會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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