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鬥滿天,眉月將沉,數十丈外不可辨清人影,隻見那人發足飛奔,登上了一條小徑。


    龍行雨心想:“看你逃得掉。”他不敢叫喊,怕驚動了陸起鳳。


    當下展開身形,一溜煙般追了上去。


    那人身法亦極靈快,一個追,一個逃,片刻之間已追出十裏之程。


    龍行雨咬了咬牙,暗道:“不管逃到哪裏,龍某人絕不放過。”腳步一緊,疾逾奔馬。


    此刻天色已近微明,但見一路山陵起伏。


    那人對這裏的地形極為熟悉,眼看龍行雨越追越近,鐵然身形一閃,竄入了一條岔道。


    薄霧冉冉,一晃不見。


    龍行雨心想:“在黑夜裏也許我奈何不了你,天都快亮了,你還逃得掉麽?”


    他窮追不舍,原來隻不過幾分好奇之心,這時卻不禁疑雲大起,覺得憑這人身法之快,稱得上一流好手,怎會甘心作個探子報?


    這到底是什麽人?


    隻有抓住他,才能問出底細。


    當下真氣一提,更不放鬆,跟蹤追上了岔道。


    岔道通向一處山坳,龍行雨放眼望去,隻見一片林木參天,在天方味旦下顯示得昏黑沉沉。


    這可是件難事,要是這人潛入了密林之中,一時之間到那裏去找。


    龍行雨怔了怔,但卻仍不死心。


    把一個沒有解答的謎放在心裏,這是很難受的。


    他停下步子,極目凝望,打算辨識一下四財景物,但卻忽然發現那邊林木梢頭,隱隱似有一縷炊煙升起,嫋嫋隨風飄逝。


    怪了,這林木中莫非還有人家?


    龍行雨雖然約定今天跟十三妹碰麵,但既沒約定地點,也沒定下時刻,一切都是朱顏的安排,這等於漫無目標,走到那裏都是一樣。


    因此他想,既然追到了這裏,何不過去瞧瞧。


    甚至他不忽然想到,這個人莫非就是朱顏派來的,故意引誘他來到此地?


    果然如此,自己算是中計了。


    不過這條計他是願意中的,因為這樣一來,就可立刻見到十三妹。


    雖然他已差不多完全相信朱顏,但一天沒見到十三妹,心裏的一塊石頭,總是難以落下。


    東方曙色漸起,魚白色的天幕展現出一抹紅暈,黑鬱鬱的森林漸漸轉為青翠,散發出木葉的清香,鳥聲啁啾,在迎接又一個美好的日子來臨。


    龍行雨走的很慢,循著一條小徑穿林而人。


    江湖上有句警語“逢林莫入”,他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不得不加意提防。


    他知道要找的剛才那人很不容易,他隻想知道這林子裏哪來的炊煙?


    終於,小徑盡頭豁然開朗,展現出一片曠地。


    龍行雨頭望去,原來是座古刹,隻見紅牆剝落,衰草沒徑,顯得十分荒涼。


    但門外的石階上,卻赫然站著一個人。


    這人看上去甚是年輕,麵皮白嫩,生得眉清目秀,一派文質彬彬的樣子。


    他垂手而立,笑吟吟的像是有所期待。


    “龍公子,在下告罪了。”


    “你是誰?告什麽罪?”龍行雨怔了一下。


    在下葉小七,不虞打擾龍公子,一路追蹤到此,委實過意不去,但……”


    “原來是你?”龍行雨睜大了眼睛。


    這可奇了,追他沒有追上,他居然等在這裏,此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葉小七哈腰一笑,一副油腔滑調的樣子:“龍公子就叫在下小葉好了”。


    “小葉?”


    “是,江湖上都是這樣叫的”。


    “哼!”龍行雨在對方一張笑臉上,隻好暫時按下一腔怒火:“你為什麽要戲弄龍某人?“在沒弄清楚這人的用意以前,當然不宜發作。


    “豈敢,豈敢。”葉小七眉開眼:“在下隻不過替龍公子領路而已。”


    “領路?”


    “此地山陵縱橫,料想龍公子示必識得路徑,在下卻是一匹識途老馬……”


    他一口聲龍公子,語意甚是曖昧,而且擺出一副神秘兮兮的笑臉。“你就是為了領路?”


    “是的。”快說,”你領龍某人到此作甚?“雖然對方還沒表明身份,龍行雨卻已暗中轉念,心想聽這口氣,不是朱顏手下的人是誰,因此在追問之下,神色已不如先前淩厲。


    “我家主人已備下盛筵,特請龍公子二會。


    “請我?”


