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張屏收到了蘭玨的迴信,看著信上寥寥的那兩行字,張屏沉思許久。


    他翻查縣誌,無意中發現,辜家莊在多年前曾經出過一個參加會試的試子,名叫辜清章,與蘭玨和上一任沐天郡知府,如今的禦史劉知薈是同科。


    縣誌中記錄,辜清章參加會試時,還不到十九歲,縣試和郡試都是第二名,但就卒於會試那年。縣誌中沒有記錄辜清章會試取得名次,可見他是榜上無名。不知道是死在會試前還是會試後。


    根據張屏收集來的資料,辜家莊一向孤立避世,檔錄中,之前和之後,都沒有辜家莊人參加科舉的記錄,辜清章是唯一一個。


    而在劉知薈編纂的縣誌中,將辜清章的名字抹掉了,隻記錄了郡試中選名單中,有一個“辜生”,夾在一大堆郡試中選的名單中,沒有列出名錄標注籍貫,到了會試時,僅僅寫了一句,這一年無人中選。


    張屏覺得有古怪,劉知薈主持編纂的這部縣誌,厚厚數冊,比起之前的縣誌,記錄都詳細了很多,顯然那位前任知府劉知薈喜愛考據史料,添東補西,卻在涉及辜家莊和辜清章時,能省則省,能刪則刪,顯得與他的作風不符。


    那一屆的會試,狀元正是劉知薈,探花是蘭玨。


    蘭玨的迴信到了後沒兩天,陶周風的迴信也來了。


    厚厚一摞紙,寫滿了陶周風對這個張屏這個學生的關懷和諄諄教誨。張屏心頭一暖,他打小沒爹娘,在道觀中長大。除了把他養大,已經做古的觀主道長,陶周風是最深切關心他的長輩。


    在陶周風的大堆教誨中,張屏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向陶周風請教曰,自己不懂得編纂地方誌,有了劉知府的版本珠玉在前,更加惶恐,不知道每次翻編地方誌,有沒有什麽規定,一般縣誌是幾年重修一次,倘若在宜平縣做久了,是否會出現重修兩次的事情。


    陶周風在迴信中說,地方誌本朝例製是每十到十五年重修一次,重修之時,會預留下頁數,記錄以後每年發生的大事。劉知薈那次的重修,就已經打破了規矩,是他上書朝廷,說之前沐天郡的地方誌多有疏漏,請求重修的。


    至於邵知縣又破例讓張屏重修縣誌到底是什麽用意,陶周風唯恐張屏揣度之後,與邵知縣之間產生芥蒂,所以繞了過去,找了一堆理由,消除張屏往這方麵想的念頭。


    目前資料不算多,張屏不想輕易斷定什麽。他隻想在辜清章身上再多挖挖。


    自從和張屏說了自己的奇遇之後,陳籌每天比以往更勤地張屏身邊轉悠,探聽他查到了哪一步。


    張屏在卷宗庫裏翻找辜清章的記錄,陳籌就晃在附近,扒了扒張屏桌上的紙堆,看到張屏在一張白紙上寫下的兩個名字——辜清章、劉知薈。


    陳籌目光灼灼地問:“噯,張兄,你為什麽把劉禦史的名字,跟一個姓辜的寫在一起?難道你懷疑其中有關聯?”


    張屏沒吭聲。


    陳籌又道:“你要是想查這個劉禦史,問問蘭大人說不定能問出來,他和蘭大人是對頭。呃,也不能說是對頭吧,他們這樣的人物,就算心裏恨得想把對方咬死,見麵也一團和氣,隻能講……他倆之間,不怎麽得勁。”


    張屏猛然迴過身:“嗯?”


    陳籌看看他放空的眼神,道:“不會吧,京城人人都聽說過的事兒,你不知道?”


    張屏搖頭:“不知道。”


    陳籌一時得意,斟了杯茶,抿了兩口,方才慢悠悠地道:“要說這位劉大人和蘭大人的梁子,可結得夠久了,他兩人是同科,據說當年殿試的時候,本來應該是蘭大人中狀元。但可惜蘭大人長得太好了,年紀又輕,先帝看了之後說,這樣的人不做探花,上哪裏還找個比他更合適的探花?所以蘭大人就成探花了,你說虧不?


    “還有一說是,蘭大人的家世不好,做狀元不合適,所以用了劉大人和另外一人壓著他,長相就是個借口,想來也對,要是蘭大人跟今年那柳桐倚一樣的出身,哪怕他長得再漂亮,其他人都跟廟裏的門神似的,也不能就狀元做不成,降成探花了。劉大人呢,因為蘭大人被硬壓了兩頭,他才做了狀元,心裏也不得勁,兩人之間就有點那啥了。


    “後來蘭大人娶了柳太傅家的小姐,聽說是柳小姐硬要跟他的,柳老太傅不願意,看似蘭大人攀上了個厲害的老丈杆子,其實在朝廷裏反而天天被老丈杆子壓著,劉大人比他升得快。先是做了實權知府,後來迴朝廷也都是吃香官職,蘭大人等到柳老太傅歸西了,好不容易才熬到禮部的二把手。劉知薈現在是禦史,官職比他大了半階。唉,不過這二位,都是人物……”


    張屏等陳籌唏噓完,立刻問:“那你聽說過辜清章這個人沒?”


    陳籌一臉茫然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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