    “正是。”。葉小七笑笑說:“廚中正在準備佳肴美酒,片刻就可入席。”


    這真是不可思議,居然在這座破廟裏宴客。


    龍行雨側耳諦聽,果然似有鍋鍋杓聲傳了出來,難怪炊煙縷縷,原來是在準備酒筵,但清晨宴客,這種事未免太新鮮了。


    莫非朱顏忽發奇想,覺得這表兄妹同日不見,乍然相晤,來個杯酒言歡?


    “主人是誰?”龍行雨終究有點疑心。


    “客人人中俊傑,”葉小七說:“主人當然是天下第一英雄……”“天下第一英雄?”龍行雨不禁一怔大聲問道:“你到底說的是誰?”


    “這還用問嗎?”葉小七鬼間鬼腦。


    “快說!”龍行雨覺得不對。


    “蕭大爺。”葉小七一字一頓說了出來。


    這三個字縱然不像一聲焦雷,至少也足令人大感意外,請客的居然是蕭舞陽。


    “是他!傲行雨雖然萬分吃驚,卻裝得很平靜?


    雖然是在意料中,來的卻太突然,蕭舞陽居然找上他了,居然想出了這個古怪主意,在這樣一座傾圮荒蕪的破廟裏高下一席盛宴。


    當然,宴無好宴,會無好會,還不知安排了什麽毒辣的手段,準備對付自己。


    對付他龍行雨,就等於對付紅葉穀。


    看來刁糊塗說得不錯,蕭舞陽已打算不計成敗,放手一幹了。


    “是的。”葉小七道:“蕭大爺盛讚龍公子豪氣如雲,目空四海……”讚譽之辭甚多,為什麽要用“目空四海”四個字?


    “他怎麽知道?”


    “蕭大爺無所不知?”


    “好大的口氣。”龍行雨冷笑一聲:“龍某人那裏目空四海了?”


    “聽說龍公子放言高論,要鬥鬥蕭大爺。”葉小七眨眨眼下:莫非沒有說過這話?”


    “說過。”龍行雨眉峰一聳。


    他覺得有點奇怪,這些話蕭舞陽為什麽不親口來問,卻要轉彎抹角,由這個葉小七來作代言人,既然敵意已明,為什麽還是治酒設宴?


    是不是真的辦了一桌筵席,還是信口胡說?


    “這就對啦!”葉小七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龍公子這不是眼高於頂麽?”


    本來隻說目空四海,現在又變成了眼高於頂,再說下去可能是“不自量力”


    了。


    “是嗎!”龍行雨微有怒意。


    “這個……這個……”葉小七笑道;“好在蕭大俠量大如海,並不計較這些。”他的話越說越放肆,看來是存心要激惱龍行雨。


    “這些話都是蕭舞陽叫你說的?”龍行雨臉色一沉,已顯得不耐。


    “不不。”葉小七道:“是在下說的。”’“你說的?”


    “在下說錯了嗎?”


    “蕭舞陽量大如海,龍某人可是小氣得很。”龍行雨冷哼一聲:“倒想先教訓教訓你。”一緊手中劍靶,大步走了過去。


    “龍公子,”葉小七道:“你……你這是……”“蕭舞陽不出麵,我隻好先找你。”龍行雨沉聲道:“也許要在你身上留下一點記號。”驀地震劍生花,抖開一圈寒芒。


    寒芒點點,有如流星錯落。


    那知這一劍還沒出手,廟裏忽然傳來一串爽朗的大笑之聲,走出一個人來。


    “龍兄駕到,”一條頎長的人影已出現在石階上,果然是蕭舞陽。


    他目光閃動,神色從容,臉上充滿了笑意,但宇間卻隱隱露出不可一世的傲氣。


    龍行雨怔了怔,沉腕收劍。


    正主兒既然來了,當然用不著再找葉小七。


    “小七子,”蕭舞陽忽然臉色一變,“莫非你怠慢了嘉賓?”


    “小的……”葉小七聲道:“沒……沒有。”


    “沒有?”


    “隻不過……”葉小七像是耗子見到了貓,戰戰兢兢道:“隨……隨便聊了幾句。”


    “聊了幾句?”蕭舞陽怒道:“該死!”手腕一抬,一指點了過去。


    指風如激箭,葉小七悶哼一聲,應指而倒。


    晨光熹微下,隻見他臉色慘白如紙,抽搐了了幾下,立刻一動不動。


    死了,死得這般突然。


    蕭舞陽居然性烈如火,舉手之間,結果了一條性命,這是在示威嗎?


    好殘的手段,好歹毒的心腸,龍行雨看在眼裏,不禁心頭一沉,對這個葉小七頗有憐憫之色。


    “龍兄,”蕭舞陽忽然改顏笑意道:“酒席己備,這就請吧!”


    “請什麽?”龍行雨掄劍問道。


    “請入席。”蕭舞陽笑笑。


    “這是霸王宴嗎?”


    “此話怎講?”


    “此刻並非宴客之時,此處也非宴客之所,再說龍某人跟你蕭舞陽素昧平生。”龍行雨冷笑一聲:“有話直說,不必故弄玄虛。


    “是的,是的,龍兄說得不錯。”蕭舞陽笑道:“此時此地邀宴龍兄,的確不成敬意,但事關隱秘,隻好權宜行事。”


    “什麽隱秘?”


    “為了避人耳目。”


    “避人耳目。”


    “飛羽令主。”


    這是意料中的事,龍行雨當然早就知道,但他覺得很可笑,蕭舞陽居然想在他身上打聽飛羽令主,居然用的是這種方式。


    “飛羽令主跟龍某人相關?”


    “這倒沒有。”蕭舞陽笑笑說:“龍兄先請入席,然後慢慢請教。”


    他舉手一揮,廟裏忽然燈火通明。


    門外一片荒蕪,殿堂上卻是收拾的十分整潔,四周張起了一圈繹色的帷幕,正中華燈高照,燈光下果然擺設了一席盛筵。


    如此費事,所為何來。


    “蕭舞陽,”龍行雨目光一轉,大聲道:“憑你這幾年在江湖上的翻雲覆雨,龍某人不能否認,的確造成了幾分聲勢,但今日一見,卻是虛有其表。”


    “哦,”蕭舞陽笑道:“這怎麽說?”


    “你若是想找龍某人的麻煩,盡可光明正大,就算刀山劍林,龍某人絕不會皺皺眉頭,隻要你蕭舞陽擺出道來,龍某人必到,何必鬼鬼祟祟,弄得如此神秘兮兮,這般小家子氣,委實難登大雅……”“為什麽?”


    “你這般布置,以為龍某人會大吃一驚,其實不值一笑……”“這是以禮相待。”


    “好一個禮。”龍行雨冷笑:“禮的後麵必然是兵,對不對?”


    先禮後兵,他已看出蕭舞陽的詭計。


    “這不一定。”


    “不一定?”


    “若是相敘甚歡,誠信相與,”蕭舞陽唇角含笑:“在下與龍兄應可為知交,那來的兵?”


    “你想敘些什麽?”


    “當然是武林大事。”


    “這樣說來,一開始就格格不入。”龍行雨道:“相敘一定不歡。”


    “龍兄意思是……”


    “龍某人對武林大事一無所知。”


    “說的也是。”蕭舞陽道:“龍兄初涉江湖,的確所知不多,但是……”


    “但是什麽?”


    “龍兄際遇非凡。”蕭舞陽詭譎一笑:“別人三十年來未解之迷,龍兄可能已於一夜之間真相大白。”


    他說得很露骨,指的顯然是飛羽令主。


    龍行雨當然明白蕭舞陽要知道的是什麽,也明白蕭舞陽既然找到頭上,一定不會善罷,但他已打定主意,不露半點口氣。


    “什麽真相大白?”


    “龍兄不懂?”


    “因為龍某人並沒有什麽非凡際遇。”


    “沒有?”


    “本就沒有。”


    “哈哈!”蕭舞陽大笑:“龍兄,這就入席吧,酒過三巡,然後細談不遲。”


    “盛意心領。”


    “心領?”蕭舞陽道:“莫非龍兄不肯嚐光?”


    “也許你早就知道,龍某人不會叨擾你這頓酒宴,而這席酒宴不過是個幌子,表示你蕭舞陽禮數在先,是龍某人不識抬舉,對不對?”


    “哈哈,龍兄說的真有意思。”


    “不如你蕭舞陽唱做俱佳。”


    “真是遺憾得很。”蕭舞陽作了莫可奈何的表情:“龍兄竟然對鄙人如此之深,不肯賞點薄麵。”


    “龍某人無意高攀。”.


    “圖窮匕見。”龍行雨峰一聳,冷笑道:“你還等什麽?”


    “龍兄不考慮一下?”


    “不必。”


    “當今武林能獲得鄙人如此禮遇的不多,龍兄少年氣盛,後果隻怕不堪設想。”


    “好,這就領教。”龍行雨緊了緊手中的劍。


    此刻天色大亮,朝霞絢爛如金,蕭舞陽的臉色卻越來越陰沉,冷冷的盯著龍行雨。


    “你是說要向鄙人領教?”


    “正是。”,


    “就憑你手中這柄劍?”


    “不錯。”


    “鄙人已多年不用兵刃。”蕭舞陽神色冷峻,不屑的說:“也多年沒跟人動過手!”


    “難道你今天也不想動手?”


    “用不著。”蕭舞陽冷冷的道:“除非有個像樣的對手,逼得鄙人非得動手不可。”他話中之意顯然沒把龍行雨看在眼裏。


    他的對手是誰?莫非隻有飛羽令主?


    “哼!”龍行雨不禁怒火一騰,叫道:“你不動手,龍某人占先了。”驀地長劍一撩,劍尖斜指。


    他不敢小覷蕭舞陽,當下真氣一凝,力貫劍身,劍鋒嗡作響。


    對付這樣一個厲害人物,勢必盡出精華。


    那知就在這時,廟裏燈火全滅,蕭舞陽身形一晃,隱入了門裏,“小七子是誰,先試試他的斤兩。”


    小七子是誰?不是就直挺挺躺在地上的那個葉小七嗎?難道他還沒死?


    “遵命!”葉小七突然-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吃吃笑道:“姓龍的,看刀。”


    這一著大出意外,他居然還有把刀。


    刀光一閃,旋風般卷了過來。


    龍行雨猛的一怔,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個葉小七居然還會裝死,而且裝得活靈活現,蕭舞陽居然也使也了那種虛偽的做作。


    物以類聚,全是一丘這貉。


    當下大喝一聲,一劍掃了過去。


    他已看出,對方手中隻是短刀,刀長尺餘,彎如眉月,但卻森寒逼人。


    當然,這是一柄寶刀。


    但他不怕,他手中的劍削鐵如泥,劍光一起,有如飛騰:必瀉,狂湧而出。


    “好劍。”葉小七讚了一聲。


    就在這叫好聲中,刀光人影驟斂,仿佛電光石火般一閃而沒。


    龍行雨一劍掃空,眼前人跡已杳。


    原來這個葉小七練成了一身絕頂輕功,靈快如風,飛騰縱躍,捷如猿鳥。


    再加上手中一柄寶刀,所以一向十分自豪。


    因此蕭舞陽看中了他,極為自負,覺得對付一個初出江湖的龍行雨,應該遊刃有餘。


    但他看走了眼。


    龍行雨明知這一刀業已迫近,卻不迴身格架,居然險弄劍,劍尖一轉,打從脅下反穿了過去。


    緊接著身形一弓,往後疾挫了一步。


    弓腰垂頭,避開了上麵的一刀,腳步倒挫,脅下一支劍正好夠上了部位。


    劍到血崩,隻聽慘叫一聲,穿腸破肚,葉小七斜身倒了下去。


    龍行雨這才轉過身子,奪白勺一聲拔出劍來,噴起老高的一條血柱。


    這迴絕對不假,葉小七真的死了。


    忽叫唰唰唰,飛簷上突然飄落四條人影,立刻前後左右將龍行雨困在階下。


    這四個黑衣人,四種長短不齊的兵刃,一柄雁翎刀,一對宣化斧,一支飛叉,還有一支長矛。


    這四個人當然不是什麽絕頂高手,但這四個人都很精壯,拚命合圍,倒是不可小覷。


    當然,也用不著一一通名報姓。


    隻見那使斧的左手一揚,兜頭一斧劈了過來。


    斧頭原是木匠的工具,用來劈腦袋當然更利落,隻要手法準。


    接著是那把翎刀,一招“野渡橫舟”,刀光打閃,從斜刺裏飛卷而至。


    就在這同一時間,飛叉長矛也已雙雙發難。


    明晃晃的巨斧,撥風般的雁翎刀,飛叉長矛左右交刺,四般兵刃一晃而到。


    雖然不是什麽奇招妙式,配合的卻是天衣無縫。


    龍行雨腰幹一擰,居然在這狹小的包圍圈避開了一刀一斧,長劍一撩,蕩開了右麵刺來的長矛,左手猛探,抓住了那柄飛叉。


    忽然大喝一聲,奮力一奪,飛叉已到手中。


    登時掄臂揮劍,劍光暴起,血雨飄灑中飛起一條斷臂,左手叉杆橫掃,又倒去一個。


    那個手握長矛的漢子仰身倒躍,飄出丈餘,忽然怒吼一聲,舉矛飛擲。


    唿哨一聲,像激箭般射了過來。


    龍行雨手握飛叉,掄杆一撩,長矛飛上半空,倒栽下來,插在曠地上。


    片刻之間,解脫圍困,他籲了口氣。


    “好,好。”廟裏忽又閃出一個人來:“姓龍的,咱們玩玩。”


    龍行雨舉目看去,原來是胡鐵拐。


    胡鐵拐自稱是西涼第一條好漢,龍行雨當然也不能小看他。


    “你打頭陣?”


    “咱算是頭陣嗎?”


    “當然。”龍行雨冷笑:“剛才都是些無名小卒,聽說你還有點名氣。”


    “隻有一點嗎?”


    “有一點已經不錯。”龍行雨冷冷道:“一個替別人賣命的人,還想名揚天下嗎?”


    “哼。”胡鐵拐兩眼一翻,道:“你是在奚落老子?”


    “龍某人隻是奇怪,你們替蕭舞陽賣命,到底有什麽好處。”


    “老子高興。”


    “碰到龍某人隻怕會灰頭土臉。”


    “別吹。”


    “據龍某人猜想,蕭舞陽用的是車輪戰法,應該主陣比一陣強,你後麵一定更有強者……”“哼,算了吧!”


    “怎麽?”


    “憑你小子還想連闖幾陣嗎?”胡鐵拐憤然叫道:“就到老子這裏為止。”


    唿的一聲,一團烏光閃起,舉拐揮了過來。


    龍行雨雙足一登,飄下石階,落在曠地上。


    他顯然早已覺察,蕭舞陽正在這座破廟裏調兵遣將,今天不但有場惡戰,甚至會身陷重圍,不如先退到空曠之地,然後隨查應變。


    “姓龍的,別逃。”胡鐵拐跟蹤追了上來:“你若是怕了咱家,就先磕三個響頭。”


    “磕頭?”龍行雨不禁冷笑:“好,你過來,看是誰該磕頭。”


    “來也。”胡鐵拐一縱而到,揮拐就打。


    這鐵拐重逾百斤,兼之他力沒勁猛,一拐揮下,挾帶起一片勁風。


    三尺長劍,自是不能跟這種笨重的兵刃相碰撞。


    龍行雨身子一旋,人已閃向左側,避開了正麵。劍走輕靈,指向胡鐵拐的右腕。


    劍發如風,宛如一縷蛛絲般穿了過去。


    這一劍當然是攻其必救。


    胡鐵拐嚇了一跳,右腕一沉拖托地跳了開去,怒罵道:“他媽的,你這是幹嘛?”


    “那裏不對?”龍行雨冷哼


    “有膽的就兵刃對兵刃。”胡鐵拐睜目大叫:“你小子,敢嗎?”居然還有這種歪理。


    龍行雨聳聳肩,連連冷笑,他沒說敢,也沒說不敢,他不屑多說。


    “你若是不行,就換一個上來。”


    “誰說老子不行。”胡鐵拐粗野地怪眼一翻:“老子拿手的還在後麵呢!”


    “好,使出來吧!”


    “照打!”胡鐵拐忽然探手肩頭。


    他號稱“七巧流星拐”,除了手中一支沉重的大鐵拐,背後並列著六支小鐵拐,在朝暾映照下,隻見一排烏光閃閃。


    此刻一聲叫打,立刻唿唿唿,三支拐黑忽忽的果然疾如流星,直奔龍行雨。


    一支徑襲咽喉要害,一支打向胸腹之間,另一支像是失了準頭,直向右側飛去。


    這三支鐵拐雖然小巧,分量倒是不輕,每支沒有十斤,至少也有八斤,他居然用暗器的打法,而且速度驚人,足見此人臂力之強。


    像這種暗器,似是不必選擇部位,無論打中那裏,必然;是骨折肉綻,凹下一個大洞。


    血肉之軀的人,誰受得起一擊?


    龍行雨當然受不了,但他已早有所備。而且身法靈快,當下腳步輕輕一滑,身形微晃,業已讓開兩支鐵拐,打從身側平飛而過。


    “好,再瞧這裏。”胡鐵拐吼叫一聲。


    他舉手連揚,唿唿唿,另外三支鐵拐已成品字形一股腦兒打了過來。


    這三支鐵拐打法又不同,用的都是迴旋手法,飛至龍行雨麵前三尺遠近,忽然縱橫交錯,上下翻飛,並且發妯輕輕的碰擊之聲,叮叮叮不絕於耳。


    同時也令人眼花繚亂。


    這胡鐵拐看上去魯莽粗獷,居然練成了這樣一手細膩的功夫,真是奇人奇事。


    他在西涼號稱第一,的確不是浪得虛名。


    龍行雨怔了怔,正不知對方耍的什麽花樣,忽唿的一聲,腦後飛來一物。


    來的快,來的準,也來的太突然。


    這是什麽東西?


    龍行雨倒是十分鎮定,雖然麵前的三支鐵拐正在穿梭飛舞,並沒擾亂他的心神,而且他早就懷疑到剛才那支斜飛而去的鐵拐,不可能失了準頭,必然是迴旋手法,隻不過勁力奇大,繞了個大圈子罷了。


    因此他聞聲知警,猛的身形一矮,頭往下垂。


    說時遲,那時快,果然是支鐵拐,平滑頭頂而過,撞向前麵的三支鐵拐。


    碰碰碰,四支鐵拐一齊掉落地上。


    好險!龍行雨呆了一呆,不禁涼生心底。


    若是警覺稍為遲鈍,或是被麵前的三支鐵拐擾亂了心神,這重重一擊,豈不腦袋開花?


    這實在巧妙得很,六支鐵拐他發兩次進襲,後麵的三支鐵拐,目的隻在擾亂對方視覺和聽覺,隻仗支側飛而去的鐵拐過頭來建功,這六支鐵拐的設計和手法,本身就是個大陰謀。


    縱然是當今武林暗器名家,至多也隻能練到百發百中,手法上誰有這等機巧?


    這要花多少工夫磨練,才有如此成就。


    胡鐵拐連壓箱底兒的東西都抖出來,眼看一擊不中,也不禁臉色驟變。


    龍行雨算是開了眼界,他定了定神,盯著胡鐵拐,不怒反笑,隻說了兩個字。


    “高明。”


    胡鐵拐不響。


    “隻憑手中這支鐵拐,你好像不是龍某人的對手。”龍行雨提醒他:“快走吧!”


    胡鐵拐濃眉一翦,有點進退失據。


    他臉色變了一變,忽然壓低了嗓音:“姓龍的,你不必得意,咱雖勝不過你,你照樣難逃一劫。”


    “哦。”龍行雨居然點頭:“你說的不錯。”


    他當然知道,在蕭舞陽的全力對付下,今天很可能兇多吉少。


    但他必須保持鎮定,至少也不能丟紅葉穀的人。


    他剛才曾經親口對蕭舞陽說過,哪怕刀山劍林,他也不會皺皺眉頭。


    胡鐵拐呆了一陣,忽然想到了什麽,驚的大吼一聲,搶拐衝了過來。


    明知不是對手,為何要戰?


    也許他另有若衷,蕭舞陽沒有叫他退下,他隻有全力一拚。


    但神呆滯,已不知先前勇猛剛劍


    明知是一場打不贏的仗,打起來自是沒有精神。


    龍行雨似是看透了他的心境,身形閃動,避開了一拐,也不願過分消耗體力,隻繞著圈兒遊走,偶爾攻擊一劍,卻並不十分頂真。


    片刻之間,十招已過。


    “老胡,別玩家家酒啦!”忽然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蕭大爺叫你下去。”


    家家酒,這是小孩子的玩意。


    蕭舞陽當真是個厲害角色,遠遠的居然看出了兩個人都未用全力。


    胡鐵拐怔了一下,閃身退下。


    龍行雨掉頭望去,隻見曠地上又出現了三個人。


    這三個人全是怪模怪樣,為首的穿著一襲寬鬆的大紅袍,滿頭亂發如草。雙目深陷,尖尖的鼻子卻高高鉤起,手裏握著兩支長約五尺的青竹竿。


    另外兩人身材矮小,但卻同是兩張胖嘟嘟的圓臉,兩襲綠袍,眼睛睜得老大,活像剛從池塘中跳出來的兩隻大青蛙。


    這是三個什麽人?


    龍行雨甚少在江湖上走動,雖然見過的不多,但聽過的不少,凡是江湖成名人物,不是他祖父,就是他七姑姑、多多少少總會提到過,卻沒聽過這樣幾個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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